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敵人的心悅誠服(1 / 1)

一溜串氣泡從口鼻中冒出,忍耐著在水中睜眼的疼痛,趙括奮力遊到城門前,他跳入水中前距離城門還有一段路程,但激湧的水流大力地推著他的身體,一路將他送到了這原本應該庇護著苦陘城民的城門前。

他吩咐下去命人修築的機關隧道全都被大水衝垮了,如果不是這樣,這位親自督工建造的創建者,還要親身經曆一遭機關隧道的厲害,受足自己搬起來的石頭砸下來的苦楚,想到這裡,趙括搖了搖頭,屏去心中的那些肉疼感,望向面前紅木製造的城門。

即便是被泡在了水下,蒙上了一層幽藍色的浮光,這道城門,也還是跟記憶中一樣的恢弘莊嚴。

然而,絕對沒有人能夠事先預料到,這城門到了最後,竟然是他們苦陘城的自己人打開的。

趙括一口氣快耗儘了,心中還滿是躊躇猶豫之情。

開不開門?

開城門,等候在外頭的全是秦軍。

他們連最後一道庇護也失去了,手無寸鐵的面對秦國的鐵蹄,這樣的做法與自尋死亡無異。

可不開城門,城內的所有黎民都將被水淹死,就連那些無辜稚子,八旬老人,也都逃不過這場無差彆攻擊的洪水。

紅木門上的插栓又沉又重,趙括長久地浸在水中,手腳越來越無力,再者,隨著流入城中的水漸漸變多,水線也在瘋狂的上漲,趙括明白,如果不趁早作出決定,他甚至連浮上水面的機會都沒有,就會因為窒息而在水中死亡。

水線之上,一聲遙遠的,稚嫩的尖叫,透過層層水波進入了趙括的耳中,顯然,一名不該經受戰爭殘酷的孩童也被無情的水流卷走了。

這成了促使他作出決定的最後一根稻草。

趙括手中抱著插栓的一端,兩隻手臂死死地勒著那硌得他骨頭生疼的木塊,臉上爆出根根青經,雙腳蹬著城門的一側,奮力的向上抬舉,在“哐當”一聲響後,那根差點要了全城人性命的插栓終於離開了城門。

差點將整座城池灌成水庫的河流貪婪的像是要侵占整片陸地一般,打開了城門,還是奔流不止的往外流淌。

早已站在遠處,準備驗收自己豐盛果實的黎箏注意到了這一幕,立時揮了揮手,讓士兵們將第二批的炸藥投放下去。

如果說第一次的炸藥是為了水淹苦陘,那這第二次的炸藥就是為了將河道給重新堵上,不讓江水沒有休止的往外冒。

收到命令,等候在各條河道處的將士們齊刷刷地點燃了引線,又迅速的跑開。

才剛回到安全地區,身後便傳來又一陣的地動山搖。

望著那讓人害怕的場景,將士幾乎是驚歎地道:“真不敢相信,這種與天威無異的動靜竟然是我們親手創造出來的。”

“是啊,”戰士失愣愣地望著那天地也要為之傾倒的場面,內心感受到的震撼之情幾乎無法言語,“這也太——”

他找不出一個準確的形容詞,來描述些上什麼,樸素的心中,隻覺得帶領

他們的將軍就像是傳言裡說的那樣,是一尊從天上下來的神明,抬抬手腳便可以呼風喚雨,使天地大動,厲害得沒話說。

與此同時,苦陘城中的人民們也在想,如此作為的秦軍將領實在是厲害到超出想象,讓人生不出與其敵對之心。

第一次的水淹城池正處於他們戰意最為濃厚的時候,不少骨頭夠硬的人都想著,與其投降,還不如就在這座他們生活了數十年的城池中,跟親朋好友,家人們一起淹死的好,全他們自己一個鐵骨錚錚的氣節名聲。

可等到第二次天地動搖的時候,苦陘城的子民們便換了想法。

那第一次的天動或許還是巧合,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製造出第二次,就說明這是秦軍蓄意所為,或許這樣做對他們來說,還十分的輕鬆簡單!

苦陘城民對這樣可稱滔天的實力所感到心驚。

現在秦國的軍隊用這種力量毀掉了水渠、水壩,但如果之後直接用在人身上呢?

如果是用在城牆上呢?

連高聳堅硬的山峰、水壩都抵擋不住的事物,他們的肉身和城牆又如何能抵擋呢?

彆說是旁人,就連一心想要洗刷自己二十年前在白起身上受到的屈辱的趙括,都因為這第二次的震動而低下了驕傲的頭顱。

沒辦法,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二十年前他戰不過白起,因為人家強橫的實力放在當世都無人能嬴。

二十年後他戰不過這名秦國的小將趙黎,是因為對方降維打擊,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一開始他還心有僥幸,覺得隻要不是白起,換了個人來隨便是誰,他都有很大的贏面。

結果人家白起好歹是有來有往的跟彆人打上一場,讓人知道自己輸給對方真的是棋差一招,可這秦將趙黎卻是讓人連面都不曾見過,就輸了個徹徹底底,一場戰爭結束,甚至隻能知曉對方棋力深不可測,卻窺不見其中真意,讓人高山仰止般不敢生出冒犯之心。

身後推搡的水流終於流儘了,像是條被水衝上岸邊撲騰不止的遊魚般趙括在地面上捂著嗓子用力的咳嗆。

他不知在無意中灌進了多少河流,那橫衝直撞的液體進入身體後所引發的嗆氣與難受,讓他整個胸腹、鼻腔、喉嚨都在感到疼痛。

強烈的咳嗆之中,趙括頭頂上的光線忽然被什麼事物所遮擋,一雙製作精細的絲履一步步進入視野。

“是你打開的城門?”

趙括順著那人投下的影子抬頭望去,看到一張漂亮好看的彙聚了神明所有心力的面容。

那是怎樣的一張面孔,甫一生出來,就讓旁人明白什麼叫得天獨厚,飽受上蒼的愛戴與偏心。

胸口中的情緒一晃蕩,趙括才遲遲地反應過來對方跟自己說了什麼。

“是你開的城門?”

“對、對,沒錯。”

他說話的聲音因為寒冷而發著顫,他身上濕透的衣服帶著河水的冰冷,沉重的貼在身上,黏膩包裹著的束縛感讓

人不適之極。

趙括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摸樣究竟是如何的狼狽難堪。

較之平時的他也是落魄到不行的摸樣,更彆說是在這個有如天人般的存在的面前了。

在生出愛美之心的同時,他也立時立刻地感到自慚形穢。

可對方卻出聲表揚了他。

“做的好,你的判斷很及時,倘若不是這樣,這一次的淹城就要死傷很多人了。”

錯愕的表情在趙括臉上一閃而過,他震驚地盯著對方過於出眾的面孔,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時候能夠呆守在城外的隻能是秦軍的人。

可他還是吃驚地問出了聲:“你、你是什麼人?”

“我?”黎箏勾了勾唇,淡淡地道,“在下秦國趙黎,奉秦王之命接手苦陘城池。”

她說話間抽出了掛在腰間的長劍,那柄錘煉得輕薄而鋒利的越王劍在陽光之下泛出陣陣耀眼的光芒,在年輕人手中來回的兩次晃蕩下,更是將這青蔥如玉的少年人襯得滿身王者之氣。

用利劍威脅著對方的生命,黎箏幽幽道:“你們還是不要反抗的好,越是反抗,傷亡越大,我們秦國,終究會成為收服苦陘的國家,對於這裡安居的民眾們,我們並沒有傷害之心!”

趙黎!

此人就是趙黎!

年紀輕輕就諳熟兵法,創造了象棋的棋聖!

那個多次被人所不看好,卻依舊單槍匹馬趕到趙國,救群龍無首的秦軍於水火之中的趙黎!

趙括怎麼都無法將重重光環對應到這個面容過於漂亮的年輕人身上。

可再想想她深有大將風範的氣度,於敵軍城外也有如閒庭散步般自在的摸樣,他又忍不住相信了對方的自我介紹。

也對,就該是這麼個各方面都出色的人,才會是名享七國的神童,才會走到哪裡都有人傳她天神下凡,與眾不同。

待聽到這位神童將軍讓他不要反抗的時候,趙括的嘴邊更是泛起了苦澀的笑意。

反抗,沒有了城池的保護,沒有了訓練有素的軍隊,被大水衝得四分五裂的苦陘人們,又哪裡還有反抗的能力?

更何況,趙黎帶著的軍隊,有著讓天地動搖,讓山川倒塌倒流的能力,又如何是他們這些人組成的人力能夠抗衡的?

苦笑著搖了搖頭,趙括啞著聲子的挫敗道:“不會再有什麼反抗了,我們苦陘城投降!”

投降!

他們心悅誠服地向這位有著天縱之才,所有人見了都要為其讓道的存在投降!

回頭看了眼身後才剛經過大水侵襲的城池,一地被衝出來,還沒能從地上爬起來的城民們,趙括又歎息著加了句道:“往後,就要請秦國的國君對我們苦陘城的子民們多加關照了。”

深深明白手臂掰不過大腿的道理,心中無限地為黎箏表現出來的能力所折服的趙括終是束手就擒了。

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對方能僅用半天的時間,打下擁有天險庇護的曲陽城,來到他們苦陘這邊兒。

恐怕是運用了同樣可怕厲害的手段,曲陽城才會被對方攻破的吧?

而除了趙黎之外,這世間大抵也沒有任何人還擁有這般強大的心計與實力了。

黎箏仔細地觀察了眼趙括面上的神色,發現他說的“投降”都出自真心之後,方才對著身後的秦國戰士們打了個手勢。

“進城池,我們接手苦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