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的比試告一段落後,緊跟著就是顧慎言在行宮大殿裡設宴請群臣與外國來的使臣。
喬月煙白天湊的熱鬨太多了,以至於現在隻能疲憊的坐在顧慎言身邊,一心隻想著睡覺。
金姝婉作為皇後,也坐在顧慎言旁邊,看到喬月煙略微困倦的面色,她責備道:“皇貴妃還是注意些儀態的好,畢竟,總不好叫那些使臣回到自己的國家,說我們天啟的皇貴妃,空有一副容貌,卻無半點規矩。”
喬月煙其實忍了金姝婉很久了,但這金姝婉仗著自己有了二皇子後,便時不時的跳出來惡心她,並在後宮刷一波存在感,真的讓人糟心。
輕輕放下手裡的筷子,喬月煙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顧慎言,嗤笑一聲,冷聲道:“我記得你曾經與我說過,隻要我想做皇後,便是天啟的皇後。”
喬月煙此話一出,全場寂靜,不明白瑞安皇貴妃這時候說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喬月煙卻不管自己的話有多麼震撼的效果,又接著問道:“不知你的話,如今還算不算數。”
顧慎言親自替喬月煙夾了塊芙蓉花糕,道:“你喜歡吃這些甜糕,朕的話,從來都是算數的。”
聽到顧慎言自稱“朕”了,喬月煙明白,顧慎言這是在變相的告訴所有人,他的態度。
果然,金姝婉臉色一瞬間變得非常難堪,又隨機轉為頹然,她憤恨的看了一眼喬月煙,到底是沒敢繼續說話。
喬月煙卻無趣的擺了擺手,道:“還是鄭皇後好,但我卻不想做什麼皇後。”
“我無意去礙著彆人,也莫要讓人總來礙著我的好,你說是吧,皇上。”
顧慎言知道喬月煙是在與金姝婉置氣,無奈的搖搖頭,接話道:“鄭氏自然是個好的。”
“莫要氣了,不長眼的人在後宮是不長久的,碟子裡的花糕也不要放久了,不然失了味道。”
喬月煙輕輕的拍了拍顧慎言的手,心裡這口氣出來了,歎了口氣道:“算了,做什麼拿鄭皇後與什麼雜七雜八的人比,平白的侮辱了鄭皇後。”
顧慎言寵溺的看了一眼喬月煙,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呀。”
聽著上面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下面的人心裡卻是各有各的計較。
尤其是承恩公夫人,當初她之所以幫金姝婉進宮,一是覺得她家世並不顯赫,還要靠著承恩公府,二是兩家確實又算得上親戚,她能在宮裡照顧照顧大皇子。
卻沒想到自己看走了眼,這金姝婉是個蠢貨,偏偏還狠心。
剛開始她頂多隻敢忽略了大皇子,如今有了二皇子後,竟是越發的磋磨大皇子了。
可畢竟是皇宮,承恩公府再怎麼想照顧大皇子,手也伸不到皇宮裡去。
再加上金姝婉又是實打實的皇後,雖說皇宮裡得寵的是瑞安皇貴妃,可無奈皇貴妃的性子誰都知道,她最不愛管宮裡的事情。
皇上自己又對後宮裡的事情不上心,這金姝婉即便沒寵,又在瑞安皇貴妃面前矮上一頭,可終究是占著皇後的身份,在後宮裡那也是風光大好的。
雖說如今有林妃與皇後打擂台,可畢竟她倆身邊都是有皇子的人,所以對元後所出的大皇子,她也是一樣不待見的。
即便林妃沒有直接對大皇子下手,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可想也能想到她從來不是什麼心善的,說不定心裡可能還巴不得皇後能趕緊將大皇子除掉,將來為自己的孩子清理一個障礙。
可大皇子他名義上還是養在皇後宮裡的,外人也不太能知道皇後私底下做的事情。
若不是冬梅與秋菊兩個丫頭私底下買通宮人向承恩公府裡傳了消息,隻怕是她們也不知道金姝婉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她怎麼敢的啊。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承恩公夫人想到這裡,恨恨的看了一眼上面被皇貴妃嘲諷的皇後,不屑的瞥了瞥嘴。
依著皇後那蠢貨,怕是早晚惹惱了皇貴妃被皇上收拾,她也不急,她定要好好看著她金姝婉到最後是個什麼結局。
她雖然恨極了繼後,可心裡想到自家閨女搭命生下的大皇子,她也隻能歎息暗悔。
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保不住女兒,也護不住外孫。
想到當初太後說,皇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可丈夫一心想要女兒進宮,自己一個內宅婦人,娘家長兄與自己又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再加上娘家兄長他與自家夫君心裡有著的還是同樣的打算,都是靠不住的人。
隻不過她的大嫂是壽平郡主,她能護得住自己的女兒,不像自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在後宮沒了性命。
沒了皇後不時的挑釁,喬月煙更覺無趣,靠在顧慎言懷裡,小聲道:“那南高國的小公主對周世子也是有意的,我這次可是做了次小紅娘,你說,她倆要是真成親了,是不是得感謝我。”
顧慎言與喬月煙咬耳朵道:“你是小紅娘,那我就是小紅娘的丈夫,小紅郎。”
顧慎言話剛說完,氣的喬月煙起身罵道:“你個沒正經的。”
賢妃本是正一臉興趣的看著喬月煙與皇上兩人的小動作,目光隨意的一瞥,就見到下首的安如錦突然站起來,像側邊走去。
黑夜裡賢妃看不清,隻依稀看到似乎有個男人的身影隱隱約約的,像極了自己年少時的愛人,等賢妃再要仔細看時,那人正好與安如錦說完了話,安如錦轉身露出後面的男人。
即便隻有一瞬間,也足夠賢妃看清那男人的臉了,賢妃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了又看,即便被安如錦又擋了半張臉,可賢妃心裡非常確定,那就是自己的愛人啊。
是自己年少時的愛人,是那個為了自己寧願被打死也不說不愛自己的男人,是那個能讓自己抱著必死的心態與皇上做交易的男人,是自己午夜夢回,夜夜入夢的愛人啊。
賢妃不敢相信他還活著,可他真的還活著。
宋歸塵自然也注意到了賢妃,當初自己不過是戶部尚書府裡的小廝,賢妃還是府裡的二小姐,她家裡人強硬的將自己與賢妃分開,又以自己的性命為要挾,逼迫著賢妃入了太子府,結果轉頭尚書府的人就要打殺了自己。
好在他的命硬,愣是從亂葬崗裡爬了出來,又投身了軍中,一點一點的從小卒爬了上來,直到做了安如錦的副將,跟著安如錦立了大功。
想到這,宋歸塵下意識的攥了攥拳頭,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終於可以與她站在同樣的位置上了,可她早已嫁為人婦,可明明,他倆才是最先相遇的啊!
若是沒有緣分,又為何讓他們遇到,若是有緣分,又何苦如此折磨他們!
他不想打擾她,可他的姑娘過得並不好,她不好,他又怎麼會好!
回想到剛才賢妃看到他時震驚又難過的目光,原來,她還記得他,沒有忘了他。
又想到剛才安如錦對他說的話,皇帝早就對戶部尚書起了疑心了,可笑那老匹夫還自以為將女兒送到皇宮裡就萬事大吉了,他且看著那老匹夫的下場。
但他的阿媛怎麼辦啊,戶部尚書府的人死不足惜,她的阿媛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的。
他的阿媛雖然有著二小姐的身份,可她在戶部尚書府過的還不如一個丫鬟,她從未享受過尚書府的好處,為什麼要陪著尚書府共存亡。
上面,賢妃自從宋歸塵出現後便有些魂不守舍的,她這幅樣子,喬月煙自然是發現了,想到安如錦在圍場時與她說的話,喬月煙總覺得今晚有些不同尋常。
不過賢妃這幅樣子確實與平常差彆太大了,喬月煙不得不出聲道:“賢妃可是哪裡不舒服,瞧著臉有些白了。”
賢妃自然聽懂了喬月煙的意思,明白自己失態了,強打起精神道:“是有些不舒服,想是過了些暑氣。”
顧慎言看了一眼賢妃,揮手道:“不舒服就先回去歇著吧。”
賢妃忙起身道:“諾,多謝陛下體恤。”
賢妃的提前離場,除了宋歸塵不解外,也隻有戶部尚書夫人皺了皺眉毛,壓下了心底的疑惑。
喬月煙靠在顧慎言懷裡,欣賞著面前喜慶的舞蹈,不時還能偷偷的聽一嘴顧慎言悄咪咪告訴她的八卦。
原來昨天晚上趙國公夫人因為女兒的事和趙國公哭鬨,結果趙國公在安如錦那裡受了一肚子氣,還被趙臨淵暗諷了一頓,他回來後不管趙國公夫人如何求情,毅然將趙倩曼送回了趙國公府,還讓老夫人派人看管她好好跪祠堂。
怪不得今日沒見到趙倩曼。
等歌舞罷,顧慎言吩咐玉和念了早就準備好的兩道聖旨,一石又驚起了千層浪。
第一道就是將南高國的公主阿依娜指婚給寧國公府的世子周文彬。
這聖旨一出,也隻有幾戶人家私底下感歎了兩句看好的女婿沒了,倒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
第二道聖旨卻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平王府嫡女福蘭郡主顧姿與榮德公府嫡女福樂鄉君薛淺將一同下嫁給南高國太子阿依諾,福蘭郡主為太子正妃,福樂鄉君為側妃。
聖旨一出,便有朝臣當即反對,就連林平侯也起身豁然反對。
要知道,天啟是一個強大的王朝,在他們眼中,邊陲小國都是蠻夷之地,就算和親,那也是下嫁。
而且天啟皇室中人本就少,這一下就嫁了兩位有爵位的姑娘出去,也莫怪眾人反對。
隻是在看一旁平王與榮德公的臉色,兩人卻沒多大反應,隻是接受這門親事時的臉色同樣都不太好看,然而兩人的緣由卻不同。
榮德公心裡的確是不樂意的,但他不樂意的卻是自己的父權被壽平剝奪了。
壽平郡主強勢,又是皇家身份,皇權不可侵犯,在薛淺的婚事上,他完全插不上手去,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壽平郡主,壽平卻是神色淡淡的。
全場最開心的莫過於上面的薛昭儀了,她與薛淺一個是郡主所出的鄉君,一個是妾氏所出的庶女,看到薛淺被賜婚給南高國的太子,還是個側妃,她怎麼能不開心!
這麼一算起來,那是遠遠不如自己的,薛盼兒心裡猶然生出一股子陰暗的快感。
就算有個郡主娘又如何,身份高貴又如何,哈哈哈哈她薛淺也有今日。
都說瑞安皇貴妃與薛淺交好,如今怎麼眼睜睜的看著薛淺去往南高國那小國而不幫忙,想來她們的交情也不過如此。
又想到薛淺與福蘭郡主一直都是形影不離的手帕交,如今好姐妹共侍一夫,可真真是姐妹情深呐。
或許是薛盼兒的眼神太過熱烈了,林文巧冷笑一聲,嬌滴滴道:“薛昭儀似乎很開心?”
自從林文巧生下三皇子被提為林妃後,便有事沒事的去找她的麻煩,薛昭儀雖然不待見林文巧,面上卻還是恭順道:“姐姐覓得良人,做妹妹的自然是替她開心的。”
林文巧從一開始便是極為不待見這薛盼兒的,剛想開口諷刺兩句,喬月煙卻突然開口道:“既然高興,等鄉君出嫁時,想必薛昭儀得要多填些嫁妝的才是。”
看到薛盼兒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喬月煙轉頭輕嗤一聲。
顧慎言在一旁道:“你與她一般見識什麼。”
喬月煙哂笑一聲:“看不慣她那樣子。”
聖旨即下,自然是沒有收回的道理,眾人隻好趕忙恭喜平王與榮德公,隻是恭喜的人沒看出多少開心來,被恭喜的人也不見得多開心,眾人此刻隻覺得尷尬極了。
因為這兩道聖旨,晚宴的氣氛被破壞了個一乾二淨,眾人隻好走程序般,僵硬著神色,熬到了宴會結束。
帶人都散去,隻剩下了顧慎言與喬月煙兩人,喬月煙呆呆的望著天上的月亮,似有所感道:“這麼做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吧,在這裡顧姿與薛淺之間的阻力太多,連你作為皇帝,都是無法成全她倆的。”
“南高國仰仗著咱們天啟,就算日後她倆的事情暴露出來,那邊的人也不敢做什麼吧。”
“咱們一起下嫁兩位皇室貴女給他們南高國,也算的上是給了他們天大的榮耀了,放心吧,她倆在南高國隻會比繼續呆在天啟好。”顧慎言的聲音在喬月煙身後響起。
“而且,薛淺若是個有手段的,日後南高國掌權的還說不定是誰呢。”
喬月煙看了一眼顧慎言,還是選擇相信他道:“望一切都如你所說吧。”
顧慎言拍了拍喬月煙的肩膀,“你莫要小看皇家的人,她們可沒有一個是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