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虞倦總算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高考過後,等待出分的那段時間,虞倦出了一場車禍。然後,他從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借助手機裡的聊天記錄,還有網絡上的訊息,虞倦知道自己是穿到了《白城恩仇記》這本裡。
是高考後無聊看的,虞倦和書中一個十八線炮灰同名。他不是一個喜歡代入的人,看個隨隨便便就把作者寫的虛擬人物當成自己,所以看書途中對這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也沒多在意。
直到他穿成了這個反派。
虞倦隱約記得,這個炮灰是主角的聯姻對象,企圖偷走公司機密,被主角發現後囚禁在宅院中,直至死去。
再三確定自己的身份後,虞倦接受了現實。
沒有時間抱怨,虞倦想得最多的是怎麼逃出去,他不會坐以待斃,接受這樣的命運。
說起來,原身的確欠了主角很多,但又不是自己,虞倦沒有舍己為人,為了自己沒有做過的事贖罪的高尚美德。
還是跑路要緊。
虞倦接到一個外界的電話,來自虞淮。那人是原身的堂哥,十七線炮灰,也是躥騰原身來主角身邊盜取商業機密最積極的一個。
虞倦說計劃萬無一失。他買通了一個保安,可以將莊園裡的人暫時調虎離山,給虞倦逃跑的時間。
但保安無法調動房子內部的工作人員,走樓梯出去風險太大,虞倦隻能自己想辦法。
人還沒出來,虞淮已經白日做夢,說要和虞倦一起上電視節目,接受采訪,揭發主角罪惡的真實面目,給他沉重一擊。
虞倦想可彆了,如果他想的沒錯,現在故事已經接近尾聲,主角即將大仇得報,和他作對的人無異於螳臂當車。
他又沒傻到自投羅網。
作為一個配角中的配角,書中描寫虞倦的劇情很少,並不詳細,虞倦猜測主角應該是找了個深山老林。他可以借這個機會溜出去,萬一真的迷路,已經脫離了主角的管控,報警也是個辦法。
約定的時間到了。
中午十二點,七月的氣溫很高,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的灼熱。
虞倦推開窗,看了眼離地面的高度,有點暈。
反正也就是二樓,跳下去大概率沒事,最多摔斷腿,生死關頭,也顧不上這點小事了。
虞倦將窗戶開到最大,看著遠處保安的行動軌跡,他的注意力太過集中,根本沒在意身後房間裡的動靜。
當然也沒聽到有人推開了門。
最後一個保安也接到命令,似乎是後花園出現了什麼不明物體,徑直去往目標地點後,虞倦知道時機已到,不能再猶豫了。
他屈膝蹲在窗台上,左手扶著窗框,閉了下眼,大致測量了一下高度,準備往下跳。
下一秒,一股巨力自衣領處傳來,將虞倦從窗台上拽了下來。
虞倦踉蹌了一下,勉強站穩腳步,他愣了愣,抬起頭。
那人個頭很高,穿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白襯衫,從頭到腳,一絲不苟。
強烈的日光直射進來,很刺眼,將面前這人的臉部輪廓映得有些模糊失真,但仍舊顯得很冷峻,與炎熱的七月太過格格不入。
那人略低著頭,半垂著眼,用漫不經心的目光審視著虞倦,沒有開口說話。
虞倦看著眼前的人,一閃而過的想法很多,但都未成型,第一反應是掙脫這人的挾製,跳下窗,逃出去。
但他顯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眼前的人。
與平靜到近乎漠然的神情不同,對方的動作強硬,單手就將虞倦壓在了窗台邊緣。
他的語調冷淡:“彆亂動。”
虞倦沒想過自己會有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但還是沒有放棄,在劇烈的反抗中,他不小心踢到了什麼,那玩意往外滾了好幾米,直至落在虞倦的視線裡。
是一根拐杖。
而虞倦也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了。
是周輝月。
好,很好,第一次嘗試逃跑,被這本書的主角當場抓獲。
想到書中炮灰的結局,虞倦心如死灰,恐怕以後真的是前途無亮了。
周輝月沒有手下留情,他的力氣很大,禁錮著虞倦的肩膀。
虞倦仰起頭。
可能是被困在這裡的緣故,他的臉色蒼白,微微皺著眉。
他被弄疼了。
但下巴還是抬著的,很高傲,不是要認輸的樣子。
為了避免那樣的結局,虞倦必須要在此時此刻想到拯救自己,逃脫命運的方法。
虞倦說:“我不是虞倦。”
聽起來真的很像是精神病人的發言,但虞倦管不了那麼多了:“準確來說,不是原來的虞倦。”
周輝月在聽到這些後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似乎是在等待虞倦接下來要說的話。
耳邊是聒噪的蟬鳴聲,虞倦緩慢地眨了一下眼,他有一雙綠眼睛,開合間像是湖泊柔波的起與伏:“這是一本,而我是穿進這本書的路人。”
“周輝月,你是的主角。”
一瞬間,周圍安靜下來,虞倦什麼都聽不到了。
決定他命運的時刻到了。
周輝月很平淡地“嗯”了一聲,他和虞倦對視著,說:“繼續。”
好消息是,周輝月沒有把他當成瘋子,至少現在沒有。
虞倦看是為了打發時間,沒多認真,看得快忘得也快,苦思冥想後,找出劇情的關鍵節點,說給周輝月聽。
一個兩個或許是無意間得知的,但虞倦能說出許多不為人知的事,如果原主知道這些,將這些告知虞家和白家,或許他們也不會被逼到現在的份上。
按照的劇情,現在故事即將走向結局,即使虞倦看過這本書,用處也不大。而在原書裡主角和自己穿的這個炮灰有仇,主角報仇下手從不留情,從未表現過寬恕的美德
。
虞倦不敢賭。
不管怎麼樣,這具身體還是炮灰的,虞倦覺得自己得有利用價值,才能讓周輝月放過自己。
所以這本書不能結局,得狗尾續貂下去,讓周輝月產生興趣,想要得知後續,以此用於交換。
虞倦是一個理科生,語文成績不好不壞,寫作能力略低於年級平均水平,短時間內不可能想到什麼精妙絕倫的劇情,串聯起前文的人物和劇情,前後呼應,將周輝月糊弄過去。
但有一種故事不需要邏輯。
虞倦睜著眼睛說瞎話:“周輝月,你會無可救藥地愛上一個人。”
他的語氣篤定,像是在說一件不能抵抗,注定會發生的事。
實際上書裡根本沒這麼寫過。
雖然作者特意回複過評論區的留言,說無法想象周輝月這樣全身心投入到複仇裡的人會怎樣談戀愛,也不能構建出他幸福的家庭生活會是什麼樣,所以從頭到尾就沒考慮過寫周輝月的愛情。
但故事的前半段走事業線,後半段走愛情線也很合理吧。
世界上最不符合邏輯的就是愛情故事,沒有緣由地為一個人神魂顛倒,做出什麼樣的事都不奇怪。
“你很愛他,他很愛你,但是你們會經曆很多誤會,生離死彆。就像你報仇用了十五年,時過經年,你們才會有幸福的結局。”
即使聽到這些,周輝月依舊面無表情,他對這些似乎沒多大興趣,仿佛虞倦描述的人不是自己,不知道是太多自己,還是完全沒有相信。
虞倦也不知道能不能騙過對方,考慮要不然還是找補點事業上的損失,不能隻有情感上的傷害。
從的劇情上來看,周輝月冷酷無情到看起來不會為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付出那樣的感情。
周輝月隨口問:“為什麼?一個愛情故事需要那麼長時間嗎?”
虞倦沒什麼負擔地騙人:“就是……虐戀情深,你懂嗎?”
反正也沒有這麼一個人,周輝月一放走自己,他就遠程告訴對方真相。
周輝月退後了一小步,他的手掌還是搭在虞倦的肩膀上,沒那麼用力了,但虞倦知道如果自己非要往下跳,絕對會被這個人撈起來。
很難想象,眼前的人的身體有無法愈合的缺憾。
周輝月凝視著虞倦,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書中的每一個反派都不能看透周輝月的想法,來到這個世界,曾看完整本書的虞倦也不能。
好一會兒,虞倦聽到他平靜地問:“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信了嗎?
虞倦說:“等你放過我,確定安全後,我就會把接下來的故事劇情全都告訴你。”
其實虞倦不太會說謊,他長到這麼大,從未有過必須要騙人的時刻,愛他的人什麼都願意給他,他討厭的人無需用謊話敷衍,虞倦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人。
虞倦希望周輝月能夠上當,就像一個純真的湖泊誘使路人溺水:“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當你知道後,就可以省略掉中間那些分分合合,直接擁有幸福的結局了。”
“好。”
虞倦鬆了口氣,身體一軟。
他想,周輝月也不過如此,沒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命運,挽回可能犯下的錯誤,得到圓滿的人生。
周輝月鬆開了虞倦,大約是不怕他又要跳樓了。虞倦說了這麼久,他一直很沉默,直至此時,初步談好條件,他才慢條斯理地說:“我這次來,本來是打算放原來那個虞倦離開的。”
虞倦瞪大了眼,還未反應過來。
周輝月笑了笑,這是他對虞倦露出的第一個笑:“很可惜,你不是他。”
虞倦:“?”
也就是說,他要是什麼都不做,現在已經可以正大光明地離開這裡了。
人生的第一次,虞倦知道什麼是作繭自縛,自討苦吃。
他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