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喬月煙從小宴上回到棲鳳宮的時候,顧慎言正在書房與幾位大臣商討政務,他看了一眼下面的人,放下手裡的折子,道:“今天就先到這吧。”
幾位大臣聞言,恭敬的行禮後陸續的退出了禦書房。
等他們走遠,顧慎言看向推門進來的玉和道:“貴妃還在小宴那嗎?”
玉和趕忙道:“棲鳳宮來人說,貴妃娘娘她已經回了棲鳳宮了。”
顧慎言歎了口氣,道:“也罷,走,咱們也去棲鳳宮。”
此時的喬月煙正坐在桌子前出神,連顧慎言進來也沒有發現。
直到她被一把抱起來後,才驚呼道:“這是做什麼呢。”
顧慎言抱著喬月煙,坐在剛才喬月煙她坐的地方,開口說道:“宮宴上可有人惹你生氣了?”
喬月煙放鬆了下來:“沒有,就是待得沒意思。”
顧慎言蹭了蹭喬月煙的臉,道:“不喜歡那副頭面嗎?”
喬月煙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顧慎言,無奈道:“你這樣有意思嗎?”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正好最近得了一套金玉雕的薔薇頭面,適合你。”
顧慎言像是沒聽到喬月煙的話一樣,自顧自的說完後還不忘從玉和手上端著的匣子裡拿出那副頭面來,打開放在喬月煙面前,歪頭問道:“漂亮嗎?”
一拳打在棉花上,喬月煙隻覺得無力。
看著顧慎言手裡拿著的金玉纏枝薔薇頭面,喬月煙伸手拿起一隻步搖,金玉纏繞成的薔薇花栩栩如生。
精致,美好,卻極為脆弱。
顧慎言從她手裡拿過那支步搖,簪在了喬月煙頭上,端詳了會兒,又親自替她換上了一支金玉薔薇的花鈿,才滿意道:“你就適合這些華麗的東西。”
喬月煙摸向頭上戴著的步搖,明明剛才被顧慎言的體溫暖的早就有了溫度,可她依舊覺得它冰冷沉重。
像是一道枷鎖,壓在了她的心裡。
解不開,掙不脫,彆無他法。
她又怎會不知呢,顧慎言這是在特意回應她下午的時候在小宴上說的那番話罷了。
“我不喜歡華麗的東西。”
“你就適合這些華麗的東西。”
喬月煙摸了摸頭上的步搖,恍惚的說道:“顧慎言,不喜歡的東西,強留著也是無用的。”
“靈……喬兒。”顧慎言頓了頓,輕笑一聲,看向喬月煙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胡鬨的孩子一樣,“沒有什麼有用,也沒有什麼沒用,至於喜不喜歡……喬兒啊喬兒,選擇權從來都不在你這裡啊。”
喬月煙她挺直了一晚上的肩膀一瞬間塌了下來,她無力的靠在顧慎言懷裡,眼裡是滿滿的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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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皇後的肚子慢慢的大了起來,遂將宮務一並交給了賢妃打理。
本來皇後是想交給喬月煙管理的,卻被喬月煙給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顧慎言也知道她不愛攬事的性子,索性就直接下旨讓賢妃暫代六宮的事。
和皇後肚子大起來的速度一樣快的是選秀的日子,兩件事撞在一起,人們一邊忙著選秀的事,一邊還要眼巴巴的關注著皇後的肚子。
所有人都在等著皇後誕下的龍嗣是男是女呢。
而喬月煙知道選秀的事情時,不僅沒說什麼,反而突然生出一種不切實際的期望。
近些日子以來她倒是喜歡上了學琴,可惜天生五音不全,簡直是折磨教她的樂師。
顧慎言每次看到她拿著把琴彈的時候,也是滿頭的大汗,顯然也是被荼毒良久了。
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期間薛淺帶著王嬌翹還進宮了幾次。
喬月煙是真的挺喜歡王嬌翹那小丫頭的,每次從宮裡出來後,王嬌翹手裡都拿著好幾盒的小花餅。
喬月煙進宮的日子也快一年了,卻依舊風光受寵。
盛寵之下卻遲遲沒有喜事傳來,不免讓人猜想幾分的,要知道,自從瑞安貴妃進宮後,皇上除了看望皇後以外,已經許久未曾留宿在其他宮妃處了。
獨寵之下,瑞安貴妃的肚子沒有動靜這實在是不正常。
皇上那邊沒動靜,就連瑞安貴妃自己也不著急,這不僅是讓宮外人看不懂,就連宮裡的皇後和賢妃也看不懂。
按理說,宮裡的女人,沒有人不想要一個子嗣傍身的,就連皇後都不例外。
尤其是對於如今盛寵的喬月煙來說,如今的盛寵雖然看著熱鬨,可皇上還年輕,這份盛寵又能堅持多久呢,沒有了寵愛,還沒有子嗣,那現在的寵未來說不定就會變成催命的符了。
喬月煙不是蠢的,皇後不信她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依舊不著急,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還有皇上的態度,男人嘛,遇上一個極為喜愛的女子,她就不信皇上他就不想要一個兩人的孩子。
可看著皇上的態度,也是不著急的無所謂樣子,這很不正常。
但不管多麼不正常,皇後都不會去試探,這宮裡,好奇心重的人是活不長久的,尤其是好奇皇上的事,那可就真的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啊。
相比於宮裡人,宮外人想的就簡單了,他們是巴不得瑞安貴妃永遠生不出來才好。
有閨女準備著送入宮的人家自然是對瑞安貴妃堤防著的,想著法的打聽後宮的情況。
那些沒有野心的人家,也不怎麼見的著瑞安貴妃,所以算起來,竟是隻有薛淺與王嬌翹兩人算的上是和瑞安貴妃的關係還不錯的。
安如錦倒是有心結交瑞安貴妃,不為彆的,就為貴妃那句小宴上的話,安如錦就能記一輩子。
可惜她在京城熟人都沒幾個,就更不用說進宮了。
“瑞安貴妃是個好人。”安如錦放下手裡的紅纓槍,誠懇的說道。
“嘖嘖,我又沒說貴妃她的不好。”趙臨淵吊兒郎當的躺在椅子上,還順手拿了串葡萄往嘴裡塞。
“可惜了,進了皇宮。”安如錦伸手搶過趙臨淵手裡的葡萄,挑眉看了他一眼。
“好了,咱們不說她了,我送你的雪鴞呢,嘿嘿,給皇上的那隻其實是個小的,我偷偷給你留的這個才叫精神。”說完,趙臨淵還不忘朝著安如錦傻笑兩聲。
安如錦:“……”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嗎。
安如錦沒理他,吹了聲口哨,那隻雪鴞竟是飛了過來,正好落在了趙臨淵頭上。
趙臨淵:“……”
安如錦:“噗”
趙臨淵伸手欲把雪鴞抓過來,啟料這雪鴞竟是有靈性似的,拍拍翅膀飛到了安如錦肩膀上,還衝著趙臨淵張了張嘴。
趙臨淵:“……”
“它剛剛是在嘲笑我嘛,一定是,本世子今天非把它抓了燉湯不可。”
安如錦摸了摸自家的雪鴞,笑道:“好了,你不是在鴻臚寺當值嗎,怎麼天天往我這裡跑。”
聞言,趙臨淵又癱了回去,得意道:“本世子這是有先見之明的選了個清閒的鴻臚寺,怎麼聽你的語氣這麼看不上我的職位。”
“現在的日子多好,又沒有戰敗國來京城,也沒有到朝貢的日子,本世子當然是天天閒著了。”
安如錦拍拍衣袍,坐在趙臨淵邊上,道:“怎麼越大越不可愛呢,記得小時候你跟在我屁股後面,那叫一個軟軟糯糯的,進宮做了太子伴讀,像換了個人似的。”
趙臨淵滿臉黑線:“再提小時候,本世子與你同歸於儘,我可是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男人。”
安如錦摸摸趙臨淵的頭,笑道:“行了大男人,我要沐浴更衣了,你悄悄的從小門走,本姑娘可不想明天在京城聽到我與趙世子私會的事情傳出來。”
趙臨淵嬉皮笑臉道:“其實,你要是真的嫁不出去了,我娶你啊。”
安如錦回頭給了他一拳頭,笑罵道:“臭小子,再說我嫁不出去,姐姐收拾你。”
趙臨淵笑著“哎呦”了兩聲,轉身的時候,卻是很輕的說了句:“我真的娶你啊,安如錦。”隻是聲音太小了,風一吹,就飄遠了。
趙臨淵從安將軍府的小門偷偷溜出去的時候,苦笑道:“明明從小就認識了,見一面卻和做賊似的。”
獨自走在大街上,看著滿街的喧鬨,竟是平白的生出了股子落寞。
“趙光良。”
聽到有人喊他,趙臨淵轉身,就看到寧國公府的世子周文彬朝他走來。
這寧國公府是書香世家,寧國公周郎是桐廬書院的院判,他們一家子身上都有一股子讀書人的刻板勁兒。
不過據趙臨淵所知,其他人是真刻板,可喊他這人就不見得了。
寧國公府嫡出的那倆兄妹,一個裝模做樣,一個大大咧咧。
周文彬就是裝模做樣的那個,面上瞧著是位儒雅清雋的人,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子讀書人的淡泊感,實際上,嘖嘖,趙臨淵他都不想多說。
不過趙臨淵與這周文彬之間的交情是頂好的,剛才那一聲“趙光亮”也能看得出周文彬對他的親近。
所以對於周文彬的德行,趙臨淵心裡是門清的。
“子杉,你這一聲喊得一點也不讀書人呐。”看著周文彬朝他走來,趙臨淵挪迂道。
周文彬上來就給了趙臨淵一拳,後才解氣的說道:“趙光良,走了兩年,回來了也不給我個信兒,真是個狼心東西。”
趙臨淵一手搭在周文彬肩上,嬉皮笑臉的模樣看著都欠揍,他道:“哎,這不是沒來得及嘛,走,今天咱兄弟倆喝酒去。”
周文彬揮開肩上的人,皺眉道:“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有辱斯文。”
趙臨淵“謔”一聲,道:“你可拉到吧,竟整這嚇唬人的樣子,你瞧瞧你妹妹,就不像你。”
“是嘛,趙臨淵,你在說什麼。”周玲琅突然冒出來,瞪著趙臨淵道。
“哎呦,小叮當什麼時候來的。”趙臨淵訕訕道
“哼,又被小錦收拾了吧。”周玲琅懟道。
沒錯,趙臨淵他們四個私下裡的關係是很好的,也正是因為安如錦,趙臨淵才會認識的周文彬。
安如錦的母親楚夫人回京的時候正巧碰上寧國公夫人在上香的路上被山賊劫持,楚夫人是有好身手的,也曾跟隨安大將軍上過戰場,隨即便殺了那些山賊。
因為這件事,寧國公夫人從那之後就親近上了楚夫人。
她們兩家也走的愈發近了,聽說楚夫人戰死在邊城的時候,寧國公夫人大悲之下,還病了許久。
楚夫人確實是個人物,之所以叫楚夫人,而不是將軍夫人,就是因為先皇他曾親自賜下了第一護國夫人的誥命,所以大家也都跟著叫了楚夫人。
“你們這是要去將軍府?”趙臨淵吊兒郎當的問道。
周文彬點點頭,歎了口氣:“家母最近念叨極了小錦,叫我們接她去府上住些日子。”
周玲琅也老氣橫秋道:“母親想撮合小錦和我哥的婚事,你是知道的,我哥與小錦根本不可能。”
“小錦最近都不願意來我家了,這不我母親實在念叨極了,我們兄妹倆才來了,母親這麼做也真是的。”
趙臨淵聽到這話猛地一抬頭,看著周文彬道:“其實你倆在一起也挺好的。”
周文彬盯著趙臨淵的眼睛,半晌嗤笑道:“你真這麼想的?”
趙臨淵首先轉過了視線,低著頭頓頓道:“至少與你在一起她能過得好。”
周文彬冷哼道:“什麼是好,相敬如賓?我還不願意呢。”
趙臨淵卻抬頭壓抑到:“你說什麼。”
周玲琅在一邊覺得不對,想上前阻止,卻聽她兄長對著趙臨淵一字一字的說道:“我說她不願意,我也不願意,廢物。”
周文彬說完,回頭朝著周玲琅喊道:“走了,玲琅,去接小錦。”
周玲琅跟在自家突然爆發的兄長身邊,縮了縮脖子問:“哥,你和趙臨淵剛才怎麼了。”
周文彬看了看自家妹妹,糊了糊她的頭,說:“看他慫了吧唧的樣子,給他點動力。”
周玲琅卻是一腦袋霧水,根本不知道他哥哥那是什麼意思。
至於後面的趙臨淵,看著她們兄妹倆走的方向,苦笑一聲,自嘲道:“我確實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