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禮物 “虞倦,你發燒了。”(1 / 1)

接下來的兩天, 楊小齊千辛萬苦請到了一天假,陪虞倦出門吃吃喝喝,吃了華而不實的大餐, 不好吃, 最後還是去門口的烤肉又搓了一頓。逛了最出名的景點, 但走的捷徑, 坐纜車上的山頂,拍下許多照片。

吃飯的時候,正好有知名網紅在拍探店vlog,一同來的經紀人竟然看中了幾桌外的虞倦, 在短短幾分鐘裡甚至連人設都想好了,什麼綠眼睛的八國混血,喜好音樂,擅長女裝cos……虞倦對這些毫無興趣,謝敬不敏,拒絕得很乾脆。

一旁的楊小齊目瞪口呆。

第二天, 苦逼醫生又要回去上班。虞倦準備在這待三天,剩下的一天,他獨自漫無目的地在陌生的城市中遊蕩。

周輝月會照常發消息過來, 問虞倦的狀況。有時候在外面,虞倦懶得打字,就發語音過去,表示沒有問題。

但沒再打電話。

待了三天,但滿打滿算和楊小齊也就玩了一天, 吃了四五頓飯,離開的時候,楊小齊依依不舍地和虞倦說再見。

他的性格好, 為人熱忱,從小到大的朋友不少,和虞倦認識屬實巧合,成為朋友也是意外,但和虞倦親近得很快。

可能人和人之間確實有緣分可言。

楊小齊送虞倦來高鐵站,還在自責:“這次是醫院太忙了,下次再有假,我去白城找你玩!”

虞倦單肩背著包,他個子高,長得好看,又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綠眼睛,站在人群中總是很顯眼,很多經過的人都會多看幾眼。

他懶洋洋地說:“彆在期末周來,考試沒空。”

楊小齊說:“這我能不知道嗎!”

虞倦朝他揮了揮手,去檢票口排隊了。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放下包,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啟動。

手機震了震,彈出了周輝月的視頻通話邀請。

以前隻有語音,虞倦一頓,三秒鐘後,按下了綠色的按鈕。

他從背包中拿出耳機,塞進耳朵,一低頭,周輝月的臉已經出現在屏幕裡了。

虞倦眨了下眼。

明明隻有三天,卻好像很久沒見面了。

沉默了一小會兒,周輝月先開口說:“這幾天沒打電話給你。想到城市和不愚山不同,不會迷路,也不會不安全。”

虞倦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

周輝月看著虞倦:“獄友好像也不該打擾彆人放風,不太道德。”

高鐵緩緩啟動,虞倦不習慣和人視頻通話,偏頭看向窗外,低聲說:“那還打?”

周輝月笑了笑:“不過我想明白了,獄友不行,未婚夫可以。”

他隻是克製,知道分寸,不想嚇到虞倦,雖然那是他的天性,也希望虞倦能毫無煩惱地玩的開心。

虞倦聽完後也笑了。想對周輝月說給他買了禮物,還是忍住了。這幾天拍了不少照片,但沒再發朋友圈,衝動之下,虞倦也沒挑,一股腦都發了過去。

周輝月縮小了聊天窗口,一張一張翻看虞倦發來的照片。

大約是無需和人對視,虞倦回過臉,看向屏幕,攝像頭如實記錄下周輝月的模樣。

他半垂著眼,鼻梁高挺,眼眶很深,不笑的時候,眉眼顯得冷峻陰鬱,但是那樣的神情,虞倦好像很久沒看過了。

過了一會兒,看完所有的照片後,周輝月抬起頭,重新看向鏡頭。

虞倦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周輝月面對鏡頭,似乎有什麼想說的,但沒立即問出口。

他一般不會這樣,虞倦以為他有重要的事要說。

結果周輝月認真地問:“這麼多照片,沒有自拍嗎?”

虞倦:“……沒有。”

周輝月也沒失望,眼裡有許多笑意,他說:“等你回來。”

虞倦“嗯”了一聲,閉上了眼。

高鐵的速度很快,窗外的風景變幻,向著有周輝月的方向疾馳而去。

*

“這次請周太太過來,是想談一談周輝月的事。”

蘇儷坐在沙發上,對面的人是年近六十,面容清瘦的白屹。

周家和白家在白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有幾代人的經營,紮根很深。白家富貴延綿,周家則是在周恒手中突飛猛進,現在已經到了相差無幾的地步。周家人丁單薄,和白家沒有姻親關係,平常井水不犯河水,沒什麼交集。

不熟悉的白家人對她提出邀約,還是私下,蘇儷本不該私自赴約,但她還是來了。

她想知道有什麼事是白家得繞過周恒,要和自己溝通的。

沒料到來的人是白家最重要的白屹,問的還是周輝月。

蘇儷一笑,推脫道:“白先生似乎對我們家的情況不太了解,我是他的繼母,不好管太多。”

“和周輝月有關的事,你去找我先生才對。”

白屹飲了口茶:“這件事,隻有周太太能幫白家的忙。”

他繼而解釋道:“周輝月原來在做的東西,對白家的一個項目有用,我想要從他手中買過來,本來也談妥了。沒料到他出了車禍,公司散了,談不了了。不湊巧的是,現在你的先生周恒似乎也有了興趣,不想繼續談下去。”

蘇儷就會立刻就意識到白屹的言下之意,周輝月手中的東西很重要,否則周恒也不會突然改變態度,從不管不顧到立即將周輝月接回來,讓自己接受對方。

白屹說:“我是個商人。做生意,和氣生財,這個東西對白家有用,對周家的益處就沒那麼大了,我是想讓周太太說服你的丈夫,將這樣東西讓出來,報酬不會讓周太太失望的。”

他說的是“說服”,但兩人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那麼簡單,而是讓蘇儷插手破壞,就像蘇儷也猜出幾分周輝月車禍的真相。

蘇儷淡淡一笑,狀若無知:“白先生,既然你稱呼我為周太太,就該知道我們夫妻一體,我丈夫要做的事,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白屹收起了笑,提及更實際的問題:“周恒接他回白城,是希望他能繼續那個項目,周太太應該知情。你也不想他回到周家,以後和你的孩子爭搶家業吧。”

即使目前落入下風,找蘇儷幫忙,白屹的態度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他是白家的掌門人,這麼多年,手握無數金錢與權力,隨意一句話就能叫無數人俯首帖耳,他怎麼可能低頭。

蘇儷微笑著說:“白先生請回吧,我隻想周家越來越好。”

白屹遭人拒絕,臉色一變。他這一生也許不是順風順水,但永遠高人一等,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就像周輝月不願意賣掉手裡的東西,他就讓周輝月消失。

他說:“人要懂得適可而止。太過貪心,不會有好結果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蘇儷不願意幫忙,是覺得周輝月能給周家帶來更大的利益。如果蘇儷不滿足於現在,日後養虎為患,即使有再多也不會是她的了。

蘇儷也冷下臉:“這句話還給白先生。再怎麼說,周輝月也是周家的孩子,他的東西就是周家的。”

她站起身,一言不發就要告辭。

白屹坐在遠處,他說:“蘇儷,等你後悔了,歡迎你再來聯係白家。”

蘇儷沒說話,徑直走出了包間。

上車後,司機按照蘇儷的指示往商場開,她撥通了周恒的電話,本來是想將這件事告訴對方,警惕白家,但對面一接,她就後悔了。

萬事都要留一條退路。

周恒問:“怎麼了?”

蘇儷遲疑不定地說:“沒什麼,輝月快回來了,但是小知從小被家裡寵到大,還不知道要怎麼和哥哥相處,總要你作為父親好好和他談一談的。”

*

下了高鐵,孫七佰等在檢票口。

虞倦跟他上了車,和周輝月通話的視頻一直沒掛斷。

孫七佰安靜地開著車,虞倦坐在車後排,他起得早,不知不覺又困了,伴隨著周輝月平緩的呼吸聲,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多久,汽車在樹影間穿梭,恍如隔世。

手機還握在手裡,虞倦一愣,意識到耳邊的呼吸聲消失了。

是掛斷了嗎?

孫七佰從後視鏡看到虞倦醒了,和氣地說:“大少爺剛剛發了消息,問你睡著那會兒手機是不是沒電了,我看了眼,是不亮了。”

虞倦“唔”了一聲,按了下開機鍵,果然是沒電了。

孫七佰很有眼色,暗暗地說:“大少爺對您很關心。”

虞倦將手機放到一邊,輕聲說:“他怕出事。”

他才醒一小會兒,意識不太清醒,想到周輝月,心莫名有點癢,打開背包,拿出裝著禮物的盒子。打開到一半,又重新合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要以怎樣的方式送給周輝月。

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到時候再說吧。

虞倦這麼想著,握緊了那個盒子。

山路顛簸,開得不快,虞倦打開車窗透氣,隱隱約約聽到呼救聲,聲音很小,被風聲淹沒了。

虞倦幾乎以為是錯覺,下一秒又聽到了哭喊聲。

他驟然清醒:“你停一下。”

孫七佰不明所以,還是緊急刹車。

車還沒停穩,虞倦拉開車門跳了下來。

這是一條向下的矮坡,旁邊是一個不大的湖泊,湖中心似乎有個溺水的人,腦袋若隱若現,岸上還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嚎得撕心裂肺。

虞倦聽到的估計就是這個聲音。

沒有通向湖泊的路,兩人穿過灌木,徑直往下走,孫七佰也看清楚了:“操,這幾個小崽子,說了多少遍不能偷著出來玩水。”

又著急地說:“我不會水。”

“我會。”虞倦利落地脫掉T恤,壓著手掌,伸展手臂,“你去找人。”

夏日湖泊的水是溫暖的,虞倦下了水,就像一條身形漂亮的遊魚,脊背是雪白的,在日光下閃閃發光,他的動作流暢,飛快遊向了湖中心。

溺水的也是一個小孩。他應該是會遊泳,腿抽筋了動不了還努力保持著鎮定,沒有失去理智,不然也等不到虞倦來救。

那孩子看到有人來了,眼睛都亮了。

虞倦拽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遊回岸邊。

兩人一上岸,虞倦就鬆開了孩子的手,救援及時,他的問題不大,腿抽筋,最多嗆了兩口水。

虞倦坐在湖灘上,拿起丟在一邊的衣服,重新穿上。

他喘勻了呼吸,兩個小孩圍了上來,左邊個頭稍矮的那個說:“哇,哥哥,你好厲害,謝謝你救了小林。”

虞倦不是想教訓他們,不覺得三言兩語能有什麼用,但還是說:“彆下水玩了,溺水就死了。”

這麼大的小孩就像是懵懂生長的動物,還不明白生死的含義,右邊的小孩問:“死了是什麼?”

虞倦的耐心不多:“就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你們再也看不到他了。”

左邊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說:“小林彆死。對不起,是我的長命鎖掉進去了。我……我一直哭,小林讓我彆哭了,說會幫我找到。”

溺水的那個脾氣很倔,咳了好一會兒,直勾勾地盯著虞倦:“謝謝。我不會死的。”

小孩的奇思妙想可真多。

虞倦歎了口氣:“掉進水裡就找不到了。有些東西,丟了就是丟了,但以後會有新的。”

折騰了一圈,孫七佰也沒在荒山野嶺找到人,急急忙忙回來後鬆了口氣,幸好沒出事,無論是虞倦還是幾個小孩。

虞倦穿好了衣服,在太陽下曬了一會兒,渾身差不多乾了:“你們是安山村的嗎?”

這句話堪稱釣魚執法,周圍隻有一個村落,不是安山村的還能是哪的。

一個點頭,一個沉默不語,還有個飛快否認。

性格鮮明。

點頭的單純,不說話的倔強,說謊的是機靈,知道做錯了事,不想被人發現挨父母的罵。

虞倦站起身,惡劣地作出決定:“先送他們回去。”

不管情不情願,三個小不點被拎上了車,虞倦坐在副駕駛,插上充電寶,手機開機,點開微信,他和周輝月上次的通話時長為三小時五十六分鐘。

他打下一行字:“有點事,晚一會兒回去。”

車一路開到安山村,虞倦又累又倦,身上又皺巴巴的,不想下去見劉奶奶,怕她擔心了。在劉奶奶那裡,他也和小孩差不多。

孫七佰負責送孩子回去,順便和家長交流一下這幾個小孩膽大包天乾了什麼。

至於父母聽完了是什麼反應,怎麼教育,或者是混合雙打,就和虞倦沒什麼關係了。

虞倦在車上等了半個小時,等來的不僅是孫七佰,還有幾位爸爸媽媽。

一聽說救命恩人就在車上,孩子父母強烈要求親自過來道謝,各色新鮮時蔬幾乎堆滿了後排車廂。

左一句“在世觀音”,又一句“救世菩薩”,橫批“普度眾生”。

虞倦的拒絕完全被家長們的熱情淹沒了,他應付得很吃力。

孫七佰在旁邊看著,揶揄道:“哎呀,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可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送這麼點東西怎麼了,就表達一下心意。”

虞倦:“……”

車開回紫金山莊,虞倦跳下車,和孫七佰揮了揮手,走了進去。

周輝月在樓梯口那裡等他,就像離開的時候那樣。

虞倦怔了怔,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停在周輝月面前。

周輝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是濕透後又晾乾的,又沒梳,有些亂糟糟的。

虞倦想了想,解釋說:“有個小孩掉進河裡,腿抽筋,我正好路過,就把他撈上來了。”

他的描述很簡單,但實際上是救了小孩的一條命。

周輝月看著他,說:“這麼厲害。”

“又善良又勇敢。”

虞倦被家長感謝了半天,也沒覺得有什麼,但周輝月一說,他的臉有點發燙,含混地說:“還行吧。”

周輝月抬起手,他的體溫是涼的,很輕地劃過虞倦左邊小臂的皮膚。

虞倦顫了顫:“怎麼了?”

周輝月停了下來,指尖抵在靠近手腕的位置,那裡還在微微滲血,是一道快十厘米的劃痕:“不疼嗎?”

虞倦低下頭,回憶了片刻:“可能是不小心被湖裡的石頭樹枝什麼的刮到了,也不疼,我都沒注意到。”

他的心情莫名很好,放下背包:“對了……”

可以把禮物送給周輝月。

然後,虞倦意識到一件事。

他在車上拿出了裝著項鏈的盒子,下車的時候好像順手放在了褲子的口袋裡,又著急救人,就那麼直接跳進了湖裡。

不久前,他才告訴那三個小孩,掉進水裡的東西就再也找不著了。

現在,他自己的東西也丟在了那片湖泊裡。

於是,虞倦就卡在那了。

周輝月問:“怎麼了?”

虞倦回過神:“沒什麼。”

該說幸好沒提前告訴周輝月嗎?

周輝月說:“厲害的、善良的、勇敢的大小姐先去洗個澡,等你出來給胳膊上個藥。想吃什麼?”

虞倦暫時忘掉了項鏈的事,抬著下巴,任性的點了一大堆菜,不管冰箱裡到底有什麼食材。

洗完澡後,周輝月給虞倦的手臂上了藥,雖然虞倦覺得那處劃痕都快要愈合了,但周輝月好像很在意,所以他也就反對。

雖然虞倦點的菜不是每一道都有,但是每一道都是他喜歡吃的。

吃完飯,虞倦回到房間,從背包中拿出當時買東西是的小票,上網搜索,發現這一款沒有在網上售賣。

虞倦仰躺在床上,尋思著要不要再出去一趟。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今天有這麼困嗎?

這一覺睡得並不好,虞倦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身體沉重,他想要醒過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忽然,有什麼冷的東西碰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出於本能,虞倦想要靠近,還沒抓住……

周輝月的聲音從他的耳側傳來:“虞倦,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