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開張 真的是你隨手挑的嗎?(1 / 1)

坐落在繁華街區的高檔服裝店門面足足十米寬, 在整個熱鬨輝煌的街市顯得氣勢恢宏。

與其說是服裝店,不如說是服裝商場,踏著乾淨白亮的瓷磚走進去, 兩旁羅列著琳琅滿目的名牌服裝店。

於佩邁著大步走在最前面。

走了幾步,發覺不對勁, 左右一看,身旁沒人。

一回頭,三個大男人落在她身後, 六隻眼睛忍不住往四周睃巡。

於佩停下腳步等他們。

身後的三人注意到於佩的停頓,立即跟上去,圍在她身側, 個個臉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陳煥河先開口:“於律師, 你帶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於佩好笑地望著他, 明知故問:“這裡是哪裡?”

“服裝城啊。”陳煥河下意識地回答。

“那一般來服裝城會做什麼?”於佩盯著他問。

陳煥河想也沒想:“買衣服啊。”

“那不得了, 咱們今天也是來買衣服。”

於佩的回答讓三個大男人面面相覷, 感情於律師說要送禮物, 是準備給他們買衣服?

這著實有點出人意料。

哪有人送人禮物是送衣服的?

“從小到大, 就我媽給我買過衣服。”何歡小聲嘀咕完,望向身邊的兩人:“你們應該也是吧?”

顧長林:“不是哦, 我對象給我買過。”

陳煥河:“我媳婦給我買過。”

沒有媳婦也沒有對象的何歡:“……”

得, 算他多嘴。

“反正我從小到大就隻有我媽給我買過衣服,你們不覺得於律師給我們買衣服有點奇怪嗎?”何歡道出心裡那點怪異的感覺。

已經調整好心態的陳煥河瞥他一眼,“有什麼奇怪的, 於律師隻給你一個人買才叫奇怪。”

“也是哦。”何歡想了想, 覺得陳煥河的話十分有道理。

幾人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跟上於佩的腳步,打算看看她準備送什麼禮物。

此時的三人很顯然沒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 直到他們看到於佩在皮爾卡丹服裝店停下來腳步。

於佩走進店裡,根據店員的指導挑出尺碼合適的三套西裝,分彆塞給三人,讓他們去試穿。

三人小心翼翼捧著西裝,愣在原地沒敢動。

陳煥河最先反應過來,他將於佩拉過一邊,面露焦急:“你這是啥意思啊,你準備送西裝給我們?”

“嗯。”於佩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一圈,正色道:“做律師也要講究派頭,如果你是客戶,你願意找一個穿著平常褂子的人做律師,還是願意找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做律師?”

陳煥河沉默。

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穿西裝打領帶能讓人看起來更專業,這叫做形象管理,可是一套正兒八經的西裝要一百多塊呢,誰舍得花這個錢?

一般般的西裝都要花掉大半個月的工資,更彆說皮爾卡丹這種名牌貨。

他們平時逛街,兩條腿從來不會跨進這樣的店!

陳煥河拒絕:“還是算了吧,這兒太貴了,消費不起。”

於佩面色沉靜地看著他:“你們去試試吧,先去看看合不合身,試一試沒什麼關係的。”

這話一出,何歡有點蠢蠢欲動。

換做平時,他壓根不會多看這種名牌店,原因無他,太貴了。

皮爾卡丹的西裝對於普羅大眾無疑是奢侈品,一套西裝得兩千。

兩千是什麼概念呢?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隻有兩三百,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存得下兩三千。

也就是說,買套衣服,一年白乾。

普通人家過日子都艱難,誰會掏這筆冤枉錢?隻有腦子壞掉的人才算不明白這筆賬。

平時的何歡哪有這個機會啊,想著今反正來都來了,試一試也沒什麼關係。

他慫恿旁邊的兩人:“行吧,咱們去試一下,也不礙事。”

三人遲疑著走進了試衣間。

再出來時已經大變樣。

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話果然沒錯。

於佩盯著換上嶄新西裝的三人,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指了指旁邊鏡子,讓各位看看自己的新形象。

三人從鏡子中窺見大變樣的自己,驚得連連感歎。

“果然啊,大牌就是不一樣,這衣服材質怎麼這麼精良。”

“還彆說,我從來沒發覺自己這麼帥過!”

這話是何歡說的,他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差點舍不得脫下這一身西裝。

何歡這話倒也沒錯。

他是三人中長相唯一比較出色的那位,要是將頭發梳得錚亮,臉上再添一些遊刃有餘的自信,那就很有一股他以後花花公子的做派。

隻可惜現在的他還不具備日後那樣灑脫的心性。

貧窮,讓人灑脫不起來。

對著鏡子滿意地看了半天,最後何歡戀戀不舍地招呼身邊兩人去試衣間把衣服脫下來。

這種高檔貨,試穿一次看看效果就已經滿足了,買下來是想也沒想過的事情。

三人要往試衣間裡去,於佩出聲叫住他們:“彆去了,走吧。”

“???”三人不解。

於佩坦然地收起服務員遞過來的銀行卡,“你們試衣服的時候我已經把賬結了,這就是我準備送給你們的禮物,你們喜歡就好。”

“!!!”三人目瞪口呆。

一人兩千,三人六千,見面禮這麼大手筆嗎!

於佩沒理會這三人震驚的目光,離開時,她注意到掛在角落的一套墨綠色西裝,重新遞過卡,讓服務員把這套西裝也包起來。

直到於佩拎著西裝坐進車中時,其餘三人仍舊沒反應過來。

車子緩緩發動,逐漸遠離繁華熱鬨的街市,幾人才慢慢從震驚中緩過神。

何歡反應最為激烈,他坐在後座,不顧形象地扒著前座椅背,一顆腦袋擠上前,一絲不苟盯著於佩的側臉。

“姐,你真打算把這套西裝送給我?”

於佩握著方向盤,嗤笑一聲,“論年齡,我並不比你大。”

“我不管!我就得叫你一聲姐,你以後永遠都是姐!”何歡向來識時務,他剛才已經見識到於佩強大的經濟實力,這會兒心悅誠服,對於佩那叫一個羨慕啊!

“姐,有句話我得說到前頭,你給我們買這麼貴的禮物,咱們三個窮光蛋可沒有錢給你回同樣貴重的禮物,你再想想,真要送給咱們?現在要是後悔了,那咱們馬上掉頭回去,把衣服脫下來退了。”

煮熟的鴨子沒人舍得放走,何歡說這番話前已經在心裡做了好久的建設。

他當然想占便宜把衣服收下,可他沒法心安理得。

這衣服太貴了,稍稍便宜一點他也不會這麼糾結。

“姐,你想清楚了,你真要送給我們?”

於佩從後視鏡瞥了他一眼,輕笑,“放心吧,你們的經濟情況我很清楚,沒打算讓你們回禮,作為新同事送的禮物,你們就安心收下吧,這點錢不算什麼。”

最後一句話如雨滴落在何歡本不平靜的心裡,泛起點點漣漪,他對這位於律師的家室生出一股好奇。

於律師是家裡本身就富有嗎?還是自己有另外的事業?

年紀輕輕就擁有一輛小車,找單位隻憑本心完全不看條件,花起錢來毫不手軟,一下六千刷出去,沒見她眉頭皺過一下。

這應該是出生在富貴之家的姑娘吧?

滿心疑惑的何歡動了動唇,意識到現在並不合適詢問對方家室,到嘴邊的話轉了調:“那謝謝了,我媽都沒給我買過這麼貴的衣服!”

這輩子他還沒穿過這麼貴重的衣服呢。

何歡縮回身子,朝顧長林使了個得意的眼色,開玩笑道:“長林,你明天就穿著這套西裝去見見你老丈人,讓他眼睛亮一亮,一瞧你小夥子都能穿得起皮爾卡丹,說不定一鬆口就答應了你和你對象的婚事。”

顧長林瞪他一眼,“你以為我老丈人會高興?他會說我好面子,兜裡沒幾個子兒,還逞強買這種高檔貨,要是知道是彆人送的,他更要奚落我一頓,說我沒出息,不能自己買,隻能被彆人送!”

顧長林對自己老丈人的脾性摸得很清,他不打算去老丈人面前顯擺,“不過,這衣服質量太好了,我留著我結婚的時候穿。”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話逗得何歡前俯後仰地笑,“聽到沒,你們聽到沒,長林說他要把這衣服留到結婚的時候穿呢!”

……

大家得了這份貴重的禮物,一路上喜悅抑製不住,車內充滿歡聲笑語。

陳煥河是三人中比較穩重的一個,回律師所的路上,於佩沒見他發表過對於這份禮物的意見。

隻不過到了律師所,下車之時,她瞧見陳煥河將車門推開,頗為小心地把腿伸出去,生怕哪裡刮到西裝褲腿。

這一份藏不住的小心翼翼看得於佩有些心酸。

儘管以後會發達,現在的陳煥河也不過是連一套皮爾卡丹也買不起的落魄律師。

他比何歡和顧長林肩上的擔子都重,他有老婆孩子,家裡一家人等著他賺養家錢呢。

回到律師所後,幾人還沉浸在得到新禮物的喜悅之中,於佩已經雷厲風行地開始布置任務。

“老陳,你去落實一下律師所換名字的事情,提交一下資料,後續跟進,我打算在律師所改名之後再簽入職合同。”

陳煥河應了一聲,“好,我本來也是打算等下去辦理手續。”

於佩看向顧長林,“長林,有個事情要麻煩你,咱們律師所的招牌,你重新去做一個,質量好一點,做最時髦的款式,用最貴的材料。”

聽到這話,顧長林面露遲疑,“可是最時髦的款式,最貴的材料,這得花不少錢吧?”

他們律師所的公共開銷,恨不得一分錢作兩分錢用,哪有閒錢用在招牌上。

於佩大手一揮:“費用你不用管,最後找我。”

剛給眾人買了大牌西裝的於佩此時的話相當有說服力,顧長林高興地應了一聲:“好嘞,我馬上去辦!”

誰不想律師所有個正經招牌呢!

顧長林轉身要走的時候,何歡不樂意了。

“你們一個個都有事,我怎麼沒有?”

“彆急,你也有。”於佩輕笑著說:“你有個更重要的事情,你得去打探一下,有沒有其他適合辦公的地方在出租,咱們律師所得重新租個門面。”

何歡呆了,“啥意思?咱們律師所要換地方?”

“嗯,最好是人流量大,顯眼的位置。”於佩說。

何歡震驚:“咱們哪有錢換地方啊!”

要是有錢,當初也不會在這小小的擁擠的空間掛上律師所的牌子。

現在的律師所雖然位置小,但是租金便宜啊,重新換地方,還得人流量大,還得顯眼,那得多貴啊!

於佩面色平靜地說:“費用不用考慮,有我。”

此話一出,小小的律師所陷入寂靜。

原本半隻腳踏出門外的顧長林也將腿收了回來,他遲疑著說:“於律師啊,租門面可不比做一個招牌這麼簡單,做招牌花不了太多錢,但租門面貴多了。”

“我清楚。”於佩面色很平靜。

這副平靜的模樣讓律師所三人再度倒吸一口氣。

於佩的舉動太過慷慨,慷慨得三人心裡都有些不自在。

就好比一個快要餓死的人,突然撿到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心裡當然高興,但是天上的餡餅一直掉個不停,那就有疑惑了。

這老天不會是出了什麼毛病吧?

這餡餅一直掉不停,該不會最後把人埋了吧?

不得不說,此時的三人就是這樣的心理。

這過度的恩澤讓陳煥河心裡也打起鑼鼓,他趁著所有人都在,乾脆攤開了說:“於律師啊,我實話跟你講,我出社會這麼多年,還沒遇見過你這樣的人物。”

“說你傻,你肯定不傻,你是留學回來的人,怎麼會傻。說你不傻吧,你的這些舉動,一般人真做不出來,誰會這麼貼錢啊。”

昨天好不容易接受了於佩選擇他們律師所的原因,今天瞧見於佩這樣慷慨大方的態度,陳煥河心裡又起了嘀咕。

“於律師,你這樣的舉動讓我實在不解啊。”

陳煥河的話顯然也引起何歡和顧長林的讚同,三人齊齊望著她,等待她的解釋。

眼看眾人都想從她嘴裡討個說法,於佩順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悠悠地說:“沒錯,我的確有條件。”

這一句話將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提起來之後,大家發現,這又小又破的律師所,似乎也沒什麼值得於佩惦記的啊!

“於律師,你有什麼條件,你儘管說。”陳煥河上前一步,秉著呼吸問。

於佩緩緩道:“在我的入職合同裡,需要加上一條,獲得足夠的年限後,我自動轉為律師所合夥人。”

呼——

陳煥河長長籲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是什麼條件呢!

“嗐,原來是這個,你放心,加上這一條,一點問題也沒有!”

他巴不得於佩成為合夥人呢!

敞開天窗說了亮話之後,各人開始各人的事情。

於佩的加入,讓原本面臨嚴重生存危機的小律師所煥發前所未有的生機。

更換律師所名字,重新做招牌,重新找門店,讓所有人心裡對未來充滿美好的向往,大家出門的時候腳步輕快得像是去參加自己的婚禮。

於佩也有自己的事情,她正式接手章伍樺的案子,開始整理資料。

充足而忙碌的一天落下帷幕,於佩踏著黃昏的晚霞回了家。

謝屹還沒回來。

話說,工作上忙起來,這幾天和謝屹的交流比較少,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不過算算時間,這會兒的謝屹應該正趕著工程吧。

於佩拎著小紙袋,小心翼翼地擰開謝屹的房間門把手。

頭一次,她沒有獲得對方的允許,擅自進了房間。

謝屹回來時,於佩正坐在沙發上觀看晚上的新聞聯播,抬眸看見他時,淡淡打了聲招呼。

他應了一聲,走過去靠在沙發上。

明明累了一天,還是先關心她的狀態,“工作怎麼樣?新的環境適應嗎?”

起初聽到於佩打算轉去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律師所,他心裡是有過疑惑的。

但她不是衝動做決定的人,她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他相信她。

隻不過……

謝屹腦海裡無故想起白天在繁華的街市遇見於佩與三個男人去服裝店的畫面。

理智相信是一回事,心裡的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他依舊不懷疑,隻是好奇,什麼樣的情況會讓她帶著三個大男人去服裝店呢?

直接開口問很顯然會顯得他小肚雞腸又猜疑。

謝屹捏了捏眉心,低沉的嗓音開始緩緩講起自己一天的工作。

“我上午帶著許誌遠去見了一個重要的客戶,下午在工地收尾,工程進入尾期,要做最後的收尾,不能出意外狀況。晚上回家前去看了一下老爺子,他狀態很好。”

於佩默默聽著,罕見地沉默了。

換做從前,她大概不會明白為什麼謝屹會無緣無故談論這些事情。

她隻會以為謝屹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刺激或者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心裡承受不住,想找個人談談。

以前的她聽到這些,隻會下意識反問:你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但是現在的她卻能很快明白謝屹的用意。

謝屹是想讓她也主動分享一天的工作。

這份看不見摸不著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建立的默契,讓於佩心裡有點摸不到底。

她沉默片刻,終究還是開了口:“我今天一大早帶著新同事去服裝店,給他們一人挑了一套西裝,算是見面禮,下午在整理章先生的資料,章先生你還有印象嗎?”

謝屹沒吭聲。

於佩之後的話他沒聽清,滿腦子隻盤旋著於佩為她的新同事挑選西裝的畫面。

說起來,她都沒給他挑過西裝。

儘管已經表明隻是送給同事的見面禮,謝屹心裡仍然控製不住地泛起酸澀。

什麼時候,於佩也能親自為他挑一套西裝呢?

“你發什麼呆啊,我問你話呢,你對章先生還有印象嗎?”於佩拿五指輕輕在謝屹面前晃了一下。

謝屹回神:“沒印象。”

簡單三個字堵住了於佩接下來的話,她鬱悶:“之前咱們去雲華商業城買禮物,那個手表店的經理送給我一個八音盒,你不記得了?”

謝屹果斷地搖頭,“不記得了。”

於佩:“……”

這人裝糊塗真是一把好手。

“可是我聽這位章先生說,他之前見過你,你對他一點也沒有印象嗎?”於佩不死心地問。

謝屹再度堅決搖頭,“沒印象。”

於佩:“……行吧。”

虧得章先生看到她一眼就認出她是謝太太,謝屹這會兒倒是撇得乾淨。

她歎了一口氣,緩緩提起往事:“說起來,之前去雲華商業城買禮物的時候,給咱爸買了手表,咱媽買了吸塵器,給玉溪哥買了硯台,給雪容買了化妝盒。給全家都買了,隻少了你的一份。”

“當時還讓你做搬運工,連份禮物都沒給你準備,有點不妥,我覺得該補一補,你去你房間衣櫃裡看看,我隨手挑的一件,不知道合不合身。”

“你可以試試,大了小了跟我說下,我明天去換。”

話還沒說完呢,謝屹已經先她一步起身。

三兩步衝進房間。

打開衣櫃,一瞧,裡面掛著一件墨綠色的做工精良的西裝。

原來於佩去給同事們挑選禮物的時候,也給他備了一件?

謝屹目光在西裝上停駐片刻,因激動稍稍顫動的手緩緩去觸摸這套似乎在發著光的西裝。像對待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將西裝雙手捧了出來。

他依言,脫下衣服,試了試這套新西裝。

西裝的尺寸剛剛好,仿佛量身定製,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

他拉開房門,靠在門框上,隔著一點的距離望向客廳裡坐在沙發上的於佩,輕笑:“真的是你隨手挑的嗎?”

柔和的燈光下,謝屹帶著淡淡的笑意站在房門前,墨綠色的西裝襯得他氣質變得幽深高貴。

於佩目光頓了一下。

果然,她就知道謝屹適合這個顏色!

良久的沉默之後,於佩移開目光,後知後覺又理直氣壯地回了一句:“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