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知原本以為過了熱泉菌的采收期, 戰鬥頻率會下降一些，沒想到並不是。

帝薩人除了熱泉菌之外，還需要礦石提煉金屬。

但是因為資源貧瘠, 每一個有礦石產出的礦區都是爭鬥的中心。

聞知已經放棄了詢問為什麼要搶彆人的礦, 這裡就沒有彆人這個說法, 凡是有用的，都要搶。

你不搶, 代表你喪失了能力, 那麼接下來你的老家可能都要面臨敵人的進攻。

聞知不止一次在戰後看著己方人員把那種帶著溫度的紅色礦石一車車運走, 她那時候負責警戒。

帝薩人打仗後面會跟著工程隊，就是在戰後去搜羅戰利品的，敵方的屍體等物是士兵們負責, 那些熱泉菌和礦石就得收割隊和工程隊負責。

有了這些東西就代表西婭族群能繼續生存下去。

大鼻子一直在聞知身邊, 他也成了一個隊長, 再攢一些軍功就能升尉官, 到時候也能擁有自己的名字, 他看著那些礦石，由衷的欣慰, “今年，我們將有更多兄弟出生了！”

聞知卻想到, 那意味著另一個族群今年將減少出生率了。

沒辦法啊，這個星球是如此的貧瘠，想要生存是那麼的艱難。

這天，聞知和大鼻子在晚飯後坐在營地邊的懸崖上觀看日落。

軍營在他們腳下，帝薩人的建築不是鋼筋混凝土，類似於窯洞，是在山壁上挖出來的, 這裡的岩體結構緊密，即便挖空了都不會坍塌。

這就導致飛在天上根本無法發現有人工建築的痕跡，因為人們都住在洞裡。

聞知所在的軍營，岩壁有數百米高，裡面早就挖空了，建造了無數的房子。

聞知和大鼻子坐在岩壁頂上，看著那一輪帶著星環的落日。

大鼻子道，“你好像……不怎麼高興？”

更貼切的說法是聞知有些悲傷，但是帝薩人基本沒這種情緒，他們連死亡都能平靜接受，悲傷這種情緒對他們來講有些陌生。

聞知道，“沒有，我就是覺得……大家生活的很艱難。”

因為物資貧乏，相應的帝薩人也沒有豐富多彩的娛樂生活，他們的生活重心全都圍繞生存而轉。

也因為這點，人類女孩在這裡除了伴侶外就沒有其他適合的工作，沒有工作就隻能成為附庸。

大鼻子樂觀道，“我們都習慣了，隻要女王還在，我們就有希望。現在大家不用挨餓，已經是很好的日子了。”

聞知看了看大鼻子，她始終無法把自己也同化成帝薩人，因為帝薩人對女王的崇敬真摯熱烈，他們為了女王赴死是毫不猶豫的，這也不難理解，因為女王是他們的母親。

但是聞知做不到，她的靈魂屬於自己，她可以勇猛戰鬥，但是讓她無怨無悔去送死不行。

聞知決定升為校官後就脫離戰場，不去當伴侶，她也能做後勤，再不濟哪怕去采集或是工程隊，她肯定能依靠自己生活下來。

當兵第五年，聞知升為少校，她又一次遞交了參觀那艘古飛船的申請，這一次通過了。

莫蘭皺著眉看著聞知的申請表，“她為什麼非要看那艘船？”

助理搖了搖頭，他怎麼知道。

莫蘭想了想，“到時候我陪她去看。”

順便看看這個水星女子想要鬨什麼幺蛾子。

聞知開飛車去科研所，從車內往下看，一片荒涼，沒有植被，沒有河流，隻有高高低低的土層山巒。

此時不是熱泉菌生長的時候，熱泉附近根本無法接近，飛車也得繞道。

終於到了科研所，飛車停泊入車庫，聞知下了車。

一下車她就看到了一個長腿帥哥，帝薩人普遍都很帥，聞知從未見過有大腹便便的帝薩人。

聞知多看了這個帥哥一眼，因為此人有一雙紫水晶一般的眼眸。

莫蘭看到聞知的一瞬間，他的手心就開始發燙，一個紫色菱形胎記浮現出來，然後又緩緩消失。

莫蘭頓了一下，向聞知走去。

聞知看著紫眸帥哥走來。

莫蘭淡淡道，“我是莫蘭，今天由我陪你參觀古飛船。”

聞知立馬行禮，“見過親王殿下！”

莫蘭點點頭，“走吧。”

說完率先轉身向前，聞知跟著他。兩人邁入電梯，裡面直接掃描了莫蘭的身份，然後就啟動了。

聞知，“……”我不是人嗎？為什麼忽略我？

幾分鐘後電梯打開，聞知看到一個大廳，這裡明亮整潔，工作人員來往穿梭。

聞知環顧了一下四周，莫蘭停了一會兒，然後道，“走吧，跟我來。”

聞知趕緊跟上，她看著莫蘭挺拔的背影，還是覺得帝薩人十分神奇。

莫蘭是親王，他擁有性彆，而剛才大廳裡看到的很多研究員是沒有性彆的，就像聞知手下的很多士兵一樣。

帝薩人為什麼要這麼進化呢？

誠然，沒有性彆的帝薩人更好管理，他們不會有什麼彆的想法，安心於自己的任務和工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

可是為什麼還要有莫蘭和莫頓這樣的人出現？真是讓人費解。

走了沒一會兒，聞知終於看到了那艘飛船，其實隻是小半艘殘骸，莫蘭道，“去看吧，裡面基本沒什麼東西了，看完這些讓你去看彆的資料等物。”

聞知走了過去。

她在殘骸外站立了好一會兒才進去，飛船內部並未太過淩亂，有些空空蕩蕩，想來物資等物早就被取走了，這艘飛船的運行設備和原理也被帝薩人研究透了。

殘骸裡還有一個小餐廳，聞知看著椅子很乾淨，就慢慢坐了下來，然後她囧囧的發現，椅子好像太小了，她差點卡在椅子和餐桌當中。

這時候聞知才發現這裡的設備好像都有些小。

殘骸確實沒什麼可看的，哪怕一些文字能看懂，聞知卻發現這些文字不是她熟悉的方塊字或是字母之類。

她被係統調整過，能理解副本裡所有的文字。

這些文字顯示著這裡原本的用處，餐廳，倉庫，娛樂艙，標本艙，生物樣本艙等等。

轉了一圈聞知出來了，莫蘭還在原地等她。

看了聞知一眼，莫蘭道，“看到了什麼？”

聞知搖頭，“沒什麼，全都空了。”

莫蘭道，“裡面的東西都被取走了，隻有基礎設施還在。”

聞知又道，“不知道水星人為什麼建造這艘船。”

水星人已經開始探索宇宙，那麼這艘飛船是尋找域外文明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莫蘭道，“根據我們的發現，他們好像是準備研究動植物在太空環境中的影響，水星人對太空的探索才剛剛開始。”

聞知道，“這艘船都是幾百年前發現的了，現在他們應該有了長足的發展吧？”

莫蘭搖頭，“這艘船被意外卷入了時空黑洞……這麼解釋，黑洞的時間流逝和外面不一樣，這艘船是過去了數百年，但是水星文明應該沒過去這麼久。”

聞知明白了，就如同星際穿越一樣。

頓了一下莫蘭道，“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麼執著於過來看這玩意？”

聞知想了想，“尋根？這艘船算是我們的起源地吧？”

莫蘭古怪的看了聞知一眼，“沒有女王，根本就不會有你們，按照你的說法，你們的根是女王。”

聞知，“……”我和你不一般見識。

聞知還是沒忍住，“那沒有原始基因，女王陛下怎麼製造出我們？”

莫蘭想了想，“你拿到了一顆種子，但是種子已經死了無法發芽，然後你解析了種子的所有信息，製造了一顆全新的活著的種子，那麼這顆種子還是原來的種子嗎？是屬於死了的種子的主人，還是屬於你？”

聞知，“……”這是鞋子和船的新哲學問題嗎？

莫蘭道，“來吧，帶你看一下，這艘船上的東西。”

首先是殘骸，真空中屍體沒有腐爛，現在也被特殊凝膠保護，聞知看到了真正的水星人。

莫蘭道，“他應該是瞬間死亡的，飛船被撕裂，他來不及去救生艙。”

聞知看到了六具殘骸，四男兩女，完整的隻有兩具，正好是一男一女，剩下的殘骸都有損毀。

莫蘭解釋道，“屍體在真空中被速凍，然後受到碰撞，就會受損。完整的兩具是正好被固定住。”

聞知道，“隻有這麼些？”

莫蘭道，“那艘船上應該有數百人，但是船體被撕裂，那些人大多數直接被拋到了太空裡。”

聞知沉默了一會兒，皺眉道，“他們，好像特彆矮小？”

莫蘭讚同的點頭，“確實如此，水星人特彆矮小！你看，這個才到我們的腰部往上一點點。”

聞知看著眼前的殘骸，忽然醒悟，並不是水星人特彆矮小，而是帝薩人特彆高大！

比如她，因為經過基因改造，身高也高了不少，但是聞知平時看到的都是高大的帝薩人，下意識就沒發現其實她自己也挺高大的。

而且計量單位有差異，帝薩人的計量單位和聞知習慣的計量單位根本不一樣，她以前就沒在意過。

比如帝薩人的一米可能是水星人的兩米，那麼差異就產生了。

所以聞知在飛船殘骸裡的時候才會覺得椅子和桌子太小。

知道這一點對聞知的震動其實挺大的，她內心一直以人類自居，現在才發現不是的，她其實並不是人類。

莫蘭帶聞知去看彆的東西，聞知忍不住了，“你們一直把我們稱呼為水星女子，可是我們明明和那些水星人相差很大……你們是不是無法接受我們？”

莫蘭莫名其妙的看著聞知，“我們哪裡無法接受你們？一開始這麼稱呼隻是為了便於區分，現在繁育中心和學校裡已經改了稱呼，你們是西婭女性，我們的族人，也是帝薩人。”

聞知，“……”

繼續往前，聞知看到了不少陳列的物品，包括殘破的宇航服，人類的便服鞋子等等，連杯子餐具等物都在陳列範圍內。

莫蘭道，“我們以前沒有這種放食物的器皿，都是仿照了這裡才有的。”

聞知木木道，“那你們以前吃的放哪裡？”

莫蘭道，“拿了直接吃啊。”

聞知，“哦。”

轉過一個陳列櫃，裡面是一些飾品，，戒指項鏈胸針等等。

莫蘭看著這些東西，“我們很長時間內一直沒搞懂這些東西的具體用處。”

聞知道，“裝飾用的。”

莫蘭疑惑，“裝飾什麼？”

聞知指著那些東西，“這個戴在手指上，這個戴在脖子上，這個彆在胸口衣服上。”

莫蘭繼續疑惑，“有什麼用？”

聞知，“……好看？”

莫看盯著看了一會兒，“不覺得。”

聞知默然。

接下去是一些礦石標本，這種東西不經過檢驗，單看外表看不出什麼來。

拐過去不是陳列櫃了，而是一台光腦。

莫蘭道，“生物艙裡的信息全在這裡，我們發現這艘船的時候生物艙雖然是密封的，裡面的樣本基本都喪失了活性，沒有用了，我們進行了搶救分析。”

聞知打開光腦，看到的就是她在學校和生態圈裡見到的各種植物樣本，還有牛羊豬，雞鴨的胚胎樣本。

莫蘭道，“我們幾乎都複原了出來，所以你們才有那些吃的和看的。”

聞知道，“原本物資就貧乏，弄這些不浪費嗎？”

莫蘭看著光腦，“並不，我們領略到了另外一個星球的富饒。”

聞知道，“那為什麼你們不把水星男性製造出來？”

莫蘭很直接，“沒用啊，水星男性不如我們強壯，根據我們從飛船上得知的信息，水星男性好戰，好勇鬥狠，貪婪成性，不服管理，還會……背叛，我們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聞知，“……”咽了一口唾沫，“不是人人都這樣吧，你們也太偏頗了，要這麼說，女人也一樣有這些品質啊。”

莫蘭看著聞知，“我們不需要這些男性，從你們誕生至今，我們並未發現你們有這種特性，你們……總體來講都很聽話。”

隻有你不怎麼服從管理，但是你最終也證明了你是一個勇敢的帝薩人。

聞知，“……”這是代溝引起的認知不同，帝薩人和水星人的代溝跨著宇宙呢！

莫蘭繼續道，“最重要的是，水星男性的占有欲太強，他們總是想要占據他們不配不該得到的資源，包括女性，我們不可能製造這種生物出來和我們爭搶資源。”

聞知皺眉，“什麼叫不配和不該？”

莫蘭道，“我們帝薩人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拚搏而來，其實任何帝薩人都可以成為親王，隻要他足夠努力並且活下來，我們的收獲和付出呈正比。但是水星男性……他們壟斷了整個星球的資源，內部也在不斷爭鬥，總想把資源和女性統統占據在自己手裡，這種行為讓我們十分費解，他們要這麼多資源和女性乾什麼？”

“根據DNA解析，水星男性的壽命大約是八十年左右，他能夠攝入的營養為……能消耗的資源為……可是他們會占據超過這個數據更多的資源，這是為什麼？根據資料，水星男性會在資源充足的情況下發動戰爭，也會犯下很多罪行，什麼謀殺，背叛，栽贓陷害等等……”

聞知麻木了，努力打斷莫蘭的話，“那個，那個，我們得到的資料也不全面，我覺得殿下的看法有失偏頗，水星男性也推動了文明科技的發展不是嗎？“

莫蘭皺著眉頭看著聞知，“他們占據了足夠的資源，這些自然能辦到，如果資源往女性身上傾斜，女性一樣也能辦到啊。根據檢測，人類男性和女性在智商上並無差彆，隻有體力存在差異，管理和研究工作女性一樣能勝任啊。”

聞知趕緊該話題，“那個我覺得資源的問題，可能是我們不了解水星人，水星人的繁衍和我們不一樣，他們要給後代留下資源……”

莫蘭繼續皺眉，“然後後代就能不付出直接享受？”

聞知覺得背上出汗了，“也不一定啊，有的後代會利用手裡的資源繼續……”媽的好像圓不回來了！

莫蘭道，“我知道，利用資源繼續積累更多的資源，奴役同類。”

聞知，“……”我和你談不下去了。

接下去參觀的是資料了，聞知終於明白莫蘭的看法是哪裡來的。

這些資料絕大部分應該是娛樂項目，也有不少書籍，書籍裡有幾本曆史書和宗教書。

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去看水星人曆史和宗教類書籍，聞知驚悚的發現，這些書本裡出現的重要人物絕大多數都是男性，各種重大事件的推動者也是男性，女性附庸為多，難怪莫蘭會誤會。

還有不少娛樂書籍和影視作品，這就看個人偏好了，而讓聞知非常無語的是，也不知道是誰，肯定是個男的，喜歡看種馬類書籍和影視作品，還有一些是戲說改編的曆史類影視作品。

從娛樂角度看，沒什麼問題，但是上升到民族特性等嚴肅角度，這就存在誤導了。

偏偏帝薩人是沒有娛樂這個概念的，帝薩人並不是替水星女性發聲，而是發現水星男性是資源爭奪者，女性是附庸者，所以他們才隻製造了女性。

聞知抹了一把臉，算了，誤會就誤會吧，反正帝薩人也夠不到水星，大家各過各的。

她也明白了夢露校長為什麼對人類沒有歸屬感，基於這些整理出來的水星人曆史，她能有好感才怪了。

參觀完了這些，聞知要離開了，她頗為一言難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