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佩一臉沉默地從會議室裡出來, 不禁開始回想當天的情形。
那天她走出機場,一直沒瞧見謝屹的身影,以為他沒過去。
難不成,其實他是去了機場的?
那為什麼沒讓她知道?
悶不吭聲去了, 又悶不吭聲不讓她知道?那去機場有什麼用啊!
於佩不解。
她覺得今天回去得好好審問一下謝屹。
正思索著, 肩膀上傳來輕輕一拍。
她回頭, 李勤年那張笑出褶皺的雙眼溫和看向她, “於佩啊, 你昨天沒在家裡留宿,你羽歡姐念叨了一個晚上,讓我無論如何再請你們夫妻過來一趟,她說你答應了她的,你可不能反悔, 你看你這兩天有時間沒, 把對象一並帶過來吧。”
對面李勤年熱情的邀請, 於佩出聲拒絕:“我昨天才去打擾過, 怎麼好意思再去打擾。”
李勤年最怕聽到這樣的答案。
他馬不停蹄又邀請於佩帶對象去他家裡, 實際上也是害怕剛才的分歧讓於佩心裡產生意見。
於佩和這位錢強先生有私人糾葛, 他為了律師所的業務考慮, 這次沒站在於佩的立場,心裡怕於佩會產生隔閡。
聽到於佩的拒絕,李勤年佯怒,“於律師啊, 你這樣說的話, 那我就太傷心了,是不是剛才的事情你往心裡去了?”
於佩一愣,否認:“李老板, 你就彆多想了,我一向對事不對人。”
又不是李勤年騙了她的錢,她對李勤年產生意見做什麼。
況且這件事說來說去也是立場不同,她不看好接這個案件,是從她的角度做出判斷。李勤年作為律師所的老板,也會有自己的考量。
所以接不接她於她沒有太大的關係,她更不會因為這件事對李勤年產生彆的想法。
沒想到李勤年倒是心細,還能想到這一層。
見他不太相信,於佩誠懇道:“我真沒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既然沒生氣,那你這兩天找個空間時間,把對象帶到我家裡來,聽說昨天你對象都已經到樓下,你都不帶他上來看看,這像話嘛!”李勤年故意擺出一副長著的姿態。
於佩盯著他,知道這下不答應,李勤年恐怕又要疑心她起意見。
“行行行,我看看,找個空閒時間過去。”
見於佩終於應承,李勤年臉上笑嗬嗬,補充:“彆忘了帶上對象!”
“OK!”於佩拗不過他,比了個手勢,回工位去。
當天下班,於佩積極回家。
進門便問:“媽,謝屹在家嗎?”
魏春蘭在廚房裡擇菜,聞言,捏著十字花科菜葉子從廚房裡探出腦袋,“沒呢,他出去辦事了,說是今天不回來,明天上午回來。”
“是麼?”於佩皺眉,走去廚房,幫著魏春蘭放水,嘴裡喃喃:“我還有點事情想問他呢。”
魏春蘭一聽,好奇地將耳朵湊過去,“什麼事情呀?你問問我,說不定我能知道。”
這話不無道理。
於佩靠在案台邊,與魏春蘭肩並肩站著,一邊擇菜一邊狀似隨意地問:“媽,我回國那天的事情你還記得不?”
魏春蘭想也不想地說:“當然記得,我那天彆提多高興了,我還記得我做了好幾樣菜,一盤啤酒鴨,一盤水晶蛋餃,一盤藕蒸排骨,一盤鹽焗大蝦……”
於佩打斷報菜名的魏春蘭,“媽,我想問你,當天你讓謝屹去機場了嗎?”
“去了啊,我讓他去了,他一大早就出了門。”
魏春蘭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覺得好笑,“他那天起得特彆早,聽說你是上午到,我催著他早點過去等,他也答應了呀。”
“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最後是他一個人先回來,我以為他沒去接你,還把他臭罵一頓。”
這件事魏春蘭一直沒想明白。
照道理,謝屹要是不樂意做的的事情,他壓根就不會答應。
可那次答應了又沒把人接回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聽到魏春蘭的說辭,於佩已經大致了解整個事情。
看來那天謝屹的確去過機場,隻是不知道最後沒有露面。
該不會是沒認出她吧?
不可能啊,沒認出她,怎麼會去從錢強手中要回20塊錢?
想到那20塊錢,於佩將雙手在魏春蘭身上係著的圍裙上使勁擦了兩下,轉身走去婚房。
她記得那20塊錢一直放在抽屜裡面。
徑直走進房間,停在梳妝櫃的抽提前。
打開一看,錢果然還在那裡。
這應該就是她當初給錢強的那二十塊錢。
她之前一直以為是謝屹放在裡面忘了拿,或許是謝屹故意放在裡面,等著她拿?
哦喲,謝屹也不說。
這暗戳戳的,誰知道啊!
於佩將二十塊錢揣進兜裡,返身回廚房,繼續幫魏春蘭擇菜。
“媽,謝屹平時有什麼愛吃的零食嗎?”
這一問倒是把魏春蘭問住了。
作為母親,理應很了解兒子才是。
可是……
謝屹他好像的確沒什麼愛吃的零食啊!
魏春蘭沒了擇菜的心思,愣在那兒凝神細想。
兒媳婦問她關於兒子的事情,她回答不上來,那多尷尬啊。
“哦!我想起來一個,大白兔奶糖。”
於佩追問:“還有呢?”
魏春蘭語塞。
能想出一個已經費了她不知道多少心思,哪還能答出第二個,她實話實話:“佩佩啊,其實謝屹他就不愛吃零食,他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他吃零食,家裡以前的零食都被雪容一個承包,謝屹看也不看。”
這話倒是不假。
以前謝岩朋在大學裡教書,經常有些人情走動,人家看他家裡小孩多,會特意送些零食過來。
那都是一些國外的稀奇零食,在國內買都買不到。
謝屹一點也不稀罕,連嘗試的興趣都沒有,最後都歸謝雪容一個人獨占。
他是真不愛吃零食,從小就不愛。
唯一一次見他吃糖,還是學校辦完聯歡會,他回來,兜裡裝了一把大白兔的奶糖。
那時候可把她樂壞了,以為他終於愛上吃零食,貼心地買了一袋大白兔奶糖。
可他一顆也沒動。
這人也是奇怪。
魏春蘭收回思緒,篤定地說:“也就看他吃過大白兔奶糖,他應該是喜歡吃的。”
於佩“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吃過晚飯,魏春蘭收拾碗筷的時候,才赫然回過神。
不對啊,於佩為什麼要打聽謝屹喜歡吃什麼零食?難不成要買給他?
嘿,小兩口最近感情不錯嘛!
於佩都開始給謝屹買糖了。
魏春蘭笑容滿面,刷著碗也高興地哼起小曲。
謝屹打電話來通知行程時,魏春蘭第一個把這件事告訴他:“我跟你說件事,佩佩剛才跟我打聽你喜歡吃什麼呢,看來你們最近相處不錯啊!”
對面的謝屹一愣,“她問這個做什麼?”
“我不知道啊,我說你喜歡大白兔奶糖,你說她是不是要買給你啊?”魏春蘭猜測。
謝屹不信。
“彆多想。”
於佩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他買糖。
“怎麼就是多想了,我這是合理猜測啊,要不然佩佩乾嘛來問我這種問題,依我看……”
魏春蘭又開始習慣性地在他耳邊叨叨,謝屹打斷她的喋喋不休,“掛了。”
放下話筒,謝屹靠在電話亭旁怔神。
一旁的許誌遠見他神色不太對,問他:“怎麼了?”
“沒怎麼,收拾收拾東西,明天上午回去。”謝屹面無表情地吩咐。
許誌遠笑著接話:“早就收拾好啦!”
第二天上午,經過幾個小時的駕駛,許誌遠累得筋疲力儘,跟著謝屹進屋,倒頭就要睡覺。
在沙發上埋頭睡了一個鐘頭之後,謝屹搖醒他,準備一起出去吃飯。
還沒睡飽的許誌遠迷迷糊糊睜開眼,去衛生間拿冷水衝了幾下,清醒過來。
直到這個時候,許誌遠才有閒情打量整個屋子。
不得不說,這房子挺寬敞,做二人小窩簡直不要太舒適。
不虧是老程之前的乾部房啊。
這麼好的房子,老程之前死活不肯賣給他,謝屹一開口,人家立馬賣了。
嗬!
“屹哥,你老實告訴我,老程給你出多少價?他這房子該不會是送給你的吧?”許誌遠心裡那個羨慕嫉妒喲,滿眼泛著酸味。
真要是老程免費相送,他得當場酸成一隻檸檬。
“40萬。”謝屹說。
“哇哦!”許誌遠驚呼:“當初他買下產權也隻是這個價吧?也就是說,沒給你加價,原價賣給你?”
許誌遠當場流下羨慕的淚水。
這房子現在的價格起碼翻了一倍。
老程咋就不考慮考慮他呢,他這個單身人士,明顯更需要房子討老婆嘛。
40萬他還是付得起的,要是老程能拿這個價賣給他,他能當著馮碧華的面把老程親腫!
心裡正激動的許誌遠聽得謝屹淡淡道:“不是賣給我,是賣給於佩。”
“啊?”許誌遠愣住。
“什麼意思?你是說這房子是於佩買的嗎?”
謝屹點頭,“沒錯。”
許誌遠:!!!
於佩這麼有錢嗎!
許誌遠不信,“屹哥你誆我吧,是不是你背後默默掏錢?寫了於佩的名字?”
謝屹掃他一眼:“……你以為她說要買車是說著玩的?”
許誌遠再次愣住。
是了,的確聽於佩說過要買車。
一套房40萬,一輛車20萬,於佩輕輕鬆鬆就能掏出來,她是多有錢啊!
許誌遠覺得自己可能對於佩有點估算錯誤,他愣愣看向謝屹:“於佩在家嗎?”
謝屹警惕看他:“你要做什麼?”
許誌遠:“抱大腿!”
謝屹:“……”
玩笑歸玩笑,許誌遠依舊被怔住。
他萬萬沒想到於佩的經濟條件能這麼好,不禁感歎:“這麼一看,她的經濟實力和我差不多嘛。”
謝屹淡淡看他一眼,無情反駁。
“你想多了,你那點錢還沒法和她比。”
人家掙的是美元。
許誌遠:!!!
陷入懷疑人生的許誌遠呆呆往謝屹房間裡去,“你們倆夫妻是怎麼回事啊,一個比一個會賺錢。不行,我得去你們房間沾沾運氣。”
他說著去謝屹床上滾了兩圈,起身要往於佩房間裡去。
謝屹薅住他的衣領,目光冷冷掃過來。
許誌遠立即偃旗息鼓,“得得得,我不去我不去,嫂子的房間哪是我能去的嘛。”
“咱們吃飯去,吃飯去,肚子餓啦。”轉移話題的許誌遠鬨著要鑽出房間,餘光中卻瞥見床頭櫃下方一罐大白兔奶糖。
奶糖放在透明罐子裡,頂上係著五彩的彩帶,紮成蝴蝶結的模樣。
像是超市裡當成禮品出售的包裝。
許誌遠來了興趣,蹲下身把奶糖抱出來,驚歎:“嘿,沒想到你還喜歡吃糖啊,房間裡居然還藏了一罐糖,以前沒怎麼見你吃過啊。”
許誌遠話音一落,手已經把罐子擰開,從中掏出一顆奶糖,正要撕開包裝。
謝屹盯著他手中的大白兔奶糖,想起昨天電話裡魏春蘭的話,眸子輕輕眯起。
難不成這糖……真是於佩買的?
眼看許誌遠就要拆開包裝,謝屹上前,一把搶過,皺著眉頭將奶糖盒蓋蓋上。
不讓許誌遠觸碰。
一副小氣巴巴護食的樣子。
許誌遠傻了。
嘿!怎麼連顆糖都不給啊!
謝屹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
許誌遠不信邪,轉身又要去搶。
謝屹強勁有力的胳膊直接二話不說將人拽了出去。
“要吃糖找你老婆去買。”
許誌遠:“……”
他哪有老婆!
好嘛,不給糖也就算了,還對他單身嘲諷。
他的屹哥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大方的屹哥了!
——
於佩還不知道因為她的一罐糖,許誌遠正經曆內心的悲痛,她今天來律師所,也經曆著一件稀奇的事情。
吳羽樂燙頭發了。
這其實隻能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奇怪就奇怪在,吳羽樂的卷發發型和她的幾乎一模一樣。
她一大早過來就聽得同事們熱烈討論。
“喲,吳姐,你這頭卷發在哪裡燙的呀?好漂亮啊!”
“是啊,咱們律師所這下有兩個人燙了卷發,都還挺好看,搞得我也想去燙頭發了。”
“吳姐,你做這個造型多少錢?不貴的話,我明兒讓我老婆也去做一個。”
大家圍繞在吳羽樂身邊,七嘴八舌問問題。
於佩走進來的時候,有眼尖的同學發現端倪。
“哎呀,這麼一看,咱們於律師的發現和吳姐的發型一模一樣啊,都是這樣的大波浪。”
“於律師,你的發型是在哪家理發店裡做的呀?是不是和咱們吳姐一個理發店?”
“哈哈哈,你傻了呀,於律師的發型是國外做的,哪能和吳姐一個理發店啊。”
……
一件燙頭發的小事也能在律師所裡熱烈地討論半天。
大家習慣於自問自答,也沒有要求於佩必須接話。
於佩也清楚這一點,她任由眾人討論,一雙目光隻越過人群去打量吳羽樂。
吳羽樂長得秀氣,並不太適合這樣的卷發。
說好點聽,卷發會讓人的氣質更加成熟,說不好聽,看著顯老。
燙了卷發的吳羽樂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更大,並不符合她原本清秀的長相。
奈何周圍都沒人講實話,一個勁地誇讚。
“哦喲,吳姐這個頭發做得太漂亮了,看上去整個人和原來完全不一樣,氣質都變了,更好看了呢。”
“是呀,現在看著有女人味多了,還是適合卷發呀,吳姐,你早該去燙頭發啦!”
……
聽著周圍一堆恭維話,吳羽樂滿臉的開心抑製不住,笑得合不攏嘴。
這樣的情況下,於佩自然沒必要去做壞人。
但讓她違心地誇兩句漂亮話,她也不太能做到。
掃了吳羽樂幾眼,於佩隻笑笑,轉身朝工位走。
就在抬腳的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對勁,偏頭再看向吳羽樂,發覺吳羽樂身上穿著一件彩色橫條紋的緊身長袖。
她也有一件。
是那次謝雪容要相親,魏春蘭拉著她去服裝街時隨手買的。
怎麼這麼巧?
不過想想也是,那條服裝街人來人往,買到相同衣服的人數不勝數。
或許是巧合吧。
這點小事於佩沒怎麼放在心上,很快便忘記了。
於佩回工位辦公。
沒過片刻的功夫,王展延走到她工位,敲了敲桌面,“去會議室,我有點事情和你聊。”
兩人在同事注視的目光中走進會議室。
不等王展延開口,於佩已經猜到他的境況,哂笑:“是不是錢強的案子,進展出問題了?”
王展延沉默。
半天才開口:“警察局沒立案。”
這事早在於佩的預料之中,她一點也不意外,拉開椅子坐下來,面色平和地說:“是不是證據太少?”
“嗯。”
想到昨天跑了幾趟警察局的情形,王展延垂眸:“對方什麼信息都沒有,連名字都是假的,也沒留過什麼案底,去警察局根本查不到什麼資料。”
於佩不置可否。
對方既然心思這麼縝密,連房子和老婆都是租來的,怎麼可能用真名呢。
這根本就是一個爛攤子,想要追回幾乎不可能。
不過這件案子既然被王展延接了,他也不可能這麼快放棄。
“我打算去拜訪一下其他受害者,聯合其他受害者一起去警察局裡做口供,加錢強的涉事金額比較大,這樣立案的機會可能會大一點。”
聽起來是很清晰的路徑。
於佩聳聳肩,盯著王展延:“既然你已經有詳細的規劃,那你把我叫到辦公室裡來做什麼?”
王展延也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神色嚴肅:“鑒於你們之前認識,我想聽聽你對我的當事人的評價。”
“評價?”於佩攤手,“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嗎?我的評價之前都跟李老板說過了啊。”
“但你沒跟我說過。”王展延靜靜盯著她。
於佩咳了咳,“好吧,既然你要聽,那我也不避諱,我是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當初我回國,從機場出來,這人穿著紅馬褂,戴著誌願者的小紅包熱情幫我提行李,事後才告訴我要收費,20塊錢。”
“當時機場裡大概有十來個和他一樣乾這種事情的人,我不知道他們乾了多久,我隻知道他們專挑一些不常回國,不知道行情的人下手。”
“這人的人品可見一般,後來我拍了照,隨手去警察局舉報,幾天後沒再看到機場有人這麼做。我猜測吧,那個騙他錢的朋友應該也是這其中一員,所以當時聽著錢強聲淚俱下講述他的被騙史,我無動於衷。”
“王律師,既然你問到我頭上,那我也給你透個底,這個人是個大麻煩,最後你如果能夠幫到他,那最好不過,如果事情沒有按著他的期許發展,你到時候說不定都要被教訓一頓。出於同事之情,我先提醒你這一點。”
……
聽完於佩一長串的話語,王展延沉默。
他暗自思考,不發一言。
從會議室裡出來,拿了資料之後忙不迭走出律師所。
站在工位看著王展延走遠的吳羽樂心裡鬱悶。
她今天換了新發型,全律師所的人都關注到,連於佩也關注到了,怎麼就王律師無動於衷呢?
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真是氣人!
於佩慢慢悠悠從會議室裡出來,一抬頭就瞧見吳羽樂站在工位上,氣呼呼對著律師所門外乾瞪眼。
怎麼了這是,又有誰惹她生氣了?
於佩聳聳肩,沒在意。
第二天來律師所上班,於佩進門,看了吳羽樂一眼,發現她裝著一件白色v領針織衫,底下配著闊腿牛仔褲。
這一身打扮,於佩再熟悉不過,她有一款這樣的衣服。
難不成,又是撞衫?
那她和吳羽樂相同的衣服也太多了吧?
於佩轉念一想,或許現下也就這幾種款式比較時髦,既然吳羽樂突然要改變風格,可能也是挑中這幾款時髦一些的款式吧。
於佩心裡稍稍有點奇怪,也沒深究,繼續去工作。
這一天的王展延,直到下午才回律師所。
自從接了錢強的案子,王展延大半天都在外面奔波,回律師所的時間越來越少。
王展延回到工位,連忙打開電腦,忙亂間抓起旁邊的水杯,昂著頭往嘴裡灌。
哪料到杯子中一滴水也沒倒下來。
他喝了個空,也顧不上去倒水,放下杯子連忙去查看電腦上的資料。
一旁的於佩看得心酸,嘖嘖兩聲,倒了一杯水給他,出聲問:“怎麼樣?立案了嗎?”
“立了。”王展延頭也沒回地說,“不過還是有點困難,現在證據太少,警方那邊也不太樂觀。”
於佩見怪不怪,這是她一早就猜到的結果。
這注定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看著這兩天忙得腳不著地、連口水都沒時間喝的王展延,撇撇嘴:“這本來就不是個好差事,我和李老板建議過,不知道他怎麼交給你。”
大概是覺得交給彆人更加辦不了吧。
哪知道於佩這話正好被走進律師所的錢強聽到。
錢強當場愣住。
好哇,原來這個女人不僅給李老板提過反對意見,還天天在王律師耳朵邊吹涼風,難怪這幾天案件毫無進展,王律師也不太上心,原來都是這個女人在背後搗鬼!
不就是騙了她20塊錢嗎?
20塊錢對比他那五萬塊,算個什麼啊!
更何況那20塊錢轉手就被人給搶走了,說到底他也沒落到好處啊!
至於麼,至於在背後給他使小絆子麼!
錢強狠狠望了於佩一眼,抬腳轉身朝外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看來是得找人給她點教訓!
錢強的出現悄無聲息,他甚至都沒往裡面走幾步,很快退了出來,沒讓於佩和王展延觀察到。
於佩這話不隻讓錢強聽到,也讓從辦公室裡出來的李勤年聽到。
他原本就覺得於佩心裡可能存著意見,聽了這話,幾乎是確信。
他走出去,踱步到於佩身邊,笑著道:“於律師啊,之前讓你考慮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
於佩臉上沒什麼心虛的情緒。
她向來比較光明磊落,覺得說的話都是事實,就算是李勤年在場,她也會這樣說,所以沒什麼好心虛的。
聽到李勤年問話,她疑惑:“什麼事情?”
李勤年提醒她,“讓你帶對象去我家做客的事情啊。”
一直埋頭看電話的王律師手一頓,終於舍得抽出一點寶貴的時間看向兩人。
“哦哦,原來是這件事啊,那後天吧,他最近比較忙,好像後天才有空。”於佩斟酌著說。
李勤年一口答應,“行啊,後天是周末,大家應該都有時間,你們早點來哈。”
“那恐怕沒法早點,隻有晚上有時間。”於佩帶著些許歉意。
李勤年絲毫不介意,“沒關係沒關係,能來就行,早上晚上沒所謂,既然隻有晚上有時間,那來咱們家吃晚飯也可以。”
兩人在王展延的工位旁邊將這件事情定下來。
等到兩人一走,周圍空氣安靜。
王展延再也沒法先之前那樣專注於工作。
雙手搭在電腦前,目光盯著發出幽幽藍光的電腦屏幕,渾身提不起勁。
——
周末那天,謝屹有事沒在家。
這幾天一直沒怎麼見到謝屹,他似乎很忙,上次給他買了大白兔奶糖,也不見他來問一問,連這次去李勤年家裡做客,她也是在電話裡和他溝通。
對方似乎要忙上一整天,隻有晚上才有時間。
於佩等不了他,給他報了地址,讓他自己忙完,有空過去。
況且謝屹上次去過那個地方,應該還記得。
於佩從衣櫃裡掏出一件紅色的花邊圓領襯衣。
這襯衣沒彆的,穿上特喜慶,也不失洋氣。
這一次不是第一次去李勤年家裡,於佩已經輕車熟路,買了兩提禮物,拎著就過去了。
吳羽歡的房子裡,一家人都在準備著於佩和她對象的到來。
李勤年被打發去房間照顧兩個小孩,吳羽歡和吳羽樂兩姐妹在廚房裡做晚餐。
看著吳羽歡滿臉高興的情緒,吳羽樂相當不爽快。
“姐,我就不明白了,這個於佩有什麼好的,你看你,還非得讓姐夫再請他們過來做客,上次不是來過一次麼,你還沒照顧夠?”
吳羽樂就不明白了,怎麼於佩來過一次家裡,她姐姐就這麼喜歡人家呢?
還要馬不停蹄再請一次。
她也沒見於佩有什麼好的。
吳羽歡在一旁靜靜看著自家妹子,覺得好笑:“我說羽樂啊,我怎麼發覺你似乎對於佩有點意見?”
“沒有啊。”吳羽樂無辜地眨眨眼,“誰對她有意見啊,我隻是覺得姐你太熱情了,人家說不定都不領情呢,心裡指不定怎麼煩你。”
吳羽歡瞪了自家妹妹一眼,“於佩不是那樣的人,她要是真不喜歡,她會直接拒絕的。”
“喲喲喲,姐,你看你,才相處多久啊,你就這麼了解人家的為人了?”吳羽樂心裡有點不開心。
她姐姐吳羽歡對於佩表現出來的喜歡讓她心裡冒酸氣。
吳羽歡抬眸瞥了她一眼,沒反駁,隻是問道:“那人家於佩不好的話,你乾嘛去燙人家的發型,去學人家的穿衣搭配啊?”
吳羽樂被戳中,情急之下反駁:“誰學她了!難道隻允許她一個人卷發?隻允許她一個人這麼穿衣?”
看著吳羽樂氣急敗壞的模樣,吳羽歡在一旁捂著嘴輕笑。
“行行行,你可以卷發,你也可以這樣穿衣,都可以。”
她指著吳羽樂身上那件紅色的花邊圓領襯衣,笑著道:“我敢打賭,你這件剛買來的衣服,也是於佩以前穿過的款式,是不是?”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調侃,吳羽樂實在受不了,當場撂挑子不乾了,氣得用手上的黃瓜去拍打她姐姐的胳膊。
玩歸玩鬨歸鬨,晚餐還是要好好做。
作為姐姐,吳羽歡率先收起笑臉,嚴肅地說:“羽樂啊,我看你的確對於佩有點意見,於佩這人性子比較直,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對她講,真因為什麼事情和她起了矛盾,你也直接說,不要藏著掖著。”
“我相信以她的脾氣,是對事不對人,反倒會喜歡坦率的做法,你彆不喜歡人家,就暗戳戳地做些小動作,這樣可不好。”
被懷疑人品,吳羽樂當場發飆,“姐!你怎麼越說越幫著外人啊!我像是那種會做小動作的人嗎!
對於自己這個妹妹,吳羽歡心裡還是有幾分底,“我知道你不會這樣,我隻是覺得吧,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於佩這人以後的成就肯定很大,你姐夫的律師所困不住人家,我是希望你能多多結交點人脈,彆整天像個小孩子。”
吳羽歡的話語是從非常現實的角度告誡,可惜吳羽樂聽不進去,隻覺得自家姐姐一味地講於佩好話,一味地讚揚於佩,氣得她沒心思做飯,鑽進房間和李勤年一起帶小孩。
廚房裡瞬間隻剩下吳羽歡。
片刻之後,敲門聲響起。
是於佩來了。
於佩提著禮物,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吳羽歡打開門,看到門口隻站了一個人,臉色當場就不好了,“怎麼回事,說好帶對象過來,怎麼隻有你一個人?上次人家在樓下你都不讓他過來,這次你又……”
吳羽歡面露失望。
於佩趕緊解釋:“抱歉啊羽歡姐,我對象他在忙,我等不了他,自己先過來了。”
聽到解釋,吳羽歡才稍稍釋懷。
笑著看她:“你這人還真是……挺真實。”
一般人這種情況,都是等著和對象一起過來,她倒好,懶得等,自己先過來了。
不過這樣的性格倒是隨意,沒那麼多計較。
熱情地將人請進門,吳羽歡去招呼房間裡的人,“於律師過來啦!”
聞言,李勤年從房間裡出來,熱情打招呼,“喲,咱們於大律師來啦?來來來,快坐快坐。”
吳羽樂從房間裡探出腦袋,一瞧,她姐姐和姐夫接待得可熱鬨了,這於佩在家裡仿佛什麼了不起的客人似的。
值得麼!
吳羽樂一臉不愉快。
她從房間裡出來,也不朝於佩打招呼,提了垃圾便往外走,“我去樓下倒垃圾。”
說著毫不猶豫出門。
樓下,一群早就等在角落裡的人看到有人下樓來,立即弓起身子。
扯了扯錢強的胳膊,小聲詢問:“強哥,咱們一路跟過來的,你看是不是她啊?”
錢強躲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看到垃圾桶旁邊一個穿著紅色上衣的卷發女人。
光線昏暗,臉看不真切,不過模樣看上去挺像。
穿衣都是一樣,不是她還能是誰。
跟了一路一直沒找到機會下手,垃圾桶旁邊比較偏僻,倒是個好機會。
錢強憤憤地盯著不遠處的身影,聲音冷冷:“兄弟們,給我好好教訓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