61. 第 61 章 ……(1 / 1)

發憤圖強的路哪有這麼好走。

上元節當晚, 回到長樂院的江逸胸有成竹地要挑燈夜讀,卻在聽到外面熱鬨的人聲時,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書, 透過窗戶朝被燈籠照得猶如白晝的院子裡看去。

此時的書房隻有伺候筆墨的丁香在,丁香見他如此, 捂嘴笑道:“少爺何不出去瞧瞧, 聽說今日燈會還有放煙花舞龍燈可以看。院子裡不當值的丫頭們全都上街去了。”

江逸被看穿後立刻重新拿起桌上的書本,一本正經地對丁香說:“我看是你自己想出去玩吧,既如此, 我這也不用你伺候了,你隨她們一起出去玩吧。”

“哪有少爺在用功, 丫鬟跑出去玩的。這要是被公主殿下和世子爺知道了, 奴婢又要挨罰了。”丁香笑著嗔怪道。

這要是白芨白芷兩人聽到江逸這麼說, 說不定就順水推舟出去了。丁香不愧是長公主院子裡出來的, 知道哪怕少爺寬待她們, 奴婢也不能越矩。

江逸又勸了她兩句, 見她非要守著,隻好說:“那你也彆在這杵著, 叫我看書也看不進去, 你去屏風後面坐著吧,有事我就叫你。”

丁香這才過去坐了下來。

江逸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外面的景象再熱鬨也與他無關, 他現在可是隨時會被掃地出門的假少爺, 哪有那閒功夫看什麼燈會!

他一邊這麼想著, 一邊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回書本上。

而此時的江慎在與夫人逛燈會時,還一心惦記著弟弟。

今日在明心院聽弟弟那麼說時他還沒放在心上。以他對江逸的了解,怎麼也不相信弟弟在如此熱鬨的日子裡能坐得住。

甚至懷疑起是不是江逸在學堂裡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又給他出了什麼鬼主意, 以為弟弟是以退為進等他先開口。

雖然不想上這個當,但又心疼弟弟,到了臨出門前,見江逸依然沒有出來的打算,江慎沒忍住還是派了人去長樂院請他,沒想到這回弟弟像是真要改邪歸正似的,竟拒絕了自己。

換成其他人出現這麼反常的行為,以他的職業習慣可能已經想了八百個可能的原因。但到了弟弟身上,隻有一個可能。

孩子靜悄悄,一定在作妖。

所以江慎特地吩咐身邊的隨從紅鬆留了下來,叮囑他隨時注意長樂院的動靜,有什麼事情馬上來找他。

江慎雖然不相信弟弟是真的在認真學習,已經做好了他可能闖禍的打算,但是對弟弟的疼愛並沒有減少。

路過看到有好看的花燈仍然記得買下來帶回去給他。

見到那耍皮影戲的,看了一會兒便吩咐身邊的隨從,“這出戲像是新的,逸哥兒應該沒看過,你待會兒去打聽下這人家在何處,待逸哥兒下次散了學請他去府裡演。”

即便辛靜姝已經習慣了丈夫對弟弟這麼上心,還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說:“希望夫君以後對待我們的孩兒也能如此疼愛。”

江慎聽到這話後轉過頭來,用一種不能理解的眼神看向妻子,像是她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你怎會如此想?我自然會疼愛我們的孩兒,隻是他與逸哥兒不同,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要頂立門戶的,若是像父親母親溺愛逸哥兒這樣他豈能肩負起國公府。就是你要這樣做我也是不允許的。”

江慎簡直無法想象他的兒子也像逸哥兒一樣成天跟他作對會是怎樣,他有一個這樣的弟弟已經夠了,再來一個這樣的兒子恐怕會被氣死。

辛靜姝見狀連連表示自己一定在子女教育上從嚴要求。

江慎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從小對弟弟關心和疼愛,那是因為逸哥兒出生時父母因為兩個妾室生了矛盾,家中祖母又不喜他,擔心他被長輩忽視,自是更上心些。再則逸哥兒從小體弱,生下來像個小奶貓似惹人憐愛,讓人不由自主想要保護他。

誰知道小時候聰穎過人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弟弟長大了會這麼可惡!

看到他的表情,辛靜姝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隻能替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掬一把同情淚。你爹的耐心已經在弟弟身上用光了,以後你就隻能辛苦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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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的夜晚在一年當中最為熱鬨,各處有賞花燈的,猜燈謎的,敲鑼打鼓舞龍舞獅的,還有打著燈籠成群結伴走百病的小姐妹們,皎潔的月光加上滿城的花燈,把京城映照地燈火通明。

江慎夫婦兩人難得有這樣單獨出來的時候,一邊賞景一邊說話,臉上不時露出笑容。

這樣一對璧人走在街上,即便兩人帶上了街邊小攤買的面具遮住了半邊臉,華麗的服飾和出塵的氣質還是讓他們引來不少的目光。

“瑾和?”

兩人正走著,迎面走來了一對同樣帶著面具的年輕男女,男子叫出了江慎的表字。

借著燈光江慎仔細看了一眼,也認出了對方。但見到街上人群擁擠,想了想便沒有叫破他的身份,而是拱手行禮道:“表兄怎麼也來了?”

他一叫表兄辛靜姝才認出來這兩人正是太子與太子妃,連忙福身行禮,“見過表兄表嫂。”

太子虛抬了抬手,笑著說道:“這麼熱鬨的場景,今日難得有機會,便陪你表嫂出來走走,她也很久未出門了。”

太子妃進了宮難得有機會能出來,太子憐惜她便請示了皇帝趁著今日上元節熱鬨她帶出來玩。

然後看了眼四周,發現沒有江逸的身影,便朝江慎問道:“怎麼不見逸哥兒?這是又看哪個熱鬨去了”

自從江逸上了國子監,太子也不像以前那樣經常能在太後宮裡見到他,今日碰到便想著剛好見一見。

“逸哥兒今日說是想在府裡溫書,不肯同我出來,現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在溫書呢。”江慎無奈地回答道。

江逸是什麼性子,兩個哥哥都很清楚。

太子不太相信地蹙眉,“溫書?逸哥兒什麼時候這麼勤奮了?該不會是瑾和你又布置了做不完的功課,逸哥兒不得已才這麼說的吧?”

江慎聽了竟有些無言以對。

辛靜姝見丈夫吃癟,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連忙說道:“表兄可是誤會夫君了,夫君想著逸哥兒難得學假放鬆,這回並沒有布置功課,今日出門前還特意派人去請,是逸哥兒自己回了話說想在府裡溫書。”

要不是有辛靜姝替他解釋,江慎還真說不清了。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錯怪瑾和了。”太子這才放心,然後又笑著勸說道:“不過瑾和你也是知道的,逸哥兒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有些時候還是不要太過嚴格,小孩子就是容易逆反。”

“過了年就十三了,也不小了,若不是表兄和外祖母一味的放縱,他也不至於膽子這麼大,我看倒是表兄要改改了。”江慎不甘示弱地反駁,說到這裡一點也不給太子面子。

在他眼中隻有自己疼愛弟弟是知分寸,其他人全是溺愛成害。

太子被噎得一征,無奈搖頭道:“瑾和還是如此。”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過逸哥兒了,不知是胖了還是瘦了,瑾和回去也替我帶個話,讓逸哥兒有空來東宮玩。前幾日穆哥兒進宮還說起,自從他去了書院便沒見過逸哥兒,這些天正求著祖父讓他回京去國子監上學呢。”

太子妃見兩人誰都說服不了誰,趕緊出來打圓場。

江慎自小與太子一塊兒長大,兩人的關係非同尋常,對著太子他可以那樣說,但對著太子妃肯定不能如此,便回答道:“謝謝表嫂關心,我定把話帶到。”

太子與江慎兩人不知是第幾次就弟弟的教育問題未能達成共識,雙方都已經習慣了。

結束了這個話題後幾人又說了幾句話,太子擔心回宮太晚,便相互告彆了。

江慎與辛靜姝看完煙花後也回了府。

一回府聽了紅鬆回話,說是二少爺在書房看書沒多久就睡著了,接著就被丫鬟們勸回房,現在已經睡下。江慎看了一眼買給弟弟的那些東西,隻得讓下人收好,明日再送去長樂院。

書沒看多久倒不重要,隻要沒惹事就好。江慎在心底慶幸。

看得出,底線就是這麼一步步被突破的。

這要是以前的江逸肯定很樂意看到這個結果,不過現在的他隻在苦惱,這個書該怎麼讀才能不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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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過後,國子監開學的日子到了。

江逸這次又是坐著大哥的馬車去上的學。

江慎看著連坐在車裡都要捧著一本孟子看的弟弟,欲言又止。

“你…”弟弟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哥,您起這麼早不困嗎?您就先眯一會兒彆管我了,我先看看書,到了我自己會下去。”江逸乖巧懂事地對江慎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論語太催眠,昨晚看了一會兒他就困得不行,連外面放煙花的聲音都沒能吵醒他,一回臥房他睡得可香了。

所以他今早特地換了一本孟子,這下在馬車上應該就不會睡著了吧。

江慎沒有如他所說的眯一會兒,而是抽出他手中的書,替他攏了攏衣服上的毛領,又拿了一個手爐塞到他手裡。

“不差這一會兒,車裡這麼暗,這樣看書眼睛受不住,你真知道用功就在學堂裡認真聽課,好好完成博士們布置的功課。讓你認真讀書,是想拘拘你那野馬性子,不是為了要你真去考個功名,你和那些平頭百姓不同,咱們國公府也用不著你靠讀書出息。”

江逸被哥哥感動得兩眼淚汪汪,多好的哥哥呀,怎麼就不是我的了呢。

這話放在以前讓他聽到,必定是要上去抱著他哥的手好好親、熱一番,說些好聽的話。

可現在他重點全在後面兩句。

大哥呀,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你嘴裡的那些平頭百姓,很快我就要走這條獨木橋了,因為那條通往羅馬的大道,對弟弟我呀無情地關上了。

“大哥,您真好!”江逸握著手爐,既感動又有點難過,用滿含複雜情緒的眼神看著江慎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哥哥?”江慎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對面盯著他的眼睛,神情嚴肅地問道。

他的情緒太過不對勁,之前還在猜測他是不是闖禍了的江慎也覺察出了問題。

“大哥,哪裡有什麼事瞞著你。我就是突然明白自己以前太辜負你和父親母親對我的愛護,還老是惹你生氣。現在我已經醒悟了,以後一定好好用功,不讓你們再為我擔心。”

江逸也看著江慎的眼睛,真誠地回答他的話。

聽完這番話,江慎沒再追問,而是放下手恢複了放鬆的神態,笑著對他說:“你隻要好好在國子監上學,不惹是生非就足夠了。”

“嗯,我一定不再惹事了。”江逸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就是想惹現在也不敢了呀,他現在惹得起誰呀,江逸可憐兮兮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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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馬車到了國子監。

江逸跳下車,接過白楊遞過來的書袋,又朝掀起車簾溫柔看著他的大哥道了彆,然後轉身朝大門走去。

江慎一直目送他進了國子監才放下車簾。

他閉著眼睛假寐了一會兒才睜開眼,叫來白楊吩咐道:“你去查一下二少爺這次學假都乾了些什麼,見過哪些人。不管是在府裡的時候,還是在外面的時候,都要打聽清楚了,尤其要注意他是不是見過宮裡的人。”

江慎不相信沒有任何契機弟弟就會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轉變。昨晚的事還可以說是偶然,但今日他說的那些話是否真心自己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不是不願意看到弟弟變好,但他不願意看到弟弟連真實的想法都不願表達,方才他明顯能看出弟弟眼中的難過。

除了宮裡的那幾位,誰還能讓一個受儘寵愛的國公府嫡子做自己不願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