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喬月煙的到來,就注定了今天的宴會不會簡單。

眾人雖然面上都不顯,心裡卻各有各的計較。這瑞安貴妃也難怪能夠得到皇上的偏寵,容貌氣質且先不談,就是在與眾人的談笑之間,難得的端的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更令人驚訝的還是上面的鄭皇後與賢妃兩人對她的態度了,看起來竟是與貴妃相處的還算不錯的樣子。

賢妃那人大家心裡都清楚,每次給人的感覺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淡模樣,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表裡如一了。

如今看著她與瑞安貴妃有說有笑的樣子,怎會不讓人感到驚訝。

而鄭皇後這人,是打小照著皇後培養出來的,既是中宮,又是皇上結發的妻子,如何平衡後宮,照顧好皇上的三宮六院,那也是自小就學的技能。

所以相比於賢妃給人的震驚感,鄭皇後倒也不算顯眼。

而且最主要的是,鄭皇後她也難得的是個和善人,所以看她對瑞安貴妃的態度,眾人頂多覺得果然如此,也沒有讓人有什麼特彆驚訝的。

宮裡的三位其樂融融的相處,與眾人心裡想的勾心鬥角的修羅場是差距甚遠。

這下面人的心理喬月煙是不知道的,皇後與賢妃卻是心知肚明。

狀似不經意的掃了底下人們一眼,賢妃扯了扯嘴角,尤其是當她瞧見她那生母,那位尊貴的戶部尚書夫人看著她的眼神裡充滿了不滿與失望,賢妃心裡更是不快極了。

一想到他們滿口的家族榮耀,卻做進了偏心之事。

輕飄飄的舍棄了自己,狠心把她送到了這吃人的皇宮裡。

她的人生被毀了,她又憑什麼讓那些踩著她的血肉上位的人享儘便利呢。

賢妃心裡越恨,面上就越冷靜,甚至於她還破天荒的笑著說道:“在這坐著也是怪無聊的。”

喬月煙被賢妃的話吸引,撐著下巴看向賢妃,給她接話道:“是挺無聊,還枯燥無趣。”

說完還打了個哈欠兒來身體力行的證明她說的話不是假話。

鄭雪玲輕笑一聲,溫聲道:“不知各位夫人有什麼想法,咱們在這坐著也是怪沒意思的。”

王嬌翹眨了眨眼睛,學著大人的樣子有模有樣道:“以前的宮宴無外乎跳舞彈琴,每年都是一個樣子,是忒沒意思了。”

看到自己喜歡的美人貴妃也巴巴的看向自己,王嬌翹又挺了挺小身板,說:“倒是跟著表姐去各家的宴會玩,自己作詩繪畫,最後在添些彩頭,又有趣又有意思。”

說完,還眼巴巴的看著喬月煙,看的喬月煙心裡一軟,抬了抬手,道:“這有意思,要不就這樣吧,都說這京城的小姐們個個都是才藝雙全的,今兒個不妨也來比比?”

鄭雪玲看了眼眾人,果不其然的看到幾家小姐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情願,心裡哼笑一聲,怕是那些小姐貴女們自恃身份,看不起從圍場出來的瑞安貴妃,不願意在她面前展露才藝。

也不想想,就算是從圍場出來的人,如今卻也是宮裡頂頂尊貴的貴妃娘娘。

現在的世家早就不複百年前的榮耀了,皇恩浩蕩,誰又比誰高貴呢。

她隻知道啊,誰得了那浩蕩皇恩,誰才是真的尊貴。

鄭雪玲心裡的想法隻是一瞬,面上依舊笑著說道:“如此,就聽瑞安貴妃的吧,不過瑞安也彆隻動動嘴皮子說說,不添些彩頭進來,我們可是不饒的。”

喬月煙想了想,伸手招了招一旁的落雁,道:“前些日子,玉和才送了一副青金落鳳頭面來,就算作彩頭吧。”

羅貴人此時卻突然出聲道:“皇上可真是偏寵姐姐,有什麼好東西都先往姐姐宮裡送。”

這話可不是什麼好話,皇後還在呢,皇上有東西卻先往貴妃那裡送。

這事皇上做得,可這話喬月煙卻接不得,接了就是大不敬,就算皇後是個心性再好的,怕也是心裡會過意不去。

下面的夫人們互相看了看,瞧瞧,平靜都是暫時的,宮裡最少不了的就是風雨了。

喬月煙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羅貴人話裡的意思,她看了看羅貴人,突然嗤笑一聲,這一動靜不僅笑懵了羅貴人,連下面的夫人們也不明白,瑞安貴妃她是個什麼意思。

“好東西?不過一副青金落鳳頭面罷了,又算的上什麼好東西。”

“貴妃這話說的,單單一個鳳字,便已是尊貴了。”羅貴人咄咄逼人道。

喬月煙可不慣著她:“沾了字又如何,就算是他將那位置送我,我都不稀罕,羅貴人,你心裡想的可不見得是我想要的,以己度人不是這個度法。”

這話不隻是在警告羅貴人,也是在說給底下眾人聽。

她喬月煙本來就不想做這什麼勞什子的瑞安貴妃,憑什麼顧慎言將她拘在宮裡就拘在宮裡,憑什麼這些妃子動不動就來找她的麻煩,她又何其無辜。

這話說完,就連一向沉穩的皇後臉上都閃過一絲驚訝,看起來皇上這還是強扭的花,還是朵烈性的花。

“好了好了,羅貴人雖然話說的不對,但有句話說的也有道理,皇上叫玉和公公親自送的頭面,就這麼拿出來做了添頭怕是不妥。”鄭皇後出來打圓場道。

喬月煙笑笑:“也不算。”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金鳳釵,她接著道:“頂多算是給我這金鳳釵的時候,順帶的玩意兒,不過太過華麗了些,我還是喜歡這金鳳釵。”

“不喜歡的東西,強留著也是無用。”

說完,毫不猶豫的示意身後的落雁回宮去拿那頭面。

賢妃也望過來,淡淡道:“既然這樣,也不能光讓瑞安貴妃一人出這彩頭,咱們宮裡的姐妹們還是該都添上些的好。”

皇後抿抿嘴:“是這個理兒。”

柳貴人臉色卻有些不好了,心裡暗恨賢妃的多嘴,她們都是貴女出身,手裡自然有好東西,貴妃是個受寵的,手裡的東西更是又好又多,她們出是應該的。

那羅貴人,雖與自己同是貴人,可她是官家女,自己是宮女出身。

自己手裡的東西都是這麼多年來她一點一點辛苦攢下的,現在賢妃一句話就要添些東西進去,她心裡又怎能不惱。

抬眼看到那叫落雁的小丫頭端來的青金落鳳頭面,果然是極為華麗的,連在場的夫人小姐們心裡都閃過一絲驚詫,原以為瑞安貴妃是個沒見識的,卻不想,禦賜的東西,哪裡會有差的呢。

鄭皇後也詫異道:“本宮瞧這頭面是頂頂好的,妹妹就這麼拿出來了?”

喬月煙指了指自己的金鳳釵,不在意的說道:“這東西雖然好,卻不適合我,適合的才是最好的,皇後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鄭皇後聰明的沒接話,隻是朝瑞安貴妃笑了笑。

這話怎麼聽怎麼是在指責聖上,她可不敢接。

賢妃看了看頭面,又看了看瑞安貴妃,搖搖頭歎道:“原想著隨便添些東西敷衍一下,這下子是躲不過去了,也罷,我那有一面彩繪的金鏡,雖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卻也勝在是外來的,稀奇些。”

羅貴人跟著默默道:“那妾就添一副白梅耳墜吧,那還是當初太後娘娘賞的。”

看了看羅貴人,柳貴人咬牙道:“妾那裡有一枚藍玉鐲,就算作彩頭吧。”

鄭皇後笑笑:“那本宮隻能將那日皇上賞的鮫綃紗拿出一匹來了。”

壽安郡主歎道:“可是南海進貢來的鮫綃紗,聽說每次隻貢五匹。”

鄭皇後點點頭,柔聲道:“本宮那裡恰有三匹,正好拿出一匹來做彩頭。”

賢妃打趣道:“那這可是大手筆了,妾聽的都想試試了呢。”

鄭皇後也跟著說笑道:“這可不行,你都是賢妃了,還要和這些小丫頭們爭這些,羞不羞了。”

喬月煙懶洋洋的問道:“那比些什麼啊,琴棋書畫?”

鄭皇後想了想:“畫吧,這禦花園大好的景致,也莫要浪費了,決出個前五甲來,這彩頭就分下去好了。”

說完,拍拍手,讓宮女太監們將那紙筆什麼的送上來。

將紙張分給眾人,喬月煙看著底下的人,無聊道:“也不知誰的畫好。”

壽平郡主這樣的夫人們是不參加的,聽到喬月煙的話,想了想,說:“平王府的福蘭郡主做得畫是頂好的,可惜平王妃身體抱恙,福蘭郡主要照顧平王妃,錯過了這次宮宴。”

承恩公夫人接道:“不過除了福蘭郡主外,福樂鄉君的畫也是極好的。”

壽平歎了口氣,苦笑道:“淺丫頭她的畫啊,你那是高看她了。”

承恩公夫人看出來了壽平郡主明顯的不想多說,索性轉移話題道:“除了她們,康平伯府的金淑婉,她的畫也是好的。”

說完,她還特意指了指金淑婉她所在的位置,喬月煙眯眼看去,那人正立在那作畫,顯然看出她是比其他人多了份流利順手在裡面的,隻可惜面上一副的小家子氣。

說話間,已經有人做完了畫,讓小宮女送了上來。

最上面那張,就是那個金淑婉的,顯然,說她畫技不錯就真的是不錯,沒有諷刺。

喬月煙匆匆看完就放下了,支著耳朵仔細的聽著眾人的評說。

金淑婉畫的確實是個好的,喬月煙特意看了兩眼金淑婉,隻見她面上也明顯是有些得意的。

福樂鄉君薛淺卻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壽平郡主身邊,等眾人說到她的畫時,也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林文巧她向來是最看不慣薛淺的那副模樣,總覺得她裝模作樣。

再加上薛淺她與福蘭郡主顧姿交情好,兩人畫的畫也好,她比不過她們。

可如今這薛淺作畫的水平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退步了,還做那樣的姿態,林文巧心裡是更加看不過去了,更覺得她是在裝模作樣。

林文巧忍不住諷刺道:“以前作畫,可是除了福蘭郡主外就是福樂鄉君了。”

薛淺眼皮都沒抬,淡淡道:“久不作畫,生疏了。”

林文巧冷笑道:“可再生疏,也該有感覺的,怎麼鄉君的畫卻如此……如此的匠氣,就像是那大街上賣畫的人畫的似的。”

故意將薛淺比作街邊賣畫的人,林文巧就想讓薛淺難堪。

薛淺果真變了臉色,但良好的修養卻讓她找不到反駁的話,正一時尷尬著,突然一個姑娘冷聲提她說話道:“林小姐應該懂得適度的道理,薛小姐貴為皇家鄉君,斷不得與那街邊的人作比。”

喬月煙抬頭看那個替她說話的人,卻是一位爽朗的姑娘。

那姑娘頭上的裝飾也不像彆人的那樣繁多,隻簡簡單單的挽著一根素銀釵,卻迎面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皇後在旁邊說道:“那是安將軍唯一的女兒安如錦,安將軍與其夫人伉儷情深,身邊沒有通房侍妾,所以兩人膝下隻有這一位女兒,閨名如錦,是最近才回京的。”

喬月煙聽出有隱情,又見那姑娘隻一人坐著,身邊竟是沒有一個長輩。

壽安郡主接著道:“當初咱們天啟與金國交戰,邊城被困,楚夫人寧死不開城門,安小姐也冒險領著一隊騎兵突破金軍的封鎖向在北邊的安將軍求援。”

“可惜等安將軍還是來晚了,他趕來的時候,金兵已然破了城,楚夫人在城樓上被金兵一箭穿心,就那麼去了。”

“聽說,那時候楚夫人還懷著八個月的身孕,被金兵剖出來時,已經是個成型的男胎了,而那時的安如錦也不過十二歲。”

壽安郡主講的時候興致不高,臉上還隱隱有些悲傷,停頓了下,她繼續道:“楚夫人與安將軍就是在邊境認識的,這件事情發生後,安將軍就自請守在邊境,將膝下的女兒送來了京城守孝,想來也是怕女兒出事。”

喬月煙看了眼安如錦,果真看到在她的發髻後邊簪了一朵小白花。

林文巧知道說話的人是安如錦,來京城還不滿三年,也知道她母親的事情,但她心裡卻也是極看不上安如錦的。好好的女兒家天天的舞槍弄棒,還非得去那邊境,死了也是活該,他們一家果真是毫無教養的武將粗人。

林文巧皮笑肉不笑道:“適度,不過是探討畫罷了,說來也是,安小姐的畫就與適度無緣了,今天也是難為安小姐了。”

薛淺冷冷道:“夠了,作畫講的是合心,林小姐有這說嘴的時間,還不如先去練練自己的畫技,也免得惹人笑話。”

林文巧冷哼一聲,卻沒在說話,畢竟薛淺也有皇家身份。

安如錦則是朝著薛淺點了點頭。

等她坐回去的時候,一旁的小姐妹周玲琅緊張道:“你與那人計較作甚,她仗著自己的模樣,想著入宮做主子娘娘呢,你又是何苦招惹她。”

安如錦爽朗一笑,反而安慰周琳琅道:“無事,就是看不慣她那樣子,一副小人嘴臉。”

周玲琅歎口氣,說:“我也是看不慣她,隻可惜了老榮平侯,聽說他的嫡子是個極為風光霽月的人,可惜去得早,便宜了如今的榮平侯。”

“不過你放心,她要是找你茬,我給你出頭,現在她又不是宮裡的娘娘,怕甚,我也看不上她,挑撥這個挑撥那個的。”

安如錦聽著周玲琅的嘟囔,微微一笑。

上面的喬月煙卻是已經無聊了,催促道:“看著前五甲都是誰呀。”

鄭皇後指著金淑婉的畫道:“一甲,大家若是覺得沒有異議,那鮫綃紗可就是她的了。”

接著又翻出來林文巧的畫,鄭皇後笑著道:“這個就是二甲了,妹妹的青金落鳳頭面到也是配她的。”

隨後她又點了點周玲琅的畫,說道:“這個就是三甲了,那彩繪金鏡就給她吧。”

鄭皇後說完,又對著賢妃笑道:“這前三甲都讓我說了,咱們這裡,畫畫好的可是賢妃啊。”

賢妃淡淡道:“娘娘誇讚了。”

看了看薛淺的畫,賢妃點頭道:“鄉君的畫一向很好,如今雖說少了些靈氣,技巧卻是在的,當得起四甲。”

又看了眼林文巧身後的林文俏:“榮平侯府三小姐畫的也是好的,第五甲自然當的上。”

賢妃話落,林文巧面色就有點不好,她斜了林文俏一眼,隨即才與眾人一起領賞。

林文巧雖然像是對著林文俏,眼睛卻是看著金淑婉說道:“真是沒想到三妹也是有些東西的,不過也要適度啊,這畫還是講究隨心的,可不是討巧。”

金淑婉是林文巧那一派的人,自然聽的出來林文巧話裡的意思,知道她是在嘲弄薛淺與安如錦,也跟著她諷刺道:“隨心,可沒了靈氣,怕是隻能討巧了,不然怕是連適度都不行。”

說完還看了眼薛淺,無不得意。

喬月煙聽得煩,楚夫人巾幗不讓須眉,當得起一聲英雄,她向來尊重英雄,尤其是能在古代留下點滴的女子便是更為讓人尊重了。

安如錦十二歲帶兵救母求援,安將軍駐守邊境,安家滿門忠烈,是最不該被嘲弄的。

喬月煙冷冷的看了一眼林文巧與金淑婉,故意道:“本宮瞧著安小姐的畫著實不錯,本宮很喜歡,我用鮫綃紗和你換如何。”

說完,林文巧與金淑婉同時變了臉色,不懂瑞安貴妃此時說話的意思。

安如錦卻站起來行禮道:“娘娘喜歡就送給娘娘好了,這畫配不上鮫綃紗來換的。”

喬月煙卻是擺擺手,隨意道:“若要論配,這些畫誰的都配不上,可畫裡的東西,就算是十匹鮫綃紗也配不上,閉月,去拿一匹鮫綃紗來給安小姐。”

安如錦畫的是邊關寒霜,黑雲壓城下是血紅的黃沙。

聽懂了瑞安貴妃的話,安如錦難得的釋然的笑了笑。

喬月煙說完,又看了眼薛淺,道:“福樂鄉君有空可以帶著小嬌翹來棲鳳宮坐坐,我那裡有好吃的小花餅。”最後一句話是對著王嬌翹說的。

果然,小丫頭兩眼放光。

說完,喬月煙從坐位上站了起來,朝著皇後道:“我乏了,便先回宮了。”

也沒管旁人,說完她便竟自走了。

皇後笑著點點頭,又看了眼臉色鐵青的金淑婉與林文巧,和氣道:“瑞安貴妃隻是性子直爽了些。”

壽平郡主卻誇讚道:“但瑞安貴妃卻是個難得的通透人。”

皇後但笑不語,小丫頭們的交鋒大人是不便插嘴的,而同輩的皇後與賢妃作為宮裡的貴人,也不適合摻和進去。

那林文巧她們又咄咄逼人的厲害,壽平郡主心中在如何的不喜,也隻能由著小輩們交鋒。

可貴妃卻是個不講規矩的,聽不慣就懟了回去,順手替薛淺與安如錦解了圍,壽平郡主心中自然對瑞安貴妃很有好感了。

薛淺可是她女兒,女兒被嘲笑,做母親的當然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