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 96 章 混亂大修羅場(4)(1 / 1)

寧枝再醒來時察覺到屋子的一些地方似乎和入睡前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她清醒了一會轉頭, 果不其然看到容和景坐在客棧的桌子旁拿著本書。男人俊逸非凡, 但是強行入室的樣子真的很淡定。

她愣了幾秒,然後把被子蒙在了頭上裝死。

——“你能不能走。”

容和景笑了笑:“好不容易見到,沒有寒暄幾句就要我走?”

美人不說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如果連遠在揚城的容和景都趕過來的話……她趕緊拿出了333發給她的那個視頻,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下。

這可不太妙。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可是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

有點太突然了QAQ

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她隻能半推半就地上了容家的馬車。美人一上車就坐在離門最近離容和景最遠的地方,眼巴巴地看著窗外。

男人覺得有些好笑, 問她:“當初跑的時候挺神氣的,今天怎麼這麼膽小。”

寧枝鼓著腮幫子沒出聲。

等路至半途她才發現馬車並非前往揚城, 而反倒是走了截然不同的方向。這難道是去……

“永泉。”容和景看著她有些疑惑的眼神,淡定開口。

容和景怎麼知道永泉?

“恐怕不止我知道,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男人氣定神閒地給她和自己都泡好了茶, 輕輕抿了一口。他收到的東西, 其他幾個人想必也都知道了。

寧枝還是沒有想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雙手環膝縮在馬車的角落裡,反反複複看333給她的參考資料。也許小係統說的是對的, 她真的會用上這套話術。

馬車搖搖晃晃進了永泉,突然停在了原地。

外面傳來侍衛叩門的聲音:“宗主,前面是秦家的馬車。”

容和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已經想鑽進馬車底下的的寧枝,挑眉說:“秦家主也在?”

寧枝被他這意味深長的內涵搞得想一頭撞死。

讓她披著各種馬甲招搖撞騙可以, 但是讓“受害者”們對簿公堂, 不如直接殺了她痛快。這是再高明的騙子也臉上掛不住呀。

容和景將她撈了起來, 看著生無可戀的漂亮小姑娘:“敢做不敢當?”

寧枝氣若遊絲:“換你來你試試?”

容和景笑了, 如沐春風:“我是個專情的人。”

美人被他內涵到了,暗戳戳地磨牙。恰好暗衛在此時又一次敲門,才從這種尷尬之中將她拯救了出來。

“秦家主那邊問您是否要先行?”

“無礙, 讓他先過便是。”

兩家都是世家大族,出行的馬車也都是數一數二的豪華。永泉一個小小的村落,何德何能迎來兩尊大佛。

秦崇久陪著他哥來的,見狀連忙下車和圍上來的村民套著近乎。二世祖彆的不擅長,這聊天打趣還不是信手拈來。

“啊…你說我們來乾什麼的?”

“打擾了打擾了老鄉,我是陪著兄長來見嫂子和侄子的。”

村民的臉色一下子又變了,自然界中能找到的所有色彩好像都一瞬間出現在了知情人的臉上。他們吃瓜看戲的手微微顫抖,連嗑瓜子都不香了。

好心的小夥子頂替了好心的小姑娘,戰戰兢兢地開口詢問:“您說的這個嫂子……她真的是您的嫂子嗎?”

秦崇久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村民見他好像沒有動自己的暗示,一咬牙繼續說:“您說的這個嫂子…就是說,有沒有可能……也是彆人的嫂子?”

秦崇久更懵了,他哥難不成在外面還有彆的野弟弟?

他回頭看了下,秦家主的馬車依舊沒有什麼動靜。看起來就是讓他隨意發揮的意思。所以二世祖非常快樂地說:“不會呀,就是我們秦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了天地進了族譜的嫂子。”

“我就這一個嫂子一個侄子,我哥也就我一個弟弟。”他說的很順又很清晰,說完了之後一抱胸,一副還有沒有彆的事情我都可以回答的樣子。

村民哦哦兩聲,神情恍惚。

他們確定秦家的人來找的不是永泉村落裡的姑娘,唯一的可能便還是……他們心中一陣茫然。

可是不管怎麼樣,那個陌生的姑娘是薄道長的未婚妻。他們受了清虛門的恩惠,總得幫著道長才是。於是抱拳道:“秦公子啊,我們永泉似乎沒有您要找的人。”

秦崇久一愣,不對呀,他們收到的信上確實是此處。正當他還在愣神之際,馬車傳來珠鏈挑動的聲音,一個清俊的男子緩步而來。

大陸最富盛名的占卜師有著讓人驚歎的好皮相,此刻垂眼頷首的模樣也確實遭人憐惜。配合上他說的話,簡直成為了人間慘劇。

“老鄉勿怪,本也是我們叨擾。”

他這一客氣,反倒讓淳樸的村民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愣愣地看著秦以何將一個婉轉淒美的愛情故事娓娓道來。

原來,秦家主和他的夫人相識於微末之際。

可是男人功成名就之後卻疏於對她的陪伴,這才產生了不少誤會和隔閡。

秦崇久在旁邊聽的歎為觀止,他哥和寧枝那些恩怨情仇講起來三天三夜都講不完。現在被他哥一句“誤會”就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村民們聽到這,也漸漸理解了秦以何的處境。

“確實是你不對啊……”

“怎麼能讓她受家族的欺負呢?”

溫文爾雅的男人頷首:“這是秦某此生之愧。可遠不止於此。”

他和夫人矛盾已深,漸行漸遠。就在這時她卻突然有了身孕。男人本以為這是上天賜予他一次絕妙的良機,讓他能夠痛改前非同夫人重歸於好。可是沒想到她已經徹底絕望,再不回頭。

村民們的神色中已經有了動容。

“她一個人離開,一個人分娩。我若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個人將孩子帶大,又怎麼能安枕無憂。”男人說到最後語氣低沉,眼睫輕顫。

村民們被秦以何憂傷的剖白所感動。一個心直口快的小姑娘低低地驚呼一聲:“原來那個孩子是他的!”

秦崇久看到他哥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捏緊,整個人都像是鬆了一口氣。二世祖心裡也有點感慨。其實他哥也不知道寧枝是不是在這裡,更不知道她是否願意生下孩子。可是就在剛剛的一瞬間,壓在秦以何心中一年多的巨石突然落地。

占卜師看向說話的姑娘:“她在這。”

“對嗎?”

秦以何的眼睛總是那麼敏銳,就像是可以看透一個人的前世今生。修仙界的人都畏懼他的能力,又何況被他突然注視著的普通人族女孩。

她諾諾地點頭:“……”

秦以何收回了視線,還是謙卑地低著頭任由各色視線打量著他。也許方才的故事真假參半,但是他下面的話卻出自真心。

“仇怨也好,舊情也罷。若是她執意我也不會糾纏……隻是想再見一次。”

村民們徹底無言,隻能默默地給他們指了路。

結果秦家的馬車剛走,他們又看到了輪回宗的標誌。

他們方才沉浸在故事裡的悲傷一瞬間僵住了。

隻是輪回宗人行事更為果決,沒有像秦家一般停下來細細安撫解釋。駕車的暗衛直接扔下去一包黃金:“我們宗主前來提親,就請各位提前喝喜酒了。”

說吧,便同樣沿著秦家馬車的方向山穀走去。

寧枝被容和景抓著手腕,她覺得她已經要暈過去了,可是她的心臟太強大,她隻是想暈過去,卻不能真的暈過去。

村民們恍恍惚惚地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互相問了一句:“這是第幾個?”

“第三…第四個?”

有一個小姑娘挽著同伴的手,喃喃自語:“按理來講,我們會把這種人稱作水性楊花。”

她的同伴同樣臉上一片空白:“可是當這種事情發生在我面前。”

“我隻想說…”

“姐姐好牛。”

*

星際帝都星,百層高樓頂層。

助理穿著高跟鞋踩在清脆的大理石上,她的鞋子有著漂亮的紅底,象征著富貴和身份。

助理小姐拿著一份器官移植自願捐贈書放到了桌面上,她每日的工作就是幫助老板處理這些瑣事,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抽出文件夾將它收納了起來。

突然,助理的眼神一頓,看到了另一封放在她面前的文件。

星際時代大部分工作信息都是依靠數據傳輸的。隻有那些非常重要且緊急的東西才會打印出來放在她的桌面上,就比如方才她手裡的器官移植自願捐贈書。

她站起身來四處環顧了一下,同事都去午休了,是誰把東西放在她桌面上的?

她塗著漂亮指甲油的手輕輕翻開,然後一瞬間變了神色。

“老板!”

她幾乎是小跑起來。

百奧賽圖大廈的頂層是掌握百分之49%股份的百奧賽圖基金會,而很少有人知道百奧賽圖公司隻持有50.5%的控製權,而並非是51%。這種詭異的並不符合公司法的局面就在千百年的默認中傳承了下來。

所以基金會在整個集團的分量非常顯赫,在沒有決策人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動搖董事會的選舉。

而基金會的管理者……已經活了太久,久到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動搖他的位置。

所以他對於大樓的規定是:

任何情況,不可以跑動。

這一次助理小姐是真的慌了,她拚命克製著雙腿不會同時離開地面,但是儘可能地加快了速度。短促地敲門後,她站在了老板的對面。

已經長滿瘢痕的老人看起來有些病態的惡心,但是他確實是整個帝都星最有權勢和地位的人之一。

“老板……”助理小姐的手有點抖,“網上有人在說您的事……”

老人沒有什麼反應,或者是因為陳年的身體部件需要太久的時間去接收來自外界的信息。良久,他陳舊的身軀裡發出了一點虛弱的笑聲。這讓助理有的時候忍不住在想,人為什麼活到現在還想活?

老人笑著說:“他們發現什麼了?發現我隻是一個TBES材料的供貨商。卻一步步蠶食了周遲賀的商業版圖。”

助理小姐不敢抬頭,聲音像蚊子一樣輕:“不…不知道是誰發現了周總,呃,周遲賀的一份…遺囑。”

老人渾濁的眼睛睜開了。

“他們發現…寧枝小姐有0.5%的股份。”秘書小姐顫抖了一下。

一直以來外界都以為百奧賽圖內鬥嚴重,董事會占50.5%,而基金會占49%。可是隨著這封不知真假的遺囑突然現世,揭露了這混亂利益場中的第三方勢力——一個叫做寧枝的女人。

實際上像狗啃了一樣的股權分配是這樣的:

基金會:49%

董事會:50.5%

寧枝:0.5%

她作為初代創始人的伴侶,擁有了最為關鍵的百分之0.5。如果董事會擁有了著0.5%,他們就可以獲得百奧賽圖的實際控製權。

基金會也將從千年的對抗中黯然退場。

隻是,這種平衡似乎兩方都不願意輕易打破。所以有人想要寧枝死,想要她帶著那0.5%永永遠遠地被困在《仙途》之中。

寧枝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百奧賽圖的基金會主席——癱在老板椅中已經垂死的老古董。

“老板,網上都吵的很凶。他們懷疑我們是故意的。”

當初寧枝進入遊戲確實有他們的手筆,這是怎麼洗也洗不掉的。何況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收斂,唯一鬨事的員工也被及時開除。

總裁和董秘兩個人都已經跟了老板,沒有人能在董事會裡替她做主。

“刪掉,就像以前一樣。”

老人在許久的沉默後終於發出了指令。刪掉所有能找到的消息,就像他們最常做的那樣。

“可是…珍稀人種保護協會那邊……”

“如果你不能讓他們閉嘴,我就會讓你閉嘴。”

老人的語氣甚至沒有一點波瀾。

助理小姐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知道對方有這樣的能力。她哽著脖子輕輕點頭,然後將門帶了上去。

她走到洗手間,幾個管培生客氣地和她問好:“琪琪姐。”

琪琪是她在公司的花名,她本名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大廈中並不重要。助理小姐也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鏡子將頭發散了下來。

她有一種預感……

這一次恐怕並不會那麼順利。

良久之後她給公關部做了指令,然後給人事發了一封郵件。告知他們30天後請找人交接她的工作。

老人,基金會的主席確實處理過太多的大風大浪。可是這一次卻與往常都不同。他們的對手不在帝都星,甚至不在聯邦,而是在虛擬的世界中。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份遺囑是何時出現的。

危險在降臨,而他們甚至一無所覺。

助理琪琪抬眼長歎一口氣,掬起一捧冷水拍了拍脖子,她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不能直接碰水。

做完這些,她踩著紅底高跟鞋離開了盥洗室。

*

寧枝好說歹說把容和景勸住,一個人回了彆院。她到的時候彆院中除了貓貓狗狗就隻有玄殷,連秦以何都不在。

“都是聰明人。”銀發劍修微微勾唇。

現在的局面達成了微妙的平衡,誰都不想做第一個伺機而動的人。一旦那樣,很有可能變成眾矢之的的,更有可能的是——會被寧枝直接宣判出局。

所以沒有人敢賭,自然就沒有人出現在彆院。

美人看著師傅,突然覺得男人俊逸的容貌有些陌生。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對方老謀深算的模樣。畢竟清虛門的太上長老一向懶得做,也不屑於去做。

寧枝心裡有點打鼓,她轉過頭來看了看333——小係統朝她拚命眨眼。

玄殷照例帶她去了東廂房。

“師傅…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這些人為什麼一夜之間都找到了永泉,為什麼你對此似乎……毫不驚訝?她不敢再細想下去,隻能任由玄殷仔細地替她拆好了頭發,然後準備離開。

“師傅!”

她短促低聲地喚道。

“你不留下來陪我嗎?”美人找到了一點理智,垂下眼來,露出她慣用的裝可憐的招式,“如果我做噩夢了該怎麼辦。”

可是這一次男人沒有回頭,他的聲音中有歎、有笑,很好聽:“如果做噩夢了,就離醒來不遠了。”

寧枝猛地抓緊了身側的被子,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情緒。

房門被關上了。

333撐著小肉手爬到了她懷裡,悄悄說:“他們都來了。”

“明天會不會打起來。這是我們最後一個好覺了吧QAQ。”

寧枝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她剛想說什麼,就聽見屋外傳來了敲門聲。她皺眉問:“誰?”

清潤好聽的男聲:“夫人。”

寧枝赤足直接去開了門,是秦以何。男人拿著一捧山穀裡比較常見的花,但是似乎被精心打理過,很是漂亮。

他低頭看到寧枝光腳站在地上,輕輕皺眉,然後將她抱回了床鋪。

美人從始至終不發一言。

秦崇久蹲在彆院外面看,確定他哥沒有被玄殷發現趕出來的跡象之後就高高興興地撿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繼續觀察。

屋內,秦以何關好門轉過身來,看到了床鋪角落裡使勁掩藏自己存在感的333。小孩子被養的非常好(雖然他不知道是宋澤乾的功勞),而且眉眼間像極了寧枝。

男人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幽深,輕輕說:“對不起。”

寧枝的表情出現了空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道歉。不過秦以何很快就說明了理由:“是我的錯…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些。”

她的表情裂開了。

她想解釋,但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是她又不能解釋,一旦讓秦以何懷疑333的來曆,天道也會發現不對,到那個時候可不是她掉一點節操能挽回過來的事情。

所以她小聲、僵硬地說:“沒事。”

秦以何聽後,心更沉了幾分。他今日來隻是想看看她和333,並不想給她任何壓力。男人輕輕拉住了她微涼的手,說:“你還怨我,對嗎?”

寧枝的臉要皺成包子了。

她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她偷偷看了眼憋笑的333,整個人處在一種極其不穩定準備隨時爆炸拉著這群人同歸於儘的狀態。

那方,秦以何還在輕聲的道歉:“枝枝……”

就在他本想將思考多時的話說出口時,寧枝的門突然被人粗暴的拍了兩下。不過敲門的人顯然還顧慮著夜深人寂,所以壓低了嗓子。

“枝枝!放我進去!”

美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看著同樣神情空白的333,和似笑非笑的秦以何簡直手足無措到了極點。

她環顧一圈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彆好的能藏人的地方,隻能跑回臥房後面的窗邊,將窗戶推開,用眼神拚命示意秦以何快走。

男人這個時候反倒和她較起勁來,微笑著坐在原地,不動如山。

寧枝急的心跳如鼓,她像一隻小倉鼠一樣跑到秦以何身邊,雙手合十做著口型:求求你。

秦以何還有閒心將她旁邊垂落的額發挑起來,卻依舊沒有動彈。

見屋內的她沒有反應,門外的人又稍微提高了一點音調:“快呀,不然我哥發現了。”

寧枝連拉帶拽把秦以何拖到窗邊,然後一把撈起333扔進男人的懷裡,拚命把他往外推。

期間美人不小心碰到了窗欞旁的花樽,發出的聲響讓她抖了一下。

秦以何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笑的溫潤如玉。333在他懷裡動都不敢動,看見自家宿主一跺腳一咬牙,湊過來糾結了半天親在了他的臉側。

“求求你,快走吧。”

秦以何的笑容又真切了幾分,挑眉做口型:那為夫,就不耽誤夫人談情說愛了。

說罷,他便翻牆離去。

寧枝關上窗戶的一瞬間,魔尊大人也終於破門而入。

他狐疑地看著從被子裡探出頭來的小姑娘,她的臉色非常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你吵醒我了。”

司耀一下子就軟了聲調,連忙小心翼翼地道歉:“我就是太想你了。真的對不起……”

見她沒有什麼反應,魔界的尊者得寸進尺地湊近了一點。扭扭捏捏地把自己在山穀裡采的小花遞了過來。完全沒有注意到窗邊的花瓶中放了一束更加大的野花。

寧枝強擠出了一個笑。

控製著自己不要裂開。

屋外,秦崇久走了神沒注意到魔尊到來,更沒有注意到他哥遇見了另一個人。銀發劍修不知何時站在了後院,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這個彆院都在他的神識之下,又怎麼會不知今夜的鬨劇?

一個是大陸最富盛名的占卜師,另一個是最強大的劍修。他們從前沒有私交,隻因為寧枝見過一面。

如今相見,還是因為寧枝。

秦以何給333施展了結界,銀發劍修也加了一層。兩個人的談話自始至終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做完這一切,秦以何勾起一個涼薄的笑:“是你吧,太上長老。”

玄殷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捏緊。

秦以何從收到玄殷的那封信時就想明白了一切。寧枝曾和他提到過,他們中有一個人發現了異常,並且……把她困在了這個世界。

現在看來,這個人就是她敬重愛慕的師傅,太上長老玄殷。

“你親眼見到她死在你懷裡,然後你參透了世界的真相。可是你為什麼要困住她?”秦以何說的直白,語氣諷刺。他相信寧枝也不願意相信面前的銀發劍修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個“意外”。

他的質問似乎讓玄殷想到了什麼。

男人輕輕笑了笑,反問道:“為什麼是困住?”

——這是他的問題

他發現了異常,發現了時空的變化,發現了他的愛人也許來自另一個地方。可是為什麼於她而言……這裡不是最好的終局。

“你太自私了。”秦以何語氣厭惡。

“那麼你呢?”太上長老從始至終都非常淡然。應邀而來的每一個人不是都想知道真相嗎?難道就沒有一絲齷齪的心思將她留在這裡。

秦以何也笑了,越到這個時候他越是冷靜:“你是唯一一個她愛的人,但是傷害她的也是你。”

他不敢想象寧枝知道這一切時候的反應。因為秦以何自六百年前就知道她有多麼在意她這個虛偽冷漠的師傅。

玄殷輕輕眨了下眼,反而說起了一個無關的事:“我們相遇的第一天,她在我背上睡著了。”

秦以何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捏緊。

寧枝對玄殷的信任是他們任何人趕不上的。

“然後她醒了,哭的很傷心。”玄殷頓了頓,看到秦以何同樣複雜的視線。

他的心何嘗不因為那些漂亮的珍珠而碎成了灰燼。

“她說,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銀發劍修笑了,笑的有些無力,“她多聰明,她在求我放過她。”

秦以何的神情微微改變。

是的,寧枝不可能猜不到,她那麼傷心絕望不也正是因為排除了所有人……隻剩下眼前的銀發男人。她可以坦誠地和自己做交易,卻無法舍得和玄殷說一點重話。她哭,是因為她害怕自己真的會因為心軟而留在這裡。

“那一刻我才知道,這裡於她是樊籠。”

——《仙途》是寧枝的噩夢。

這和他原本以為的,大相徑庭。

在看透世界真相的那一刻,銀發劍修同樣感受到了外界對她洶湧的惡意。他知道有一群他並不了解,甚至無法控製的人在覬覦著她。甚至想殺死她。

可她是他一手養大的小姑娘。

他怎麼會讓她落到那樣的境地?

所以在那一刻,整個世界最強大的人變成了遊戲係統中最難修複的bug。他生出了新的欲望和貪念——他要把她留下來,保護著。把那些想傷害她的人隔絕在世界之外。

直到寧枝哭著拚命躲進他懷裡的那一刻,他卻永遠地意識到,她會把他推開了。她不需要這種沒有意義的庇護。她執意要回到未知的風險之中。

——這裡的一切對她而言隻是一場並不美好的夢境

隻是剛好有一些人,有一些事讓她無法割舍,所以才遲遲沒有挑明。可是她在彆院的每一日,都在煎熬。

她知道。

他也知道。

——鶯靈注定不會拘於金絲籠

秦以何沉默了。他看向玄殷的眼神微微變得深沉起來,他沒有想到對方是出於這個緣由。更在此刻意識到……寧枝的離開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你,心甘情願嗎?”占卜師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玄殷是一個可敬且強大的對手。可是他沒有辦法想象玄殷做了什麼樣的決定。

銀發劍修聞言輕笑了一聲:“你知道嗎?在她…的時候”他躊躇了許久都沒有將那個字說出口。“她對我說,她是因為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

“可是我有的時候又覺得,我是因她而存在的。”

男人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她來之後,時間流逝,故事發生。”

“她走後,這些都不存在了。”

銀發劍修說完這些之後沒有再過多的寒暄,隻是沉默地離開了後院。身後,秦以何突然叫住了他。

“玄殷。”

“我會幫你。”

太上長老腳步一頓,徑直離開了。秦以何留在原地,他看著結界中的333,突然露出了苦笑:“你知道我們如何做才能幫到她,對嗎?”

屋內,寧枝對這兩個人的交易毫不知情。

司耀寫了十頁的檢討書,一項一項地讀給她聽。就在他讀到再也不會捂住寧枝的眼睛或者綁住她的手時,門被敲響了。

寧枝的指尖有點發麻,露出了一個比哭還僵硬的笑。

這時候剛好在線的秦崇久大吃一驚,竟然是那條鮫人王。對方似乎喝了很多的酒,搖搖晃晃地摔倒在她的門外。

宋澤乾委委屈屈地說:“枝枝,你在嗎?”

在房間裡的司耀一下子怒火攻心,張牙舞爪的就要衝出去。寧枝拚死拉住魔尊,然後把人摁在了桌子上。

此時外面醉醺醺的鮫人還在泣訴:“枝枝,我尾巴破了,好疼。”

“這個隻會裝乖賣傻的家夥。他這是苦肉計!!”

眼看著司耀又要炸,寧枝飛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後把司耀推到了床的最裡面,以防萬一還拿了一床被子把他蓋住。

——宋澤乾喝的太多,應該發現不了

她壯著膽子去開了門,小鮫人粉色的頭發已經全部失去了光澤。粉色的眸子裡面全是淚,身上酒氣衝天。

她默默給自己加油,然後擠出一個笑:“夜太深了,你該回去了。”

鮫人王聞言哭的更厲害了。

在他們最開始相處的時候,如果他出了什麼事,她不但會替他上藥,還會讓他和她一起住一晚上。她還會給他講故事。

“枝枝,我是不是不應該要名字。”

宋澤乾哭到抽泣。

他腦子裡很亂,也許最開始就是最好的。

看著即將走向青春傷痛文學的劇情,寧枝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人拖了進來。她對上了被子裡司耀的視線,凶狠地威脅:不要出來!

然後倒了一杯水給宋澤乾灌了下去。

被寧枝寵大的小孩短暫地恢複了神智,意識到了自己在她的房間了。立刻喜上眉梢,開開心心地把頭埋進她的懷裡。

寧枝僵硬地站著,不敢回頭看床鋪的方向。

“咦……”

寧枝心道不好,果不其然看見小孩發現了桌面上的“魔尊追妻檢討書”。如果讓這兩個人發現彼此在這,她又死死抓住另一半自己祈求不要裂開。

“是我寫的嗎?”小鮫人疑惑。

寧枝鬆了口氣。

幸好……醉鬼是沒有理智的。

她看著小鮫人拿起了那十頁荒誕的檢討書,從第一頁重新開始讀給她聽。她的手腕被鮫人死死的攥著,對方雖然醉酒,但是手勁很大。

“第一,我以後不會綁著你、關著你。不會捂你的眼睛,對你說下流的話,用糟糕的姿勢讓你哭。”

寧枝的靈魂已經死去了。

小鮫人讀到這一段,突然停住,嚎啕大哭:“原來我做過這麼混賬的事情。我真該死啊!”

“我怎麼這麼該死啊!”

美人對上了司耀凶狠的眼神,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

小鮫人不依不饒地繼續往下讀,越讀哭的越狠。

“我不該在那種時候故意停下逼你說好聽的話,不該給你讀那些糟糕的書。”

宋澤乾的頭痛到裂開,越讀越絕望。

“我怎麼會這樣,我都做了些什麼?為什麼我想不起來了……”

“枝枝…我求求你殺了我吧。”

寧枝環抱住他,對上了被子裡魔尊要殺人的眼神,沒有感情地說道:“不怪你們。不,我是說……不怪你。”

她絕望之下差點說漏嘴。

“是我的報應。”

她重複了一次:“是我作惡多端的報應。”

美人對司耀做著口型:忍一忍,求求你忍一忍

“不……怎麼會是你的錯!”

“我們還有孩子。”這就像是一個炸彈,寧枝腦子裡的弦繃到了極致。被子發出激烈且凶狠的抗議。

宋澤乾對她的慌張一無所知,諷刺一笑:“孩子的頭發都是粉色的,他們憑什麼和我爭。”

有一刻,美人真的覺得世界大戰會從這個房間開始。情急之下,她想起了333給她發的那個荒誕的視頻,在此刻卻顯得像一份標準答案。她幾乎是咬著牙說:“現在爭誰是孩子的父親有什麼用……”

此話一出,屋內安靜了。

寧枝在混亂的思緒中艱難地找到後面的台詞,不太熟練,磕磕絆絆地說:“呃…不如把這種爭搶,對孩子…的期盼,化成對我的愛。”

不對,好像說錯了。

“化成暗中的守護……”對,好像是這個。

小鮫人哭著哭著停了下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還在思考寧枝的話。她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於是宋澤乾終於找回了一絲理智,大受啟發地說:“枝枝,門外好像有人。我去幫你殺了他。”

他要守護他的愛人。

那一刻,寧枝覺得房間裡有點擠,原來她終於裂開了……

宋澤乾直接起身,在寧枝還沒有來得及阻止的瞬間拉開了房門。屋外,容和景衣冠整齊笑容可掬,端著一杯茶,不知道聽了多久。

至少,寧枝那番慷慨激昂的發言是全然聽見了。

他挑眉,看著寧枝蒼白無力的神色,醉醺醺的鮫人,還有臉色陰沉到極致的薄千來,優雅地舉杯:

“月色很好,大家要出來賞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