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來活 你是……謝太太?(1 / 1)

於佩的聲音很輕, 落在寂靜的辦公室裡,如雷貫耳。

李勤年愣了一瞬,顯然是沒想到於佩會直接問出這樣的問題, 臉上閃過一陣錯愕。

情緒轉瞬即逝, 再一抬頭,是慣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於律師, 你彆說笑,我對你怎麼會有意見呢。”

於佩盯著對方的眼睛, 沒回應這句話。

李勤年又說:“於律師,你彆多想, 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意見,這都是合理的工作安排,不存在什麼意見不意見。”

李勤年如今的話, 不知道還存有幾分說服力。

於佩不是毫無察覺, 李勤年的態度慢慢變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幾次意見不合,幾次爭吵,幾次爭得臉紅脖子粗開始的吧。

隻是,平心而論,爭吵從來都隻限於工作上的事情。

有什麼意見也僅僅在工作範圍, 她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李勤年也能聽她一些意見, 明明那時候的李勤年開明又大度, 不會在意這些旁枝末節。

很多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改變。

於佩輕輕歎息一聲,一雙漂亮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面前的人,聲音低沉:“李老板,如果我有什麼做得不妥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直接指出來。”

這是於佩的讓步。

她希望能用這樣的方式, 讓李勤年開誠布公談一談。

很顯然,這隻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李勤年沒有這個打算。

他笑著擺手,“於律師,你沒什麼做得不妥的地方,你是咱們律所裡數一數二的優秀律師,我號召大家向你學習還來不及呢。”

並不是所有的誇獎都令人愉悅,李勤年此刻的誇讚落到於佩耳中,隻覺得分外刺耳。

李勤年拒絕了與她好好談一場,拒絕了化解心事的可能。

於佩目光下沉,眼裡盛滿沉甸甸的情緒。

她想起剛去國外那陣子,經同學介紹,在餐館裡做服務員。

她英語口語流利,膽子又大,喜歡和客人們交談,熱情的態度讓她迅速在客人們積攢良好的口碑。認真做事的態度也讓餐館老板對她讚賞有加。

做了一個多月,餐館裡突然失竊,掉了幾百美元的現金。

後來她被老板解雇,老板懷疑是她偷了錢。

她怎麼解釋也沒用,因為沒有證據。

第一份兼職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了。

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知道,當初餐館裡的失竊案是那位介紹她去餐館工作的同學做的。

同學偷了錢,故意去餐館老板那兒告狀,指認是她的過錯。

至於原因,那位同學覺得她太出風頭了,做了一個月,肉眼可見受到周圍人的喜愛,奪去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光環。

這位同學給她介紹兼職時,熱情好心是真,後面背地裡陷害她時,用心險惡也是真。

她從來都知道人是具有多面性的。

隻是覺得事出必有因。

李勤年的因是什麼呢?

她現在也不過是勤年律師所裡一個小小的實習律師而已,一直在律所裡秉持著本分工作,要真算起來,她和李勤年應該沒有利益衝突才是。

李勤年是老板,她是打工人,這樣的關係,李勤年何必防著她?

於佩搞不懂他的想法。

想要開誠布公談一談,對方又不願意。

她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再次坦誠道:“李老板,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你要是對我產生了彆樣的想法,我希望我們能及時溝通。”

話到這個份上,李勤年也隻擺擺手,“好了好了,你彆多心了,我沒其他的想法,一切都是公事公辦,你彆多想哈,趕緊去工作吧。”

得,看來李勤年沒有開誠布公的打算。

於佩不再言語,她捧起資料,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接下來幾天,於佩準備好資料,慢慢轉到黃邊榮黃律師的手底下。

這樣的調動在律師所裡掀起一陣熱議。

“喲,於律師啊,你不是和王律師搭檔默契麼,怎麼突然轉到黃律師手下了?”

“於律師,你沒和王律師鬨矛盾吧?突然分開,我懷疑你們是不是鬨不和了?”

“你們彆瞎猜了,我聽李老板說是王律師太忙,可是咱們於律師應該能幫上王律師不少忙吧?”

“這下剩小袁同學一個人在王律師底下,她要忙死咯。”

……

當事人袁夢霞是最晚得知這件事的人,她隻不過去外面打印了幾分資料,一回來就聽到律師所裡鋪天蓋地的討論。

知道整件事的袁夢霞人都傻了,跑到王律師面前嚴厲地質問:“王律師,你和於律師鬨矛盾了嗎?”

王展延:“……沒有。”

“那為什麼於律師要調到黃律師那邊去!”袁夢霞想和於佩一起共事,這才沒多久,人就調走了,她心裡那個氣啊,氣得都忘了上下職位之分,逮著王律師一頓質問。

王展延心裡比她好不了多少。

他沒想到於佩答應了調動,當時李勤年對他說,如果於佩同意,他要尊重於佩的選擇,他答應了。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

看著於佩將工位搬到黃律師旁邊,王展延神情冷冷地收回目光,對著面前氣勢騰騰的袁夢霞道:“這個問題你恐怕得去問於律師。”

袁夢霞還真去問了。

一邊替於佩搬工位,一邊打探:“於律師,你為什麼要轉到黃律師那邊去啊,大家都還以為你和王律師鬨矛盾了呢。”

於佩整理桌上的資料,將李勤年的說辭複述一遍:“王律師太忙了,李老板想給他減輕一點工作量。”

“可是、可是有於律師你在,王律師的工作才是減輕的呀。”

袁夢霞不服氣地爭辯一句,隨後壓低聲音,湊在於佩耳邊道:“於律師,你和李老板是不是鬨矛盾了?”

於佩一愣。

連向來不太敏感職場上爾虞我詐的袁夢霞都察覺了這一點。

她哂笑:“你彆多想。”

“哦。”袁夢霞收回心思,沒再追問。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於佩的工位被調整到黃律師旁邊,方便之後的工作。

黃律師和李勤年同年,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

與李勤年不同,黃邊榮沒那麼大的衝勁與野心,日子馬馬虎虎過得去就行,所以他選擇了做一名授薪律師。

授薪律師不用擔心案源問題,拿著固定的工資,隻要律師所還在營業,就不會有餓死的一天,這樣的確壓力小了不少。

黃邊榮就這麼優哉遊哉地度過了大半輩子,這次陡然將於佩調到他手底下,他有點惶恐。

倒不是彆的什麼原因,主要是於佩這個年輕人,比他優秀很多啊。

他唯一的優勢是資曆,至於其他方面,他大概一個也比不上於佩。

讓於佩跟在他手底下做事,真有點讓他不自在。

好在於佩這人沒有恃才傲物,對他還算尊敬。

越尊敬他心裡越不安。

多優秀的一個苗子,跟在王律師手下好好實習不行麼,怎麼突然轉到他手底下來?

平時輕鬆慣了的黃邊榮難得起了一點想要發奮工作的心理。

眼看手底下唯一一件案子也快收尾,律所裡還沒有新的案件派給他,他頭一次主動地過來找李勤年談話。

辦公室裡,他坐在李勤年對面,開口:“李老板啊,最近要是有活,你多派點活兒給我。”

李勤年有些意外,“喲,老黃啊,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授薪律師的工資都是固定的,多乾活也拿不到更多的工資,以往的黃邊榮都是能偷懶就偷懶,能賴掉就賴掉,像現在這樣主動求活的行為,還真沒出現過。

李勤年好笑,“怎麼,讓於律師跟著你做事,激起你的表現欲,想在晚輩面前做個表率不成?”

“嗐,什麼表率哦,我就是想人家於律師跟著我,總不能讓她實習案子都湊不夠十件吧?到時候通不過考核,那不是我害了人家?”黃邊榮把心裡的擔憂如實說出來。

李勤年聽了,面上微怔。

他細細琢磨著黃邊榮,承諾:“你彆擔心,有合適的案子肯定優先派給你。”

得了李勤年的承諾,黃邊榮笑容滿面地離開。

可接下來的一整周,他等啊等,等啊等,始終沒等來任何案子。

悠閒的他望著座位旁邊同樣悠閒的於佩,心裡冒出一股歉意。

“於律師啊,以前跟著王律師天天忙活,現在跟著我一天到晚都沒什麼事情,是不是不太習慣?”

於佩靠在椅背上,笑著道:“習慣,怎麼不習慣,上班要是舒舒服服就能賺錢,誰願意忙死忙活啊。”

黃邊榮沒接話。

他不知道這是於佩的真心話,還是於佩為了安慰他所說的話。

兩人成了律師所裡最閒的兩個人。

為了不顯得無事可乾,隻得幫彆人整理一些基礎資料。

整理資料期間,看著袁夢霞跟著王展延一同出門解決喬老板的案件,於佩笑著朝他們打氣:“加油!”

看到如此樂觀的於佩,王展延和袁夢霞都沉默了。

一旁的黃邊榮更加沉默。

這哪是個事啊!

他起身,一臉嚴肅:“不行,我得去找李老板談談,上次說好了給活兒,怎麼到現在還沒有。”

於佩一把拉住他,皺著眉問:“黃律師,你之前找李老板談過話?”

“是啊,”黃邊榮也沒隱瞞,“我想著總得讓你做夠案件,所以交代李老板多給我安排一些活兒,哪知道到現在還沒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從於佩分到他手底下之後,他更清閒了。

這要換做以前,他得暗暗高興好幾天。

可現在不行啊,現在於佩還在他手底下呢,他得找點活。

“不用去找李老板了。”於佩思索著他的話,沉著臉說。

黃律師當場表示不讚同,“那那怎麼行,不找李老板,咱們哪來的案源?”

他做授薪律師做久了,養成惰性,手上基本沒什麼資源,不找李老板商量,他沒法獲得案源。

於佩望他一眼,淡淡說:“我有。”

“你有?”黃律師不可置信地盯著面前神色淡淡的人。

他知道於佩之前是在國外留學,也知道之前程老板和喬老板的案子都是直接上門來找於佩,心裡想著,難不成於佩還真有自己的人脈。

他湊近,小聲問道:“於律師,你打算自己找案源嗎?”

於佩含糊地“嗯”了一聲。

聽黃邊榮描述,李勤年似乎沒派案子給他。

她沒法確認李勤年的行為中存不存在故意的成分,但這些已經不重要。

既然沒案源,她可以自己有。

她偏過頭淡淡看了一眼黃邊榮,“黃律師,不知道你擅長打哪種官司?”

黃邊榮稍稍愣了一下,面上有些窘:“我嘛,擅長交通事故官司、離婚官司,總之一些小官司都可以,大官司可能經驗不是那麼足。”

於佩了然,“好,我知道了。”

她整理完彆人的資料,站起身活動活動禁錮,嘴裡喃喃:“看來是時候組織一場同學聚會了。”

之前李敏和周健一個勁地勸她將之前的同學們聚在一起,大家好好敘敘舊。

現在看來,這部分人脈要利用起來。

這才剛冒出要舉辦同學聚會的念頭,立馬來活了。

律師所裡走進一位衣冠楚楚的青年男人,男人儀表堂堂,進門要谘詢業務。

難得遇到主動上門的客戶,律所裡最閒的於佩充當接待人員,立馬迎過去將人請到座位上,打算問問對方的情況。

剛給客戶倒了一杯茶水,客戶盯著她的臉仔細揣摩,片刻之後驚訝出聲:“你是……謝太太?”

於佩一愣,警惕的目光落到對面人身上。

從面前端正的五官中,她找到一絲熟悉感。

快要想起來時,對面的青年男人先給了提示:“之前在雲華商業城,你和謝老板一起在我店裡買了一塊手表,不記得了嗎?”

於佩想起來了。

當時回國給謝屹家人準備禮物時,去過一趟雲華商業城,在一家手表店裡買過一隻手表。

隻是……

於佩眉頭深鎖,一動不動盯著對面的人,聲音發冷:“你之前認識謝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