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美紀, 笨蛋,已經快遲到了。”伏黑惠不耐煩、但更多還是無奈地催促,“搞不懂你今天到底為什麼會起遲。”
津美紀嘴裡塞著面包, 有些心虛, “鬨鐘, 好像壞了。”
雖然她比伏黑惠要年長, 但在日常生活中,總感覺是這個比她小一歲的弟弟要更多照顧她一些。每天的早飯, 基本上都是伏黑惠早起準備的。
“已經沒時間了, 面包拿著在路上吃吧。”伏黑惠拎起伏黑津美紀的書包, 就推開門, 催促她去學校。
“噢……”
今天是周一,他們緊趕慢趕,最終還是成功趕上了七點二十的電車,趕在關校門前進了學校。津美紀是三年級生,伏黑惠是二年級。
所以他們在教學樓一樓就分開了。
伏黑惠進入教室,剛放下書包, 老師就走進來了。讓大家把作業交上去。伏黑惠交完作業後, 坐在座位上發呆,忽然想起來今天早上太匆忙了,碗是不是忘記洗了?等等……冰箱好像也沒關?!
他不免有些焦急起來,但已經上課了。
現在回家去,也不現實。
他隻好心急如焚地等到中午午休,隨便吃了兩口學校分配的午飯, 就一路跑回家。卻發現,碗被洗得乾乾淨淨,整齊地擺放在碗櫃裡。
冰箱也關得好好的。
伏黑惠鬆了一口氣, 這才注意到嗓子幾乎乾到冒煙,因為是一路跑回來的。
他打開冰箱,想拿果汁喝。
冰箱裡的東西很少,除了昨晚吃剩的咖喱和喝到一半的橙汁外,就隻剩下半袋切片面包。
一片切片面包,搭配上煎蛋。就是他跟津美紀每天的早飯。
所以他很留意切片面包的數量,如果不夠了,放學的時候會拐個彎,去隔了兩條街的那家售價很便宜的面包店重新買上一大袋。他今天早上準備早飯的時候,有留心,面包還剩下六片,剛好夠他跟津美紀三天的早飯。可現在卻發現,隻剩下五片了。
他皺著眉,將切片面包仔仔細細又數了一遍。
還是五片。
難道是早上數錯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
眼看距離下午上課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他也顧不上喝果汁,將冰箱關上,從板凳上跳下來,就跑出家門,往學校的方向去。
下午放學。
伏黑惠跟津美紀遠遠的,還沒靠近校門,就聽到了陣陣尖叫吵嚷。雖然放學的時間段校門口人是很多,但不會像現在這樣堵成一堵堵人牆,不管是小學生,還是來接孩子的大人都堵在那裡嘰嘰喳喳說著些什麼。他頭頂警鈴作響,頓時露出吃到酸的食物的表情來,步伐也逐漸減慢。
津美紀好奇:“惠,怎麼了?”
伏黑惠:“……我們要不從後門走吧。”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伏黑惠扯住津美紀,就要拉著她走學校的後門。但還是遲了,人群包圍圈裡傳出某個極其耳熟的做作男聲:
“惠——!”
“津美紀——!”
“喂喂,我在這裡!!”
津美紀眼睛一亮,扭頭:“是五條先生!”
“借過一下,借過一下~”五條悟懷裡抱著一堆甜品,大跨幾步,就離開了人群包圍圈,朝他們走來。從墨鏡後面半露出來的藍眼睛滿是興奮,“你們同學的家長都好熱情啊,喏,快看!隻是跟她們合照而已,就送我這麼多甜品。”
“……”伏黑惠無語,因為路被攔住了,他不得不停下來,仰頭看面前這個高得離譜的人,“你來這裡做什麼。”
五條悟眨了兩下眼睛,“老師有通知我今天開家長會啊。”
伏黑惠:“……”
就連津美紀也稍稍有點沉默了,她悄沒聲兒地提醒:“五條先生……家長會已經結束了。”
“誒?”五條悟墨鏡都驚掉了,“不會吧?”
津美紀朝他笑,安撫:“不過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啦,就是在說下個月去奈良修學旅行的事。”
“修學旅行啊。”
他們往校外走,五條悟拒絕了再收甜品,那些人才失望地不再糾纏。
五條悟低頭,十分艱難地用嘴巴咬開一個甜品的包裝袋,埋頭,啃了一大口生奶油面包,腮幫子鼓鼓囊囊地說:“修學旅行好玩嗎?”
津美紀仰頭,“五條先生沒去過修學旅行嗎?”
“沒啊,隻在漫畫裡看過,有枕頭大戰啊,夜間探險,還有在半夜的時候隻點一根蠟燭,好多人坐在一起講都市傳說。”五條悟說著,停頓一下,轉頭,“但修學旅行不是最後學年舉行的嗎?你們一個三年級,一個才二年級,也能去參加修學旅行嗎?”
“這次家長會就是說這個的。”伏黑惠伸手,主動幫五條悟拿甜品,然後無視掉對方做作得如同JK一樣的撒嬌,說,“因為隔壁班有個男同學得了很嚴重的病,要做手術,但很大概率會手術失敗。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在最後學年跟同學一起去修學旅行。所以,學校就想舉行一次全校的修學旅行。”
他們這所學校面臨廢校,人很少,一個年級的人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個人,六個年級加起來,一百八十個人。
跟彆的正常學校相比,也就是一個年級的人數而已。
“哦。”五條悟吃完了一包甜品後,他能感覺到自己嘴巴上糊了很多生奶油,他不著痕跡地側頭看一眼老氣橫秋的伏黑惠,用手指蹭了下生奶油面包,然後將奶油塗上伏黑惠的臉。
“……”
看著缺德大笑跑遠的五條悟,伏黑惠面無表情地將臉頰上的生奶油擦掉。
內心隻有一個想法:
幼稚。
快要到家了,五條悟的手機響了。
他艱難地將所有甜品都放到一隻胳膊抱著,掏出手機看了眼,頓時垮了臉:“啊?咒術界真的沒人了嗎?”
伏黑惠知道,應該是來任務了。
五條悟從一堆甜品裡挑選出他覺得最不錯的兩個,遞給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就一邊嘟囔著‘好麻煩’,一邊怏怏不樂地走了。
伏黑惠收回目光,跟津美紀回家。
他們住的地方是老舊的居民區,電線老化,牆皮脫落,還時不時能聞見從街邊下水道傳出的惡臭,一直沒人來清理。
雖然是二層式、帶院子的房子。
事實上隻有兩個臥室,都在二樓。一樓除了浴室和廚房外,客廳的面積,即使是才國小二年級的伏黑惠,也隻用十步就能從頭走到尾,狹小的客廳,塞了個沙發和老舊電視機,也隻能勉勉強強放得下一張吃飯用的茶幾。
院子也小到隻能放下晾衣架。
伏黑惠放下書包,就去廚房準備晚飯了。
昨天晚上吃剩的咖喱,熱一下,再配上五條先生給的甜品,晚飯可以輕鬆解決。
隔天。
當鬨鐘響起,他睜開眼,去浴室洗漱了下,想去院子收衣服。結果剛打開玄關的門,就踢到了什麼。
他低頭。
發現是一袋空瓶子。
“?”
他疑惑地往院子裡左右看了看,沒有人。那這個瓶子是……?
他疑惑著將這袋瓶子放在了院門口,希望有人丟失了可以來領。他將院子裡的衣服收掉,去廚房做早餐。
然後就發現……
面包又少了一片,隻剩下四片了。
他昨天中午的時候記得還有五片的,絕對、絕對沒數錯,那時候他反反複複數了好多次的!
他站在冰箱前沉默了一會,去客廳用座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
那天晚上,我獨自逃走之後,為了躲避追捕我的人,慌亂之下翻進了一戶人家,躲在了廚房矮小的櫥櫃裡。
櫥櫃原本是用來裝能長期保存的食物的。
但這戶人家雖然買了櫥櫃,但好像沒有這個習慣,裡面隻放了一些轉頭就能忘記的雜物。而且據我這兩天的觀察,這戶人家好像隻有兩個孩子……?大人不在身邊嗎?
這無疑讓我大大鬆了口氣。
我可以稍微多在這裡躲一段時間了。
但肚子餓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仔細想來,我好像很久沒有體會這種挨餓的感覺了。猛一下再次體驗,感覺比之前從未吃飽飯的時候挨餓,更加難以忍受。所以,在發現那兩個孩子早上匆匆忙忙起床,忘記刷碗,冰箱門也因為著急沒關嚴實,就出門上學後。
我吞咽了下口水。
確保他們已經離開,應該不會返回後。我打開櫥櫃的門,用很輕的動靜從裡面爬出來,幫他們將冰箱關上,碗筷清洗乾淨。
然後咬著手指,站在冰箱前猶豫了一會。我因太長時間沒喝水而蒼白乾裂的唇上下開闔了兩下,滿是慚愧地低低念著“對不起”,將冰箱打開了。
我沒有拿彆的。
偷偷拿了一片面包。
就做賊心虛地重新鑽回了低矮的櫥櫃裡,在黑暗中狼吞虎咽地將面包吃掉。
吃完後。
肚子還是很餓,但我知道不能再吃了。
那是彆人的食物,即使我幫忙刷了碗,沒有得到彆人的同意,依舊是偷竊。
我雙手環住膝蓋,臉埋進去。
在這樣的心虛和愧疚中,我沉沉睡了過去。因肚子太餓,我沒什麼精神氣,大部分時候都在驚惶和睡覺中度過。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那兩個孩子也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了,我像那天電影院裡播放的電影中恐怖的女鬼般,從櫥櫃裡靜悄悄爬出來。
這個房屋地板很老舊,輕輕踩一下,都會發出聲音。在夜間格外引人矚目。
我驚嚇滿滿地停頓住。
見那兩個孩子沒發現,才又爬出去一點。
他們這次將碗洗乾淨了,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但是……肚子好餓。我捂住咕嚕嚕直叫的肚子,像躲進來時那樣,從窗戶爬出去,離開這戶人家,來到街上。
我從垃圾桶裡翻找廢棄瓶子,在幽深的暗巷裡尋找食物。
但是沒找到多少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隻有一點彆人丟掉的飯盒裡的剩下的米粒和青菜,連味道都來不及品嘗就被我急急忙忙咽下去了。
肚子,還是好餓。
我也找不到可以賣瓶子的地方。
之前在東京街頭撿瓶子時,之所以能找到收廢棄瓶子的人,還是那個拾荒老人帶我去的。而且,現在是深夜,即使被我找到了收廢瓶子的店,他們也不會開門做生意吧。
最後,我隻得滿懷愧疚地再次偷吃了他們一片面包。
然後將我撿來的十多個瓶子,放在玄關門外。這些瓶子我不確定能賣多少錢,夠不夠一片面包的錢,但……天已經快亮了,我隻能撿到這些。
聽見有人下樓的動靜,躲在櫥櫃裡的我連忙屏住呼吸,避免大動作製造出聲響。腳步聲從樓梯上下來,去了玄關,我聽見短暫的一聲“嗯?”,是這戶人家的男孩發出的聲音。應該是看到了我放在那裡的瓶子吧。
對不起,對不起。
我在心底不斷說著抱歉。
我聽見男孩走回廚房,打開冰箱,然後在冰箱前沉默的動靜,之後他去到客廳,撥打了電話。
這所房子實在不隔音,我聽見他在說:
“你現在方便嗎?能過來一趟嗎?”
“嗯。”
“事情有點緊急。”
我頓時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