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寧發布消息後,周輝月作為項目的負責人、合作者,拒絕了采訪,回到白城,與外界對接的事務都由杭景山負責。物以稀為貴,很多人想知道與周輝月有關的事。
今天的這場宴會,是周輝月在那件事後的第一次公開露面。
雖然這樣的私人宴會沒有采訪的環節,但為了新聞頭條,還是有記者渾水摸魚溜了進去,想要打聽到這位站在風口浪尖、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的一手消息。
周輝月的過去不算乏善可陳,他是孤兒出生,但從小一路跳級,保送白城大學,二十歲畢業,二十二歲便已做出了常人終身都不能達到的成就。據某些不願留下姓名的人說,其實周輝月出生豪門,卻流落在外,但這個消息並未得到證實。
記者想要揭底周輝月的身世,寫一出大戲,從一無所有的孤兒到出生豪門的新貴,亦或是父子反目的鬥爭,也著實能吸引眼球。
但是第二天登上門戶網站的消息是周輝月的求婚。
配圖的照片拍得很模糊,構圖精巧的記錄下了周輝月求婚的瞬間。
周輝月的求婚對象站在台階上,他垂著頭,一旁的重重樹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周輝月俯身吻他的指尖,綠鑽石在昏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可能是周輝月捧著他的手的動作太過鄭重,親吻的神態也過於珍惜。
明明看不到臉,透過周輝月的眼睛,莫名地覺得戒指的主人很美。
在此之前,不是沒有記者聯絡過周輝月從前的同學、老師,以及員工下屬。大多數人對於周輝月的評價都不錯,他的為人處世無可指摘,但或許是在福利院長大的緣故,周輝月的性格冷淡,身邊沒什麼朋友,與愛情更是絕緣,沒料到會這麼快發展出一段愛情,在大庭廣眾之下求婚。
至於未婚夫的身份,知道的人很多,稿子中隱去不談,虞倦不想自己平靜的生活被人打擾,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至於那枚戒指,用的是重工,鑽石本身也很沉,戴起來太過顯眼,虞倦又挑了個鏈子,準備掛在脖子上。
虞倦覺得周輝月的審美有問題,挑戒指的時候完全不考慮怎麼佩戴,於是說:“你下次彆挑了。”
周輝月問:“挑什麼?”
虞倦說:“結婚戒指,我不想再掛第三個……”
周輝月停下手中的工作,問:“你挑。”
又問:“什麼時候能結婚?”
虞倦:“……”
周輝月看著虞倦可愛的神情笑了半天,親虞倦的嘴唇,然後把他壓在床上做.愛。虞倦渾身赤.裸,被人擁在懷裡,周輝月的體溫很高,唯有垂在胸膛的吊墜、戴在手指間的戒指是冷的。
*
周輝月提前回到白城,沒有留在北寧,一方面是那邊的工作大多落實了下來,按部就班就不會出現意外,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收尾。
如果是以前,周輝月不會這麼著急,或許他會誘使白屹越陷越深,但現在卻不能容忍白
屹這麼一個定時炸彈留在外面。
大廈崩塌,始於一道突兀的裂縫。
這一年來,白屹投入了大量資金和精力,拿股份分紅的旁支對他的這種行為早有不滿,還是靠他展望後續的收益才暫時安撫下來,現在北寧的消息一出,人人都知道白屹的項目失敗了。白家人多嘴雜,本來就不是一條心,現在更是各有各的打算,白屹忙的焦頭爛額,卻又收到了公安傳令,涉嫌一樁謀殺案。
他以前行事雖然囂張,但大多是用錢擺平堵嘴,不會直接動手。但近些年來,白家大不如前,他看中了周輝月手中的東西,知道會有怎樣的價值,周輝月不會輕易放棄,所以才會采取這麼簡單粗暴的法子,直接撞人。
鐵證如山,白屹身陷囹圄,自顧不暇,即將鋃鐺入獄。
白屹被捕當天,蘇儷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頭暈目眩,她知道是周輝月的報複,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來,她必須要離開這裡。
那天是周六,蘇儷微笑著送愁眉不展的周知上學,安慰他不必擔心周輝月,一個人單打獨鬥能賺多少錢,周家還是周知的。送走兒子後,蘇儷拿了自己的身份證件,沒和一個人談及自己的去向,徑直去往機場,卻在登機前被人攔了下來,因為涉嫌職務侵占以及一起多年前的拐賣案。
周恒經過這次的事,一蹶不振,前期的投資打了水漂,再也不像之前那般風光,連海外的業務都被迫緊縮,原先的計劃被迫中止。
在白屹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麼之前,一切塵埃落定,不會再有傷害,不會又無法彌補的缺憾,沒有那被迫離開,又東山再起的十五年。
對於而言,這樣的劇情缺乏起伏,前期鋪墊太多,後面解決得太過容易,頭重腳輕。
但這是周輝月真實的人生。
虞倦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學生那樣上學念書,和男朋友周輝月談一場沒有期限的戀愛。
五月末,快要過生日的時候,虞倦請了幾天假,想在這個初夏重回不愚山。
兩人先是去了一趟安山村,劉奶奶依舊在槐樹下摘菜,在看到虞倦時眯了下眼,又慈和地笑了。
虞倦的臉有點熱,對劉奶奶介紹周輝月的身份,是他的男朋友,也是未婚夫。
他們事先沒說,來的很突然,劉奶奶忙著給他們做飯,一個人忙不過來,周輝月去灶上幫忙。
廚房一開火,熱氣撲面而來,虞倦被趕了出來,在屋簷下的靠椅上坐著,一旁是洗好的野果。
甜的,也有點酸,不能多吃。
劉奶奶對周輝月的評價很好,說他長得周正,有力氣,會做飯,脾氣也不錯。
吃完中飯,周輝月載著虞倦,駕車離開。
周輝月本來是不想來紫金山莊的,但虞倦非要來,所以提前找人收拾過。
夏初的氣溫沒那麼高,車從盤旋著的山路穿梭而過,兩邊生長著參天高樹,窗戶大開著,路上的山風灌入車廂內,將虞倦的頭發吹得揚起。
周輝月問:“當
時你說的那個河灘呢?”
虞倦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周輝月認真地說:“約會的那次,沒來得及去的河灘。”
虞倦怔了怔,否認:“那次不算約會吧。”
那個黃昏,孫七佰不在,虞倦衝動地作出決定,想要和周輝月一起去周圍看看。
每次從紫金山莊騎車去往安山村都會路過一條不深的小河,河床上有幾塊凸出裸露的石頭,虞倦會搬著車,穿過河流。
周輝月說:“當時不是說要帶我一起去看。男朋友是要反悔嗎?”
虞倦怎麼可能反悔,為了面子也不可能。
他在導航軟件上搜索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那個河灘。
果然,那條路線沒被刪掉。
下面多了條評論。
“坑爹啊,誰標記的這能開車過去的啊!”
虞倦沉默不語,將屏幕展示給周輝月看:“……我投訴過好幾次。”
但顯然導航的邏輯和虞倦想的不太一樣。
虞倦脫了鞋,走到了河灘邊。
漫山遍野的愛戀還未開放,淡色的花苞在風中輕輕搖晃。
現在是午後,山穀周圍是密密叢叢的蒼綠,日光傾落而下,在河面跳躍,最後追逐著照亮了虞倦。
虞倦整個人沉浸在日光裡,看起來聖潔而純粹。
他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又降臨於此的人。
虞倦停了下來,回頭看周輝月。
周輝月站在他很近的地方。
河灘邊的石頭被曬得很燙,必須要一直一直往下走,虞倦莫名想起一年前的假期,他來到這裡,留下來,沒想過要和周輝月產生什麼聯係,隻是想要報仇。
老實說,他們在那兩個月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想,隻是在虛度夏日時光。
周輝月表現得好像很擅長聊天,很擅長陪人打發時間,讓虞倦高興,不會無聊。
但其實周輝月不是那樣的人。他的擅長是隻對虞倦而言。
“不知道你為什麼那樣,好像忽然……”虞倦想了一下,然後意識到自己在那兩個月裡的每一個決定都和過往截然不同,“我也是。”
他們都變得奇怪了。
周輝月說:“周圍很差,什麼地方都不夠好,不想讓你不高興。”
兩人站在河邊,水面泛著刺眼的粼粼白光。
虞倦半垂著眼,他微微偏過頭,沒有和周輝月對視:“現在想起來,喜歡你很久了。隻是那時候還不明白。”
每一天,都比過去的一天更迫切希望周輝月能夠痊愈,不必經曆書中的痛苦。
希望喜歡的人能夠幸福是人的本能,很多人都說虞倦未成年就失去所有親人,所以成長過程是有缺憾的,性格冷淡高傲,但也會有這樣庸俗的心願。
有些東西早已改變,發生在虞倦還未察覺的每一件瑣碎的小事裡。
周輝月抵著虞倦的額頭,兩人對視著,看著那雙綠眼睛裡有他的倒影。
虞倦也凝視著周輝月。
他記得和周輝月的第一次見面。
在這樣明亮的午後,他推開門,日光照不亮周輝月陰鬱的眼眸。
很難想象那屬於一個有機會可以挽回一切、重頭再來的人。
現在不同了。
虞倦的嘴唇很紅,被曬得有點乾,他貼上去吻周輝月的唇,然後又因為一個深吻而變得濕潤。
夏日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