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敘往事 你該問自己,你的《羿神訣》是……(1 / 1)

劍閣聞鈴 時鏡 11305 字 6個月前

客人來了又走了, 園中隻留下那朵豆綠的牡丹倚牆開著。

宋蘭真原地立了許久,卻忽然不很明白。

但轉念又想,自己何時明白過?正如昨日劍台春試, 明明劍首已唾手可得, 可生死之際, 她卻偏偏要舍命與張儀一搏。就連武皇的金鈴為她響徹, 那般萬眾矚目的時刻, 竟也不見多少歡欣,隻是獨個轉身走遠……

沒有人能理解周滿, 她似乎也不需要旁人理解。

直到那一刻,宋蘭真才隱約察覺:所有人, 包括他們這些年輕一輩的世家驕子, 所渴望、所爭奪、所夢寐以求的劍首,在周滿眼底,或許與年幼稚童手裡爭來搶去的彈珠毫無區彆。在他們鬥得頭破血流時, 她早已從他們身旁走過。隻是誰也不知她究竟要去哪裡……

高執事小心地候了好一陣, 才上前問:“小姐,我們現在?”

宋蘭真終於回神,隻道一聲:“走吧。”

桌上放著蘭花的那隻匣子, 在短暫的沉默後, 被一隻手輕輕合上。

青鳥駕著鸞車,振翅飛向雲外。

學宮中最後一批屬於世家的修士也撤走了, 隻在夕陽微紅的豔影裡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

劍頂之上,岑夫子等人佇立遙望,皆肅穆不語。

太陽的影子沉入西山,夜幕輕紗似的罩了下來,劍閣飛簷下飄蕩的鈴音, 也隨之變得溫柔和緩,仿佛在低低地向人訴說著什麼。

劍閣內,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

望帝坐在昏暗的牆角,用那皺如橘皮的手攏著案頭那盞油燈,慢慢將燈芯點亮。一小簇火苗,頓時“啪”地輕輕爆了一聲,燃起來,將閣中那尊高大的武皇造像照得亮了一些。

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於是轉頭看去。

那名自鈴響後便消失了整整一日夜不見蹤影的年輕女修,從外面走了進來,身上狼藉一片,殘血未乾,甚至還濺了不少泥點。但她帶了一朵牡丹,一朵看上去比她好不到哪兒去的牡丹。

焦黑的花瓣,像是在烈火裡燒灼過。

她便將這一朵牡丹,獻在武皇座前,仿佛重逢了故人一般,抬起頭來,望著那尊造像俯視蒼生的雙眼,久久沒有言語。

望帝也看了許久,直到壓不住喉嚨裡又一聲咳嗽,才打破沉寂:“這時節,蜀地之內,隻宋氏避芳塵園中才植有牡丹,但鏡花念及昔日與武皇的舊恨,怕早一把火燒之而後快,難為你還能尋來這樣一朵。”

周滿道:“有更好的,隻是我不想選。”

猶記得,前世也是這樣寒酸的一朵,武皇未曾嫌棄,在隕落三百年後,依舊在絕境中為她開了一條生路。今生一切倒轉重來,她原想換一朵世間最好的牡丹,才往避芳塵去借。可真到要摘下那朵豆綠時,卻覺世間再無一朵比焦土裡的那一朵更好。

她低喃道:“武皇陛下均天下、等貴賤,料來不會介懷。”

望帝卻道:“世人皆道金鈴響徹,是武皇終於選出了自己的傳人。全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豔羨你,可我看你,好像並不高興?”

周滿想,原是高興的。

畢竟耿耿於懷之事終於得解,誰能不心懷大暢?但過後思量,卻不禁要想,或許不承認自己的,從來不是武皇的金鈴,而是那個吃過太多苦以至於不相信半點有甜的自己。

劍閣聞鈴,原來並非響在耳畔,而是響在心底。

她並非不高興,反而是因為放下了心結,有所了悟,所以更為複雜,更難對外人道罷了。

周滿轉過身,隻道:“今日劍閣金鈴固為我響,可一想到從此以後,不知有多少人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想要殺我而後快,又怎麼高興得起來?”

這話出口,已褪去了先前的沉重,甚至帶點打趣的味道。

望帝似乎沒有想到:“你竟然知道。”

周滿與這位老者足夠熟稔,此時灑然在他對面坐下,拿起案邊的酒壺,就給自己倒了一杯,便道:“昔年武皇宰執天下時,三大世家俱要伏首於前,想來是對武皇恨之入骨,否則也不必在武皇隕落後,四處搗毀她舊年造像。金鈴選的既是武皇傳人,第一個容不下我的便是三大世家。其中鏡花夫人與武皇更有貶謫瀛洲的深怨,連滿園牡丹都都要遭她毒手,我豈能幸免?更何況,還有泥盤街、明月峽的舊仇在……”

話到這裡時略略一頓,腦海裡甚至浮出了張儀那張平靜的面孔。

早在方才來的路上,她就已仔細想過。

前世她拿起倦天弓時,王殺於劍閣悟道突破,金鈴驟然響徹聞於天下。王殺有神都公子之名,是天下公認的聖主,又得天人張儀輔佐,她那時再狂妄也不會去想,金鈴是為自己而響。

但有這一世對比,前世便顯得疑點重重。

金鈴究竟為誰而響,暫未可知;可昨日張儀為金鈴的力量所傷,卻是她親眼所見,而前世,對這一細節,她從未有過任何聽聞。

是前世此事從未發生?

又或者,是有人瞞天過海,故意向全天下隱匿了此事的消息呢?

周滿忍不住要算,前世自己之所以對王氏、對神都,一再克製,甚至願意壓下剔骨之仇不報,有泰半緣由,都在於顧念那位神都公子乃是武皇金鈴選中之人,而自己深受武皇大恩,怎能反對武皇的傳人出手?可若金鈴之事,從頭到尾都是張儀與王殺聯手炮製,冒名頂替,那這二人於人心的了解之深、算計之毒,實在使人感到可怖。這一世,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好相與之輩。

一念及此,她竟笑起來,一口飲儘杯中酒。

燒春烈酒,入喉滾燙,卻將雨中淋了一日夜的寒氣驅散。

周滿隻道:“總而言之,劍閣今日聞鈴,放在我周滿身上,非但不是求不得的幸事一件,反而是滅頂的大禍一樁。從此以後,全天下怕找不出幾個不想殺我的人了!”

話中之意,分明十分嚴峻。

然而觀其唇畔笑意,卻哪裡有半點在乎的模樣?

望帝於是想,若非有這般過人的膽氣,武皇又怎會選中她?可緊接著,撿起燈盞旁那半支殘箭,竟道:“從此以後,大半個天下要殺你不假;但金鈴真正要選的,卻未必是武皇的傳人……”

周滿一怔:“什麼?”

望帝卻先未回答,而是慢慢看過那半支殘箭後,抬首望向閣中那尊造像,才道:“三百年前,青帝、白帝、武皇,還有我,四個人先後封禪證道,為當世最強,時人遂以‘四禪’名之。可實則,我四人各在一方,交集甚少,性情也全不相同。青帝封禪最早,向求長生,最是灑脫;其次是我,醉心武道,寡言少語,久在蜀中,極少外出,更趨利避害一些;武皇封禪在望帝之後,但好周遊天下,結交群豪;白帝悟道最晚,但進境最快,且以人身修出龍形,驚世駭俗,則向來孤僻桀驁。若一定要說有什麼相同之處,便是我四人皆一心向道,於世俗權勢從來無心……”

這竟像是憶及了往昔。

可周滿聽到此處,心中一凜:望帝既命邱信使來尋自己,自不會是單純要與她追憶往昔,恐怕接下來要說的事,樁樁件件都與金鈴有關。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

武皇後來分明壓服了世家,統禦六合,豈是與世俗權勢無關之人?

果然,望帝的話鋒緊接著便一轉:“但有一年,武皇自海外雲遊歸來,本來已隻差一步邁入天人境的修為,竟然自此停滯,再無寸進。我等皆道,修煉皆有瓶頸,誰都一樣,初時也並未在意。可誰想到,忽有一日,她閉關出來,竟然發信邀集我等,說自己雲遊中得了六枚金烏遺骨,想要在天下六州,鑄造六枚劍印,均平各州靈氣。”

周滿當即道:“有劍印之前,天下靈氣從來西多東少,尤其三大世家所在的神都,更被譽為靈秀之地。而涼州靈石礦脈最多,也早在世家掌控之中。鑄造劍印,旁人或許兩可,但世家必定絕不容許。”

望帝點了點頭:“不錯,我等當時,也是這般顧慮。果然,消息一經傳出,三大世家便齊齊反對,聲稱靈氣分布自是天定,人力改之未免有傷天和,勸我等慎重。”

周滿心道,那恐怕是沒勸住。

望帝說到此處,蒼老的面容上也終於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後來的事,你想必已經猜到。武皇這個人,雖好結交群豪,可自負修為,而彼時三大世家中,道陵真君王玄難、鑒天君宋化極與不夜侯陸嘗,不過區區渡劫期修為,她豈會將三大世家放在眼中?對方既然不服,便先打上神都以一敵三,放下狠話;而後回到齊州,乾脆將玉皇頂一占,連山下弟子三千的巨派儒門一並打了,強行收歸到麾下,又廣收羅門眾,建起自己的道場。勢力一路西擴,逼向神都,連當時列在‘四絕’之中的琴奴王襄,都因不願與鏡花成婚,反投到武皇麾下,三大世家才知自己抵擋不住。但其時,宋化極與陸嘗仍有一戰之意,是王玄難力排眾議,主動登上岱嶽玉皇頂求和,從此消弭了爭端,至少在名義上臣服於武皇……”

周滿聽到“王玄難”三字,眉頭已然大皺。

望帝卻是續道:“自此,再無一人敢反對鑄造劍印之事。武皇於是再邀集我等三人,先進儒門強為青帝取了他最饞的聖賢酒,又將江北瞿塘峽口劃給白帝,為其建城,才換得他們出手。”

周滿忽然問:“那您呢?”

望帝恍惚了一下:“我?”

周滿道:“要鑄造劍印,均平天下靈氣,想來絕非一人之力便可。武皇既邀請您與青帝、白帝三人,必是要集四人之力才有成功的希望。她一定也想方設來勸您了吧?”

青帝好酒給酒,白帝要城給城,沒道理把望帝忘掉吧?

周滿自然以為武皇也投了望帝之好。

可誰想,望帝聞言,竟笑道:“我哪裡有那樣好的運氣?彼時人在西山,尚自考量是否要答應,突然就被她打上門來……”

周滿頓時愕然。

望帝回想當年情形,至今都感荒謬——

他初接武皇邀請,本有幾分意動。畢竟生在蜀地,向來知道蜀州群山環抱,西面靈氣難以進入,致使蜀地修士修煉一向頗為艱難。若能均平天下靈氣,於蜀地自是好事一件。但武皇今日以強力壓服世家,固然使得世家臣服,可均平天下靈氣是在削弱世家優勢,便如鈍刀割肉,世家暫時忍讓,可口服心未必服,劍印之事將來必定還有隱患。

自封禪以來,他從未離開過蜀州,一心修道也不願被外間俗事所擾。

但若貿然答應武皇,從此便將卷入爭端。

望帝既是趨利避害的性情,自要躊躇,甚至反想勸武皇三思,於是起身,想回自己在山間的精舍修書一封。

但武皇便是在此時來到山前。

那一刻,望帝尚想,來得正好,請她入內一敘,清茶一盞,恰合說說此事。

可怎能料想,話才剛講一半,那與自己同在“四禪”之列的女修,竟然二話不說,劈掌就朝他打來!

望帝自不免又驚又怒,一面應對,一面質問她意欲何為。

然而武皇偏不回答,隻一意與他對戰,諸般術法連番使來,皆是氣象開闊,妙到毫巔。

望帝本不想與她動手,但既有諸般妙法在前,技癢難耐,又怎能忍得住?

初時還記得勸她劍印之事。

打著打著,就渾忘了,眼中隻剩下對手的一招一式,酣暢淋漓到連自己都要忘光了。

說到這裡時,舊日情景曆曆浮現在眼前,望帝仿佛還能感覺到當初的頭疼:“若我此前曾與她有所交集,隻怕當時就已警惕起來,絕不會與她過招三合以上。可那實是我生平第一回見她,全不知她用心險惡,竟然就這樣著了道。”

周滿頗為意外:“您難道輸了?”

望帝那張蒼老的臉上,於是流露出一分年輕時的自負,竟指著劍閣兩邊的牆面道:“青帝白帝都打我不過,牆上這一片龍鱗與旁邊這座丹爐,說得好聽是他二人贈與我,實則是他們當初打輸了不得不給的賭注。便對上武皇,區區幾十個回合,老夫難道就要落敗?”

周滿這下不解了:“那是……”

望帝又歎一聲,隻道:“她打到一半,突然罷了手。”

周滿怔住,緊接著險些沒忍住要笑。

說到這份兒上,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望帝卻是無奈,再想今昔種種,更覺世間滄海桑田變幻無端,實難預料,唇邊浮出一分苦意,隻慢慢道:“我自來生在蜀州,並無顯赫出身,從來修行,除卻儀仗蜀州這一方山水,便憑‘趨利避害’四字,哪怕後來封禪證道,性情也終究難改。但既一心修道,又哪裡能抗拒與武皇這般絕頂大能交手論道的誘惑?一見她停手,通身上下,哪裡都不痛快,便問她,勝負未分,何以罷手。她倒好,遠遠立在對面峰頭,但問我一句,劍印之事,幫是不幫……”

周滿促狹道:“看來您是幫了。”

隻是話說完,卻才想起:三百年前,望帝是這樣趨利避害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性情,連武皇請他出力鑄造劍印,都要精心設計;可三百年後,就在前不久,他卻因得知世家水淹泥盤街的禍事,默許他們在明月峽展開一場反擊世家的屠戮。

三百年漫漫時光啊,究竟是什麼改變了?

她忽感茫然,輕聲問:“後來呢?”

望帝道:“我四人合力,鑄成六枚劍印,分到各州。又修一座劍閣,將蜀州劍印收藏於此。劍閣落成那一日,她將這枚金鈴懸在了簷下,與我約定,三月之後,便在這一座劍頂再戰,一決勝負。但在三月期滿前三日,我忽然收到傳訊,她想與我提前決戰。武皇此人,至情至性,想法常有變動,我當時也不以為意。可沒料……”

周滿心頭陡地一跳,不祥的預感已瞬間滋生。

她慢慢道:“武皇陛下,最終沒能赴約?”

望帝垂眼,隻看著擺在案上的那一局棋,黑白二子交錯縱橫,正是他昨日與張儀所弈:“她當然沒能赴約。我等到那夜子時,但見日月並升於天,玉皇頂上隻傳來她隕落的消息……”

一代帝主,就此道消!

那沒打完的一戰,終究永遠不能分出勝負。

周滿自然知道武皇早已隕落,但此刻親耳聽得望帝說來,依舊感到後脊森寒。自前世起便如一根刺般紮在心中的疑雲,終於又冒了出來。她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隱隱發顫:“武皇既傳訊要與陛下提前決戰,便知她當時無恙。短短不到一日,事前毫無征兆,怎會突然隕落?”

望帝神情幽沉:“據傳,當夜玉皇頂上,隻有道陵真君王玄難在場。他聲稱,武皇是在修煉之時,突然走火入魔。”

周滿一聲冷笑:“已是封禪證道的帝主,道心何其堅固?縱然走火入魔,也絕不至一夕之間便道消隕落!此人鬼話連篇,豈足稱信!”

望帝思索著道:“當時我也作此想。事後靜思,憶及武皇約我提前一戰,總懷疑她是有事要與我商議。我知她與青帝交厚,便想去尋青帝,問個究竟。可誰想,派人四處查探,隻聽人說,最後一次見他,是在瀛洲海邊,從此以後,蹤跡杳無。”

周滿問:“青帝不見,那白帝對此也全然不知嗎?”

望帝道:“或許是知道的,但我去到白帝城時,他已經……”

話到此處,喉間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他足足停了好片刻,才輕輕道:“他已經瘋了!”

這一刻,周滿悚然一驚,隻為這輕飄飄的“瘋了”二字裡,所潛藏的悲涼!

望帝回過頭來看著她,聲音卻歸於平靜:“在青帝失蹤後不久,白帝便漸有入魔之兆。終於有一天,神智大失,竟跟變了個人似的,先屠城中百姓,後殺城外修士。往日跟隨他的正道修士,一朝離散,僅一個與他摯交的謝疊山留下。白帝城,從此成了邪修彙聚之所,二百餘年來,攪得天下不得安寧。直到二十年前,以世家為首,各門各派聚集各自精銳,發動了一場誅邪之戰。他死在王玄難劍下,王玄難也葬身於城中。但就在這一天,我收到了謝疊山送來的一封信,裡面附了一物……”

謝疊山,畫聖謝疊山!

周滿輕易便想到了此次春試,脫口道:“是那十一枚墨令?”

望帝搖首:“墨令乃是謝疊山昔日還在杜草堂時親手所製之墨,當時還存在草堂之中。謝疊山送到的,不是墨令,而是此物——”

他慢慢攤開手掌。

灰白的、彌漫著死氣的掌心裡,赫然是一方赤紅的朱砂!

僅有人小指粗細,長不足三寸,可其色之豔,竟如剛從人身上放出的血一般,使人見了心驚。

周滿皺眉:“朱砂?”

望帝道:“不錯。初時我不解其用意,後來托三彆先生去探白帝城,才知謝疊山留在城外的一幅遺畫,已漸漸將整座城吞噬,裝入畫中,外人不能再進。但若向城中投入他昔日所製的墨令,卻可進入。我便想,這小小一方朱砂,或許正是謝疊山留給我用。可到得那邊才發現,白帝城為畫所吞,修為過高者強行進入,恐使整座畫城崩塌,唯元嬰期以下,或可一試。但此物是謝疊山隕落之前送來想必至關重要,我豈能輕易交到不知根底的年輕修士手中?直到去歲,張儀自瀛洲一路西進,連奪四枚劍印,神都城外一碗水,又瘋了一個陸嘗……”

一個“又”字,周滿眼皮陡地一跳。

回視望帝,卻見他神容一片平靜,仿佛隻是無意間這樣說了,連自己都未曾留意:“我便知道,留給我的時日,已然無多。”

周滿道:“所以您才授意學宮,以十一枚墨令為酬賞,重開劍台春試?”

望帝點頭:“我終究要讓人進入白帝城,也要選人托付這方朱砂。”

他笑起來,神情間卻多了幾分疲倦,隻將手中這一方朱砂,遞向周滿。

然而這一時,周滿竟未伸手去接:“為何是我?”

望帝似乎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問:“還有誰,能比一箭撞響武皇金鈴的人,更合適呢?”

周滿依舊沒動:“那金鈴又為何而響?”

望帝認真審視她:“你該問自己,你的《羿神訣》是從何處學來……”

“……”

這一刹,周滿渾身一震,眼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驟然抬眸,與望帝對視。

望帝卻微微一笑,隻垂下眼去,咳嗽著將那一方朱砂,輕輕放到她面前:“走吧,三日之內啟程,或許還能在清明雨前,趕上白帝城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