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薩人的完全體其實就是超大號的蟲獸, 猙獰恐怖，足肢眾多, 有的像是甲蟲, 體型超大，兩隻甲蟲撞在一起還能產生音爆和衝擊波。

也有的身高驚人，足肢相對於身體和高度來講就顯得無比纖細, 他們會噴吐一種酸液，腐蝕性極強。

完全體的戰鬥聞知這些人靠近都難, 衝擊波就夠喝好幾壺的, 那些如暴雨般的酸液比濃硫酸都厲害，也就完全體的甲殼能抵禦。

酸液落地，地上的石頭泥土都腐蝕出了白霧，這些白霧劇毒。

聞知腦子裡浮現出了一個計劃，很危險，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液，眼前的戰場極為慘烈, 幾乎每一秒都有無數人倒下，對方的己方的都有。

當了快兩年的兵, 聞知知道這個星球物資十分貧瘠, 熱泉維係著所有帝薩人的生命，沒有熱泉帝薩人隻能等死，所以所有種族為了爭奪熱泉菌每年都會進行無數次的戰鬥。

這裡的戰爭不是為了名利, 不是為了權勢, 隻是為了生存，直白而殘酷。

聞知下定了決心，靠近自己小隊的四個人, “把你們的防護裝備給我！”

沒人提出疑問，他們把自己的防護裝備解下拋給了聞知，聞知把四套裝備固定在身上，“把你們手裡的繩子給我，然後掩護我三分鐘！”

四卷繩索到了聞知手裡，這種繩索很細，但是十分堅韌，加上聞知的就有五卷，聞知把這五卷繩索連在一起，然後站起來，“掩護我去完全體那邊！”

五個人迅速向完全體那邊移動。

百萬人的戰場，五個人比芝麻還渺小。

大半個小時後聞知靠近了完全體的戰場，她讓小隊人員留下，自己穿了一套防護裝備踏入了巨獸們的戰場。

兩方完全體加起來也就兩三百個，但是造成的破壞比數十萬人的戰場還恐怖。

聞知等於是在翻山越嶺，還得防備那些完全體忽然倒壓橫掃過來，或是注意天下掉下來的各種殺傷性極大的液體。

她的目標是那隻足肢纖細的敵方完全體。

聞知剛避開一根高速切割刀片一般的足肢，就被一大片酸液澆了個透心涼。

她火速脫下防護裝備，換上新的。

才十幾秒的時間，脫下的防護裝備就被腐蝕殆儘了。

聞知想要接近的完全體在戰場邊緣，裡面的戰場她壓根接近不了，可即便在邊緣，她接近的也很困難。

完全體數十米高，他跨一步，聞知的小短腿得倒騰數百米，而且戰場也不是一片平地，她靠近的非常艱難。

在另一邊的戰場，還有敵我之分，但是在這裡，哪怕是己方的完全體也不會顧忌聞知的死活，聞知太渺小了，踩死她連感覺都沒有。

聞知探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目標，靠近很難，但是預判對方前進的方向是可以的，聞知可以提前摸去對方極大概率要經過的地方。

接連報廢了四套防護裝備，聞知在一個土坑裡埋伏下來，盯著不斷靠近的完全體，光憑外表，聞知根本分不清己方和對方的完全體，都是高大猙獰看了要做噩夢的蟲獸，混戰在一起她怎麼分得清？

好在帝薩人除了語言還有信息素溝通，從信息素上聞知能分清敵我。

兩個打在一起的完全體向聞知這邊移動過來，聞知死死盯著。

等那個完全體靠近的時候聞知撲了出去，她像一隻蚊子一樣叮在完全體細長的足肢上，這個細長是相對而言，對聞知來講，這個足肢粗壯如參天大樹。

聞知把繩索一頭綁在這條足肢上，好在繩索有自動吸附功能，不用花費時間打結。

完全體根本沒在意聞知，聞知就在他的足肢間辛辛苦苦險象環生的織網，好不容易才纏繞住了兩條腿，聞知原本想纏繞三條腿，可繩子不夠了，她也到了強弩之末。

最後聞知要把繩子的另一頭纏繞到另外一個完全體身上去，她肯定抽不動這根繩子的，隻能讓另一隻完全體來。

聞知在兩個完全體靠在一起廝殺的時候跳到了另外一隻完全體腿上，固定了繩索後瞅準機會跳了下來，然後她頭也不回火速撤離。

她能做的隻有這麼多，接下來就看老天爺的了。

聞知火燒屁股跑酷一樣離開完全體的戰場，途中換了最後一套防護裝備。

另一邊，兩個撕打在一起的完全體蟲獸分開了，聞知這邊的完全體後退幾步，這一後退就抽動了繩索，長足完全體的兩條足肢就被一下子抽並在一起，長足完全體沒堤防趔趄了一下。

可以破開鋼板的繩索瞬間崩斷了，但是纏繞住對方足肢的繩索並未解開，而是牢牢捆住了對方的足肢。

聞知這方的完全體有一條蠍子一樣的長尾，趁這個機會狠狠抽了過去，長足蟲獸被連環攻擊，兩條腿使不上勁成了拖累，於是轟然倒地。

倒地時還倒在自己這方的蟲獸身上，這一點點的失誤引來了連鎖反應，最後這兩個敵方蟲獸集體謝幕了。

對方兩個蟲獸提早戰敗，勝利的天平就向聞知這方開始傾斜。

聞知脫離完全體蟲獸戰場後就趕緊脫了防護裝備，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了。

解開防護裝備，聞知抄起槍又加入了屬於她的戰鬥中。

聞知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否有用，戰鬥已經白熱化，硝煙塵煙籠罩在整個戰場上。

戰鬥結束時，聞知還是懵的，當她聽到，“結束了，我們贏了！”時，兩眼一翻，倒了下來，她的兩條胳膊已經僵硬，維持著端槍的姿勢，她身上都是傷，被送去急救了。

旁人想要卸下她的槍，居然沒辦到，好容易才把槍取下來。

聞知醒來時已經在醫院裡，聽說了那個地方最後一批熱泉菌已經被己方全收割了。

醫生過來給聞知做檢查的時候輕鬆道，“今年可以過得輕鬆些了，不用把人送去聖地，應對物資危機了。”

聞知，“……”又是一個常識盲點。

傷好後聞知歸隊，看到了很多新面孔，也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不見了，她同個宿舍裡也陣亡了五個人。

聞知有些傷感，舍友們卻好像沒什麼感覺，還在商量會分配什麼人進來住。

聞知忍不住道，“你們難道不難過嗎？8901，9231，8794他們都犧牲了。”

大家詫異的看著聞知，大鼻子溫和道，“忘了你是個水星人了，一六八，我們確實不怎麼難過，因為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歸宿，在戰場上死亡是我們的榮耀，我們因女王而生，為女王而死，我們的死能換來族群的延續，這就行了。”

聞知，“……”是我太膚淺，所以格格不入嗎？

再一想，帝薩人是卵生的，還都是女王的孩子，所以他們的想法和人類不同也能理解？

好吧，不理解聞知也沒辦法改變現狀，所以還是理解好了。

聞知頓了一下道，“我們，一定要去搶彆人家的熱泉菌嗎？我的意思是，我們不也有自己的熱泉？”

大鼻子道，“我們是有自己的熱泉，但是熱泉菌不是每年都有，而我們絕大部分的生活物資都來源於熱泉菌，哪個族群手裡熱泉菌多，就能保證自己這個族群有更多的人存活。”

“我記得有一年我們被搶了一批熱泉菌，最後女王隻能把一些族人進行退化，那一年，我們族群連新生兒都少了很多。”

過了片刻，聞知道，“對不起，我想，對於你們，我有很多事並不清楚，畢竟學校裡從來不會教這些。”

大鼻子笑道，“沒關係啦，你非常勇敢，也非常厲害，這一回你的軍功能讓你再升幾級呢！”

確實，戰鬥視頻遞交上去，很快聞知就收到了自己的軍功，而且她成了少尉。

她終於可以擁有自己的名字了。

聞知當然用了本名，但因為語言文字不同，她的名字隻能是音譯，大鼻子知道後嘟囔道，“你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好拗口啊！”

聞知，“……”

然後這幫人開始簡化聞知的名字，變成了知知，然後聞知聽到旁人叫她名字就好像聽到一群老鼠在叫，真是毫無防備。

莫蘭又一次看到了聞知的軍功申請表，他把聞知的戰鬥視頻從頭看到尾，就整場戰爭來看，聞知的做法微不足道，但就是這點微不足道，給他們奠定了勝利的基礎。

得到了這一批熱泉菌，他們才會有嬰兒出生，否則女王根本不敢產卵。

莫蘭神色莫測的關掉了視頻。

聞知得到了幾天假期，她申請去安妮女校探望一下，被批準了。

聞知是自己開飛車去的，受到了學校的熱烈歡迎。

校長夢露親自接待聞知，聞知看了一眼校長的銘牌，移開了目光，這些名字都是自己取的，叫什麼都隨自己高興。

校長看著聞知，“真沒想到我們學校還能出一個女將軍，太讓人意外了。”

聞知道，“校長，我還不是將軍。”

校長微笑，“我想你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將軍！”

這算是美好的祝福吧，聞知生受了。

聞知這次回來就是想問一下，學校為什麼不讓女孩子們多一些選擇，隻培養她們成為菟絲花？

經過和帝薩人的接觸，聞知覺得這應該不是帝薩人逼迫的，否則她不可能當得了兵。

校長輕輕歎息了一下，“聞知，你選擇的這條路辛苦嗎？”

聞知一愣，“我不覺得辛苦，可能……經常會遇到生命危險。”

校長點點頭，“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給女孩子們提供兩份點心，一份香甜可口，一份苦澀難以下咽，你說女孩子們會選擇哪一種？”

聞知默然，有好日子過，誰會選擇過苦日子？

聞知輕輕道，“那也應該讓她們自己選擇，而不是沒有選擇的機會。”

校長點開屏幕，“有啊，這是進入這所學校的時候讓大家選擇的兩條路，一條是和帝薩人一樣去當兵，一條就是成為伴侶，所有的人都選擇成為伴侶，你當初的選擇也是如此，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畢業後反倒是去當了兵。”

聞知，“……”她總不能按著彆人的腦袋強迫她們當兵吧？

聞知想了想，“其實不當兵，也有很多工作可以做……”

校長擺擺手，“無論做什麼工作，都沒有伴侶來的輕鬆優雅，采集工有多苦多累？生產工工作強度極高，女孩子們根本無法勝任，當兵的話，你自己也說了，有生命危險。”

聞知又一次沉默了，她太想當然，總覺得人得掌握自己的命運，實際上很多人並不需要充滿苦和累的命運。

帝薩人並未囚禁水星女孩，是水星女孩自己選擇當附屬品，過輕鬆快樂不用擔憂吃喝的生活。

校長道，“聞知，你看過水星人曆史吧，但我們其實不完全隸屬於水星人，我們是在女王陛下的恩賜下出生的，女王陛下並不阻止我們做出選擇，隻是伴侶是女孩子們最好的出路。”

“彆的不說，基因改造這一關就擋住了很多人，你很厲害能挺過去，但是很多人根本辦不到，不過我會在學校宣傳一下你，看看有沒有彆的女孩子願意跟你做出一樣的選擇，但我不會誇大你的成績，你所經曆的辛苦和生死一線我也一樣會告訴大家。”

聞知铩羽而歸。

她終於明白，改變應該由內而發，否則外力如何介入也是沒用的，強扭的瓜不甜。

她覺得在這個副本裡水星女孩的命運堪憂，這隻是她的想法，她和校長說希望女孩子們有其他選擇，其實心裡未嘗不希望她們能選擇她的路，可她的路就一定好嗎？

戰場上命懸一線，訓練的時候累的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吃喝粗糙，住集體宿舍，外人看她可能也覺得聞知有病呢。

說什麼命運得掌握在自己手裡，那些願意當伴侶的女孩子也掌握了自己的命運啊，她們就想選擇坦途，這不能算錯吧？

聞知徹底頹了。

她過了很久才擺脫這種沮喪的情緒，也反思了一下，可能是被上個世界影響了，總覺得自己得做出一些貢獻或是拯救一些人才行，其實她根本不是什麼救世主，她隻是個普通玩家！

聞知終於心態和平了。

當了尉官後聞知接觸的帝薩人都有了性彆，一開始聞知還會心下警惕，後來發現這些人都默認聞知不願接受當伴侶，因此都對她客客氣氣，絕對沒有任何曖昧。

聞知，“……”

有時候覺得帝薩人還是很可愛的。

聞知還見到了莫頓，莫頓看到聞知心情極為複雜，他是真的喜歡聞知，但是這個女孩寧願去當兵都不願當他的伴侶，這讓莫頓很挫敗。

聞知對莫頓毫無感覺，她都沒見過莫頓幾面，她現在就想早點升為校官，然後去看一下那艘飛船。

夢露老師提過水星人曆史，聞知其實並未看過，她去查詢了一下，結果發現自己權限不夠。

聞知，“……”特彆的無語。

好在帝薩人的戰功很好積累，因為打仗的次數太多了，當然，前提是你彆死在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