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谘詢 放心吧,應該沒露餡(1 / 1)

謝屹這次回工地, 帶了一件很特彆的東西。

蔡慶瞧見了, 覺得稀奇。

那是一個木製玩具,小鴨子形狀,底下是半圓弧形,頭尾翹起來。

很普通, 非常普通。

蔡慶生在窮苦人家, 小時候家裡沒錢買高端玩具,平日裡都是自己做, 用竹子、用報紙、用木頭、用鐵片,能用來霍霍的材料都拿來造玩具。

木製的玩具對他來講不是什麼稀奇事, 稀奇的是謝屹的態度。

謝屹從小的生活比他要好得多,父親是高校教授, 一人的工資養活一家子都綽綽有餘, 從小什麼樣的玩具沒見過, 犯得著拿著一個木製玩具當寶貝?

不簡單, 這玩具肯定不簡單。

蔡慶坐在磚堆旁深思,想了半天, 終於悟了。

他思維受限,覺得木頭都是廉價貨,可木頭也分三六九等,貴的死貴, 便宜的放在路邊都沒人撿。

是了, 這玩具的製作材料肯定是高等材料。

以為悟出事實的蔡慶立即跑回休息室, 休息室裡, 謝屹真查看著抽屜裡的采購單。

蔡慶笑嗬嗬地往他身邊一坐,“屹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謝屹頭也沒抬。

蔡慶直言:“你那個木製小玩具是多少錢入手的?”

謝屹一愣, 輕笑,“彆人送的。”

竟然是彆人送的?

蔡慶有些吃驚,謝屹在外面打交道的人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互相送禮物,怎麼樣都不會太寒磣。

“哇,那肯定很貴。”蔡慶興奮地猜測:“是黃花梨還是紫檀木啊?”

謝屹停下動作,一本正經,“是無價木。”

無價木?有叫做這種名字的木頭嗎?

蔡慶一臉“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的表情,隨後想了想,謝屹在外面跑,見多識廣,肯定比自己有見識得多。

他一臉好奇地問:“那價格比黃花梨、紫檀木還貴?”

“嗯。”謝屹臉不紅心不慌。

“哦,那可長見識了。”蔡慶感歎一番,話鋒一轉,問道:“屹哥,你怎麼今天又過來了?”

這話問得謝屹眉頭微皺,連材料都忘了看。

還能為什麼,因為小玩具的事,於佩正生著他的氣呢。

魏春蘭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謝屹去工地了。

明明自從那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過飯後,謝屹沒再往工地跑,怎麼現在又去了工地,難不成和於佩鬨矛盾了?

懷著探究的心思,魏春蘭走到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佩佩啊,我能進來嗎?”

“可以。”

裡面傳來於佩清脆的聲音。

魏春蘭推門而入,一眼看到於佩手中的資料袋子,她在整理資料。

意識到於佩舉動背後的意義,魏春蘭心裡一驚,“你今天就要去提起訴訟了?”

“嗯。”於佩邊說邊將資料袋裝入包中。

魏春蘭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面,她怕於佩和娘家一哥一嫂的關係徹底鬨掰,但於佩也是個不聽勸的,這事多說無益。

魏春蘭心裡無奈,苦著臉問:“你請律師了嗎?我聽玉溪說,你的律師資格證在國內不能用?”

於佩解釋:“沒關係的,也不一定要請律師,隻要具備相關的法律知識,可以應付訴訟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就夠了,這一點對我來說不是事兒。”

“哦。”魏春蘭又問了一句:“那什麼時候開庭呢?”

“這得看法院排期。”於佩收拾完,準備要出門。

魏春蘭叫住她,支支吾吾問出最想問的問題:“佩佩啊,謝屹怎麼又去工地了,你們沒鬨什麼矛盾吧?”

於佩淺笑,“媽,沒發生矛盾,你彆操心。”

魏春蘭無言。

能不操心嘛。

她一顆心操得稀碎!

“好了,媽,我出門了哈。”於佩提起包,下樓離開。

出了小區,等在路口,正準備招出租車,一輛出租車卻不偏不倚停在她面前。

林香芬從車裡下來,將她手挽住,走到小區門口的角落裡。

“你這是乾什麼去?”林香芬問她。

於佩如實回複:“去法院,提起訴訟。”

林香芬看她架勢,早已猜到幾分,這事她懶得摻和,隻從包裡把一疊用信封裝著的錢遞給於佩:“幸好趕上了,再晚一點你就出門了,我把錢都帶了過來,一大早去銀行取的錢,都在裡面,一分不差,你要不當面數一數?”

於佩接過信封,看也不看,塞進包裡,“不用,我相信大嫂已經精確地數過。”

這話也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諷刺,聽得林香芬面上一陣發熱,她輕咳,“既然這樣,那就不耽誤你辦事了。”

“好。”

兩人見面不過寥寥幾句,很快再次擦肩。

於佩攬了車,沒有直接去法院,而是先去了一趟老房子。

老房子裡,老爺子正蹲在堂屋中央,搬著一塊木頭,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於佩沒進去,隻站在院子中央,將胡春芳叫喚到面前,從鼓鼓的信封中抽出兩張票子,遞過去。

“這兩百塊錢是這個月夥食費,給老爺子平時吃好點。”

魏春蘭盯著她手上的兩張百元大鈔,沒接,實話實說:“姑娘啊,你可能不知道國內的物價,一個月夥食費哪用得著兩百塊啊。”

大多數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兩百多塊,要是夥食費需要花費這麼多,還讓不讓人活了?

於佩想了想,“那你可以去給他買點滋補品。”

胡春芳深深望了於佩一眼,她眼眶有些發紅,接過錢感歎:“老爺子有這樣的孫女,是他的福分呢。”

“行,那我就收下來,我以後拿個小本子當賬本,買了什麼都記下來,儘量留下小票做證據,姑娘你以後來查看也方便。”

胡春芳做事很有條理,對於這個建議,於佩沒發表意見。

把老爺子交給這位家政阿姨,她很放心。

朝屋子裡看了幾眼,於佩抬步,轉身要走。

胡春芳叫住她:“姑娘,我有件事想和你說說。”

於佩轉身,瞧見胡春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裡發疑:“什麼事情?”

胡春芳指了指屋子裡的老爺子,坦誠地說:“昨天有個女人過來把老爺子帶走了,她說她是你一嫂。”

於老爺子為什麼會換保姆,胡春芳也有所耳聞。

據說前一個保姆就是這家裡第一個孫媳婦找來的,具有親戚關係,她昨天聽到來人是第一個孫媳婦,都沒敢太質疑,問了兩句,人家凶巴巴地把她懟了回去。

也是,人家現在對她這個新保姆應該是沒什麼好感的。

於佩目光一沉,“她來接老爺子?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來接老爺子做什麼?”

“她說她來接老爺子去家裡吃飯,她還說……還說……”胡春蘭有點開不了那個口。

見她支支吾吾,於佩猜到幾分,冷笑:“她是不是罵我了?”

胡春芳連忙擺手,“罵倒是沒罵,隻是話有點不好聽。”

“哦?什麼難聽的話?”

於佩起了興致,不著急走,靠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

“我想聽聽她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你但說無妨。”

胡春芳努力思索著昨日的場景。

“她說,你是個忘恩負義的,去大嫂家裡不把老爺子帶上,她還說你大嫂也是個黑心肝、勢利眼,隻顧得上巴結回國的小姑子,不管老人死活,說老爺子可憐,被你們拋棄,她看不過眼,說你們大擺筵席,她要把老爺子接去吃飯。”

於佩哼笑。

嘿,真稀奇,虐待老爺子的保姆是孟鳳梅找來的,現在孟鳳梅又跑來占據製高點罵其他人,她到底是玩哪一出?

該不會是在搞輿論戰吧?

知道她要去法院起訴,怕事情鬨開了以後在鄰裡之間沒臉抬頭,現在開始打著關心老爺子的名號行事?

嗬,小心思還挺多。

孟鳳梅不覺得自己小心思多,她覺得她大嫂林香芬小心思才多!

聽說於佩昨天去林香芬家裡做客,給於曉敏買了一個隨身聽,給林香芬買了一對金耳環,給於忠海買了超貴的茶葉!

孟鳳梅氣死了。

看著林香芬得便宜,簡直比她自己吃虧更難受。

林香芬心裡肯定高興壞了吧,估摸著昨天夜裡合不攏嘴,睡覺都睡不著呢!

嗬,於佩對大嫂倒是出手闊綽,怎麼對她這個一嫂就這副仇人模樣?

孟鳳梅心裡正編排著,林香芬找上了門。

給於佩送過錢後,林香芬直接打車來了孟鳳梅的小區,她進門,劈頭就問:“昨天手續都辦妥了吧?”

孟鳳梅覺得自己吃了大虧,態度不溫不火,甚至連杯茶水都沒給林香芬倒,“早辦妥了。”

林香芬不太放心,追問:“你昨天用什麼借口把老爺子接出來的?”

她怕於佩起疑心,昨天於佩在家裡已經疑心過一次,這次可彆再出問題。

瞧見孟鳳梅支支吾吾不肯說,林香芬心裡冒出不妙的感覺:“你說話啊,你用了什麼借口,你沒讓人家新保姆起疑心吧?”

孟鳳梅不太情願。

懶懶地張嘴:“放心吧,應該沒起疑心。”

林香芬冷哼:“你事實都不願意告訴我,你讓我怎麼放心?你難道還不了解於佩的性格?一丁點情況她都能順藤摸瓜,你最好是做得沒有漏洞,不然遲早被她發現!”

孟鳳梅被她問煩了。

不耐煩地站起身,“行了行了,我說,我過去把你和於佩都罵了一頓,罵她沒良心,罵你勢利眼,吃飯都不帶上老爺子,我把老爺子接出來吃飯,就這。”

林香芬嘴角輕抽。

“我看你是早就想罵了。”

孟鳳梅一聽這話,臉上立即騰出怒意。

“哦,是你讓我想個合理的不被懷疑的借口,我現在想了,你又有意見?你就說說,我這麼做難道不對?”

林香芬沉默。

她在孟鳳梅對面坐下,細細想了想,不得不說,這麼一來,於佩還真的難以懷疑,這樣的做法無疑是最符合情況的做法,隻是自己白白挨了一頓罵。

不用猜也知道,孟鳳梅這是借機罵人呢。

孟鳳梅早就看她不慣,找了機會還不得由著性子大罵她一頓?

林香芬心裡不滿,面上沒太顯露。

“行吧,手續辦了就行,塵埃落定,應該沒事了。”

林香芬急匆匆地趕過來也隻是心裡不放心,想過來問問信,聽到事情辦妥,她不想久留,起身要走。

臨走之際,聽得孟鳳梅酸溜溜的一句:“大嫂,昨天得了不少好東西吧?”

謔,這消息走得真快。

過了一夜,連孟鳳梅都知道了。

林香芬也不遮掩,“的確是,於佩出手還挺大方的,給我買了一對金耳環,給曉敏買了一部隨身聽,給忠海買了普洱茶葉,你知道那茶葉多少錢嗎?你去逛茶葉店,看到價格貴得離譜的那一款,就是了。”

說起這些禮物的時候,林香芬臉上是毫不遮掩的喜氣,她昨天心花怒放,的確是高興了一整夜,晚上差點興奮得睡不著覺。

雖說第一天去銀行取錢時心情跌了下來,不過仔細算計一下,這兩千多塊吐了出去,對比賣房子分到的錢,那簡直不值一提。

況且這事以後大概率也是要被於佩發現,現在吐出去了也算是在恰當的時機,怎麼想都不算虧。

林香芬滿臉的喜悅根本抑製不住。

她這副得意的樣子落到孟鳳梅眼中,無疑是故意過來顯擺。

孟鳳梅心裡本來就生著氣,瞧見林香芬以這樣一種得意洋洋的姿態炫耀,氣得緊咬後槽牙,心裡直滴血。

林香芬見好就收,也不繼續刺激她。

走到門口,她又輕飄飄來了一句:“鳳梅啊,要是你和於佩沒鬨矛盾,你也是可以請她吃飯的呀。”

咯噔一聲,孟鳳梅似乎聽見自己牙咬碎的聲音。

她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壓住上前打人的衝動,她從牙縫裡冷冷蹦出幾個字:“大嫂,你要是再不走,我恐怕要得罪你了。”

林香芬不多言,轉身離開。

沒走兩步,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驚天巨響的關門聲,整個樓道似乎都跟著顫了一下。

她嘴角輕揚,心裡舒服極了。

當初於佩回國,孟鳳梅不是上趕著要她來招待於佩麼,現在她招待了,落了好處,孟鳳梅心裡快慪死了吧。

林香芬心情極好地離開了小區。

在她離開小區的同一時間,於佩從老房子出來,直接去了法院。

在法院裡辦了手續後,她沒回家,打車去了市售樓中心。

依舊是銷售小譚接待她。

兩人坐在大廳一角,小譚給她遞了一杯水。

於佩做事不喜歡拖拉,開門見山:“前兩天看過的幾套房子都不太滿意,你手上還有沒有彆的房源?”

“喲,怎麼回事啊,一套都沒看中?”小譚有些意外,“這可都是很好的房子啊,於女士你有什麼要求,你具體跟我說說,我參考參考。”

“沒什麼太大的要求,普通房子就行。”於佩說。

小譚一臉為難,“沒什麼要求才是最大的要求啊,您要是沒什麼要求,那怎麼上次看的房子,一個都沒看中?”

於佩盯著面前一杯水,淡淡地笑,“上次要都是普通房子,我或許早就看中了。”

這裡話中有話。

小譚愣了一下,“怎麼不是普通房子呢,都是好好的房子呀。”

於佩也懶得打啞謎,“客戶第一批看的房子,大概率都不是什麼好房,能成交最好,不能成交,再帶客戶看第一批稍好一點的房子,這樣客戶滿意度也會提升,成交率更大。不知道你們行業是不是這個潛規則?”

小譚心裡一咯噔,正襟危坐,尷尬地開口:“於小姐,冒昧問一下,您是做什麼行業的?”

該不會是碰見同行了吧!

同行也沒必要跑其他地方買房子啊!自己圈子裡不是優惠更多?

小譚心裡忐忑,靜靜等待著,聽見對方開口:“我是學法律的。”

“哦!你是律師啊!”小譚眼睛一亮,追問:“在哪個學校讀的啊?”

“在國外。”於佩淡淡說。

小譚:!!!

小譚的態度立即變得恭敬起來,“喲,原來是從國外留學歸來的?你看你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你彆見怪哈。”

聽完客戶經曆,小譚肅然起敬,他立即殷勤地重新給於佩倒上一杯水,順手拿了前台水果盤上的蘋果,遞給於佩。

“謝謝。”於佩接過,放在面前小桌子上。

小譚嘿嘿一笑,摸著腦袋道:“於小姐,既然你是律師,肯定對法律很懂對不對?”

於佩沒接話。

小譚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他連忙找補:“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是聽見你是學法律的,想谘詢一下相關的問題,不知道於小姐能不能替我解解惑啊?”

“可以,你想谘詢什麼問題?”於佩說。

小譚看了一眼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都是一些同行。

他壓低聲音:“於小姐,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去外面談談?”

外面角落裡擺著兩張椅子,周圍安靜無人。

於佩看了一眼,點頭。

兩人轉移到外面之後,小譚湊過身子,聲音依舊刻意壓低:“於小姐,是這樣的,我昨天去辦了一下過戶手續,但是業主有老年癡呆,這樣的情況,有沒有什麼風險啊?”

“老年癡呆”這幾個字聽得於佩微怔。

她皺眉,“既然是患有老年癡呆,他是怎麼和你辦手續的呢?”

小譚也沒在意,和盤托出:“他孫媳婦在場啊,哄著老人家辦的。”

“孫媳婦”這幾個字聽得於佩心裡又是一怔。

最近發現的幾件事都是單獨的一根線,隱隱約約的,快要在她腦中粘合起來。

小譚前天說在老城區買了一手房,胡春芳說前天下午有人去老房子找大嫂,大嫂昨天說要還給她屬於她的那一份,胡傳芳說昨天下午一嫂把老爺子接走……

看似不相關的事情,或許其中千絲萬縷。

於佩拎起蘋果咬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問:“你過戶的那套房子,就是你前天說的入手的那套老房子?”

“對啊。”小譚沒設防。

於佩點點頭,嗯了一聲:“是在老城區哪一塊?”

小譚脫口而出:“望平街那一帶。”

“哦。”於佩又咬了一口蘋果,不動聲色:“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