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隱公十一年(3)(1 / 1)

第19章

公子翬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然而同為魯國公子,接受的也是同樣的教育,在息姑先出手的情況下,他的反抗明顯有些艱難。若說他們生前可能因為一帶兵、一坐鎮或許實力有所差彆,然而在空間裡,大家都是巔峰時期的狀態。

且諸侯本也是會帶兵征戰的,絕非手無縛雞之力,又困居宮城、高居雲端之人。

眼見著一番角力之後息姑占了上風,還未待他做出什麼,莊薑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她步履輕盈,不知何時便悄然走了過來。

“我等本已亡故,此乃死後之所,你再殺他也無甚益處。”明明是為公子翬說情的話,在莊薑口中卻好像輕飄飄地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去,沒有蘊含絲毫情感。

息姑突然收手,看公子翬扶著牆不停咳嗽,頭也不回的回應道:“我自也未打算要他性命。”

公子翬臉上卻勉強掛上了笑,他斷斷續續地道:“多年未見,君上……還是……如此心慈……咳咳……手軟。”

【公子翬的挑撥既然成功了,他就要開始琢磨怎麼才方便下手。首先,在國都謀害國君這件事不太現實。直接派人動手的問題在於,公子翬在魯國還算不上一手遮天;而毒藥可不像裡那麼神不知鬼不覺。那就隻能挑國君外出的機會。】

【如果是出征時動手,國君作為軍隊的旗幟,一旦死亡會影響全軍士氣。而戰爭的勝敗會影響整個國家,公子翬是想當執政,也想魯隱公死,但他絕對不想魯國淪為戰敗國。】

【不過他確實找到了機會,這個機會說到底還是拜鄭國所賜。我們之前說過,魯隱公年輕時曾因戰敗被俘虜到鄭國,他是通過賄賂拘禁他的尹氏大夫才逃回來的。而這些賄賂條件中的一個很特彆,是後世基本不會有的條款。】

【尹氏要求魯隱公從此供奉他們主祭的一位神明或者是祖先,叫做鐘巫。魯隱公逃回魯國以後,居然也一直信守諾言,每年都要祭鐘巫,我們今天可能很難想象。所以當時人認為對神許下的誓言確實是需要遵守的,否則會有災禍降臨。】

“這……是在說些什麼。”明明可能被損傷了咽喉,公子翬還是嘶啞著嗓子道。聽到“鐘巫”二字,他已是若有所感,眼中劃過一絲恐慌。

這本該是個秘密!

公子翬不後悔做出弑君之事,卻並未想過此事會流傳至後世,落到人儘皆知的地步。公子州籲弑君且亂政,但他絕無此意!他隻是想保全自己的性命、名聲、尊嚴和榮華,從來沒有想過篡奪魯君之位!

他難道有錯嗎?

為什麼會有人在此講述?又為什麼他會在這裡見到早已薨逝之人?

他的視線終於從魯侯息姑的臉上轉移開來。公子翬先是在不遠處看到了鄭伯寤生,對方含笑對他禮貌點頭;接著又在旁邊看到一個有些面熟的女子,茫然片刻後公子翬終於想起,她與魯國的新夫人文薑,長相有些肖似。

伴隨著講述的女聲繼續響起,他瞳孔緊縮。但當看到旁邊魯侯息姑

漠然的神色時,公子翬又重新冷靜下來。

這隻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至多再加上如今的魯侯允。但那位君上想必還有數年好活,怕是不會參與到他們兩個鬼魂的恩怨之中。

【於是趁魯隱公前往祭祀鐘巫,在寪地齋戒時,公子翬派人去謀害了他。這也就算了,結果魯桓公繼立,他和公子翬還去討伐了寪氏大夫,搞得好像是寪氏謀害了隱公一樣。他們甚至不是做做樣子,而真的造成了寪氏的死傷。】

【即使忽略弑君這件事,討寪氏也屬於不義的行為了。結果都做了這麼多裝樣子的工作了,魯桓公也不繼續裝得像一點,他居然沒有給魯隱公按人君之禮安葬。這也就是為什麼《春秋》隻書“薨”不書“葬”的原因。】

【說實話,看得就讓人想皺眉頭,感覺魯桓公這個人道德品質真的不咋地。當然,惡人自有惡人磨,魯桓公這個人,死得比魯隱公還慘,甚至死因還被迫卷入了桃色新聞。那就是我們之後再說的事情了。】

息姑不再理會神情變化莫測的公子翬,而是回到了沙發旁邊坐下。他的嘴角帶著些奇特的微笑,但整個人的氣質卻依然顯得沉鬱。

挽起自己的長袖,息姑這次壓下彈幕按鍵的動作顯得格外用力:“魯侯允同樣死於非命,那招致了一切的禍首,羽父又作何下場?”

寤生聞言扭頭看他,嘲道:“都到此時你還要欺騙自己?你之死,公子翬有大過,卻遠非罪魁。你生前如何待魯侯允,是否誠心,他難道看不出?不過野心使然。”

“若非鄭公對親弟縱容之至,最後卻下手狠辣的先例在此,允他未必會聽信公子翬的謊言。”息姑冷冷地看他。

“嗬,你當然可以自我欺騙。”寤生笑得肆意,出口卻顯然攜了怒,“寡人隻怕你騙不過自己。”

【羽父……哦公子翬,不好意思突然沒想起來這是他的字。他的結局啊,魯桓公即位之後娶妻於齊,是由他去齊國迎來的新夫人,地位並未受到影響。再之後就沒有他的記載了,應該是善終。不過最終也沒有成為魯國執政。】

“善終啊。”寤生仿佛自言自語,隨即被走到面前的武薑捂住了嘴。他震驚地睜大了眼,沒想到武薑會有這樣的動作。而他的兩個兒子,公子忽隻是假裝沒有看見,公子突本想開口也被武薑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眼見著連君父都沒有作出明顯的反抗,公子突儘管與武薑極為陌生,也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太吵了。”武薑的語氣仿若尋常,寤生卻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不虞,大抵是因為被息姑提起了段的結果。他本想開口譏嘲些什麼,最後卻還是放棄了。

息姑無意參與這對永遠不能和睦的母子之間的爭鬥,他們生前都沒能達成你死我亡的結果,死後就更沒有這個機會了,甚至連關係可能都比之前和解了些。

他隻想知道一件事。

“既然已述至桓公年間,那麼魯桓公何在?”息姑朗聲問道。不知如果這個聚集了他們這些亡者的奇特之處真的有神明的話,又是

否會回應他的試探?

四周靜謐無聲,連寤生和武薑都停止了他們之間的彼此嫌棄。整個空間裡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傳入息姑耳中,那是受傷而無法克製的公子翬,他至今沒有弄清這空間裡的情況。

“這裡究竟是何處?”他邊喘氣邊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而那衣著奇怪,所在之地似乎也與此處不同的女子又開了口,這次對方說的事情,公子翬想了想,似乎也是他經曆過的。

【說過魯隱公的死,我們重新回到伐許之戰。這場戰役的主要參與者是魯國、齊國和鄭國,其中以鄭國為主力。在戰爭之前,鄭國就鬨出了一點笑話,爭車。】

【在這個時期,兵器是珍貴資源,所以都是國有的。因此在每一次出征之前,兵士們都齊聚在祖廟,領取他們的武器,而戰後也要把兵器歸還回去。不論是戈、矛,還是戰車,都是如此。】

【這次鄭國發兵器的過程卻出了點小矛盾,發生在潁考叔和子都之間。前者呢,之前我們雖然沒有提過他的名字,卻聽過他的事跡,他就是那個引起了鄭莊公感慨“你有媽我沒有”,以及給鄭莊公出了如何不破誓與武薑相見的主意的人。】

武薑的手早已鬆開了寤生,但仍舊坐在寤生附近——準確的說是公子忽的旁邊。武薑記憶中的公子忽還是幼童,如今長成個英俊男兒,她頗有些新奇之感。不過聽到這句話,她還是不由瞧了寤生一眼,而對方則假作不知。

【子都是誰呢?子都是一位著名的美男子。大家想必都聽說過公子扶蘇之名,他的名字來自於《詩經》的《鄭風》,而子都,就是在這首詩中被讚譽的。可惜,雖然容貌大概可能傲視眾人,但是這個人他品德可能有那麼一點不太行。】

【當然,他和潁考叔之間的矛盾明顯屬於潁考叔有錯在先,但是子都的報複行為有些過激。他們之間的矛盾僅僅是在發武器的時候,潁考叔先把戰車拉走了。就算戰車數量有限,也不至於少這一架。】

【然而子都名為公孫閼,子都隻是他的字。作為鄭國公族,他的地位應該比潁考叔更高。他也許是覺得受到了冒犯,但即使如此,他提著戟,也就是上矛下戈的組合兵器,去追逐潁考叔以表不滿也就足夠了。】

【哪怕他沒有追到並且因此感到憤怒,也不該再有更多的後續了。結果在作戰的時候,子都乾出了無論如何無法被原諒的行為。他害死了潁考叔,在對方為國出力,儘心作戰的時候。】

【從古至今,這種事情都是教人難以接受的。然而鄭莊公卻替他掩蓋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大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