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回到長樂院時, 整個人還是懵的,腦子裡全是剛剛聽到的那些話。
白芨見他手裡還拿著燈籠,走上前來問道:“這不是您要送給三小姐的嗎, 怎麼還在少爺手裡?”
邊說著邊伸手接了過來, 又驚訝地說:“少爺的手怎麼這般冷?吉安也是的,就不知道給少爺拿個手爐!”
江逸看了一眼那對燈籠,剛才聽到江誠說了那句話之後他就沒有再出去, 而是在兩人走後才回來, 所以手有點冰。
隻是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根本沒感覺到雙手被凍得通紅。
江逸揮開了白芨的手, 指著燈籠吩咐道:“你把這個給三姐姐送過去。”
然後就失魂落魄地回了正房。
正房裡丁香正在更換暖爐裡的炭火,見江逸回來了,連忙迎上去伺候。
丁香走到江逸面前替他解開大氅時也發出了跟白芨一樣的疑問,“二少爺這是在外面待了多久?怎麼身上寒氣這麼重。快讓奴婢伺候您換一身,可彆著了涼。”
誰知卻被江逸拒絕,“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丁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二少爺, 抬眼看了看他的神情,感覺有些不對。雖然有些擔心, 但聽到他的吩咐,也隻能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過出去的丁香還是不放心,急忙去找木香商量。
明日就是上元節,木香正在吩咐丫鬟婆子院子裡的安排, 見到丁香神色慌張, 嗔了她一句:“你怎麼也學那白芷,這麼不穩重了。”
丁香扯過她來,低聲說道:“二少爺方才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也不讓我們進去伺候,我見二少爺臉色像是不大好。”
“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木香一聽連忙出了耳房,急急忙忙往正房去,卻被丁香攔住,“二少爺說了想靜一靜,你這樣闖進去怎麼行。”
江逸很少出現這種情況,現在兩個大丫鬟都有點拿不定主意。
兩人猶豫了半天,還是木香想了想做出了決定,“我還是先去明心院稟告公主,要是二少爺真有什麼事咱們可擔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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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江逸並不知道丫鬟們因為擔心他去找了長公主,他此刻的心情可謂是翻江倒海。
想起這些年來父母對他的好,心中越來越難受。這麼愛他,給予他無微不至關懷的母親卻不是他的生母,那他的父母又是誰呢。
江逸呆呆地坐在暖閣的炕上,想到這些心裡一時竟不知到底該是什麼心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過神來,開始回憶和分析此前聽到的那些話。
江誠說他不是親生的,不是親生的難道父母親不知道?怎麼會輪到他們來說呢?
江逸腦中飛速閃過狸貓換太子和真假少爺等故事。
很快,他已經想象力豐富地腦補完了一出真少爺歸來,他這個假少爺乖乖滾蛋的戲碼。
更有甚者,開始猜測這個真少爺是誰。
我跟江誠是同日出生,他該不會就是真少爺吧?
那豈不是以後自己跟江誠的身份對調,享受父母的寵愛和大哥的關懷的就變成了江誠,而自己就成了一個無人在意的路人甲。
一想到大哥肯定會更喜歡江誠這個既聽話又勤奮的弟弟,江逸就覺得心裡難受。
現在想起來,大哥那些嚴格的教導都不是那麼討厭了,有些東西就是失去了才覺得可貴。
不對!江逸想著想著反應過來。
他肯定不是跟江誠搞錯了,因為江誠說了這件事說出來對他沒有益處,如果他是真少爺,又怎麼會想要瞞著這件事。
那這個真少爺是不是還沒有找到?
江逸繼續根據剛才聽到的進行分析。
這個事情現在是兩個姨娘知道,然後江誠和三姐姐也知道,但他們想瞞著,那是不是代表著父母親現在還不知道呢?或者他們知道了,但是還在猶豫要不要把他這個假少爺給送走?
也沒人告訴我我拿的是真假少爺的劇本呀!江逸苦著臉想。
這樣下去不行!想到這些年自己飛揚跋扈到處結的仇,江逸的危機感爆棚。
他才在前幾天把宣平侯府的鄭書佑給揍了一頓,再前一段時間得罪了國舅家的袁文良,再往前說,他還公然在皇宮裡打了四皇子。
這要是換了個平民百姓,光打四皇子那一項就夠治他個死罪了。
想到這裡,江逸現在已經沒有心情擔心父母和大哥還會不會一樣寵愛他,他現在應該擔心的是自己會不會沒命活下去?
早知道就收斂點了,誰知道當初的囂張是要用命來還的呀!
他這麼多年來躺平地有點太徹底,現在突然發現沒有了這個身份的庇護,有些慌張。
如果沒有了這層身份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
平民的唯一出路是什麼?
當然是科舉!
想到這江逸一骨碌從炕上起身。
時不我待,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在國子監混日子了。
現在哪還有時間考慮彆的,他就應該趁著身份還沒暴露抓緊時間學習,考個功名,這樣至少不用擔心小命不保了。
說乾就乾,江逸馬上跑到多寶閣前,想從上面翻兩本書來學習一下。
多寶閣上確實放了幾本書,但不是話本就是遊記,要麼乾脆就是他自己的塗鴉,反正沒有一本是他需要的。
書到用時方恨少,他生氣地把那些書扔回了格子裡。
“逸兒。”就在這時,長公主溫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江逸心驚!
母親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長樂院?
不是吧,這麼快的嗎?我也是才聽說這件事情,母親就也知道了?
“逸兒,你這是在乾什麼?”長公主一進來就見到他把多寶閣上的書冊翻得亂七八糟。
隨後又走到江逸身邊,拉著他的手感受了一下溫度。好在江逸剛一回來就進了暖閣,身上早已經不冷了。
見母親好似並不是因為他所想的那件事而來,江逸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叫了一聲:“母親。”
“你這孩子是怎麼了?丁香剛剛來跟我說,說你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
要是以往江逸早就上前來撒嬌了,可他現在隻是帶著幾分委屈幾分不舍的表情看向長公主,這份異常立刻讓長公主察覺出了問題。
不過長公主沒想那麼深,她隻以為兒子是被誰欺負了,才這麼委屈。
江逸聽長公主這個時候還一心關心他是不是被彆人欺負,心裡更加感動,
他很擔心這個事情被發現之後,他就失去了母親的關懷。於是走上前去拉著她的衣袖,心情複雜地再叫了一聲“母親”。
這一聲讓長公主感到詫異,她又仔細看了一下江逸的表情,突然問道:“該不會是又在哪裡闖禍了吧?”
江逸正傷感呢,突然又被質疑,一下子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母親了。
他猶豫的表情在長公主眼裡無疑更加印證了闖禍的猜想。
“再怎麼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兒戲,”長公主嗔怪道。
接著又問:“到底是什麼事情?是不是又怕瑾和罰你才不敢說話?好了,你跟娘說,娘一定不告訴你大哥。”
這回江逸站在另外的角度來看,才發現長公主有多溺愛兒子。
你看,真不怪他結了那麼多仇家,有這樣無條件支持的強大後台,他能不飄嗎。
從長公主說的話來看,江逸猜測母親應該還不知道這個事情。
既然他們還不知道,就讓我短暫地繼續享受一下父母和哥哥的疼愛吧。
這麼想著,江逸收起那些情緒,按照以前的方式回答長公主的話,“母親,我沒事。剛剛不是想找本書看一下。”
長公主狐疑地看著多寶閣上的書,有些不信但又找不出破綻,隻好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責怪道:“下回一定不能這樣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了,害得娘都擔心了,
“好,兒子答應您,以後一定好好聽話。”江逸這次的回答真心得不能再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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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之後,江逸就進入了學習模式,發揮高考複習的精神,把看書時不理解的都記了下來,準備有空的時候請教他哥。
邊寫還邊想,狀元郎親自教導的機會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呢,現在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隻不過記完之後發現要請教的東西有點多這一點讓他感到有點尷尬。
上元節這天,全家人吃了飯之後,江慎帶著辛靜姝留在母親院子裡說話,江逸當然也留了下來。
長公主聽說江慎要陪妻子去逛燈會,便交代了長子幾句,讓他陪辛靜姝上街時要注意妻子的身體。
“母親放心,我會注意,不會離了靜娘身邊的。”江慎回應道。
幾人說著話時,江慎發現弟弟在聽說他們要去燈會時竟然也沒有提出要跟去,這讓他感到有些奇怪。
不僅如此,從吃飯到現在江逸攏共就沒說幾句話。以往這個時候他可是早就嘰嘰喳喳說起要去哪裡玩了。
“逸哥兒今日是怎麼了?燈會這麼熱鬨難道也不想去?”江慎好奇地問起。
“我就不打擾大哥和大嫂的二人世界了,我今日想再溫習幾篇書。”
江逸去是挺想去的,可隻要一想到時間緊迫,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這個假少爺就會被打回原形,就沒什麼心情了。
江逸說完這句話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這一刻房間中出奇地安靜。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江逸沒察覺到屋裡的異常,緊迫感讓他顧不上彆的,見沒其他事便向父母提出告退,準備繼續回房用功。
“逸哥兒這是受了什麼刺激?”江靖看著次子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懷疑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或許是又闖禍了?”
江慎第一反應也是覺得不對勁,不過他想的是弟弟難道是闖了什麼大禍還沒爆出來,現在表現好點想爭取以後從輕發落。
“會不會是中邪了?瑾和你跟慈心寺方丈相識,要不請他來瞧瞧?”江靖則越想越離譜。
“你們就不能把逸哥兒往好的地方想嗎?他就不能是突然開竅懂事了?”
長公主護子心切,踢了一腳坐在旁邊的丈夫,又不高興地橫了一眼長子,責怪他對弟弟的揣測。
“希望真如母親說的那樣吧。”江慎自認為了解弟弟,對母親的話不置可否。
“你以後不許再嚇逸哥兒了,說不準他現在這樣就是被你嚇的。”長公主又因此數落了一陣長子。
此時的江逸不知道也沒心情考慮家人們怎麼看待他突如其來的轉變,他現在一廂情願以為自己拿的是真假少爺的劇本,已經準備走上發憤圖強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