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至死不渝 虞倦代表正確。(1 / 1)

虞倦靠在抱枕上, 打了個哈欠。

最近有幾門課結課了,考試時間安排在了近期,虞倦不算臨時抱佛腳, 但還是得打起精神讀書。

天氣漸漸冷了, 房間鋪滿地毯,開著暖氣, 非常舒適。

虞倦姿勢散漫, 看起來是不怎麼認真地背書做題, 但專注的時候效率很高。

他非常聰明,很擅長學習,能迅速將不懂的東西拆解開來,記性也好。

周輝月在一旁的桌子邊處理工作,傳來連綿不絕的鍵盤敲擊的聲音。

偶爾也會停下來,看一眼像貓一樣窩在窗戶邊的虞倦。

虞倦把整本書簡單過了一遍,亂七八糟寫了十多頁的草稿, 查缺補漏了一番,沒發現什麼難點。

他合上書,忽然意識到耳邊的鍵盤聲停了。

於是抬起頭, 看到周輝月打開第二層抽屜,裡面放的是他要吃的藥。

虞倦又多看了兩眼。他最開始讓人檢查過的藥都不在了,但周輝月雖然恢複健康,實際還需要定期服用藥品,隻是沒那麼多, 也不再那麼頻繁了。

戀愛過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少,但沒撞到過幾次周輝月吃藥。

虞倦跳下窗台,走到周輝月身邊。

抽屜的角落有一個玻璃罐子裡, 裡面還剩一枚糖果。

虞倦還記得是從安山村的小賣部買的,因為周輝月吃的藥太多了。

至於這顆糖……

虞倦想了想:“你當時騙我了吧。這個糖到底是什麼味道?”

周輝月看了虞倦一眼,拿出玻璃罐,掀開蓋子。

糖果保存得很完好,沒有融化,搖晃間發出清脆的響聲,就像曾經在花園的日光下,虞倦看著周輝月,也是這麼問的。

周輝月說:“沒騙你。”

語氣裡多了些不動聲色的誘哄:“要嘗嘗嗎?”

虞倦猶豫了幾秒鐘,點了下頭。

象征著過去的最後一枚糖果滾到了虞倦的掌心,在指尖留下很少一點糖粉後被吃掉了。

酸。

很酸。

虞倦皺緊了眉,他又被騙了。

……這個人。

就在虞倦準備把糖吐出來,戳穿這個人的謊言時,卻被扣住肩膀。

——有人吻住了他的嘴唇。

虞倦有一瞬的暈眩。

接吻的次數很多,從第一次到第一百次,虞倦還是沒怎麼適應。他不是不喜歡和周輝月接吻,而是周輝月的吻和這個人表露在外的一面不太一樣。周輝月看起來總是很冷靜,任何時刻都鎮定自若,不會失去理智。他的吻像夏日暴烈的雨,突如其來,似乎要把虞倦淹沒。

虞倦本能地掙紮了一下,但周輝月的手掌按著他的後頸,手指不輕不重地壓著他的喉嚨,掌握了虞倦最脆弱的地方,有點危險,動作像是安撫的意思,卻也令人不能逃脫。

虞倦深陷其中,像是淋了一場大雨,唇齒吮吸間,他不小心把糖咬碎了,接近苦澀的酸味爆炸蔓延開來。

另一個人,吻著虞倦的人也嘗到了。

終於,在糖過即將融化殆儘之前,周輝月抬起頭,鬆開了虞倦。

恍惚間,虞倦仰起頭,看到周輝月一如既往的神情,有點不高興,憑什麼隻有自己覺得酸,又靠近了一些,報複似的咬了一下周輝月的嘴唇。

周輝月笑了,他低下身,壓得很近,一下一下啄著虞倦的眼,嗓音低沉:“虞倦,糖是什麼味道?”

虞倦不想說話,覺得很丟臉。

“我嘗起來是甜的。”周輝月鍥而不舍地追問,好像很真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不會懷疑他此時此刻說的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是甜的吧。”

虞倦的臉很熱,用力擦了擦濕潤的嘴唇,放棄掙紮,指酸為甜:“甜的。”

周輝月挑了挑眉,又捏著虞倦被酸到擰成一團的臉:“男朋友,好可愛。”

虞倦:“……”

這個人故意的吧,故意騙自己吃很酸的糖,情節惡劣,罪加一等。

不過他叫自己“男朋友”……

虞倦想,還是無罪釋放好了。

就這麼鬨了一會兒,虞倦繼續複習,周輝月繼續工作。不過距離縮短,周輝月也坐在了虞倦身邊,電腦放在腿上,用不太方便的姿勢辦公。

又這麼過了一個多小時,外面的天徹底黑了。

書“啪嗒”一聲掉在地面,昏暗的燈光下,虞倦徹底睡著了。

周輝月站起身,彎下腰,輕鬆地抱起了虞倦,看著懷裡的人。

虞倦的五官太過精致,漂亮且鋒利,加上性格原因,不笑的模樣看起來很冷淡疏離。睡著後的眉眼卻完全舒展開來,滿是天真和少年氣。

周輝月就這麼抱著虞倦,站了好一會兒,實際上他很想這麼一直抱下去,不太舍得放開,但又不想虞倦睡的不舒服。

在難得的猶豫過後,周輝月做出了不合理的決定。

他將電腦放回桌上,拉開椅子,調整了一下姿勢,沒有鬆開虞倦。

如果虞倦不舒服了就放回床上。周輝月是這麼想的。

虞倦隱約能感覺到自己不在床上,但周身都是令他安心的氣息,就那麼靠在周輝月的手臂和胸膛間,昏昏沉沉地睡著。

周輝月左臂托著虞倦,單手處理工作,動作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到睡夢中的虞倦。

手機亮了,是不得不接的電話。

周輝月將虞倦放回床上,拿著手機,轉身時視線才從虞倦身上移開,走了出去。

出了門,周輝月走到靠窗的床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電話另一端傳來杭景山的聲音:“他們最近盯你盯得很緊,我也不想在這個關口麻煩你,但你得抽空出來一趟。”

自從上次周輝月公開出現在宴會上後,白屹、蘇儷、周恒三人更加關注他了,還有些本來不在意的人也注意到了周輝月。

身體是否健全完好,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心理狀況和工作能力。周輝月病著,坐在輪椅上,多少會讓那些人卸下防備心。

有人會想,一個殘廢罷了,能乾什麼?就像白屹以為周輝月即使不死,也會一蹶不振。

杭景山這段時間在忙工作上的事,還是很警惕。畢竟白家手眼通天,雖然遠在千裡之外,但以白屹的重視程度,一旦察覺到蛛絲馬跡,追查起來,周輝月說不定會陷入危險中。

所以周輝月最好是在白城待著,不要太過高調,引人注意。

周輝月說:“怎麼了?”

杭景山語氣不太好:“這邊出了點事,他們搞不定。”

杭景山不是技術出身,不可能一蹴而就,弄明白技術上的問題。而公司起步,總是會有各種意外,核心算法又完全出自周輝月之手,他不在,出現大問題就沒辦法解決。再不能解決,下一部分的工作就沒辦法繼續,陷入死循環。

所以即使知道事關安全,他還是得找周輝月開口。

周輝月回了一趟房間,他的腳步很輕,虞倦還在睡,他拿走電腦,點開杭景山發來的東西,思考片刻:“彆急。我找個機會去。”

“白屹會起疑嗎?”

周輝月簡單地回答:“不會。”

他會給白屹找點事做,比如一些重要的突破,讓白屹被即將成功的喜訊衝昏頭腦。

那時候很多事對白屹而言就無關緊要了。

掛斷電話後,周輝月開始為這次出行做必要的準備。

手機又亮了,這一次沒有名字,但周輝月的記性很好,他記得每一個重複撥通過的號碼。

是虞淮。

周輝月接通電話,他聽到虞淮陰陽怪氣的語調:“朔先生,周輝月,你不想知道自己追的那個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上次和虞倦徹底談崩後,虞淮想了很久。虞倦將戶口遷了出去,和虞家斷了關係,一定是對家裡人,對自己,對母親厭惡不滿到了極點。這樣他和周輝月在一起,反而成為了禍患。

上一次,虞倦因為一點小事不高興,周輝月給他找了很多麻煩。那之後虞倦會再唆使周輝月做對自己不利的事嗎?

毋庸置疑。

在日夜難眠的擔驚受怕中,虞淮苦思冥想,打算解決掉這個隱患。做法也不難,虞倦背後的人是周輝月,而維係著他們關係的是那場婚約,幾個月的相處,很容易拆散。

他沒料到的是,在這樣的開場白後,對面的周輝月說:“我知道。不用任何人告訴。”

看來,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周輝月對待虞倦壓根沒有基本的判斷能力,可能是雪中送炭的影響太大了。

虞淮強行鎮定下來,按照原定的計劃說:“周輝月,我不忍心你被騙,所以把真實的虞倦展示給你看。”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鏈接,還有幾張縮略截圖。

作為原書中有特殊身份的十八線反派,原身在過去留下了少許和周輝月有關的痕跡。

他討厭有這麼一個生死不明的未婚夫,因此從小被周圍人嘲笑。又擔心萬一周輝月回來,是一個被賣到山村,在毫無教養的環境中長大的人,而虞家卻不得不依仗這層關係和周家攀親,逼迫自己和對方結婚。

在和狐朋狗友,和虞淮的聊天交談中,原身曾不止一次表達過周輝月死掉最好,一輩子也彆回白城的願望,這樣一個人不配出現在他面前。

虞淮找了之前的截圖,包括一些彆的資料都整合在一起,上傳到了網站。

周輝月沒有半點興趣,直到瞥到最後一張圖片上顯示的錄像日期。

虞倦沒說過他重生的具體日期,但是從他來紫金山莊的時間,周輝月大致能推測出來。

所以那段錄像會是他的虞倦嗎?

周輝月點進鏈接,播放那段錄像。

是攝像頭視角,入目是一個裝修精美的溫室花房,配了拾音器,有些模糊不清的雜音。

畫面中央是兩個女人,靠在椅子上的是路水城,另外一個應該是虞家的管家,路水城信任的人。

下一秒,門打開了,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周輝月的目光落在那個人的側臉。

是他的虞倦。

虞倦垂著眼,明明很煩,卻還是三兩言語得到了路水城的信任,以解除婚約為理由準備前往紫金山莊。

周輝月笑了一下,他的指尖碰了一下屏幕裡虞倦的眼睛。

什麼時候都閃閃發光的綠眼睛。

聽到另一邊傳來的聲音,虞淮終於鬆了口氣。

看了就好,就會知道虞倦是怎樣一個人。

所謂的雪中送炭,本來就是一場騙局。

他提心吊膽地等著,怎麼面對周輝月的怒火,以及為虞家和母親開脫,將責任全都推到虞倦身上,推動周輝月和虞倦恩斷義絕。

視頻漸入尾聲,虞淮的話擠到了喉嚨口,視頻又重頭開始播放,周輝月沒說話,他隻好把話生生咽下去,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虞淮安慰自己,很好,彆有用心的開始比不了解時的詆毀更能摧毀一個人的好感。

看來周輝月氣急攻心,是恨極了虞倦,才會一遍又一遍地重看。

然後,虞淮就這麼等啊等,視頻重複到了第五遍,他忍不住開口:“我上次去找虞倦,他還不思悔改,說隻想要周家的權勢和錢。我作為哥哥,實在看不下去,不想家門不幸,你被他欺騙……”

對面的聲音戛然而止,周輝月說:“上次不是說了,彆去找虞倦,彆讓他不高興。”

他的語調很平淡,平淡到可怕,就像是那次隔著屏風的見面,虞淮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他虛張聲勢道:“你真的不在意嗎?虞倦根本沒有真心,他就是一個滿口……”

周輝月打斷他的話:“為什麼要以你卑劣的本性揣測虞倦的品格,太無聊了。”

“在他來到不愚山之前,我和他還不認識。”

周輝月輕描淡寫地否定,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說。

然後漫不經心地說::“至於現在,如果是虞倦想要的,無論是什麼,我都會雙手奉上。”

虞淮意識到自己做出了個多麼愚蠢的決定,他根本不可能改變周輝月的想法,破壞兩個人的關係,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無用功。

他撕心裂肺地怒吼:“周輝月,你真的是瘋了!”

周輝月結束了這通電話,其中唯一的價值是有虞倦出現的三分鐘錄像。

他往後仰了仰,靠在椅背上。

一聲輕響。

周輝月回過頭。

門開了一條不大的縫隙,虞倦沒穿鞋,裸著腳,腦袋抵在門框上,正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了一瞬,虞倦垂下眼,他才睡醒,嗓音還有點含混不清:“你什麼時候找的虞淮?”

周輝月看著他:“回來後。”

虞倦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不是很忙嗎?複健都沒空,有空找這種人。”

他從周輝月的床上醒來,身邊卻沒有人,循著聲音走出房間,聽到周輝月和虞淮間的對話,根據簡單的幾句話拚湊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此之前,周輝月找過虞淮,可能用的是彆的身份,讓虞淮吃了大虧,所以之後怯懦很多。周輝月出現在宴會上後,虞淮來找自己,希望能得到周輝月的幫助,也是因為之前和周輝月的交集,知道自己對周輝月很重要。

周輝月說:“我知道你不在意他們,虞家和那幾個人。但是你哭了。”

他記得虞倦的眼淚落在自己的掌心,從溫熱變得冰冷,沉重到幾乎令他托不起。

“而且不是承諾過嗎?”

虞倦怔了怔,沒能立刻明白他的話。

周輝月站起身,他不再坐在輪椅上,身形顯得很高大:“你說不會再淋雨了。”

而周輝月說的是,會讓討厭的人遠離虞倦。

虞倦很慢地眨了下眼,他回憶起當時說過的話。

——“基督山伯爵等了十四年。我不會的。”

——“那我等你吧。”

虞倦不是不知世事,他能大致推測出目前的狀況。即使周輝月是重生的人,但這是一場提前十五年的計劃,面對的是處於鼎盛時期的白家,居心叵測的周恒蘇儷夫妻,他擁有的一切留在了故事的結局,現在還是從頭開始。

車禍是真的,受傷是真的,複健時的每一滴汗水是真的,周輝月擅長忍受痛苦,不代表沒有重新經曆一次。

虞家的事不重要,沒有必要,唯一的意義是讓虞倦討厭的人無暇再來找他麻煩,即使要為此付出更多的時間,精力。

周輝月已經做了,虞倦不會再去阻止,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

因為周輝月的價值取向很明顯,他理智地選擇正確的事。

虞倦代表正確。

虞倦走到周輝月面前,他點了下頭,認真地說:“嗯,不愚山伯爵沒讓我等十四年。”

又微微抬起下巴,與周輝月對視:“你喜歡我要始終不渝。”

不是詢問,也不是征求意見,而是對周輝月說出自己的要求。告白的時候,他對男朋友的唯一要求是喜歡。

現在不同了。

虞倦的要求變高了。因為他也是這麼喜歡周輝月的。

房間裡沒開燈,一切都沉浸在漫無邊際的昏暗中,隻有彼此的身形隱約可見。

在緩慢綿長的呼吸聲中,周輝月平靜地開口,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他用這樣的語調對虞倦許下一定會完成的承諾。

“虞倦,我喜歡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