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陘是個中等城池,就面積來說,比不上曲陽,就建築多寡來講,也多不過肥下,但到底已經是距離邯鄲最近的幾座城池之一的地方了,裡頭的庫藏食物還真是不少。
放在常年低溫的地窖之中,多得看不過來的新鮮瓜果蔬菜,醃製的肉乾,精心製作的肉腸,光是香味,就引得人食指大動。
黎箏為了趕路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進食了,這下也不願虧待自己,當場挑了個大號水果,又反手扔了幾個給身後的士兵,張了嘴,就一口咬下去,滿口的甜。
這水果放在低溫環境裡,是又脆又硬實,冰涼涼的,汁水四溢,跟冷凍過的水果撈沒什麼區彆。
解渴、提神。
滿足了自己,也不能忘了跟她到現在的秦軍將士,黎箏不多想,直接掏空了苦陘兩三個地窖的收藏,實現了所有秦軍人手一個水果的初級目標。
自己吃上不算厲害,讓所有人都吃上才叫厲害!
頂著張能夠被任何人驚為天人的臉,她毫不顧忌形象地蹲著身子,在不會給水淹到的高處往下看。
命人用炸藥炸毀了附近的山峰,用掉落下來的石土重新填了水庫、水壩的缺口,縱使如此,苦陘城內橫流的河水終於疏通乾淨,也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了。
目光在一匹匹淹死的牛羊豬身上掃過,餓了好些天的黎箏痛心疾首(兩眼放光)地決定,將這些不幸狗帶的牲畜們全都處理一遍,掏乾淨內臟,拔毛扒皮,刷上秘製醬料,放上火架好生烘烤,犒勞軍中的所有將士,大夥兒一口氣吃個飽,為之後的作戰養養身子。
烤羊肉,涮羊肉,羊肉串,紅燒羊肉,白水羊肉,五香羊肉。
某些菜式雖然在佐料和調味品上稍有欠缺,在製作上有著一定的困難,但是光想想用火烤出來的,肥滋滋冒著油光和汁水,肉質彈嫩鮮美有光澤的烤全羊,黎箏也覺得胃裡在大唱空城計。
她等不住地跑到剛點起來沒多久的火架旁,眼巴巴地盯著動作中的燒火兵,直把人盯得整張臉都紅了起來,人一個隻在軍營裡,戰場上過活的士兵,哪裡見過這麼漂亮的人了,還被她看個不停,要不是動作稍微停上一下,就馬上會被黎箏催促,他可要像個羞澀難當的大姑娘一樣,跺跺腳跑開了。
黎箏一邊目不轉睛地盯他,一邊讓人帶上從地窖裡找出來方便攜帶的所有肉乾、乾貨,全都快馬加鞭地帶回肥下,支援還在挨餓的野狼兄弟。
肥下的蒙野那頭,確實也還在唱空城計呢。
不管是肚子還是城池,空城計X2是必須的。
隨著黎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拿下了曲陽、苦陘兩座城池,駐守於肥下城池之外的李牧大軍的焦慮日益見漲。
他們不斷地,頻繁地派探子過來,恨不能24小時都呆在肥下城外,探聽其中虛實,隻要城內將士一露出疲憊困乏的摸樣,就隨時要揚起鐵蹄攻打過來。
坐陣肥下的蒙野心頭的壓力可想而知,這麼些天來,他隻
覺自己整個人都老了幾l歲,胡子、眉毛、頭發往銅鏡中窺窺,那一塵不白的黑都看得人發愁。
怎麼還不變白呢?
他都心累地覺得自己跟個年事已高的老父親沒什麼兩樣了。
老野狼心事重重地想,他當初死纏爛打的非要跟著黎箏來戰場,為的就是給她當後勤,坐陣大後方的嗎?
那些年少輕狂做下的事情,怎麼像是隔了幾l十年一樣,叫人記不清楚呢?
蒙野這邊幾l乎是收不到什麼戰報的,他們肥下還要裝作死困一城,跟外界沒有任何通訊的模樣來,上空飛來的燕雀鳥獸除了打打牙祭,當個吃食之外,再沒有彆的什麼傳送軍機要令的作用。
但遠遠地望著李牧駐紮在肥下城池之外的堡壘,那十萬火急,一騎絕塵的第三道急報,老野狼也知道,這對於黎箏他們來說,又該是一道捷報了。
“報!報!李牧將軍!李牧將軍!”
又是一次急報,傳訊的小兵著急的超出往常。
他像是隻沒頭的蒼蠅在堡壘裡亂轉,步伐快得來不及看清四周,在密集的人群裡到處碰撞,卻也顧不上碰出來的滿頭大包,嘴裡一直喊著李牧將軍的名字。
李牧知曉了消息,也趕著出來見他。
可一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這位年事漸高的老將軍心中便是猛地一沉。
李牧的嘴唇顫抖著,聲線飄而虛:“前線、前線怎麼樣了?”
傳訊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喪著臉,聲音裡帶著淚意:“將軍,將軍,安平安國被破!秦軍直擊邯鄲!”
他整個人撲倒在地上,跟李牧行大禮,手死死地拽著李牧的袍腳,請求道:“將軍,回援,我們必須趕快回援呐!”
李牧整個人站不住地搖晃了幾l下,人就像是這座即將破碎的國家一樣要馬上癱倒下來。
他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口中氣喘籲籲的仿佛經曆了一場無法接受的巨大變故,頭歪倒在一邊無力的用手支撐著,就好像如果不是這樣,他這個人就要支撐不住了似得。
不少人跑過來攙扶他,頂住他往後倒的背脊。
“將軍、將軍,越是這種時候您越是要振作!”
“將軍,您沒事吧,您喝口水。”
“將軍,您醒一醒!”
李牧複又睜開了眼,他抬起了手,讓所有人都停下聲兒來,眼中肅然一片,已然是有了決意的樣子。
“不能再拖了,現在就攻打肥下,然後立刻趕往邯鄲救援!”
這是本該馬上前往邯鄲的時候,可李牧還是堅持要先攻打肥下,否則前往趙國首府需要繞好些路不說,對肥下城中軍力的不了解,也會造成他對進攻邯鄲的秦軍人數的錯估,導致戰爭中出現各種問題。
所以,他們必須先把肥下拿回來再說!
“蒙野副將!李牧大軍壓境了!”
實則不用士兵通報,本人就站在城牆上不斷往外觀察的蒙野自己往下一看,就能看見那從樹林中冒
出來的源源不斷的士兵。
他面頰一繃,心中霎時一凜。
*
千裡之外離開國境的黎箏蒙野正在你死我活地打著仗,秦國之內,張良則拚死拚活地往趙國趕。
之前他和黎箏兩人彙面,早就說好,他先回鹹陽幫黎箏將朝廷裡內部的矛盾給解決了,而後馬上到秦趙兩國交界處等待黎箏的到來。
帶著嬴政下給黎箏的調任書,張良著急地等在秦趙兩國交界之處。
趙國覆滅韓國之仇,他得報,上任調職的重要調派書,他也得及時給到黎箏手裡!
可左等右等之下,卻始終沒能見著那個說好了,要帶他一道攻打趙國,報滅國之恨的人。
時間久了,還是前線傳來消息,戰將桓齮戰中身亡,小將趙黎臨危受命,接任統帥一職,重新帶領秦軍攻趙。
如此,張良才知道,黎箏沒來赴約,是因為直接去了戰場。
沒有調任信,她竟然直接過去了!
張良差點被她這極為大膽地操作所驚呆,要知道,秦國朝堂之內,可還有一大票等著抓她小辮子,等著她露出破綻的人想要治她的罪呢!
他一邊為黎箏著急,一邊往死裡地朝著趙國趕。
必須在有人發現黎箏手中沒有調任信之前,趕到戰場,將這調命狀給到她手裡,這樣才能圓上了這個謊子!
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可他要往戰場趕,知曉張良未來謀聖成就的黎箏也早就對他發出了邀請,希望不論是攻打趙國,還是之後其餘幾l國的時候,都能有張良在邊兒上幫襯自己,可旁的路人卻是對此全然不知的。
就連他姓甚名誰,有什麼厲害之處也一概不曉得。
畢竟現在的張良還是個寂寂無名的無名小輩,除了被黎箏大為推崇的在秦國殿堂上提過一嘴之外,尚且沒有什麼足以驚豔世人的事跡流傳。
所以,他前往趙國的行為不但不被看好、支持,甚至還受到了衝衝阻攔和幾l番潑冷水。
“你!你給我站住!這裡是秦趙邊境,你要去哪兒?”
這是一句明知故問的話語,在秦趙兩國的邊境,他從秦國離開,自然是要前往趙國了。
可這軍隊中的長官如此問話,明顯地藏著跟張良的願景截然相反的意圖和態度。
“在下要去趙國,要去戰場,在下有急事要尋身在前線打仗的趙黎將軍!必須立刻見到她!”
如果可以,張良是希望能夠得到秦國軍隊的幫助的,如今秦趙兩國戰火彌漫,到處都是危險,如果能跟在軍隊中走上一程的話,他整個人都能安全上許多,而且,軍隊中有戰馬,要是可以獲得一匹戰馬的使用權,他趕路的速度都會快上許多。
可軍中長官卻對張良此人,乃至他手中調派令的重要性全然不知。
“不許去!你一個閒雜人等,到戰場那麼亂的地方去做什麼?甚至還要去見將軍?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急事?”
有什麼急事?
被攔在秦國邊境的張良真是有苦說不出。
調派令的事情若是在這裡漏了餡兒,那必然會傳到朝堂中,那些豺狼虎豹的耳朵裡。
到時候,問罪黎箏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可若是不將這件事說出來,他又該怎麼跟人證明他確實有急事,必須立刻找到黎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