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東京校 窄巷(1 / 1)

“還記得上次說好的事嗎, 要把你的全部都給我這件事。”

黑暗中,他湊我很近,紫色的眸正無比認真地端詳著我。此時此刻, 我竟有種自己是非常弱小的低級咒靈,卻被強大的咒術師盯住的錯覺。

“……”

我吞咽一下,沒敢往後挪。

與他保持著這過近的距離,有點不適應地顫巍巍抬起手, 解他的製服紐扣。

他細長的眼睛微垂, 靜靜地看著我解他衣服的動作。

好緊張……

完全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老實說, 我並不排斥跟他做那種事。甚至可以說,我早就準備好了, 在向他求救的那一刻, 在說出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他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為了活下去不管做什麼都可以的準備。

隻是我本能地感到些恐懼。

因為不知為何。

他雖然臉上始終笑眯眯的, 說話也很溫柔,也沒做過強迫人的事, 我卻總有種……他並非像表面那樣好說話、也不像直哉少爺在那種事上好糊弄的感覺。

因為手太抖了, 好久, 我才終於解開他製服紐扣的第一顆, 露出些他內搭的黑色背心。

我繼續笨拙地去解第一顆。

他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沒有阻止我解他紐扣的動作, 也並未幫助我。而是頗有些疑惑地歪歪頭, 輕聲:“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解我的衣服。”

好似真的很好奇。

聞言,我雙手還放在他第一顆紐扣那兒, 眨巴一下眼睛,抬頭看他,“因為你剛才問我…還記不記得那件事, 就是把我的全部都給你……”

“是這樣沒錯,”他點點頭,很認真地說,“所以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呆呆的,看他。

沒反應過來。

“噗。”他沒忍住,嘴角彎一下,“把你的全部都給我的意思,難道不是說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會陪著嗎?就像專屬於我一個人的。所以,你陪我去看電影吧?最近有好幾部很有意思的新片上映。”

“……?”

我渾身僵住。

“……!”我臉色爆紅,趕忙幫他將第一顆紐扣重新扣上,但因為我的動作太過慌亂和笨拙,怎麼都扣不上去。

我幾乎要急哭了。

他將自己製服的紐扣從我手中解救出去,自己扣好了。

我尷尬地幾乎想找個洞鑽進去,腦袋埋得很低,放在腹部的雙手緊張地捏作一團。

“對、對不起。”

“嗯嗯,沒事。”他始終脾氣很好的笑著,“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奈穗子。”

他點一下頭,不知是往心裡去了沒有,總之他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倒是不怎麼走心,套公式般誇獎:“奈穗子啊,是個很可愛的名字呢,很適合你。”

-

呆在公寓接近一個月的時間。

這是我第一次走在街上,我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幾乎隻露出一雙眼睛來。東京很大,很繁華,即使此刻已經快接近深夜了,街上依舊有人。

我下意識將黑色口罩往上扯了扯,每走一步,都要警惕地觀察四周。

夏油傑走在我身側,他倒顯得很隨意了,甚至還勸我放輕鬆點。

但我依舊惴惴不安。

他笑,“你很害怕嗎?”

我捕捉到他語氣中的微妙,連忙搖頭,急急巴巴:“……有你在,我不是很害怕。”

“為什麼?”他很好奇。

“因為你很厲害,如果連你都保護不了我,就沒人能保護我了。”我小心翼翼地說著好話,想討好他。

“這樣啊。”他若無其事收回視線,語氣裡的溫和不變,隻是有點意味不明,“想起來你上次向我求救,也好像把我想的太過無所不能了點。你就沒想過你求救錯人了嗎?”

“嗯?”我有點不理解。

他朝我彎一下眼睛,沒做解釋,問我想看什麼電影。

這個時間段。

電影院裡的電影隻剩下午夜場了。

我沒看過電影,更沒來過電影院,面對眼前各種高科技的操作,我有點無措地往後退一步,小聲:“都好。”

“哦。”他食指抵在下巴處,沉思了會,選了個封面看起來有點恐怖的電影,“那就這個好了。”

我們購買了電影票後,再過五分鐘,電影就要開場了。

我第一次走在這樣的環境下。

整個人很緊繃。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夏油傑走進一號廳,裡面已經坐了十多個人,看樣子大多是情侶。他們選的位置多是角落之類的,正細膩溫柔的互相低聲說著話。一副進午夜場電影院,並不是以看電影為目的的感覺……

隻有我和夏油傑的座位是在中間靠前的位置。

坐下後。

他將爆米花遞給我。

我接過來,僵硬地抱在懷裡,不是那麼敢吃。對於眼前巨大的熒屏也感到些許的不知所措。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電視機……

直到夏油傑語氣疑惑地問我為什麼不吃。我才小心翼翼拿起一粒爆米花,從口罩下面塞進嘴裡。

我的口腔瞬間被玉米的香甜與酥脆充斥。

好好吃——!

我好想再吃一顆,所以悄悄抬眼,帶點膽怯和詢問意思地看向夏油傑。

他眼底帶著平靜的笑意,“這些全是你的。”

我眼睛微亮了下,趕忙衝他表達感謝:“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沒回。

我又捏起一粒爆米花塞嘴裡,好甜好甜,而且舌尖輕輕一抵,就有化掉的趨勢。

好好吃……

我第一次吃這種東西。

與此同時,巨大熒屏上的廣告結束了。

電影正式開始。

電影的開頭,是很古老的背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個一出生就被譽為怪物的女孩被自己的親生父親丟進了破廟,打算任由其自生自滅。

村子裡的人本都以為女孩早就死掉了。

十五年後的白日,有一行人路過破廟進去避雨,結果看到了女孩,她的頭發長及腳踝,臉上長毛,指甲鋒利如剪刀,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大家都以為她是死物,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決定待在這裡避雨。

卻不想雨越下越大,隨著天色徹底漆黑下來。

女孩的眼睛忽然睜開。

我嚇了一大跳,爆米花都撒到地上好多。

一旁看得有些發困的夏油傑察覺到了,側頭,用口型無聲詢問:“是被嚇到了嗎?”

我猶豫著是說謊還是說實話。

興許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就像直哉少爺掐我的臉時問我疼不疼一樣,即使眼淚已經掉的很凶了,我也總會下意識說不疼。

但是……考慮到我此刻的狀態完全不像是沒被嚇到,有點擔心在他面前說這種一眼就能看破的謊會被降低印象分,到時候如果禪院家的人再找來,他會不幫我……

我咬咬下唇。

最終還是選擇了說實話,點點頭。

他笑容不變,問我:“你很怕鬼片嗎?那麼說起來……你應該也很怕詛咒,對吧?”

“……”

我不可避免地回憶起咒靈房,臉色蒼白起來。再次點頭。

應該沒有人不害怕詛咒吧。

除了咒術師……

但就算是咒術師,也會害怕比自己實力更強的詛咒的吧。

“抱歉,選了這部片子,所以要出去嗎?”他繼續用口型詢問我。

我連忙搖頭,“不、不用。”

他能帶我來看電影,我已經感激到無以複加了,如果還因為電影不合口味就要出去,這實在是太不知足了……

我不太能做出這種事。

“但是,”夏油傑湊近我耳邊,用很低的聲音說,“有詛咒哦,在電影院裡,你的左邊。”

“!”

我渾身一激,下意識往左邊看去。

什麼都沒有。

我是普通人,除非生命受到威脅,基本上沒有看見詛咒的可能。

“是個四級,不是很危險,就是……”他抵住下巴,斟酌了下用詞,“就是有點醜。長了四隻眼睛,嘴巴是長在肚子上的,有好多觸手,像個奇怪的八爪魚。”

他很細致地將咒靈的外貌描述了出來,讓我即使看不見,也能想象出那隻咒靈的樣子,意外的,我從他從始至終都很溫和的微笑中看出了些許惡劣,他壓低聲音說:“呀,它向你爬過來了呢。”

我手腳僵硬,動都不敢動。

“爬到你身上去了哦。”夏油傑依舊在笑眯眯地解說。

與此同時,我真的感覺到肩上一重,臉頰也有濕漉漉的感覺傳來,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舔了下。

巨大的熒幕也播放到變成惡鬼的女孩跳到一個男人身上,伸出猩紅的舌頭去舔男人的臉頰。在男人驚恐的注視下,女孩將男人的喉嚨咬斷。

我感覺到那股濕漉漉的觸感正順著我的臉頰下移,落在了脖子上,在黏糊糊的來回舔。

我害怕得眼淚撲簌簌滾下來。

抓住他的手,哽咽:“我、我想出去…不想繼續看了……”

從電影院出去,外面的風朝我吹來。我的眼睛依舊紅彤彤的,時不時抽氣一下。

他朝我遞過來一張紙巾,很擔心:“擦一擦吧。”

“謝謝。”我聲音裡的哭腔還很明顯。

他帶著我往前走。

沒立馬回公寓,而是繞進了夜市。很熱鬨,有很多遊客,很多攤販。

我有點擔心繼續逛下去會碰到禪院家的人,正在我糾結要怎麼對夏油傑說我們要不要先回去的時候,人群忽然擁擠了下,“誰擠我?”、“啊!誰踩到我的腳了!”諸如此類的聲音此起彼伏。

等我回過神來。

原本一直走在我身側的夏油傑不見了。我頓時慌亂起來,無措地環顧四周,“夏、夏油……?”

沒找到人……

人群剛才擁擠了下後,很快就恢複了原狀。

“好奇怪啊,剛才那麼擠……”

“我剛剛明明感覺我旁邊有人的呀,還推了我一把呢。”

……

人群裡傳來疑惑的聲音,很快就消散了,繼續融入鬨市之中,跟之前彆無一樣。除了夏油傑。

他不見了。

我不是很敢挪動位置,擔心夏油傑回來找我會找不到我,而且我也不認得回公寓的路。我六神無主地站在夜市中間,眼睛一刻不閒地在人群中尋找,緊張攥成一團的手,指甲幾乎要陷進手心掐出血印來。

但都沒有。

根本找不到他……

甚至有路過我身旁的行人發出不滿:

“這個人為什麼一直杵在中間啊,好擋路。”

“真沒道德。”

“等人不會到角落去嗎?”

“對不起……”我衝路過我的行人們挨個道歉,直到過去十多分鐘,也不見夏油傑回來,隱約的,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幾個禪院家的人,他們也逐漸注意到了我。

——逃!

這個字一下子就灌滿了我的大腦。

我幾乎喪失了全部的思考能力,掉頭就跑,在人擠人的夜市裡狂奔。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夏油傑在哪裡……?

嗚……

我該怎麼辦?

我的眼淚徹底忍不住了,跟斷了線似的往外冒,內心的恐懼幾乎讓我情緒失控。就在我不知道撞到多少人,自己又摔倒多少次,狼狽不堪地跑過一處黑黝黝的窄巷時,我的眼睛忽然被一隻從巷道裡伸出的大手捂住了。

那是一隻很燙、很粗糙的手。

我被拖了進去。

我的雙手被什麼滑不溜秋的東西捆住了,控製在頭頂。隨即有黏糊糊的什麼東西,舔上了我的臉頰。——是跟電影院裡同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臉色煞白,顫巍巍張開嘴正要求饒。

原本舔在我臉頰上的那冰冷、粘膩的東西,就倏忽一下子鑽進了我的口腔,撐到我的嘴角都破裂了。

我劇烈掙紮起來,發出痛苦的嗚嗚聲。

眼淚也掉得很凶。

但捂住我眼睛的那隻很燙很粗糙的大手,始終沒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