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知和莫蘭坐一輛車離開的, 路上聞知忽然想起什麼，於是問莫蘭，“殿下, 我想轉崗, 可以申請嗎？”

莫蘭看著聞知，“你想轉什麼崗？”

聞知道, “隨便什麼都可以, 我當了好幾年的兵，在戰場上廝殺了這麼多年, 不怕你笑話，有時候我會做噩夢, 夢裡也在戰場上不停的殺敵，我擔心我會崩潰。”

莫蘭沉默了一下，“創傷後應激障礙？”

聞知驚訝, “你怎麼知道這個概念？”

莫蘭道, “我們研究水星人這麼多年了, 自然知道你們有多脆弱。”

聞知，“……你就說能不能轉吧。”

莫蘭好整以暇，“可以，你過來給我當助理吧。”

聞知道，“你原本的助理呢？”

莫蘭道, “他要去繁育中心工作。”

莫蘭要讓聞知當他的助理, 流程還是要走的，她遞交了申請，莫蘭那邊同意，她就可以走馬上任。

沒人當面背後說聞知的選擇有問題，大家都是真心祝賀她能去莫蘭身邊工作。

大鼻子也是尉官了, 他就道，“得虧你走了，要不然我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面追，腿跑斷了都追不上你！”

聞知，“……”

說實話在帝薩人的軍隊裡當兵，除了打仗之外什麼都不用操心，沒人會對你霸淩，沒人會克扣你的物資軍功，一切都公正公平公開。

話說整個西婭族群就沒有人類那些陽奉陰違，心懷鬼胎，欺善怕惡，飛揚跋扈，笑裡藏刀等等負面行為。

帝薩人的品性一直讓聞知驚歎，後來她覺得自己也能理解，因為他們都是兄弟，共同擁有一個母親。

聞知接手了莫蘭助理的工作，有智腦幫忙，還有助理整理的工作要點，她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工作範圍和內容。

反正莫蘭也不止聞知一個助理，聞知主要負責的還是西婭女性的工作。

這天聞知看到一份文檔，裡面有兩千多人申請進入聖域，聞知把這份文檔推送給莫蘭。

莫蘭看到這份申請的時候停頓了好一會兒。

聞知有些不解，進入聖域怎麼了？

她知道帝薩人把女王看成信仰，女王居住的地方就是聖域，裡面包括繁殖地，這些人是去聖域服侍女王嗎？

聞知問出了這個問題，莫蘭卻道，“聖域裡隻有女王和女王的親衛，他們……是去聖域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

聞知汗毛倒豎，“為什麼？”

莫蘭道，“因為我們的資源養不活這麼多人，他們老了，沒了用處，所以主動赴死。”

聞知忍不住了，“胡說！什麼叫老了沒了用處，如果一個人替自己的族群替自己的國家奉獻了一生，他年老時理應得到最好的照顧，讓這種人去死，這種行為是殘酷，是不人道的，是犯罪！”

雖然人類也有過這種棄老行為，那是在極端貧窮，物資貧乏的情況下啊，那還得自己扯一層遮羞布呢。

莫蘭倒是很平靜，“我們沒有犯罪這個概念，我給你看一份資料。”

聞知看到的是一份西婭族物資分配表。

裡面詳細到每一個帝薩人能得到多少物資，包括女性。

莫蘭道，“我們的物資十分珍貴，傷員養好了傷能上戰場，那麼他也是有用的，如果傷情嚴重，他們也會選擇去聖域，我們從不浪費一點物資。如果他們活下去，女王就不會孵化新的帝薩人，否則物資無法分配，肯定有人要挨餓。”

聞知還是無法接受，“就缺他們這一點？每一個少吃一口……”

莫蘭道，“每年進入聖域的人至少有十萬，沒有這些人的離去，我們就不會有新的族人產生，熱泉……每年都在縮小範圍。”

聞知抬頭看著莫蘭，“沒去找過其他資源？”

莫蘭道，“找啊，我們一直在尋找，我們曾經對生態圈寄予厚望，後來才發現沒用，生態圈投入和產出保持平衡，沒有結餘。”

其實生態圈還會消耗一定資源，這點莫蘭沒有說。

“我們的星球貧瘠，我們在太空裡也沒有找到資源星，我們還沒有進化到可以啃食石頭和泥土就能生存。”

聞知難過了好久，莫蘭對她道，“如果有一天，我也沒了用處，我也會主動去聖域。”

聞知惡狠狠看著他，“我不會！哪怕餓死，我也不會主動求死！”

莫蘭，“……”這有差彆嗎？

莫蘭想了想，“我們的想法和你不同，沒人覺得這一點不公平。”

聞知道，“這不是說你們覺得正常就是對的……當然，我也沒資格說這些，我就是覺得這太悲哀了……那按照你們的標準，西婭女性，是不是都沒有用？或是她們年紀大了，你們會強製讓她們也去聖域嗎？”

莫蘭長久的沉默，聞知心下發寒，她站起來就走。

莫蘭道，“西婭女性，隻有在失去行動力的時候才會被送去聖域，她們，也都知道這點。”

聞知沒有回頭，“知道，但不意味著讚同！”

聞知原本覺得帝薩人團結，友善，熱情，現在卻發現他們也有極為冷酷的一面。

第二天工作的時候莫蘭看著聞知，“如果，我們的星球像水星人居住的那顆星球一樣物質豐饒，我們也不會選擇讓族人去聖域，但我們沒有選擇。”

聞知沉默。

上個副本裡，全球變異，一開始人類也陷入了絕境，聞知準備充足，前有章盼照顧，後有白墨，她本身能力也不俗，她並未挨過餓。

但是聞知見到過餓死的人。

國家隻能大範圍調控，細化不到每一個人，有些人掠奪成性，趁著混亂肆無忌憚的下手，那時候普通人遭受的苦難數不勝數，人命真是賤的很。

為了一包方便面，殺死好幾個人也不稀奇，女性為了一口吃的，出賣自己更是數不勝數，那時候其實和末世沒什麼區彆。

帝薩人物資極為貧瘠，如果不是他們的主動犧牲，可能西婭族早就不存在了。

聞知低聲道，“我就是一時無法接受，沒彆的意思。”

莫蘭道，“你的情緒波動很大。”

聞知道，“我會調整好的。”

莫蘭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的意思不是這樣，他不希望看到聞知難受。

至於那天手心發燙和那個印記，莫蘭壓根就沒懷疑到聞知身上。

聞知開始關注資源方面的消息，然後發現確實如莫蘭說的那樣，這顆星球上的資源太貧瘠了。

帝薩人已經在想各種辦法提高利用率，都是治標不治本，沒有資源才是硬傷。

習慣了地球的富饒，還有星際社會那些豐富的資源星，帝薩星的貧瘠讓聞知心情沉重。

帝薩人不是沒想尋找新的資源星，他們的太空科技發展的很好，但是發出去的探測器從未找到過任何一個資源星。

宇宙很大，但這裡的絕大多數星球都很貧瘠，除了石頭一無所有。

帝薩人找到過一些含有各種金屬礦石的星球，但是這些礦石解決不了帝薩人吃飯問題。

他們連一滴水都找不到。

帝薩星連一條地下河都沒有，隻有熱泉菌才含有一些水分。

莫蘭也看到了聞知在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他道，“你不知道當我們看到水星的介紹時心裡有多震撼，大家都在想，宇宙中真的有那麼一顆星球嗎？住在上面的人應該有多幸運。”

聞知心裡一個咯噔，她小心翼翼道，“我們，沒有去解析過那艘飛船的航行軌跡嗎？”

莫蘭道，“怎麼沒有，但是飛船損毀嚴重，又穿越過蟲洞，確定軌跡非常困難，我們到現在都沒放棄過。”

聞知，“……”她不知道是希望帝薩人找到軌跡還是不希望他們能找到。

聞知更加小心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找到了正確路線，過去的話需要多久？”

如果像三體人那樣，得飛個四百多年才能到達水星，聞知就決定躺平了，因為她插手也改變不了什麼。

莫蘭道，“這得問太空屬那邊，我沒關注過。”

聞知憂心忡忡。

這天，夢露校長來找她了，聞知在會客室招待她。

夢露校長看著聞知笑道，“我來就是看看你。”

聞知不知道說什麼好。

校長道，“你知道嗎，我們這一次改稱呼為西婭女性有你的功勞呢。”

聞知愕然。

校長道，“我前不久也經過了基因改造，但我還是無法適應戰場，所以依舊在學校工作，我們人類女子經過基因改造的人數太少了。”

“我曾經也希望女孩子們能有不一樣的路，隻是在帝薩星，挺不過基因改造就彆想妄談其他。之前，就是挺過了基因改造，我們的路也不多，大家更傾向於當伴侶。”

“你的努力和能力讓帝薩人還有我們都看了新的出路，所以我們被接納為西婭女性。”

聞知有些無措，“這個，我也沒想到……”

校長道，“我們都沒想到，現在所有西婭女性都要進行基因改造，我正是為這件事而來。”

聞知疑惑，“為什麼？”

校長道，“因為生態圈快要關閉了，如果不接受全面基因改造，我們將無法存活。”

聞知閉嘴了，她看過很多資料，自然知道生態圈不是莫蘭說的那樣收支平衡，其實生態圈還是消耗了一定的資源。

現在熱泉面積一直在收縮，相應的熱泉菌也少了很多，已經無法維持生態圈的運轉了。

西婭女性不進行基因改造，那真的是活不下去的。

校長還道，“這也是應該的，否則我們一直依靠男性生活，就永遠也不能獨立了。”

交談了一會兒校長告辭走了。

聞知看到莫蘭的時候沒忍住，“為什麼西婭女性要進行基因改造你沒和我說過？”

莫蘭道，“不是不告訴你，是你沒在意，你最近一直在關注資源和其他消息，沒有看到而已。”

聞知經曆過基因改造，也知道很多女性應該挺不過去，於是就問，“如果有人挺不過去怎麼辦？”

莫蘭道，“挺不過就得不到西婭女性的身份，你應該明白，你現在得到的都是你應得的，也是你努力爭取來的，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

聞知無法反駁，她開始關注西婭女性基因改造的結果。

改造總體是順利的，能過關的女性有百分之八十。

夢露校長說這裡也有聞知的功勞，“你的事跡我們一直在學校裡宣傳，女孩子們很多都以你為榜樣，很積極的應對基因改造，生態圈馬上要開始拆除了。”

這也意味著資源危機越發嚴重，聞知空間裡是有不少物資，但這些物資對於一整個族群來講，比杯水車薪還少。

聞知回去查那些沒過基因改造的女子怎麼辦，看到她們被劃撥到了西婭女性繁育所。

人類女子剛誕生出來是無法進行基因改造的，繁育所是唯一保留的生態圈，新生嬰兒需要人照顧，這些女人就承擔了這份工作。

這時候聞知才知道為什麼帝薩人需要人類女性。

很久以前帝薩人物資還算充足，帝薩人都是完全體形態，後來熱泉收縮，女王們隻能改變族群形態。

但是改變形態後就意味著戰鬥力下降，遇到外敵整個族群依舊要完蛋，於是就出現了強化，強化後就有完全體和不完全體產生。

這兩種形態有著強大的戰鬥力，卻極易發狂和崩潰，這一點女王也毫無辦法。

後來帝薩科學家帶貨來了那艘殘骸，複刻出了裡面的生物，最終男性因為不需要沒有複刻，女性數量因為研究需要一直在增多。

帝薩人也在尋找如何讓完全體安穩下來的藥物，收效甚微。

有一次，一個完全體被關在研究院裡，隔壁正好有一個水星女性，那個水星女性並未受過虐待，因此對什麼都好奇，看到完全體後主動湊到了透明牆邊觀看。

完全體居然安靜下來了。

帝薩科學家們自然感到好奇，加把勁研究，然後發現能讓完全體安靜下來的原因是激素，是人類女性獨有的好幾種激素的混合效果讓完全體安靜了下來，這些激素帝薩人沒辦法合成。

這就是水星女性在帝薩星的起源，一開始她們隻是實驗體。

而帝薩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女王為了應對資源危機，強行改變了他們的基因，強化又讓帝薩人瞬間變的強大，這種沒有緩衝的劇烈改變導致了那些後遺症的產生。

總之，帝薩人一直在艱難的環境裡求生，他們從未放棄過。

聞知的工作重心現在放到了那些經過基因強化的西婭女性身上，她們現在不單單是伴侶了，還要適應新的身份，嘗試新的工作。

聞知這裡忙的很，莫蘭那邊也在忙。

熱泉收縮，帝薩女王們都知道，這意味著種族之間的爭鬥會越激烈血腥，畢竟大家都想活下去。

這時會西婭女王向其他族群的女王發出了會議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