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內不論拍攝電影還是電視劇,不論投資大小,大多會舉行開機儀式,討點彩頭,期待拍攝順利,作品大火。
《頌金甌》電影劇組自然也不例外。劇組成員們穿上剛發的紅馬甲或紅外套,手持香火,對著供奉著豬頭等物的供桌拜了拜,說了幾句吉祥話。
開機儀式很快結束,各位演員迅速進入化妝間。按照今天拍攝計劃表的安排,他們今天就要把定妝照發布出來,還要過幾條戲份。
忙碌的化妝間內,溫思甜對掌下的這張臉蛋簡直愛不釋手。
她是業內有名的化妝師,經手的影視妝造不計其數,見過無數明星素顏的樣子,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在內心驚歎,甚至為自己即將可能醜化對方的舉動而感到心痛。
眼見化妝師遲遲沒有下手,祝瑤感到有些奇怪,他禮貌地笑著詢問:“溫姐怎麼了?”
那雙眸光瀲灩的眼睛抬起來,望過來的目光溫柔專注,看得溫思甜心頭微微一顫。她也知道自己一直盯著彆人的樣子很奇怪,連忙解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隻是一時沒想好怎麼化,怕我把你給化醜了。”
這話一說出來,溫思甜就後悔了。她做過那麼多影視妝造,給演員做醜相、老相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這麼大咧咧說出來了,顯得她好像很不專業,也不知道有沒有讓祝瑤對她的業務能力產生懷疑。
年輕的影帝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反而笑著安慰:“溫姐的能力業內有目共睹,我這個角色你也了解過,溫姐想怎麼化就怎麼化。再說了,溫姐就是化得再好看,我演不出來不也是浪費了溫姐的心意?”
說完,祝瑤還朝她輕輕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調皮。
那濃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上下翻飛,像是卷起了一陣清風拂過溫思甜的心田。
影帝的脾氣未免太好了吧!
她早就聽說祝瑤背後有人。幾乎是從出道以來,對方每部電影都有自己獨屬的單人化妝間,由專人負責化妝,因此溫思甜這次跟祝瑤也算是第一次碰面。
她本以為像對方這樣第一次進公用化妝間的人多多少少有點傲氣,卻沒想到年輕的影帝這麼平易近人,安慰她的時候如此溫柔,還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溫思甜立刻就把以前聽到的各種傳聞拋之腦後。
什麼傍了個好金主啊,什麼笑裡藏刀啊,什麼實際上陰鬱孤僻啊。詆毀,詆毀,統統都是在詆毀!像這樣的美人合該成為彆人的白月光!
就是不知為何,溫思甜總覺得對方的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愁緒,好像遙遙綴在鬆間的明月,叫獨身夜行的人忍不住想伸手觸摸,再靠近一點。
這麼一想,溫思甜的腦海中瞬間迸發出靈感。她能這麼多年都承接大大小小各種影視劇的妝造,還有出名的造型傍身,靠的就是對美人特色的捕捉。
溫思甜迅速細致地給祝瑤塗上了一層慘白的粉底,就連紅紅的嘴唇也沒放過。隨後,她又給對方的眼底增加了冒充黑眼圈的陰影,悉心地順著眼睛的輪廓描繪眼線,嘴唇上隻添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各種各樣的筆在自己的眼睛上戳來戳去,各種各樣的海綿在自己的臉上拍來拍去。不知過了多久,面前的化妝師終於說了一聲:“好了。”
祝瑤道謝:“謝謝溫老師。”
溫思甜手上的小刷子都還沒放下。她看著自己的傑作,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臉,連連擺手:“不用謝不用謝。你真的很好化,很多地方我隻是給你增減顏色而已。”
“對色彩的敏.感本來就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天賦,”祝瑤認真地說,“比如腮紅是藍調還是紫調,一般人根本分不清楚,但溫姐卻很會利用這些看似相同的顏色進行漸變的渲染。因此雖然溫姐可能隻是對我的臉做了一些色彩的增減,但其他人就是無法做得這麼自然又好看。”
天哪!嘴巴也太甜了!
溫思甜聽到都覺得臉紅。更彆說說這話的人正望著自己,那雙波光蕩漾的眼睛裡倒映著自己的影子,神情專注,就連這樣或許是吹捧的話也被說得如此認真!
她真的信了!
新晉影帝人真的好好!從出道起就資源那麼好,肯定是因為彆人願意捧他!怎麼那些人就不願意捧彆人呢?當然是因為彆人都沒有祝瑤值得啊!
溫思甜暈暈乎乎地想著,更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領著祝瑤起來換了衣服,對方的頭發早就在化妝前做好了。等到古裝一換,溫思甜就感覺祝瑤身上的氣質似乎變了。
她還沒來得及想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就見祝瑤對她笑著點了點頭,隨後一隻手端在前胸,一隻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走出了化妝間。
*
定妝照的拍攝相對來說比較簡單,但是因為衛唯發布的拍攝計劃表,今天的妝造還涉及到後續的戲份拍攝問題,因此部分演員的妝造會相對複雜一點。
謝琉昀已經做好妝造出來了。
他飾演的是《頌金甌》這部電影的主角,少年將軍顧子蘭。
從化妝間出來的時候,謝琉昀的長發高高束起,身上穿著銀亮的鎧甲。化妝師利用陰影將他的容貌畫得成熟了些,謝琉昀此刻眉飛入鬢,意氣風發,叫人眼前一亮。
他扶著腰間的長劍,有些興奮地跑到眾人的面前展示自己:“怎麼樣?”
這是他第一次拍電影,第一次做妝造,謝琉昀對自己的模樣還挺滿意。他既覺得新奇,又十分想得到彆人的評價,想知道在彆人眼中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但是回應的人卻寥寥。
謝琉昀十分失望,正要生氣,卻見衛唯停下與旁邊副導演趙泉的交流,原本靠坐在椅子上的馮景炎坐直了身體,三三兩兩在一起交流的合作演員轉過頭。
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同一個方向。
謝琉昀的心中隱隱有了預感。
怎麼又是祝瑤?!他才剛剛出來,連一句誇獎都沒有得到,風頭就又要被對方搶走嗎?!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發生這樣的事!
他怒氣衝衝地轉過身,卻在視線轉過來的那一刻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化妝間的簾子被掀開了。
來人簡單地束了個發髻,臉頰邊留了幾縷碎發。他一身華貴的衣袍,與之不符的則是蒼白的面龐與眼底淡淡的青色,為他整個人籠罩上一層病弱的陰鬱之氣。
偏偏來人又生得極其美貌,眉如遠山,鼻梁秀挺。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波光粼粼的瞳仁裡就滿滿倒映著對方的影子,十分專注。
他眼底那抹青色的陰鬱不但絲毫無損那雙眼睛的明亮,反倒就像乾柴之於烈火,將那雙深處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燒的眼睛催發得更加晶瑩。
不論是誰望見這樣一雙眼睛,心裡都像被灼熱的火焰燙著了一般,完全無法挪開眼,一邊沉淪不可自拔,一邊暗暗擔憂那雙明亮眼眸深處的生命之火隨時會燃燒殆儘。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對方的行走而移動,每個人都想成為那熊熊火焰灼燒的對象。
衛唯輕輕地喊了一聲,如同歎息:“祝瑤。”
卻沒有人理他。
馮景炎的臉上神色莫測,目光如同一口幽幽的井,隻對準了那蒼白清瘦的身影,像是想將那朵移動的火焰收入井中永世珍藏。
謝琉昀更是一動不動。
他的神色早就由憤怒轉為驚愕,如今隱隱現出陌生的貪婪和渴求,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因為那人正朝著他走來,那雙灼灼的眼睛望著他,其中的火焰幾乎侵染了他的靈魂。
好像飛蛾撲火,而他就是那朵榮幸被追逐的火焰。即便諸多嫉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其中甚至還有馮景炎的,他也顧不上了。
他看見來人淡色的飽滿的嘴唇張開,柔軟的臉頰邊牽起一個小小的、醉人的酒窩,聲音如同天山上流淌下來的源泉:“子蘭,你也在這裡。”
謝琉昀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明明身在一群攝像機的包圍之下,此時此刻卻不知為何好像穿梭到了千年前的宮牆之內。
鬼使神差的,他朝著對面的人一拱手,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回殿下,臣是來找殿下的。”
周圍的照相機瘋狂閃爍,攝像機也跟著移動。
攝影師們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手上就已經自動在進行工作了。他們的心中此刻簡直狂喜,像這樣真情流露的表現,拍出來的定妝照說不定會更好看!
衛唯摸了摸自己左耳的耳釘,用胳膊撞了撞一旁椅子上的馮景炎,微微皺著眉頭盯著視線焦點的兩人,沒好氣地問道:“怎麼回事?謝琉昀不是喜歡你嗎?你怎麼沒看緊他?”
馮景炎緊緊地盯著那身華貴的衣袍,另外一隻手微微顫抖。直到被人戳了一下,他才含糊不清地甩了一句毫不相乾的話:“他入戲了。”
祝瑤入戲了。
他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愛恨,都要投入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