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超市出來, 柳原月望了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又看了下自己手裡提著的食材,建議道:“不如明天再自己做吧。”
莫名其妙多折騰了兩個小時, 她已經喪失做飯的熱情了, 甚至想要再點一次昨天的披薩外送。
柯南從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有任何意見,當即答應道:“好!”
他想起剛才柳原月指認桑島雅也為凶手時說過的話,好奇道:“月姐姐,警視廳的痕檢真的有這麼厲害嗎?”
他和目暮警部十分熟悉, 警視廳也去過許多次, 但卻從沒聽說過這種事,總不能是目暮警部瞞著他吧?
況且, 如果連他都不知道,柳原又是從哪裡得知的?
“啊……”從他的略有懷疑的語氣中,柳原月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得大概與實情不符,解釋道,“我不知道,但凶手肯定也不知道, 詐一詐他而已。”
“這樣嗎?”柯南猶有些不信。
聽到他懷疑的語調, 柳原月並不多說, 微笑著摸了下他的頭,誇獎道:“差點忘記了, 剛才柯南君的推理也很棒呢,一點錯誤都沒有,下次要不要試著自己揭露真相?這是一種很開心很滿足的感覺哦!”
“不用了啦!我都是和新一哥哥學的, 他才是真的厲害!”柯南連忙擺手拒絕, 不再提這起案件。
“對了。”柳原月忽然停下腳步, 拿出手機, 作勢要撥打電話,“說起來,我也有一陣子沒見過工藤君了,不知道他近況如何,該關心一下他才是。”
等等!
他的手機還沒調靜音啊!
江戶川柯南臉色大變,手已經按住另一邊口袋屬於工藤新一的手機,絞儘腦汁應對這種突發狀況。
實在想不到完美的處理方案,他隻能再一次偽裝成調皮的孩子,跳起來將柳原月的手機搶走:“月姐姐,剛才那些短信我還沒看完,你再讓我看一下!”
孩子身體的靈活性不容小覷。
柳原月默許了柯南的動作,任由他拿著自己的手機胡亂劃著。
柯南心不在焉,正想著什麼時候能夠趁柳原不注意把那部手機調靜音,目光卻捕捉到了屏幕上的幾個字。
他愣了一下,接著問道:“這是給我……新一哥哥的備注嗎?”
這個號碼是他親手存的,備注也是他親手輸入的,究竟是什麼時候被手機的主人編輯成了現在這個?
而且,這個稱呼也太、太奇怪了吧!
他的臉頰通紅,盯著上面的【偵探先生】四個字,不敢抬頭,專注地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不好聽嗎?”柳原月掃一眼屏幕,對他問道,“工藤君是位偵探,像‘福爾摩斯先生’一樣,這個稱呼很合適他。如果柯南君覺得不夠好,或者我換成‘工藤先生’?”
“沒、沒有!這個很好!我……新一哥哥一定會喜歡的!”柯南已經趁機將自己的手機鈴聲關掉,目光躲閃著不去看屏幕,把柳原月的手機塞回她的手中,悶頭說道。
他提前給對方做好心理準備:“月姐姐,新一哥哥最近有案件,可能很忙,接不到你的電話。”
這樣說完,他又擔心會造成誤會,加了一句:“但新一哥哥絕對不是故意的,月姐姐不要生他的氣!”
柳原月不給他任何保證。她的指尖輕點屏幕:“柯南君對工藤君的行蹤可真是了如指掌啊。”
柯南尷尬一笑,說道:“隻是偶爾會聯係新一哥哥啦。”
“既然工藤君這麼忙碌,還是不要打擾他吧。”
他聽見她這樣說道。
見眼前的女生鎖上屏幕,將手機收回背包,柯南的心裡鬆了一口氣,卻又感到幾分說不清緣由的失落。
他的眼睫輕顫,目光
停在背包上緊鎖的拉鏈處,久久沒有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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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公寓,柯南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情。
之前在監控錄像中看到了前本在那裡購物,如果不是因為案件更加緊急,他也不會現在才去思考這件事。
他提起自己注意到的情況,說道:“前本今天下午去超市購買了很多做飯的原材料。”
“對啊,因為他生活拮據嘛。”柳原月說完,看向身邊正思考著的男孩,叫了他一聲,“柯南君。”
被冷不丁喊道,柯南茫然地抽出思緒,問道:“怎麼了?”
柳原月示意男孩看自己剛買的東西,緩緩道:“就是剛剛突然想到,我的生活也不是很寬裕呢。”
“欸?”這句話完全出乎了柯南的預料,他驚訝地睜大眼睛,不太確定地問道,“那我給月姐姐交……撫養費?”
他確實不想說出這幾個字,但一時半刻竟然想不出更合適的詞語。
柳原月搖頭:“當然不用啦,柯南君也吃不了多少東西。隻是我想起來之前有一份不錯的兼職,還有收藏家想要購買我的畫去辦畫展……”
“啊哈哈……”柯南立刻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哪件事,含混道,“那後來呢?”
雖然這起案件的每一個環節他都一清二楚,但身為柯南的他應該發揮屬於孩子的好奇心才對——即便他真的不想往下問了。
柳原月盯著他的眼睛,意味深長道:“後來啊……就要問你的新一哥哥了。”
柯南努力想著應付的話:“那、那我回去就問問新一哥哥!”
他的餘光掃到牆壁處的信箱,岔開話題道:“月姐姐,要不要再看看那個人有沒有寄信?”
柳原月看了眼牆角自上次報警後安裝的嶄新攝像頭,說道:“如果他的視力和智力都正常,應該是不敢再來的。”
“看看嘛!”柯南不死心,站在信箱前不肯走,非要親眼看了才滿意。
在他的堅持之下,柳原月翻出信箱鑰匙,將之打開。
距離上次查閱信件僅僅過去三日,裡面隻多了兩張傳單,分彆來自附近新開的拉面店和壽司店。
等到柯南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柳原月才拿過這兩張紙,認真對比了一會,選擇道:“今晚吃拉面外送吧?明晚再吃這家壽司。”
“好。”柯南隨口答道。
他並不在意吃什麼,此刻一心隻希望那位寄信人趕緊再出現一次,好讓他發現線索,趁早將之抓住。
可是犯人肯定不會自投羅網,他也不可能就這麼一直乾等下去。
不對!
“再”出現一次……
可他怎麼會默認,收到的這封信就是第一封信?
倘若對方早已投遞過信件,而柳原遲遲不看信箱,難道對方不會察覺到不合理之處?
即便是想要威脅,想要從柳原的身上獲得什麼,也一定會確認她能夠收到並且會他的信件才對!
醍醐灌頂一般,柯南驟然明白了那些難以解釋的環節,向柳原月確認道:“月姐姐,如果有人想向你表白,他會直接警告你嗎?就算當面被拒絕過一次,他會寫這種模棱兩可的句子嗎?他不怕你根本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嗎?”
柳原月聽懂他真正想問的內容,說道:“一般來說,任何告白行為都遵守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首先是接觸,然後是熟悉,接著是示愛。而在回絕過程中,他受到漠視、輕蔑、羞辱這類刺激性的對待,才會變得惱怒,開始有恐嚇的舉動。”
柯南說出他的推測:“那有沒有可能,上次收到的,其實並不是第一封信?”
在這之前,寄信人或許投遞過其他的信件,甚至可能收到了回複,才會愈發憤怒,寫出了現在的
這封信。
並且,如果不是這封信掉在地上被步美撿到,或許柳原始終察覺不了這件事。
柳原月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說,之前的信被前本拿走了?”
前本有她的信箱鑰匙,翻閱過她的信箱,如果他有所隱瞞,的確很可能是與這些信件相關。
柯南點頭:“從超市監控錄像看,前本購買了大量食材,應該不是經常逛超市的人。而且昨天我們去他家的時候,裡面還沒有這些,堆積的全部是外送袋和外送盒。從這點看,很有可能他是從今天起才有自己做飯的想法。
“他家裡的料理機很新,應該還沒有使用過。如果剛好是這兩天才購買,那就和快遞員出現的時間恰好對上。而且,前本經濟拮據,已經失業好幾個月了,可他家裡卻有不少剛拆開的小型家電還有其他嶄新的物品,那些東西價格雖然不算昂貴,可也絕對不是他現在的經濟狀況可以購買的。”
“這些東西,會不會都是他騙來的?”柯南說出自己的推斷。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前本時的情況:“他那天開門扔垃圾,是想觀察你的動向沒錯,可還有一個目的,他想知道你會怎麼處置那台料理機。”
也許從快遞員上門起,前本就一直待在門後,透過貓眼將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收於眼底,甚至還想找機會拿走料理機。
直到他們離開,他都並不死心,出來觀察貓眼範圍死角的區域,試圖找到他們將料理機放在何處。
好在他們後來聯係了目暮警部,才並未讓他得逞。
至於他家裡那台,應該是當日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自己下單重新購買的。
“啊……”案件明明有了極大的進展,柳原月卻忍不住歎了口氣,看向柯南的目光帶了幽怨。
柯南被她看得緊張,不斷回想自己剛才說過的話。難道是因為他直呼了“前本”的姓氏?還是因為他剛才忘記在句子末尾加語氣詞?
這樣反思,他發覺自己的失誤太多,不知不覺就忘記了自己還在偽裝成一個小學生。
但他這幾天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和柳原相處的,她怎麼會選在這個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
就在柯南考慮著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解釋之時,他聽到女生的聲音輕輕響起,略帶埋怨地朝他問道:“如果我們現在去前本家,就又要推遲晚飯時間了嗎?”
對她的這句話感到無奈,柯南的嘴角抽了一下,小聲吐槽道:“……竟然是因為這個。”
但女生顯然聽見了他的話,反問道:“難道這件事不比去前本家重要?”
而且前本家那樣的環境,或許進去之後,她也就喪失了吃晚飯的食欲,真的是──折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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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極其擔憂她的安危,在他的糖衣炮彈之下,柳原月最終還是牽著他按響了前本家的門鈴。
這一次比昨天要簡單得多,門鈴幾乎剛剛按下,還沒有發出聲音,門就從裡面被打開。
柯南的動作更快,眨眼間就從門縫鑽了進去,將門往外推,大聲喊道:“前本叔叔!”
被他提防著的男人卻看都沒看他一眼,主動走出來,站在過道上,祈求地望向柳原月,懇請道:“柳原小姐,可算等到您了!昨天我真的毫無隱瞞,求求您,不要起訴我!我可以給您補償的!”
昨天警官走後,大致說出了他即將要面對的訴訟和刑拘。他聽了一夜都無法入睡,白天就想找柳原月求饒,奈何她去了學校,隻能算著高中的放學時間在門口等待。
此刻終於見到了人,更是忙不迭將打好的腹稿說出。
男人皺著眉頭,被頰肉擠得看不見的眼睛睜大,上唇抬高,露出上齒,嘴角也向兩側拉開——是無法掩飾的恐懼表情。
柳原月注視
著他的臉,並沒有錯過那雙眼睛之中的期待,感歎道:“對可能發生的事情害怕到這個程度,但即便如此,也心存僥幸,不肯說實話。這樣看來,撒謊真是人類的天性啊。”
她抬手,晃了下銅製的信箱鑰匙,注視著前本緊繃的面色,問道:“前本先生,關於信件的事,您應該還有需要告知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