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件遲來的禮物, 在幾個月之後才終於補上。
於佩回房,看到床頭櫃上擺著的八音盒,想起之前在商場裡面的事情, 心裡稍稍寬心一些。
人情債還了一份,於佩當晚睡得安穩。
第二天去律師所,顯得格外精神抖擻。
律師所的同事們早已到達, 於佩的加入讓整個律師所的人都注入了新的活力。
從前大家一大早過來,像個無頭蒼蠅一樣開始忙活, 往往忙活一整天也沒什麼成效, 現在大家過來, 都像打了雞血, 對未來充滿無限的希望。
個個恨不得撩起袖子、卯足勁頭開乾。
哦,不行, 現在不能撩袖子了。
大家身上換了一身行頭, 二千塊的西裝, 不能隨便撩袖子,得注意一點身份。
頂著早晨初升的太陽, 陳煥河領著何歡和顧長林,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於佩因為和客戶章伍樺約好了上午見面,隻能等在律師所。
沒成想, 章先生還沒過來, 倒是先等來了王展延和袁夢霞。
於佩出門接水的時候瞧見了他們,兩人站在律師所對面的那條街道上, 透過中間來往的車輛,隔著一定地距離打量她。
這感覺有點怪異。
既然看見她,怎麼不過來打招呼?
於佩想也沒想地抬起胳膊朝兩人揮了幾下, 兩人這才從人行道上走過來。
一過來便瞧著於佩拎了一壺水,王展延盯著她手上的東西,問:“你在做什麼?”
“哦,燒水,待會有個客戶要見。”
於佩本來是打算備點水等候章先生的到來,這會兒看到王展延和袁夢霞,請兩人入座後,分彆給兩人倒茶。
袁夢霞跟在王展延身後進入律師所,一雙眼睛在逼仄狹窄的空間四處亂逛。
她有點震驚。
之前聽吳羽樂說於佩去了一家小得不能再小、連名字也沒聽說過的律師所時,她心裡是不相信的。
於律師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去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律師所嘛。
她死活不信,纏了好長時間,才讓王律師答應陪同她一起過來看看。
好不容易抽出點空閒時間,過來一看,面前這家律師所簡直比她想象中更小更破,不知情的還以為於律師隻能來這種小所呢!
袁夢霞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這是為什麼啊!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於律師非得從勤年律師所裡離開?
為什麼於律師會來這家小律師所?
袁夢霞滿心疑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她將目光轉向王律師,企圖向王律師詢問答案。
王展延一雙眼睛並沒有放在周圍狹窄的環境,他隻緊緊盯著於佩的手。
以前於佩在勤年律師所的時候,哪裡需要做這樣的雜活?
連燒水泡茶也是她的工作嗎?
王展延比袁夢霞更加不解。
於佩選擇離開,他沒法挽留,但他心裡並不十分擔心,他知道以於佩的能力,就算不在勤年律師所,以後也會有很好的發展。
隻是沒想到,於佩竟然選了這樣一個目前看不到什麼發展希望的小律師所。
他認識的於佩不像會做出這樣毫無根據的行為的人。
於佩應該有她自己的打算。
可是她到底是什麼打算,竟然窩在這樣的小律師所裡乾雜活?
王展延沉著眸子,盯著於佩熟練倒水的動作,沉默片刻才開口:“你前天走得有點急。”
這話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
一旁的袁夢霞立即幫腔,“是呀是呀,於律師,你前天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我和王律師完全不知道,昨天上班的時候才發現你工位都空了,你這走得也太猝不及防了,我們都沒來得及送送你!”
“沒什麼好送的,咱們現在也相距不遠,你看你們過來不是也花不了多長的時間麼。”於佩將倒好的茶端出一杯遞給袁夢霞。
袁夢霞接過,心裡欣喜:“這麼說,以後我們還可以正常來往咯?”
“當然可以。”於佩挨著她坐下,輕笑:“我隻是離職,又不是要成為你們的敵人,怎麼連正常來往也不可以?”
袁夢霞一愣,端著茶水低頭喝了一口,沒吭聲。
昨天她在律師所裡嚷嚷著要讓王律師陪她一起過來看望於佩時,吳羽樂漫不經心在她耳邊提了一句,說是於佩離開律師所之後,以後就是對手,少點往來比較好。
今天她也隻能借著辦案子的由頭,偷偷拉著王律師過來看望於律師。
想到昨天吳羽樂的話,一向不怎麼敏銳的袁夢霞突然間像是明白了點什麼,她湊到於佩耳邊小聲問:“於律師,你離開是不是因為咱們李老板?”
畢竟吳羽樂是李老板的小姨子嘛。
吳羽樂的態度說不定就是李老板的態度。
袁夢霞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
於佩聞言,淡淡一笑。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怎麼,你們是特意過來看我?最近不忙了嗎?”
“怎麼不忙,忙得要死,要是於律師你還在,咱們要輕鬆得多!”
袁夢霞話語裡有些抱怨。
於律師之前和她一樣在王律師手底下做事的時候,不知道能幫多少忙,那會兒王律師沒這麼忙,她也不會這麼忙。
後來於律師被調到黃律師手下,後面又離職,她現在跟著王律師,真是一整天一整天都在忙碌。
唉,以前的模式明明這麼好,怎麼弄成現在這副場面?
於佩看著袁夢霞露出一臉的疲憊,笑著拍拍她肩膀,“忙點好,你成長得快。”
“那叫揠苗助長!”袁夢霞頹著臉說。
看著對方一副累壞了的模樣,於佩眯起眼,含著笑意望向王展延:“你瞧都把小袁同學累成什麼樣了,要不你跟李老板提提,讓他給你找個助手吧,你好歹也是律師所裡業務最多、名氣最大的律師,配個助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這話讓袁夢霞忍不住插嘴:“於律師,你又不是不了咱們李老板的脾性,他才舍不得呢!”
“他自己都沒配助理,咋可能給王律師配嘛,況且他現在覺得我就是王律師的助理,什麼活兒都指著我給王律師分擔呢!”
……
剛進入律師所的時候,袁夢霞不了解情況,不會私底下和同事們吐槽李老板的小氣,經過一段時間的自我感受,已經完全融入同事們的日常吐槽中,這會兒見了於律師,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實話都往外吐。
就在她要叭叭叭倒苦水的時候,王展延趁著空隙插話:“於律師,你剛才說要見客戶,是章先生嗎?”
這是王展延這次過來的目的。
於佩和李勤年的矛盾到底是如何產生的,彆人不清楚,他應該是最清楚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章先生的案子是條導火線。
他從黃律師那裡了解了情況,想過來問問於佩最後是不是接了這個案子。
於佩如實點頭,“對,是他。”
王展延頓了一下,沉默著沒出聲。
果然,於佩還是接了。
以於佩的性格,她會接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展延早就猜到,隻是他心裡免不了擔心。
這是於佩離開律師所後的第一個案子,也是於佩和李勤年撕破臉皮的案子。
如果沒有成功,於佩在新的律師所裡是不是很難立足?
到時候心高氣傲的於佩又該怎麼面對李勤年?
她大概不會接受這樣的失敗吧?
唉……
王展延在心裡莫名歎息一聲。
他不出聲,在一旁的袁夢霞這會兒也沒法突兀的出聲。
狹窄的律師所空間裡安靜一瞬,最後響起王展延低沉的聲音:“我不讚成他的做法,但他的反對也有足夠的理由,這案子不太好打,你有把握嗎?”
話語中的“他”指代誰,不言而喻。
於佩垂下眼眸,沒接話。
輕笑一聲代替了回答。
王展延感受到她的態度,沒再多言,離開之前隻說了一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這大概是他釋放出的最好的善意。
於佩“嗯”了一聲,起身送他們離開。
兩人剛離去,章伍樺章先生立即掐著點趕了過來。
於佩請人進門,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熱茶到了一杯,從抽屜裡捧著一疊資料,開始談論正事。
這案子是她離開勤年律師所之後接的第一個案子,既然敢接,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於佩攤在資料,開始詢問更加細致的內容。
“章先生,我想了解一下更加詳細的情況,你能說說你妻子邱慧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章伍樺端了桌上的茶水,正準備喝的時候聽到這一句,動作一頓,立即開始倒苦水:“她這個人呐,強勢又自私自利,什麼都隻考慮她自己,誰跟她都過不好日子!”
於佩眉頭一皺,“既然這樣,當初你們是怎麼結婚的呢?”
“結婚?門當戶對,家裡人撮合唄。我當初看她模樣也不差,就答應了家裡人的安排,誰知道性格壞成這樣!所以啊,娶媳婦不能光看臉,還得找個脾氣好的女人過日子,不然連小孩都受到連累。”
於佩眉頭皺得更深了。
“章先生,那你為什麼會出軌呢?”
章伍樺順理成章地說:“還不是因為她脾氣太臭了,你說誰回家不希望家裡有個溫柔的妻子等著自己?不希望自己老婆對自己體貼?”
“誰希望一回家就遭到一頓數落?一回家就面臨無儘爭吵與折磨?這樣的家庭誰受得了?我忍了這幾年已經相當不錯了,換個男人一年都熬不過!”
這很顯然存在為自己的行為找托詞的嫌疑,但作為律師,不必要去窺探當事人極度隱私的事情。
於佩一張臉面無表情,“章先生,我想聽客觀一點的評價,您妻子總該有些優點吧?”
談起妻子不好的地方,章伍樺能說上三天三夜,要找出對方的優點,那真是一點都沒有。
章伍樺冷著臉,“她啥優點也沒有,和她生活了這麼幾年,我真是受夠了。”
行吧,這話是一點也套不出來了。
於佩又問:“章先生,你這次是想爭取孩子的撫養權,那孩子平時是你帶得多,還是你妻子帶得多?”
章伍樺實話實說:“咱倆都不多,家裡有保姆,是保姆在帶孩子。”
於佩默默拿筆記下重點,“既然這樣,你們兩方都沒什麼優勢,而且你出軌在先,你妻子獲得撫養權的可能性很大。”
章伍樺一聽,臉上立即作色。
“什麼叫我沒有優勢啊,難不成邱慧她就有優勢?她經常打罵孩子,就憑這一點,孩子不應該判給我?”
於佩:“這點細說。”
章伍樺喝了一口茶,接著開始控訴自己妻子的毛病:“我之前也說過,邱慧這人脾氣不好,當初咱們都是家裡介紹結婚的,他對我也沒什麼感情,生了個兒子,估計也不怎麼喜歡,小時候都沒怎麼抱過!”
“小孩生下來她就嚷嚷著要找保姆,她嫌棄小孩夜裡要喂奶端尿,也嫌棄小孩無緣無故的哭聲,她不願養孩子,小孩基本都是保姆一把手帶大的,你說她和兒子能有什麼感情?都說小孩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都心疼得很,我倒是沒瞧見她哪裡心疼小孩。”
“這麼多年,小孩去上學,聯係學校,開家長會,小孩在學校裡出了什麼事情都是我去解決,我生意再忙我都得抽出空去,為什麼?因為我不去就沒人去啊!你指望邱慧去?她才不去!”
“小孩是是死活她都不關心,我有時候真在懷疑,這小孩到底是不是她生的?她一點做媽的責任都沒有儘到,這樣的人,憑什麼跟我爭取撫養權啊?”
……
於佩聽了半天,記下一些重點。
章伍樺的話她沒法全信。
作為當事人,章伍樺的言語自然是將自己擺在道德製高點,他所有的言語都將自己放在一個德行無虧的處境,仿佛所有的責任都在他的妻子邱慧身上。
這樣的隱瞞在案子中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如果律師沒法了解客觀的情況,就沒法做出客觀的應對,到時候會處在更加劣勢的地位。
無論如何,她得去見見邱慧。
再不然,也得去章先生家裡一趟,聽聽他家裡的保姆的意見,也聽聽小孩的意見,看看真實情況到底是怎樣。
於佩合上資料,添了一句:“章先生,我可能得……”
話沒說完,踩著一雙黑色高跟鞋的女人氣勢淩人地推開律師所大門。
律師所兩扇原本就敞開著的大門哐當兩聲與牆邊來了親密接觸。
整個小小的律師所似乎也跟著震動起來。
女人進門,掃視一圈,一雙犀利的眼睛落到章伍樺身上,她高跟鞋在地面跺出一聲聲急迫的聲響。
俯身湊到章伍樺面前,她居高臨下瞪著對方,惡狠狠地質問:“你把我兒子帶哪裡去了?”
“我在家裡找不到他!保姆說你把他送去鄉下姑姑那裡去了,你有個屁的鄉下姑姑!你老實跟我交代,你把我兒子弄哪裡去了!”
於佩這才知道,來人是邱慧。
邱慧臉上化著濃妝,一雙黑眉如炭,嘴唇塗滿大紅色口紅,發怒起來,面色很是猙獰。
她沒等來回答,一把抓住章伍樺的衣領,揚起手將胳膊上的小包使勁往章伍樺頭上砸。
一邊砸一邊發泄:“咱倆還沒離婚呢,你有什麼權利把兒子藏起來?!”
“我勸你彆搞這些小動作,你出軌在先,你沒理在先,你還想獲得兒子的撫養權?我呸!你想都彆想!兒子隻能跟著我!”
隨著一聲聲的抱怨,邱慧手上的動作也一下下加深。
被砸了好幾下的章伍樺也來了脾氣,使勁將面前人一推,掙紮開來,往頭上揉了好幾下,惡狠狠瞪著快要摔倒的人,咒罵一句:瘋婆子!”
罵完還不忘對著於佩訴苦:“於律師,你都看到了,她平時就是這副樣子,動不動就打人,你說兒子能跟著她嗎!”
於佩在旁邊觀看了全部的過程。
剛才邱慧掄起包包砸人的時候還差點砸到她身上。
不得不說,對於邱慧的第一印象,和章伍樺的說辭倒是對應上了一些。
被推得後退好幾步的邱慧顯然沒打算就這樣揭過此事,她站穩腳跟,臉上現出異常憤怒的表情,“好哇,你敢推我!你是不是希望我摔死得了!”
邱慧說著又要上前拉扯章伍樺。
眼看一場不可收拾的家庭矛盾立即要爆發,作為唯一的旁觀者,於佩覺得有必要出手勸一下。
她攔住邱慧,拍著對方的背部平複對方的心情,安慰道:“邱女士,有話好好說,咱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發火傷的是自己的身子。”
很多時候,一場爭吵在於有沒有勸架的人。
不是正在氣頭上要拚得你死我活,一般人都會順著台階而下。
邱慧果然平複一些,於佩見狀,立即也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將茶水遞過去的時候,於佩注意到邱慧耳朵上隻戴了一隻耳環。
她右耳上掛著一隻紫色吊墜耳環,左耳上空空如也。
是剛才動手的時候弄掉了嗎?
還是進門的時候就沒有呢?
或者說,如今隻戴一隻耳環是潮流?
於佩仔細想了一下,邱慧衝進來的時候,她隻能看到邱慧的右半邊臉,不太清楚邱慧的左耳上到底有沒有耳環。
於佩心裡納悶,不動聲色地往地上探尋一圈。
萬一是落在律師所裡,等下離開之後,邱慧可能也要返回來找麻煩。
於佩搜尋一圈,沒發現任何耳環的蹤跡,她收回目光,隻在心裡納悶。
律師所就這麼點地方,一覽無餘,坐三個人都嫌擁擠,真掉了一隻耳環,應該很容易找到才是。
難不成不是落在律師所裡?
她沒提這事,悄然在兩人旁邊坐下。
剛坐下就聽得邱慧冷聲質問:“章伍樺,你到底把我兒子弄哪裡去了?我作為他母親,連看他的權力都沒有?你要清楚,我們現在還沒離婚,你這樣的行為很過分!兒子還沒判給你呢,你現在就開始給我玩這一出?要是真判給你了,你是不是準備以後都不讓我見兒子?”
“那我現在就實話跟你說了,要是兒子判給了我,你這輩子都彆想再見到兒子!”
先前邱慧在氣頭上的話沒徹底惹怒章伍樺,這會兒邱慧坐下來說的幾句話倒是將章伍樺氣個半死。
他不想談了,看也不看邱慧一眼,起身離開。
邱慧不允,立即跟上去,兩人竟然直接在律師所門口拉拉扯扯動起手來。
瞬間的工夫立即引起不少圍觀者。
大家看熱鬨似的在一旁仔細聽著彆人家的家務事,圍著兩人指指點點,時不時傳出幾聲諷刺的冷笑。
誰也不願意被大家像看猴一樣看好戲,更何況章伍樺和邱慧都是有知識有身份的人,被大眾在大街上這麼圍觀,兩人自尊心都受不了。
兩人即便憋著一肚子怒火,也都很有默契地停下戰火,分頭離開。
等人一走,律師所門前逐漸空下來。
原先圍在律師所門口的熱熱鬨鬨的人群陸續散開,露出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車,於佩準備返身回律師所的時候,眼尖的瞧見了出租車的車牌號。
有點眼熟的車牌號。
出租車剛要發動,於佩走過去,敲了敲車門。
車窗搖下,裡面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於忠明將一隻胳膊靠在車窗上,探出腦袋打了一聲招呼。
於佩盯著面前的人,納悶:“二哥,你怎麼在這裡?”
於忠明好笑地指了指律師所門口:“這兒剛才不是有人吵架麼?我跑車的時候經過,看到這裡聚了一堆人,想停下來看看熱鬨,好像是夫妻吵架?”
果然人都有看熱鬨的天性。
於忠明這麼忙的時候,還不忘把車子停在路邊看熱鬨,這點讓於佩哭笑不得。
她剛才還以為於忠明故意停在這裡,是來找她有什麼事情。
沒想到他隻是看熱鬨而已,這樣的原因實屬出乎意料。
於佩看著拉了手刹的出租車,道:“二哥,你反正要去跑車,載彆人也是載,載我也是載,同樣是生意,不如載我一程,我得回家拿個東西。”
“好呀。”於忠明想也沒想地說。
於佩返回身去,鎖好律師所的大門,將鑰匙藏好之後,她走到街邊,拉開於忠明的出租車車門。
這是她第一次坐於忠明的出租車。
於忠明開了好幾年的出租,她幾乎一次也沒坐過。
這輛車剛買回來時,老爺子在路口放了幾掛鞭炮,好不熱鬨,周圍的小朋友覺得新鮮,把車圍個水泄不通,探著腦袋往裡面打量,根本沒給她靠近的機會。
外面熱鬨,家裡的情況卻如同水火。
老爺子和於忠明承受著街坊鄰居的祝賀,高興得不行,另一邊大嫂林香芬卻在和大哥於忠海躲在房間裡鬨彆扭,扯著於忠海的胳膊,要為這輛車到底是誰出的錢討個說法。
她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堂屋裡面熱鬨喜慶的氛圍,又聽著房間裡壓抑環境中即將爆發的口角,隻覺得心裡煩躁。
家裡的事情她懶得摻和,當晚就回了學校。
那會兒她讀高中,和家裡的聯係已經變得很少,她住校,平時周末的時候也不願意回家,通常是找各種活乾,賺點生活費。
這樣一來,更加沒機會坐一坐這輛車。
於佩收回思緒,拉開車門,跨進去一隻腿,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伸手去摸安全帶的時候,不小心在座椅的縫隙中摸到了一個小玩意。
她不假思索地掏了出來,定眼一看。
是一隻紫色的吊墜耳環。
於佩喉嚨一緊,若無其事地問:“這耳環誰的啊?”
於忠明隻瞟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可能是你二嫂的吧。”
“哦。”於佩應了一聲,臉色不知不覺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