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溫柔好騙的漂亮女人(1 / 1)

我並不想理會。

假裝沒看見站在陽台的悟少爺, 垂著眼睫繼續輕輕撫摸夏油傑的腦袋。

他下意識般往我懷裡更深地拱了下。

但我知道他沒醒,睡得很沉很沉。隻是興許對於被撫摸腦袋這件事很敏感吧,我想起直哉少爺來,他第一次被我撫摸腦袋時, 也有像這樣拱一拱腦袋的動作, 卻並非是感到不舒服,而是像貓咪狗狗一類的動物腦袋被撫摸後, 所產生的被按摩之後的享受。

隻是人類畢竟不是貓狗, 他們即使感到享受, 也不會像貓狗那樣很快速適應, 而是會先感到不自在。

這源於他們打心底不會有臣服某人的想法,不會輕易對他人展示信任和順從。

夏油傑隻是拱了兩下,就沒有彆的動作了。

摟著我的腰,很罕見地展露出一副完全信任我的姿態, 在我的懷抱中熟睡。

我能感覺到陽台外的悟少爺還在盯著我看, 沒有離開。我在心底歎一口氣, 乾脆閉上眼,假裝自己睡覺了。

如此一來, 他就會離開了吧?

我在心底默默數著跳過欄杆的綿羊。

可等第一千隻白色的小綿羊跳過欄杆, 我還是能感受到投射在我身上的灼熱視線。我被盯得逐漸有些頭皮發麻, 不得不睜開眼,這次沒刻意忽略陽台那邊, 側頭看過去。

悟少爺還站在之前的位置,他雙手插兜, 歪著頭,沒戴墨鏡,那雙湛藍的眼眸大刺刺露出來, 專注地凝視我。就跟好奇到天真的地步,不理解夏油傑那麼大一隻怎麼能縮進我懷裡,還任由我撫摸腦袋到睡覺般。

可能是那雙眼睛是六眼,天生帶著震撼人心的威懾力,再加上他此刻專注得有些嚇人。

所以我有一瞬間幾乎忘記了呼吸。

我緩慢扒開夏油傑環在我腰上的手,好在他摟得並不緊,很輕鬆就弄開了。隨即把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我輕手輕腳下床,推開陽台門,又關上。

應該是快要下雨了,空氣有些濕悶,一點風也沒有。我並不知道悟少爺什麼時候起站在那裡的,所以也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我輕鬆安慰夏油傑的話,從而知曉我並非啞巴,所以才會用那種眼神盯著我。

如果被發現了這件事,我又要該怎麼解釋呢?

我正思考著,悟少爺就開口了:“傑聞到你身上的香了嗎?”

我對於這個問題,有些愣怔。

完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我有些搞不清楚他是沒發現,還是說他在繼承以往的風格,不按常理出牌。

但我還是不確定地搖了下頭,因為夏油傑並未說過我身上很香啊之類的話,準確來說,沒人說過,除了悟少爺。

即使直哉少爺曾與我同床共枕那麼多個夜晚,也從未說過我身上香。

“不可能吧?”他湊過來一些,伸手戳一下我的脖頸,也就是夏油傑枕著的那邊,他睜大眼睛,“傑就枕在這裡,這麼近。不可能聞不見啊?我記得那個香味除了手腕,就是這裡了。”

我下意識後退兩步,避開,後背抵在了陽台的欄杆上。

見我如此動作,悟少爺情緒有些不佳,面無表情地靜靜盯著我。過了會,他卻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般,歪頭問:“你上次不是說傑是睡在沙發的嗎?為什麼你們會抱在一起啊。”

我指指心臟的位置,然後擺擺手。

他看懂了:“你在安慰他啊?”

我點點頭。

同時心底鬆了口氣,他沒聽見之前我安慰夏油傑的話。——老實說,我剛才故意像之前那樣用肢體動作比劃,是有些忐忑的,還存有些試一試的想法,以此探一探悟少爺有沒有發現。

畢竟,普通人被欺騙,都會氣急敗壞,更何況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家少爺。

如果是直哉少爺……

不,即使不是直哉少爺這般身份高貴,隻是禪院家的旁支少爺被欺騙,都會暴跳如雷到恨不得將對方抽筋拔骨。

儘管這段時間能感覺到悟少爺跟禪院家的少爺們很不同,在他面前,我甚至膽敢明晃晃地耍一些小聰明,但我還是不太敢抱太多的僥幸。

說到底,五條家和禪院家,應該沒什麼區彆吧。

都在咒術界禦三家之列。

悟少爺跟著點一下頭,便十分平靜地說:“啊,這樣,那我心情也不好,你也來安慰安慰我吧。像安慰傑那樣摸摸我的腦袋。”

我抬頭,看他。

他的神情很平靜,甚至平靜過了頭,就連說那句話,也隨意無所謂到仿佛在說“啊,這樣,那我肚子也餓了,所以也跟著吃一點好了”。

我回憶起夏油傑說的,他有一位姓灰原的學弟身亡了。夏油傑的學弟,應當也是悟少爺的學弟。

但悟少爺所表現出的……卻完全不像有多傷心。

因他那雙時刻盯著我的藍眼睛,我最終不得不抬起手。我的身高即使抬起手也很難夠得著他的腦袋,他明白,所以彎下了腰,拱著腦袋到我跟前,等待著。

我看似認真實則很敷衍地輕輕碰了兩下他的腦袋。

就想把手縮回來。

卻被抓住了,悟少爺抬起頭,盯我:“你剛才不是這樣摸傑的吧?”

“……”我一時間做不出反應。

他抓著我的手放到他自己的頭頂,帶動我的手,在他毛茸茸的白色腦袋上上下撫摸了兩下,“明明是這樣的啊,你一點也不認真。”

我僵硬笑笑,不得不像撫摸夏油傑那樣,去撫摸他的腦袋。

他很自然而然地,就模仿著之前夏油傑將腦袋埋在我肩上的動作,朝我抱了過來。卻並未跟夏油傑一樣埋在我左肩,像是刻意般,他將下巴壓在了我的右肩,側頭,鼻尖輕輕觸碰到我的脖頸,他深深呼吸了下。

同時,將我纏得更緊。

雙手死死扒拉著我的腰,那麼大的炙熱身軀壓下來,幾乎讓我在悶熱的夏季喘不上來氣。

我思索他什麼時候會離開。

之前很多次的經曆讓我察覺到,悟少爺是個想法轉變很快的人,同時也會對令他感到好奇的事異常執著。

他剛才在陽台堅持站那麼久,用那樣的眼神盯著我,一定是又有什麼事情令他感到好奇和想要嘗試了吧。

即使我現在並不清楚是什麼事情。

但隻要神安氣定地等他目的達到,他自然會離開。

就像上次他說想要試一試沒有懷小寶寶能不能吸出來東西一樣,之前怎麼都無法令他離開,但順從他的意思之後,他就很快離開了。

我撫摸他的腦袋,他沒像之前那樣喋喋不休,時刻保持著興致勃勃和滿滿的好奇心,亦或是動不動就拖著長腔撒嬌。

隻是靜靜地抱著我,學著夏油傑的姿勢將腦袋埋我懷裡。

外面逐漸下起雨。

是陣雨。

雨很大,空氣更加悶熱了。

但我知道用不了多久,這場雨就會停,大概隻需要十分鐘左右吧。

我將視線轉移到漆黑的夜幕裡,盯著雨看,心神也放在了雨落地時發出的“嘩啦啦”聲音上。直到一陣偏低的嗓音自我懷裡悶悶傳出:

“伊地知好弱。”

我的注意力被轉移,側低下頭,隻能看到悟少爺埋在我肩頸的一小片毛茸茸白發,亂蓬蓬的,好像沒怎麼打理。

但手感很軟、很順滑。

我撫摸著。

聽他再次開口:

“硝子不用出去做任務,傑跟我是最強,他們兩個我不是很擔心。但七海海也很不安全吧?他跟伊地知一樣,都隨時會死吧,好脆弱。”

“我暫時還不是很想讓他們離開我。”

“伊地知現在一年級,等他高專畢業,我打算讓他去考輔助監督的證,以後專門幫我跑腿。隻是跑腿的話,應該不會輕易死掉了吧?七海海的話,他說自己畢業以後不想再做術師了,想去考大學。那也就沒必要繼續做任務積累經驗了。”

“所以,我把他們所有的任務都接過來了。”

“以後也是。”

“我不會再讓他們出任務了。”

我垂眼,盯著悟少爺翹起來的那一撮怎麼都捋不下去的白發,靜靜聽著。

同時心下有了思量。

原來他並非是真的很平靜,平靜到讓我感覺不到他對於灰原這個學弟的死亡的在乎,隻是他習慣性的在經曆一件糟糕的事後,去思考該怎麼做,才能護住身邊對他有同等重要意義的人,而不是一直沉溺在悲傷之中。

甚至,有可能都很難在他身上捕捉到【悲傷】這種情緒。

是一個很理智的人,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會過度缺乏同理心吧。

我分析著悟少爺,等回過神,就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悟少爺正側歪著腦袋,眨著眼睛盯我看。

他好似恢複了以往高昂的情緒。

“奈穗子。”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還有些新奇,又多叫了兩聲:“奈穗子,奈穗子?”

我沒回應,甚至連點頭都沒有。

他也不在意。

在我耳邊小聲說著:“傑霸占了床誒,你今晚要不要去我寢室睡啊?我可以把床讓給你,我睡沙發的哦。”

如此說完,不等我回複,他便又跟過去一樣將話題轉移的很快。

“不過,傑抱著你睡著的樣子看起來好舒服。我已經半個多月沒睡覺了,雖然期間也有一兩個小時能休息,但我就是睡不著。所以,也想被你抱著,用摸腦袋的方法安慰到睡著。可以嗎?”

見我狐疑地盯著他沒有留下任何黑眼圈的眼睛看,他伸出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有反轉術式,跟無下限相結合,大腦一直很清醒,不會留下黑眼圈。”

“但其實我好困。”

“傑都可以被你抱著,一直那樣摸腦袋摸到睡著。所以我也可以的吧?”

他聲音放得很輕,藍眼睛一眨不眨,專注地盯著我。

恰好此時,屋內傳來夏油傑像是坐起身的動靜,以及他含含糊糊還有些不清醒的:“……奈穗子?”

他醒了。

還好有窗簾擋著了,隻要不拉開窗簾,看不到這邊。我沒再摸悟少爺腦袋了,並且想將他從懷裡推開。

但他堅持沒動,很慎重其事:“傑可以,我也可以的吧?”

“原本隻有我聞到的香味,傑也聞到了。原本隻有我那樣跟你抱在床上睡過,傑也做到了。我能得到的待遇,傑都有。那麼傑能對你做的事,我也可以的吧?比如把舌頭鑽進你嘴裡,被你摸腦袋直到睡著。”

“原本隻有我能做的事,是傑主動越過那條線的。所以,也是時候用對待傑的方式更多對待我了吧?”

我聽得微愣。

直到屋內的夏油傑逐漸注意到陽台的動靜,疑惑的聲音傳來:“奈穗子,你在陽台嗎?”

我的心臟提到嗓子眼,仿佛一張口就能吐出來。

但他還用那副等待我回複的眼神盯著我,好似根本不擔心被夏油傑發現,或者是說不在意會不會被夏油傑發現,亦或是可以說,他巴不得被夏油傑發現,這樣就可以明目張膽地再次提出上次那個方案了。

他認真到執拗,噘著嘴,用撒嬌的語氣重複:“我想在你這裡得到跟傑一樣的待遇。”

“……”

在此一刻,我隱隱覺察到他對我某些方面的感情,可能並非我之前想的那樣,隻是單純的對我感到好奇和想逗弄我。

確認這一點的瞬間。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他指著漫畫書上的字,逐字逐句給我讀漫畫書的事,以及他歪頭看向我時,濕漉漉的藍眼睛。

內心瞬間被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充斥。

不是對佐藤少爺那種一看到就會心動和雀躍的情緒,而是更為複雜的,甚至是厭惡居多的感情。

但很快,就被理智的分析擊散了,甚至連那一瞬間占據腦袋的厭惡都消失了。

因為我清楚明白。

他對我的感情並沒有多深。

興許的確有心動的時候,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好奇。

這種感情,甚至可以說是對身邊貓貓狗狗的,還是那種走丟了他都不會多在乎的一擊就碎的十分脆弱的感情。

真好啊。

既然當初沒想救我,就一直保持著對我漠不關心到逗小貓小狗程度的關注吧,不然,那些在禪院家被直哉少爺欺負、地獄一般的生活,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嗎?

我深呼一口氣。

抬起頭時,我原本被陰暗填充得滿滿當當的臉上綻放出十分燦爛的笑,我朝他溫柔地搖搖頭,然後十分堅定的將他纏在我腰上的手扒開。

推開陽台門,窗簾並未拉嚴實,留了一條很小的縫隙。

夏油傑原本打算下床來找我,見我從陽台進屋後,問:“這麼晚了,去陽台做什麼。”

我沒回答,隻是回到床上,從後面摟住夏油傑的腰。

姿態十分依賴。

甚至腦袋都還往他後背的衣服拱了拱。

我感覺到夏油傑的腰杆有些僵硬,但很快就鬆弛下去了,他側頭,問我:“怎麼了?”

我依舊沒回答。

原本埋在他後背的腦袋輕抬,露出怯生生的眼睛跟他對視。

“……”

“……”

我們沉默地對視了一會。

隨即,我挺起上半身,主動吻上他的唇。撬開他的牙關,鑽進他的口腔。

他沒拒絕。

從我的角度,能看到陽台。

但夏油傑是背對著的。

我看到陽台,悟少爺正雙手插兜,透過沒被拉嚴實的窗簾縫隙盯著我。

面無表情著。

眼神很平靜。

探查不出過多的情緒。

過了會,他從製服口袋裡掏出墨鏡,戴在眼睛上,跳窗離開了。

“……”

我這才將全部心思都放在面前的夏油傑身上,接完吻後,他的聲音又悶又啞:“所以,到底怎麼了?”

我這才說話:“……外面下雨了。”

“嗯?”

我垂下顫啊顫的眼睫,“在禪院家,我住的那個儲物間一到下雨就會漏雨、灌水,因為太潮濕了,很多蚯蚓和老鼠都會鑽出來。儲物間沒有窗戶,很黑,我甚至看不見它們在哪,就鑽進了我的被子裡。所以……一到下雨天我都是睡在外面的,雖然有雨,但有一點亮光,感覺比儲物間要安全多了。”

我聽見他歎了口氣。

下一刻,我就被抱住了,夏油傑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他時不時輕拍一下我的後背,嗓音很輕地安撫:

“這裡不是禪院家,奈穗子也沒有睡在儲物間。雖然高專可能的確有些不太可愛的小動物,但有我在,奈穗子不用害怕,可以放心睡覺。”

我的臉埋在他胸膛處的衣服裡。

能聞見灰塵和汗水融合的氣味,我拱了拱,“……嗯。”

他又過多安撫了我一會,等到外面的雨停,就要下床,回到沙發上睡。卻被我緊緊扯住了袖口,我埋著臉,不是很敢看他表情,小心翼翼說:“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睡。我還是有點害怕。”

“……”

他沉默了一會。

最後,揚揚嘴角:“好哦。”

他重新回到床上,抱著我。我縮在他懷裡,嗅著他身上的氣息,黑夜沉靜靜的,我的聲音輕輕的:“夏油身上,好好聞。是很安心的味道。”

“這句話,你之前說過。”

我們相擁著一起睡覺。

但我沒睡著,我也清楚他也沒睡著。

直到他的手機連續響了很多聲,外面的天色還是灰蒙蒙的,我看見他拿起來看了會,然後衝我笑,“來任務了,這次大概四天回來。地點雖然是比較偏僻的小山村,但有路過大阪,奈穗子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有些不舍得他離開的往他懷裡拱了拱,像依賴主人的小動物,不答反問:“夏油,不會離開我的吧。”

他回答得很乾脆:“嗯。”

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這次,真的是四天回來嗎?”

他笑笑:“上次是特殊情況,這次說是四天,肯定是四天回來。奈穗子已經不信任我了嗎?”

“……”

我緊緊抱住他,“我隻有你了。”

他沉默。

半晌,回抱住我,不自覺低下來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就像奈穗子上次說的,你想要的東西很簡單,想要我開心起來。那我想要的也很簡單,以後遇到煩心事,奈穗子都會不厭其煩地陪著我。”

……

夏油傑離開了。

去做任務了。

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以及被關上的寢室門。

我輕輕捂住心口的位置,低垂下眼瞼,不知為何,總有種不安縈繞在我心頭,甚至開始讓我懷疑,選擇夏油傑當保護傘,是否正確。

但很快,我就又將這個疑慮拋開了。

那天那樣的情況,如果沒有遇到夏油傑,亦或者是求救不成功。我早就被帶回禪院家了。並且,夏油傑教訓直哉少爺隻需要三兩下,這樣的能力在咒術界很少存在吧?

除了他。

我彆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