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祁老爺子的話,陸湘儀不由得說道:“想要遇到還不簡單?晚點我去把人給請到家裡來坐一坐。”
祁老爺子沉吟片刻說道:“我就知道這小桑同誌是解放軋鋼廠的一線女工,其他信息都不曉得。”
“我知道。彤彤和我說過,她住在帽兒胡同198號四合院。”
陸湘儀還記得,當時彤彤脫口而出了這些信息以後,就得到了小姨桑雲窈無奈地捏捏手。
陸湘儀可以明白彤彤的感受,其實她真的對彤彤是一見如故,所以當時她也連忙說了自己的住所。
祁老爺子歪了歪頭,他對這一對姨甥的印象挺好的,卻也沒好到特地去打聽記住對方的住所,不過兒媳婦想要邀請,他也不會拒絕兒媳婦的提議。
“行啊,你想什麼時候邀請都可以,到時候提前和張嫂說一聲,做點孩子喜歡吃的東西。”
提到了孩子喜歡吃的東西,陸湘儀的笑容更為柔軟,她確實很想讓彤彤吃得好一點,這孩子要比一般孩子都矮,她想讓她儘快和同齡人差不多高。
“我這一次在三羊市吃過一道菜,酸酸甜甜的,我記得叫做什麼糖醋裡脊,我覺得孩子肯定喜歡吃,等我上班了問一問同事,我記得有個同事去問菜譜了。”
“還有糖衣花生,應該是叫做這個名字,好像有的小孩兒也挺喜歡吃的,可以準備上。”
祁老爺子笑著說道:“難得看到你和孩子這麼投緣。”
“可能就是人和人的緣分。”陸湘儀說道,“我當時在北海公園一看到她,我眼睛都挪不開。”
所以下了船以後,她就在湖邊守著,才有了後來和兩人一起吃飯的事情。
陸湘儀琢磨自己的心理,“可能生了兩個兒子,現在年齡大了,想要個甜甜的女孩子,隻可惜老大生得是男孩兒,又常年不過來。隻能夠希望於衛東了。”
祁老爺子也期待,不過他也知道事情肯定沒辦法那麼快。
給豬蹄拔好毛的張嫂擦乾淨手出來了,她詢問兩人在說什麼,聽到了陸湘儀提到說是邀請桑家人來做客,她笑著說道:“好啊,要說起來,衛東要是沒談對象,那個小桑同誌挺不錯的,當時撿到那麼大個的金戒指,都給還到派出所,郭嫂最開始以為她也是賊,她也沒生氣,就等著公安問話的時候,提供自己的證據。長得好看,性格也好。”
祁老爺子笑著說道:“處結婚對象,還是得衛東喜歡,也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去接到那位姑娘。”
順著祁老爺子的話去想,陸湘儀想著的是兒子的鞋子,這新鞋不會磨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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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衛東確實覺得腳後跟有點不太舒服,但是他都已經快到帽兒胡同巷子口了,又覺得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就不想回家換鞋。
他在距離帽兒胡同口不遠的小公園長椅上坐著,周日的時間來這個街心小花園的人不少,他可以看到不少人在壓馬路。
靜下心來,所看得風景和平時不同。
一隻警惕的狸花貓叼著老鼠經過。
狸花貓本來想占據自己的老位置,結果發現有男人已經霸占了它的位置。
它喵喵埋怨了兩句,結果忘記了自己口中叼著老鼠,老鼠掉出來抓緊時間要逃跑,這機靈的狸花貓腳步輕盈追上了老鼠,換了一個秘密基地待著去。
蝴蝶翩躚經過,停留在了路邊的灌木叢上,而灌木叢上有枯黃的蟲子吐出絲線,在半空之中垂下。
被不太烈的太陽一曬,祁衛東昨晚上沒怎麼睡好,他過了一會兒昏昏欲睡起來。
“你看彆人乾什麼?”
一個銳利的女聲在附近響起來,而伴隨著的是男人的呼痛聲,男人求饒說道:“莉莉,我就是隨便看看。”
“看也不許看!”女人哼了一聲如此說道,“我們兩個是要處對象的,你又不和人家處對象,看彆人乾嘛?”
祁衛東睜開了眼,因為在日頭下打瞌睡,陽光透過了薄薄的眼皮,這會兒看人都是一片血紅,他抬頭用手遮住了陽光,但是就算是這樣,看人還是暈著紅光的。
祁衛東低著頭眨眨眼,慢慢緩了過來,他注意到了視角裡移入了一抹藍色。
那人腳下是一雙黑色的小皮鞋,白皙勻稱的小腿,再往上則是滾了白邊的藍色衣裙擺。
心跳加快,似乎潛意識也猜到了來者是誰,帶著一絲期盼去看眼前人。
真的是桑雲窈。
祁衛東幾乎是一眼就發現了她和平時的不同。
以前為了防曬,桑雲窈總是穿著長袖長褲,幾乎沒露出什麼皮膚,今天穿著的是一身連衣裙,長發披散著,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因為長發放下更顯得不過是巴掌大小。
桑雲窈的口紅在吃過早飯後又補了一次,現在已經自然地暈染開,淡淡緋色若是最為儂豔的花瓣。
祁衛東想到了剛剛見到的蝴蝶,那隻鱗翅華美的蝶,可會把紅唇當做是花瓣一樣停留?
這個念頭燙了他一下,他的目光下移。
她修長的脖頸露了出來,胸口以上還有一塊兒光潔的皮膚,脖頸掛著一根紅繩,帶著一個金晃晃的小飾品。
或許是太陽猛地烈了起來,他覺得她的皮膚白得晃眼,讓他幾乎不好直視,他又很擔心彆過頭失禮,就仔細看著那金飾。
金色的鬱金香中間用玻璃掏空,裡面是可以轉動的小鬱金香,此時玻璃裡面的小鬱金香正在左右搖晃。
一陣風過桑雲窈抬手壓住了帽子的邊沿,她衝著祁衛東一笑,“我遠遠見著便覺得可能是你,沒想到真的是你。”
桑雲窈在送了桑寶彤去製片廠家屬院以後,就往回走,想著在家裡等祁衛東,沒想到對方就在巷子門口等著。
他們約定的時間絕對不是現在,幾乎提前了兩個小時,就在十字路口相逢。
果然是有些緣分的,而且對方也期待今天的會面。
一想到祁衛東是期待的,口腔裡似乎都可以品嘗到蜜水一樣的香甜味道,順
著喉管下滑到胃囊,全身的細胞都因為甜蜜而雀躍。
桑雲窈不知道自己現在笑得有多甜,嘴角高高翹起,眼睛成了彎月。
在桑雲窈開始說話以後,祁衛東也有了應對的能力。
祁衛東站起來,“你和彤彤吃了沒有?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我和彤彤一大早就吃完了。她有兩個朋友在製片廠家屬院住,我剛剛把她送過去,結果在街邊看到了你,你昨晚上沒有睡好?”
祁衛東確實昨晚上沒有睡好,這會兒不說自己沒睡好,就隻是說道:“太陽挺舒服的,我就打了個盹。彤彤放在彆人家裡可以嗎?”
桑雲窈點頭,“正好周五的時候,她的兩個好朋友在我這裡,我這次把彤彤托付過去一來一去也是人情往來,可以的。”
祁衛東點頭,這樣的話要比彤彤在家好得多。
像是看懂了祁衛東的想法,桑雲窈說道:“我們院裡有個馮奶奶,最近關係處得很好,我要是出門,也可以把人托付給對方,她肯定願意接受的。”
馮奶奶彆說是願意接受彤彤,讓她直接撫養彤彤,對方都會雙手雙腳讚成。
這裡的風景到底都是常見的,祁衛東提議:“距離中午還有一點時間,要不……去頤和園走一走。”
因為要去看電影的地方距離頤和園比較近,他就提議去頤和園。
“好。”
坐上了公交車,祁衛東搶著付了錢,兩人坐上車時候,位置已經全滿了,同時這一站有不少人上車。
售票員手中的小紅旗不住地揮舞,指揮讓人往後走。
售票員操著字正腔圓的首都音:“往後走一走,各位往後走一走,有腿腳不便的老人上車,勞煩有人讓個座兒~”
原本有些人不願意動,就像是木頭樁子一樣杵著,而新上來的人知道後面有多可怕的隊伍,順著小紅旗的方向往後走,原本上來的人抱怨著,努力把身子貼到座位上去,好讓出一條小道。
祁衛東的一隻手虛擋在桑雲窈面前,好讓她不用被任何人撞到。
不知道是誰的鞋子在人流之中被擠掉了,桑雲窈踩到了這隻軟綿綿的鞋子,一個踉蹌眼見著要跌倒,祁衛東握住了對方的胳膊。
桑雲窈的手臂纖細柔軟在這樣夏末裡也帶著女孩子特有的冰沁沁的溫度,而男人的手掌粗糙有槍繭,火熱的大手和冰涼的手臂碰觸,兩人同時都頭皮發麻。
細小的電流從碰撞的地方飛快竄了出去,頭皮都麻麻漲漲的,一雙腿也好像是被釘住了挪動不了。
他們兩人的曖昧後面的人可受不了,有人戳祁衛東的後背,“哎,哥們!你彆杵在這裡不動,帶著你媳婦再往後面走走。”
70年代未婚男女鮮少在公共場合親昵,祁衛東現在還拉著桑雲窈的胳膊,此時自然被人當做了合法領證的夫妻。
祁衛東的嘴巴張了張,面紅耳赤地應著說道:“好。”
他的手上用了一點勁兒,半拉著桑雲窈繼續往前走。
乘客們都喜歡杵在下車的部位,這裡的人是最多的,等到走過了後門,就沒那麼擠了,不過解放軋鋼廠是個大站,這會兒上車的人不少。
桑雲窈和祁衛東還是身體貼著身體。
桑雲窈的手抓住了車座,還可以感受到祁衛東身體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過來。
車上的味道很雜,有人帶了包子、有人正在吃著雞蛋,諸多的味道裡,她清晰地捕捉到祁衛東的味道。
乾乾淨淨、清清爽爽,讓人想到了烈日下被洗得乾淨的床單。
她抬頭悄悄看了祁衛東一眼,對方正看著窗外,好像窗外有什麼吸引他的風景,隻是通紅的臉,還有微微緊繃的下頜線透露出了他不一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