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嫌隙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1 / 1)

諾大的房間, 隻剩下於佩高低起伏的呼吸聲。

她捏著錢包,一眼認出面前這張照片的出處。

那是她高中畢業證上的照片。

當時去老房子裡整理舊物時,死活找不到畢業證上脫落的照片, 原來是在這裡。

那麼問題來了, 這張照片怎麼會在謝屹手裡?

思來想去, 最大的可能便是老爺子塞給謝屹的。

想到之前老爺子一定要把她小時候的玩具塞給謝屹,於佩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她從錢包裡扣出照片, 決定收回自己的所有物。

將邊角泛黃的小照片攤在手心時, 腦海裡閃過許誌遠之前的話,動作一頓。

等等, 謝屹錢包裡的照片是她。

這說明……

於佩後知後覺感到驚悚。

她心裡一驚,原封不動把照片塞回去,扒開錢包使勁翻找,勢必要從錢包裡面找出另外一份照片。

可惜無果。

整個錢包裡面隻放了這麼一張照片。

於佩當場愣住。

結合前因後果, 一切似乎都在指明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個事實過於駭人, 驚得於佩怔在原地, 腳上千斤重, 半步挪動不得。

可能嗎?

於佩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照片,眼裡細碎的光澤湧動,交織著震驚與困惑。

直到客廳裡傳來謝屹一聲叫喚, 於佩才意識到自己在房間待得有些久。

她眉目一凜, 站起身將鐵夾子取出, 把錢包放回白色帆布袋, 合上抽屜,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謝屹在客廳已經等了半天。

看不到於佩反應的他同樣備受煎熬。

於佩應該已經翻開錢包看到照片,可她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也一直沒有出來。

他不得已, 出聲叫喚。

視線中,於佩拿著鐵夾子緩緩從房間裡走出來,面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動。

謝屹盯著她的眼睛,那雙眼睛也如平靜的湖面,沒泛出一點漣漪。

他垂眸道:“怎麼找了這麼久?”

於佩沒接話,拿著鐵夾子夾開兩隻核桃,愉悅地剝開殼,“有工具真是方便,比用手剝省力多了。”

說著又嘎嘣嘎嘣夾碎兩個核桃。

謝屹看著她的動作,眸色漸漸深了。

於佩大概是知道的吧。

以她的脾性,一定已經打開錢包。

但她選擇不知情。

她選擇在知道一切之後裝作不知情。

這是打算直接忽視嗎?

謝屹心裡泛起一點苦澀。

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大概就做好了要承受這樣後果的準備。

這大概是這些年不敢表露的原因。

比起明面上被強硬的拒絕,一個人懷揣著私人心思顯然要安全得多。

或許他該慶幸。

最起碼,於佩沒有當著他的面撕破這一切,沒有用強硬的拒絕來打破這麼多年維持著的平衡。

她隻是默默地選擇不揭露,一切保持在原來的模樣。

換個角度想,他該感激於佩這樣的不露聲色。

雙方關係從來都不是對等的。

他一直知道這個事實。

後知後覺的謝屹回想起自己剛才過於自信的舉動,覺得有些可笑。

他到底在期盼什麼呢?

是這些日子在床上的更進一步給了他錯覺麼,以為現在也可以同樣得到於佩的回應麼?

謝屹喉間發苦。

比他以往喝過的任何咖啡都苦。

他垂眸看著於佩熟練的夾著核桃,無數的感觸繞在心間,話到嘴邊隻剩一句:“我來吧。”

接過對方手中的鐵夾子,他慢條斯理開始夾核桃。

整個客廳裡靜得出奇,隻剩下鐵夾子與核桃的摩擦聲。

於佩任由他奪過鐵夾子,目光在他手上停駐片刻,很快剝離。

她自然地在旁邊落座,打開電視關注新聞聯播,臉上平靜如初,與往常的日子並沒有什麼兩樣。

那天,習慣了按時睡覺的她難得失了眠。

第二天一早,頂著一張無精打采臉進入律師所時,袁夢霞首先發現了她的異樣。

“於律師,你怎麼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袁夢霞關切地問。

自從知道於佩的留學背景後,袁夢霞對於佩的好感度急速上升,連打招呼的語氣也提高幾個分貝。

這一嚷嚷,惹得周圍同事都朝著於佩看過來。

“喲,咱們於律師平時都是精神抖擻,怎麼今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於律師啊,家裡沒出什麼事吧?”

“我看於律師氣色不太好啊,是最近太勞累了嗎?要好好注意休息啊。”

“難不成是案子有困難?那也不用這麼憂心,慢慢來嘛。”

……

大家七嘴八舌的話語立即點燃了律所裡清晨的第一道討論。

眼看就要沒完沒了,於佩出聲解釋:“沒什麼事,昨天沒睡好而已。”

聽到這個回答,袁夢霞立即湊上前,小聲道:“於律師,你是睡眠不太好嗎?我家隔壁有個老中醫,以前給我做過一個艾草枕頭,對睡眠很有幫助,我改明兒讓他給你做一個,保管有用!”

“不用了,我睡眠沒什麼問題,昨天這種情況是偶爾才出現,問題不大。”於佩不想麻煩彆人。

袁夢霞眉頭一挑:“喲,那昨天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昨天咱們去見喬老板,聊得很好啊,案子你完全不用擔心的。”

於佩:“……不是擔心這個。”

“那你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袁夢霞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於佩,她篤定於佩有什麼事情,擺出一副要分憂的架勢。

於佩盯了她幾秒,看來這人是要刨根問底了。

“的確有點事情,等下跟我一起去買水果,我再跟你說。”

得到於佩的承諾,袁夢霞果然不再追問,乖乖回工位工作。

中午,於佩找了個空隙將袁夢霞叫出去一起買水果。

去水果店的路上,袁夢霞沒忘記之前那一茬,追問:“所以於律師啊,你到底遇上什麼事情了?”

於佩看她一眼,斟酌著說:“我有個問題想你。”

“你說,”袁夢霞以為是工作上的問題,怕自己答不出來,給自己上了保險,“我知道的我一定回答!”

於佩猶豫幾秒,“你在什麼情況下會把彆人的照片隨身攜帶?”

袁夢霞:?

沒料到是這樣問題的袁夢霞愣了一瞬,很快回過神,“哦,我一般會把親人的照片隨身攜帶。”

說完覺得不太嚴謹,補充:“去世的親人。”

於佩:“……”

無法反駁。

於佩咳了咳,又問:“如果是沒去世的人呢?”

“那當然是我很喜歡的人啊,不然我把人照片隨身攜帶做什麼?”袁夢霞想也不想地說。

於佩沉默了。

她一沉默,旁邊的袁夢霞便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於律師,你怎麼了,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說得不對。”

“沒有。”於佩緩緩運了一口氣,心裡還是有些疑惑,“如果是你平時不怎麼搭理的人,你會把人照片隨身攜帶嗎?”

“當然不會!”

袁夢霞否認完,從這樣的問題中仿佛悟到一絲什麼,挺直胸膛,一本正經地解釋:“沒人會把不喜歡的人的照片隨身攜帶的,要是看上去不太搭理,那可能並不是不太搭理。”

於佩眼神一閃,“哦,怎麼說?”

“這和每個人的情感表達方式有關。”袁夢霞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就拿我舉例好了,我要是喜歡一個人,那我就會主動地去表達,去接近,就像我現在親近你,但是王律師就不一樣。”

“你看王律師也很欣賞你,他表面上就不會太表達,對待你的態度和對待我的態度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兩樣,有時候甚至看上去和我接觸得更多,但是他心裡一定更喜歡你,我看得出來。這就是一個表達方式的不同。”

……

聽了前半段覺得有道理的於佩正回想謝屹的性格,陡然冒出王律師的名字,她一愣,不可思議地盯著袁夢霞,“你在說什麼?”

袁夢霞一臉坦然,“我說王律師他其實也很喜歡……”

“打住。”於佩及時叫停。

縱然知道袁夢霞口中的“喜歡”並不包含太複雜的含義,於佩也覺得荒唐,“王律師這麼眼高於頂的人,哪裡會欣賞彆人。”

她默默把“喜歡”這個詞,換成了“欣賞”。

“可是王律師他……”

袁夢霞還想辯解,瞧見於佩臉上作色,似乎不太想討論這個問題,她識趣地閉了嘴,乖乖跟著於佩去水果店。

兩人提了幾袋水果返回去,順手分給了律師所的同事。

自從於佩進律師所之後,買水果這個傳統一直延續著,大家幾個月來已經習慣了於佩這種自己大方掏錢給律所創福利的舉動,每次吃水果總要送上一番真誠的誇獎。

“喲,咱們可真幸福啊,換彆的律所,肯定不會像咱們這樣隔差五有福利吧?”

“要我說啊,於律師你就該去找咱們李老板報銷。”

“是啊,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律所的福利呢,現在外面都傳咱們律所待遇好,說是天天有下午茶,這多虧了咱們於律師,免費給咱們律所宣傳了,於律師你可得去找李老板好好報銷。”

“哈哈哈哈,你們彆說笑了,咱們李老板呀扣得不行,多半不會報銷。”

“也是,要是老板都像於律師這麼大方就好咯。”

……

律師所裡的閒聊不經意落入正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的李勤年耳中,他面色有點僵。

這樣的調侃,在於佩初入律師所時無處不在。

那會兒李勤年渾然不在意,甚至有閒心厚著臉皮親自過去摻和幾句。

於佩大方的舉動他樂見其成,人家有錢發福利,福利給同事們帶了實惠,大家都高興,他自然也高興。

畢竟也不是他逼著於佩這樣做,這是於佩的自發行為,大家都開心的事情,他有什麼好介意的。

現在不同了。

猜疑的種子在心裡埋下,所見所言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現在的李勤年再聽到這樣的言論,會往深處想,會覺得於佩當初的舉動或許另有深意。

通過這樣大方的行為,現在律所的同事們大概心裡都是向著於佩的吧。

他成了小氣摳門的老板,於佩是慷慨大方的同事,在於佩的襯托下,他這個人倒是愈發鄙淺了。

李勤年收回目光,悶悶不樂回了辦公室。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回到家中。

妻子吳羽歡見到丈夫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主動問他:“怎麼了,律所出什麼大問題了麼?”

餐桌上夫妻兩人,加上兩個小孩,還附帶一個小姨子吳羽樂。

吳羽樂端著飯碗在李勤年臉上掃了幾眼,疑惑地接話:“律所沒什麼問題啊。”

作為律師所裡的財務,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她。

有什麼問題她還能不知道?

“沒什麼問題你姐夫怎麼愁眉苦臉的。”吳羽歡說著給李勤年舀了碗海帶湯,催促他:“彆皺著眉頭了,快吃飯吧,你到底是怎麼了?”

李勤年接過海帶湯,悶頭喝了一口,緩緩道:“我看公司裡的人都挺喜歡於律師。”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讓吳羽歡一愣。

她給旁邊小孩添了一碗飯,笑起來:“於律師和善大方,大家當然喜歡。”

這話讓李勤年眉頭輕輕皺起。

一旁的吳羽樂敏銳地察覺到李勤年話中彆樣的含義,立即接話:“姐,你是不知道,於律師在咱們律所裡可太受歡迎了,比姐夫都還要受歡迎。她天天給大家買水果,大家都誇她大方,說姐夫小氣呢!”

吳羽歡覺得好笑,望了李勤年一眼,道:“同事們說得也沒錯啊,你姐夫本來就沒人家於律師大方。”

“姐!”吳羽樂不樂意了,“你怎麼儘幫著彆人說話呀,姐夫哪裡不大方了,律所的設備不都是姐夫掏錢?大家說是於律師提了買電腦的意見,都誇讚她,可這錢是姐夫實實在在掏出來的啊。整個律師所不都是姐夫在撐著麼,於律師她就動動嘴皮子,也能得到一堆人吹捧,真是不公平。”

吳羽歡望了自家妹妹一樣,笑道:“那不得了,你都能明白的道理,律所的同事們肯定也明白啊。”

“於律師給大家買水果,大家白白得了實惠,總要說幾句好聽的話,你不能讓大家得了便宜連幾句奉承話都不說吧?大家吹捧歸吹捧,心裡肯定都明白這個律師所是誰在撐著,是誰給他們發工資。”

說完,吳羽歡目光轉向餐桌對面的李勤年,試探著問:“你難道是為了這個事憂心?”

李勤年沒吭聲。

吳羽歡嗤笑,“我說你呀,活了一大半年紀,怎麼這點道理還想不通,你一個老板,犯得著和底下的人爭這點面子麼?”

“我這不是……”李勤年想解釋,話到嘴邊,看了一眼不理解他的妻子,默默將話憋了回去,“行行行,飯桌上彆討論工作的事情,都好好吃飯吧。”

……

一頓晚餐無聲無息地結束。

在廚房裡收拾的吳羽歡趁空將李勤年叫到身邊,語重心長地開始舊事重提:“老實交代吧,你現在對於律師的印象是怎樣的?”

兩個小孩都在小姨子吳羽樂的房間裡玩耍,客廳裡安靜無人,隻有廚房還剩下一點動靜。

李勤年靜靜站在廚房裡,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沒說話。

不說話也是一種表達。

吳羽歡是個敏銳的人,吳羽樂都能留意到的事情,她能沒有察覺?

她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拖長了語調,坦白道:“於律師是個有想法的人,你以後不一定能留得住她,但我覺得她是個會感恩的人,誰對她好她會記得。”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你心裡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你不說,我就不追問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句,不管怎樣,於律師以後肯定會在這個行業裡大放光彩,如果以後沒法繼續一起共事,我希望你能做到好聚好散,不要把事情鬨僵,多一個朋友好過多一個對手,不是麼?”

……

這番話說得李勤年臉上發燙。

他作色,“你想什麼呢,這扯太遠了。”

吳羽歡一改之前餐桌上的笑意,臉色變得很嚴肅,“太遠了嗎?我看你的態度,這種事情似乎不會太遠,你心裡一旦有芥蒂,那就離散夥不遠了。”

她不是相信李勤年會怎麼樣,她是相信,以於佩的脾性,大概是受不了這樣的委屈,若是李勤年做得太明顯,於佩絕不會苟留。

吳羽歡正色道:“律師所裡的事情我向來不怎麼插手,我隻是想提醒你,當初人於律師是親自請來的,你肯定也是看中她的才能,但有才能的人通常都是有想法的人。不是誰都像王律師這樣沒有單乾的想法,你最初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世界這麼大,有能力的人多得是,你也沒本事把人家困一輩子,各人有各人的發展,各人有個人的磨礪,不需要去羨慕彆人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劫數,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你瞧現在社會發展這麼快,誰知道明天不會有另外的潮流覆蓋這個行業?”

“守住你自己的初心就夠了,不要忘了你當初為什麼想做律師,咱們一家能有現在這樣的生活我也很知足,你不必有太大的壓力。”

吳羽歡嘴上說著不懂,她心裡其實都懂。

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人,李勤年那點想法能瞞得住她?

這番話讓旁邊的李勤年沉默地低下了腦袋。

他一聲不吭往房間裡走,吳羽歡看著他消瘦的背影,歎息一聲,沒跟過去。

有些事總要他自己想明白、想通透才行。

走回房間的李勤年往木椅上一坐,昂起頭,呆呆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一些道理他都懂。

活了這麼多年,從剛開始的一無所有拚搏到現在,他當然不是初入職場的小白,或許就是懂得多了,心思也逐漸多了。

人一旦產生猜忌,很難再回到當初。

想當初,他見到於佩回國,心裡多高興啊。

一向被律所的同事們稱為小氣的他,為了招於佩進來,寧願給楊秋紅賠款,也要解除委托合同。

於佩剛進律師所那陣子,肉眼可見地與王律師不對付。

那時候他還倚仗王律師做業務呢,這樣的情況下都偏幫著於佩,私底下偷偷給王律師做思想工作。

當時的他,懷著對於佩的無限信任,寄希望以後也能攜手一起工作。

後來到底是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呢?

仔細想想,大概是人很難平靜地接受彆人的優秀。

他從一無所有攢成現在這樣的家底,每次過春節回老家都是長輩們口中朝小輩誇耀的對象。

在行業裡這麼多年,這一帶沒有比他做得更好的律師,這是他驕傲的資本。

可是某天,他發覺其實自己這些年的拚搏,彆人說不定朝夕之間就能完成,這樣的鴻溝讓他內心恐懼。

仿佛是對他這麼多年努力拚搏的無聲嘲諷。

李勤年重重歎息一聲。

哀涼的氣息環繞在整個房間。

或許他妻子說得對,彆人優秀是彆人的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管好自己就夠了。

李勤年收回視線,剛要從椅子上起身,房間門口,一隻腦袋從門縫裡擠進來。

吳羽樂探進腦袋,小聲說:“姐夫,我能進來和你談點事情嗎?”

“進來吧。”李勤年調整好心態,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問她:“你要和我談什麼事情?”

吳羽樂往椅子上一坐,雙手疊在膝蓋上,神情頗有些嚴肅。

“姐夫,我得給你透露一件事。”

“什麼事?”李勤年盯著她拘束的模樣,有些好奇。

吳羽樂在膝蓋上摩挲兩下,沒直接吐露,拐彎抹角地問了一句:“姐夫,你有沒有發覺王律師似乎很偏袒於律師?”

“有嗎?”

李勤年嘴上這樣回應,心裡卻不知不覺想起當時於佩被東方律師所挖牆角,王展延回來卻沒向他彙報這件事。

他直接問了有沒有這回事,王律師反而當著他的面表示相信於佩。

這麼看來,王律師是挺偏袒於律師。

“怎麼沒有,姐夫你真的沒感覺到?”吳羽樂不死心地問。

李勤年笑嗬嗬地說:“我看律師所的人都挺偏袒於律師啊,連新來的那個小袁,也挺喜歡跟著於律師。”

這話簡直戳到吳羽樂的心坎上。

當初小袁同學進律師所的時候,明明是和她最親近,最近不知怎麼了,小袁同學不常來找她,反而和於佩越走越近。

吳羽樂心裡有氣,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姐夫,你難道就真不怕啊?咱們律師所裡的人全都偏向著於佩,要是於佩哪天要自立門戶,那不是隨隨便便將咱們律所的人都帶走?”

剛想通一些的李勤年笑了一聲,“她要真走,我也攔不住,她能把人都帶走,那是她的本事。”

吳羽樂萬萬沒想到,才片刻的功夫,李勤年突然就轉換了想法。

明明剛才在飯桌上,李勤年不是這樣的態度啊!

她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姐夫,你現在能這麼自信地開口,是不是覺得無論怎樣,王律師都是彆人撬不走的人,律所靠王律師撐著,所以你才這麼豁達?”

李勤年不置可否。

某種程度上,吳羽樂說得沒錯。

彆人走不走他不知道,但他篤定王律師不會走。

王律師不走,律師所問題不大。

吳羽樂從他表情上得知自己的話沒錯,覺得好笑:“姐夫,那你就想得太淺了,你知道嗎,王律師他喜歡於佩!到時候於佩真要撬走王律師,你覺得你有幾分把握能贏?”

李勤年表情一冷。

頭一次用極其嚴厲的語氣批評她:“羽樂,你彆瞎說話!”

“我瞎說?嗬,姐夫,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你還記得當初我和王律師的約會麼?你知道為什麼沒成嗎?因為我發覺王律師不喜歡我,他喜歡咱們律所的於律師!”

這事在吳羽樂心裡憋了很久,今天好不容易傾吐出來,吳羽樂也就沒了顧慮,話語愈發刻薄。

“姐夫,你好好想想吧,你不覺得王律師對於佩的態度越來越好麼?你讓王律師做於佩的指導律師,你以為他心裡真的不願意麼?他估計都高興死了,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你自己去試試就知道了!”

這一晚,李勤年也罕見地失了眠。

第二天一大早,李勤年頂著一臉疲憊來到律所,頭一個遇見袁夢霞。

袁夢霞揚著一張笑臉打招呼,瞧見對方臉色不對勁,好奇地問:“李老板,你怎麼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李勤年打了聲哈欠,“昨晚沒睡好。”

“是麼?”袁夢霞小聲嘀咕:“看來咱們律所的人都有睡眠問題啊。”

在她獨自嘀咕的時候,王律師從她面前走過,直接繞道辦公室裡。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王展延拖開椅子坐下,直奔主題:“找我什麼事?”

剛才與李勤年對視時,李勤年朝他招手,指了指辦公室方向,他明白意思,立即起身過來。

對面的李勤年顯然沒睡好,眼底清晰可見的黑眼圈,人也沒有往常精神。

他拿起手邊的保溫杯,倒了一杯熱水,捧在手裡,慢悠悠地開口:“王律師啊,最近工作忙不忙?”

“老樣子。”王展延說。

李勤年忽視他的回答,“我看你工作挺忙,我給你減減工作量吧,帶兩個實習律師太辛苦你了,我想了想,打算讓咱們律所的黃邊榮律師來帶於律師,你看怎麼樣?”

王展延眉頭一皺,“於律師幫我的時候更多,她能替我分擔一點壓力。”

李勤年面上不動聲色,吹了吹面前的熱水,小酌一口,問:“那你是不讚成給她換指導律師咯?”

“是。”王展延態度坦然。

一方面,他是實話實說。

於佩在他手底下帶著,的確能幫到他不少。

另一方面,他也有點私心。

站在於佩的角度,現在換指導律師顯然不太合算,他是律師所裡案子最多的人,於佩在他手底下,起碼案源問題不用操心。

況且現在突然換指導律師,律所的同事們指不定要猜測他和於佩之間鬨了矛盾,若是這樣倒還好,要是有另外的某種謠言傳出來,對於佩是極其不利的。

他不想陡然換人。

王展延哪裡知道,他這副挑明了的態度落到李勤年眼中,反而促使換人一事塵埃落定。

李勤年沉默片刻,心裡發涼。

原本還在猶豫,現在看來,這人是必須得換了。

再讓於佩和王展延並肩作戰,恐怕最後兩人一個都留不住!

李勤年把保溫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我得和於律師談談,要是她同意換人,我希望你尊重她的意思。”

王展延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最後隻喃喃一聲:“好。”

——

於佩剛進律師所就被李勤年叫到辦公室。

李勤年一大早開會的習慣她也見怪不怪了,端著一杯茶水進辦公室時,她很熟練地拉開椅子坐下,將手中的資料放下,頭也沒抬地問:“李老板,一大早又有什麼事情啊?”

李勤年看她一眼,直言:“我想給你換個指導律師。”

於佩動作一頓,放下手中的資料,抬眸細細望向對面的人,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李勤年繼續道:“我是這樣考慮的,王律師現在業務多,讓他帶兩個實習律師實在太耗他時間,我想讓他隻帶一個,給他減輕一點負擔。”

“你和小袁都是他來帶,但是你有經驗,小袁沒有,她如果跟在王律師手底下能學到更多,所以我想來想去,想讓你跟著黃邊榮律師,黃律師是個勤奮的律師,你跟著他會學到很多態度。”

“好。”於佩想也不想地應下。

沒料到對方答應得這麼迅速,李勤年有些意外,準備好了的長篇大論還來不及傾吐又全部咽下。

“李老板,還有其他事情嗎?”於佩靜靜望著李勤年。

於佩這副坦然接受的模樣讓李勤年輕輕挑眉,“於律師,你沒有其他話要說嗎?”

“我還真有句話想要說。”於佩淡淡道。

“什麼話?”李勤年連忙問。

於佩輕輕將資料合上,臉上神色不明。

聲音壓得很低:“李老板,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