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保密 兩人各懷心事(1 / 1)

於佩不動聲色地將耳環收起來。

“那我找個空閒時間給二嫂送過去。”

於忠明一聽, 嗤笑一聲:“你就放在車上,我收車回家的時候順手帶給她就是了,你現在工作這麼忙, 哪用得著你特意跑一趟啊。”

提到工作, 於忠明這才想起來什麼, 疑惑著問:“你換單位了?”

他記得於佩之前是在勤年律師所裡工作啊, 怎麼換到這麼一家不知名的小律師所了?

“嗯。”於佩一邊回答, 一邊盯著手中的耳環欣賞, 沒有要放回車上的意圖。

於忠明也不催她,隻一心詢問工作的事情, “是麼?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這兩天的事情。”於佩回應道。

於忠明左右張望一下路況,打了方向盤,才轉過頭盯了於佩一眼,“怎麼一聲不吭把工作換了?勤年律師所不是挺好麼?你現在的律師所那麼小, 能給你發工資?”

對於忠明來說, 工資是最重要的事情。

以前的大律師所生意好, 賺的錢自然多, 現在在這個寒酸的小律師所,他真怕於佩連自己都養不活。

“你現在的待遇肯定沒之前好了吧?跟哥說說, 你怎麼突然換了單位?發生不愉快了,還是出現其他什麼情況?”

於佩沒吭聲。

於忠明沒得到回答,望她一眼, 又道:“是不是受委屈了,一氣之下離開的?”

他了解自家這個妹妹的脾性。

於佩是個受不了什麼委屈的性子,不用猜,肯定是在勤年律師所裡和人發生不愉快,一氣之下衝動行事, 白白丟了好工作。

她從下就這樣,什麼事情都喜歡去爭。

於忠明勸她,“你現在也都這麼大了,應該明白世界不是圍繞著你一個人轉的,有時候難免要受點委屈,你也不能這麼衝動用事,說不乾就不乾了。”

於忠明幾乎能夠篤定離職的事情一定是於佩主動,他歎了一口氣,道:“現在工作多難找啊,你是沒瞧見,市中心那個天橋下,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失業的人,大家十天半個月都找不到一份工作,你倒是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好工作。”

“勤年律師所怎麼說也算是咱們這一帶最好的律師所,工作福利和待遇肯定不會差,你在裡面工作,彆人看在律師所的名氣上也會找你,你現在在這樣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小律師所,誰上門去找你啊!”

於忠明不太讚成於佩的做法。

是個聰明人都會選擇繼續在勤年律師所裡工作下去。

他不信於佩不會算這筆賬!

還有一點,於佩好歹也是國外留學回來的人,到時候被人發現窩在一家不知名的小律師所裡工作,傳出去他臉上都沒面子。

彆人準會看笑話似的調侃:喲,你家妹子不是留學回來的麼,怎麼連個好工作都找不到啊?

到時候他真是連反駁的詞語都沒有。

於忠明提出建議:“你要不去和李老板談談,繼續回去上班吧。我看你準是一時衝動做下的決定,回頭和李老板商量商量,李老板一直挺喜歡你,他肯定會同意你回去。”

這話聽得於佩一陣沉默。

她沒接話,也不知道這會兒該怎麼接話。

旁人不知道她離開的原因,隻以為她和李老板的關係還好著呢!

於忠明多嘴聊了一路,一直不見於佩回複。

他目光下移,瞧見於佩還抓著那隻紫色吊墜耳環仔細觀賞,故作自然地開口:“你把那耳環放下吧,聽我好好說,工作的事情可由不得你任性!”

這會兒於忠明倒是擺出一副做哥哥的架勢,要開始教育妹妹。

於佩在心裡哂笑一聲,並沒有聽話的放下耳環,隻是轉移了話題:“二哥,你之前車禍那件事是怎麼解決的?”

當初於忠明和曹新光在路口發生相撞的事情,於忠明來找她幫忙,讓她幫忙打官司,她建議直接賠錢,於忠明覺得她不肯幫忙,氣呼呼地走了。

後面她又遇見被撞的人曹新光過來找她打官司,由於知曉她是於忠明的妹妹,曹新光心有忌憚,準備去彆的律師所找律師。

她記得當時這件事,李勤年心裡挺不愉快,覺得是她的原因弄丟了一筆業務。

或許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質變。

一切早有痕跡。

於佩收回思緒,看了於忠明一眼,“你最後是賠了錢,還是打了官司?”

“嗐,最後賠了錢。”提起這事,於忠明心裡依舊存著氣。

那個曹新光擺出一副架勢,勢必要和他糾纏到底,他回家和孟鳳梅商量了好幾天,最後一琢磨,還是賠錢來得劃算,到時候惹上官司,說不定要耽誤好幾天開車的生意。

不劃算,實在不劃算。

可是賠了錢之後,孟鳳梅心裡不痛快,總覺得憋屈。

每次想到一萬塊錢就這麼白白賠給了對方,孟鳳梅心裡窩火,總要罵他一頓,拿他撒氣,數落他沒用。

他聽得煩,漸漸不想回家,天天在外面跑車,早上一大早出來,晚上很晚才回去,中午連午飯也不回家吃了。

一天到晚也就半夜裡回去睡一趟覺,那個時候孟鳳梅早就躺下了,也沒力氣罵他,他樂得清靜,愈發喜歡出車。

一天幾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外面出車。

和家裡人相處的時間也逐漸在減少。

不過孟鳳梅看他這副模樣,以為是他勤快,倒也漸漸不責備他,甚至還體貼他,最近態度變軟了很多。

有時候家裡熬了骨頭湯,他回家的時候,還會在廚房裡發現孟鳳梅特意給他留了一碗。

於忠明想起來有些好笑,“這事鬨了很多風波,你二嫂起初十分不樂意,為了那一萬塊錢和我鬨了不少矛盾,後來看我出車勤快,才慢慢不找麻煩了。”

“不過想想她也辛勞,我什麼也沒給她買過,你剛才不是找到了一隻耳環麼?應該是她掉的,你給我,我回去問問她,是不是她掉的,不是她掉的,我去給她買一副也好。”

這是於忠明第二次提起耳環的事情。

每一次提起,他面色自然,語氣不急不緩,若是不知情的人,絕對不會猜到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於佩沒有想到,她二哥的心理素質比她想象中更強大。

難不成是職業使然?

做司機的總會拉到不同的客人,客人坐在車上,什麼都不聊會顯得氣氛尷尬,於是大部分司機都練就了一張會聊天的嘴,不管真的假的,能撩起顧客的談話欲望就算成功。

或許在這些年當出租車司機的經曆中,於忠明早就學會了撒謊不打草稿的本領。

隻是,這多少有些意外。

不為其他,因為於忠明長了一張老實臉。

在街坊鄰居的眼中,於忠明就是老實男人的代表,被家裡媳婦孟鳳梅拿捏得死死的,怕老婆,不敢反抗。

不少人私底下嘲笑他,她曾經聽大嫂林香芬私底下對著大哥吐槽這個二弟,說他明明自己能賺大錢,一個家都是他在養,為什麼要看孟鳳梅的臉色呢?

還是太老實了。

於忠明還是太老實了,明明知道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道理,還是被老婆拿捏。

這年頭,就沒有這麼忠厚的男人,孟鳳梅是撿了寶!

所以當初孟鳳梅鬨離婚的時候,林香芬是不相信的,於佩也是不相信的。

可是現如今,於佩盯著手掌上的紫色吊墜耳環,心裡五味雜陳。

事情是怎樣還不太清楚,但是於忠明這副欲蓋彌彰的態度,總歸是不大對勁的。

明明是顧客留在車上的,他怎麼一定要指明是孟鳳梅留下的?

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出車,孟鳳梅有什麼時間來坐他的車?

但凡於忠明表態說是顧客留下的,於佩都不會那麼懷疑。

可是這樣,於忠明的話語就會前後矛盾。

他的行為就會留下破綻。

當時停在路邊,他其實不是偶爾路過,特意過來看熱鬨吧?

他是看到邱慧和章伍樺在律師所門口起了衝突,才故意將車停在路邊,觀察外面的情況吧?

隻是他大概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她而已。

被她問起,臉不紅心不慌地扯了一個謊,說是看熱鬨。

於佩面色漸冷,她握緊手中的耳環,漫不經心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二哥,前面要經過你家小區,停一停吧,我把耳環送給二嫂,順便去看看曉洋。”

一直泰然自若的於忠明在這個時刻終於冒出一股緊張,他掩飾性地笑了笑,“你不是要回家拿東西麼,正事要緊,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你把耳環隨便放在車上就行,我晚上回家帶給她,你沒必要跑這一趟。”

於佩輕笑著說:“我回家拿東西也不是很緊要的事情,況且這個時間點,二嫂應該是回家吃午飯的吧?我正好過去蹭個飯,肚子餓了。”

於忠明一聽,立即將車子停在路邊,拉下手刹,準備下車。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無論如何得請你下館子吃一餐,你瞧那邊的大餐館,味道非常不錯,我請你去好好吃一頓。”

車子已經停下,於佩盯著不遠處的餐館招牌,眼皮下沉。

旁邊的於忠明在解安全帶,她一動不動盯著他的動作,沒有要下車的跡象。

於忠明注意到她的狀態,笑著問:“怎麼,你不喜歡吃這家店?那我們換一家,你來指點位置,今天二哥請客,你敞開了吃。”

於佩靜靜盯著他,突兀地笑了一聲。

安靜的車內響起她淡淡的質問:“二哥,我怎麼覺得你不想我去見二嫂?”

於忠明一愣,臉上很快覆上淺淺的笑,他擺手,“嗐,你這就誤會你二哥了,我倒是沒那個意思,隻是之前因為楊秋紅的事情,你二嫂一直對你懷有芥蒂,她親嬸子現在還在牢裡呢,她覺得這都是你當初一定要追究造成的。”

“加上上次曹新光的事情,你二嫂覺得是你不肯出來幫忙,要是你肯幫咱們打官司,這一萬塊錢說不定不用掏,她心裡對你的芥蒂又多了一分。這陣子我都受夠了她的找茬,我怕你過去場面會弄得很難看。”

“再說了,你二嫂中午就準備了自己那份,咱們回去哪有多餘的飯菜給咱們啊,你說去蹭飯,那完全不現實啊,況且你二嫂手藝也不怎麼樣,咱們在外面餐館吃一頓,不比回去更好?”

“你說我不想你去見你二嫂,我倒是有點疑問,你之前和你二嫂的關係也不密切,怎麼這會兒又是要親自送耳環,又是要去蹭飯,你為什麼一定要見你二嫂呢?”

……

這套說辭幾乎找不到漏洞。

到最後於忠明竟然還來質疑她,他是不是意識到什麼,想來套話?

這樣的敏銳度讓於佩稍稍吃驚。

於佩輕輕勾起嘴角,接話:“二哥你說的也對,二嫂對我印象一直不怎麼好,去蹭飯說不定會被他趕出來,不過我倒不是彆的什麼想法,隻是在外面吃一頓太貴,二哥你賺錢不容易,我不想你多花冤枉錢。”

“嗐,請自家妹子吃飯算什麼花冤枉錢啊,這頓飯你就好好吃吧。”於忠明解開安全帶鑽了出去。

兩個平時不怎麼親密的人,這會兒倒是有點兄妹的虛假溫情。

一頓飯之後,於佩不再試探,她拎著耳環,對面前的人道:“二哥,這耳環蠻漂亮的,我也想去買一對,既然你說二嫂對我印象不好,那我就不親自找她去問了,二哥你幫我去問問,二嫂這耳環是哪兒買的行不?”

於忠明一口答應下來,“行。”

隻要於佩不想著去家裡找孟鳳梅就行。

於佩仔細觀察著他的面部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她很識趣地再次開口:“不過二哥你生意忙,跑車跑到半夜才回去,讓你問二嫂,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我消息,不如這樣,這耳環我先揣著,等我下午的時候去商場問問,看看有沒有相同的款式,找到同款了,我明天就還給你。”

於忠明遲疑片刻,最後還是應承下來。

“可以,不過找沒找到,你明天都得還給我。你知道你二嫂的性子,掉了一隻耳環肯定會在家裡發脾氣,我不願聽她嘮叨的。要是沒找到,我明天保證問你二嫂,看她是在哪裡買的,你就安心等消息吧。”

“好。”於佩想也沒想地同意。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就這樣結束了一頓午餐,達成共識之後,於忠明去出車,於佩當著他的面,招了另外一輛出租車回家。

隻是開到半路,於佩利索地吩咐司機掉頭,默默停到了孟鳳梅所在的小區。

孟鳳梅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去廠裡,剛打開門,迎面撞見從樓梯一步一步往上的於佩。

她呆了一呆。

於佩出現在這裡,總不會是來找彆人。

孟鳳梅臉上作色,剛要開口詢問,面前的於佩先出聲:“二嫂,我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談談。”

不等她歡迎,於佩徑直進了屋。

孟鳳梅對於佩這種不請自進的行為很不爽快。

她對這個小姑子實在沒什麼好感。

從前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她都一五一十地記著呢!

這個小姑子回國之後,她半點福氣沒沾上,倒是惹了一堆又一堆的官司,真是晦氣!

想到前陣子掏出去的一萬塊錢,孟鳳梅心裡更氣,她啪地一下把門大咧咧地敞開,準備嘴下不留情地轟人,卻聽得於佩直直地問:“我二哥最近有什麼不太正常的行為嗎?”

孟鳳梅:?

她不明就裡,以為於忠明出了什麼事情,趕緊將門合上,死死盯著面前的人,面上有些緊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二哥出什麼事情了?”

於佩看著她擔憂的表情,喉間梗了一下。

“他沒出什麼事情,隻是我中午時候碰見他了,一起吃了頓飯,我看他似乎很忙,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提到這事,孟鳳梅心裡更加來氣。

她瞪了於佩一眼,“喲,你原來不知道為什麼啊,那我來告訴你好了,前陣子咱們家剛賠了那個姓曹的一萬塊,你知道一萬塊多難掙嗎?”

“你二哥這段時間比以前更發奮,早上出去得早,晚上回來得晚,中午連飯都來不及回家吃,你說這是為什麼?還不是想趕緊把這一萬塊掙回來。”

“當初你要是願意出手幫忙,你二哥哪能受這些苦啊。”

孟鳳梅的話聽起來陰陽怪氣,於佩這會兒沒心思和她鬥嘴。

她自顧自地找了把空椅坐下,緊緊盯著面前這個心裡還在體貼於忠明的女人,淡淡發問:“我沒問這些,我隻是想問你,這段時間他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行為?”

孟鳳梅不屑地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反駁,於佩眼睛一抬,犀利的眼神如鷹隼,狠狠瞪她一眼:“我沒和你開玩笑,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孟鳳梅一頓,下意識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於佩這人板著臉的時候,氣勢有幾分駭人。

孟鳳梅脾氣大歸脾氣大,不是沒腦子,她仔細想了一下,於佩悶不吭聲來找她,一進門就問於忠明的情況,總不會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

她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凝神細細思考。

“你二哥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啊。該吃吃,該喝喝,除了比以前更加勤快,其他方面沒什麼變化。”

“比以前更加勤快?”於佩眯著眼問。

孟鳳梅點頭,“是啊,剛才不是說了麼,咱家剛掏出去一萬塊錢,得趕緊賺回來,不勤快怎麼賺回來?”

於佩望著她:“你指的勤快,是指早上出去得早,晚上回來得晚,中午連飯都來不及回家吃?”

“是啊。”孟鳳梅不明白於佩為什麼要重複她之前的話。

得到肯定的回複,於佩臉色沉下來。

“也就是說,他現在和你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一整天除了晚上回來睡覺,幾乎都不在家裡面?”

孟鳳梅愣了一愣,“這麼說也沒錯。”

於佩抬眸,望著面前臉色淡然的女人,問:“二哥現在這樣的狀況,你就沒想過他在外面會有其他情況?”

孟鳳梅起初沒方向過來,“情況?什麼情況?”

自個兒思忖半天,孟鳳梅才回過神,不可思議地望向於佩:“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懷疑你二哥在外面有人?”

於佩沒承認,“我隻是隨便問問,最近聽到有個開出租的在外面亂搞,想過來問問情況。”

她以為孟鳳梅聽了她的話,會一個勁地追問她是不是查到什麼,是不是有什麼證據證明於忠明在外面的其他情況。

誰知道孟鳳梅隻笑嗬嗬地擺手:“算了吧,你二哥沒那個膽量,你就彆操這個閒心了。”

“出租車這一行也的確有這樣的情況,不過你二哥肯定不會,他的性子你還不清楚?這麼老實的人,上哪兒去亂搞?我絕對相信他!”

連一絲懷疑也沒有,孟鳳梅就這是這麼篤定。

她堅信和她相處了這麼久的枕邊人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

於佩看著她自信又自豪的模樣,沒再多言。

深深望了她一眼,起身離開。

孟鳳梅趕著去廠裡上班,也跟著她一起出了門,推著自行車一腳跨上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於佩看著她的身影,心裡有些複雜。

她在小區門口停駐片刻,準備招輛出租車打道回府。

想來也是巧合,她的臨時牌照到期,今天沒有自己開車過來上班,所以看到於忠明的車時才會想坐順風車。

這一坐就坐出了另外的秘密。

如果不是這樣的巧合,她不會蹭於忠明的車,也不會發現這其中的問題。

有些事情,似乎冥冥中注定。

於佩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站在路口準備招車。

餘光中,卻瞥見街角處一輛車牌熟悉的小車。

她目光頓時一怔。

那是於忠明的車!

於忠明推開車門從車上疾步走下來,撲通一下直挺挺跪在於佩面前。

他面色凝重,一雙眸子盛滿惶恐不安,語氣焦灼又蒼涼。

“彆告訴你二嫂。”

“二哥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