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謹很久沒有見到景沅,今天見對方氣色不錯,心底也跟著高興。
“小沅,最近身體怎麼樣?感覺你的臉色紅潤很多。”
寧謹說得沒錯,景沅雖然剛剛生完一場病,但臉頰兩側肉眼可見地多了點肉,說話也比過去有精神。
“是紀晏照顧得好。”
景沅笑嗬嗬地注視著寧謹,因為畏寒,脖子緊緊縮著,雙手搭在膝蓋上溫柔又乖巧。
聽到紀晏二字,寧謹緩緩抬頭。
不知不覺中,紀晏已經走到他們身後。
“表弟。”寧謹點頭示意,聲線染上一絲溫和,“好久不見。”
紀晏跟寧謹關係不遠不近,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很少交心,畢竟是一家人,表面維持得還是客客氣氣。
紀晏應了一聲,右手落在景沅的輪椅扶手前:“沅沅,我帶你進去吧,彆受風。”
景沅抬起明亮的眸子:“好。”
前往內廳的路上,寧謹陪同兩人一起走。
陳天跟在三人身後,暗暗留意著寧謹。
寧家少爺雖然喜歡景沅,但好在景沅是喜歡他們紀先生的。
寧謹應該不會破壞紀晏的計劃。
今天陰天,隱隱有下雪的征兆。
繞過圓形拱門,紀晏輕輕推著輪椅,抬手朝向陳天:“毯子。”
陳天會意,立刻幫著紀晏給景沅披上。
景沅本就裹得像隻小企鵝,眼下更肥一些,尖尖的下巴埋在鼓鼓囊囊的外套中,顯得更加纖瘦。
景沅盯著紀晏,眼睛亮晶晶的:“謝謝。”
紀晏勾唇:“不客氣。”
紀晏外公的宅子很大,推著輪椅在青石路上行走,讓幾人的速度更加緩慢。
“怎麼突然回國了。”
紀晏身著黑色大衣,緩緩推著輪椅,漫步在古色古香的中式園林內,挺括的背影略顯孤冷。
“回來幫我爸忙家裡的生意。”
寧謹始終面帶笑意,抬起右手插在棕色大衣口袋,“你呢?最近忙嗎?”
紀晏:“一般。”
景沅輕輕豎起耳朵,偷聽兩人的談話。
他對寧謹這個人物並不太了解,兩人的關係也僅僅有過一面之緣而已。不過作為紀晏的表哥,肯定也差不到哪裡去。
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景沅揚起淡唇:“這麼久不見,你又帥了。”
寧謹頗感意外:“謝謝小沅。”
景沅友好地咧開唇角,緊緊裹著紀晏給他的毯子,對自己目前的人際關係非常滿意。
這時,輪椅突然咣地彈起。
景沅沒扶穩,嚇了一跳。
“抱歉,我沒看到前面的石頭。”紀晏凝視著景沅,低聲說道。
景沅小臉煞白,但還是溫柔地表示沒關係,捂著胸口,乖乖坐著輪椅。
他真的服了。
那麼大的石頭紀晏愣沒看見?
那雙黢黑的眼睛是燈泡嗎?
在心裡吐槽完,善解人意的景沅不忘再次寬慰紀晏:“彆放在心上,我沒被嚇到。”
紀晏盯著他,片刻後回複:“嗯。”
走進內庭,一股溫暖的熱流迎面襲來。
這裡是紀晏外公專門接待客人的中室,布置得很有格調,仿佛將江南的山水搬到室內。
紀晏的外公叫林知,祖上是有名的顯赫世家。林老爺子過壽,誰能不給面子?來往的客人幾乎都是寧城的顯貴。
紀晏先帶著景沅去休息室。
臨彆前,景沅朝寧謹揮手:“拜拜,表哥。”
寧謹回以淺笑:“一會兒見。”
景沅很開心,唇角不自覺翹起。
紀晏慢悠悠盯著他,疏冷的眉眼讓人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輪椅在木質地板的聲音非常明顯,客人們幾乎都在注視著兩人。
車程遙遠,進了暖和的地方景沅有些犯困,體力漸漸不支。
怏怏地坐在輪椅上,他餘光打量四周。
都看他做什麼?
沒坐過輪椅嗎?
走進休息室,門被輕輕撞上。
景沅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脫衣服,不料卻被紀晏從後俯身環住,拉緊他的指尖。
“我幫你脫。”
紀晏的聲線很沉,冰涼的指尖時不時觸著景沅暖烘烘的小手,對比格外明顯。
景沅揣著雙手,就這麼被紀晏從後面似抱非抱著,心情格外緊張。
這時,紀晏又靠近他一些:“你很喜歡和寧謹聊天嗎?”
景沅沒多想:“喔。”
紀晏眸色微動,幫景沅脫下外套後,抬手掛在衣架上,背對著景沅細細整理。
“嗯,看出來了。”紀晏神色陰翳。
景沅看不到紀晏的表情,自然無法察覺到對方的異常。
“寧謹表哥看著很和善。”
“是嗎?”紀晏輕輕扭頭,冷淡的目光在這一刻悄然褪去,已然變得溫和。“那麼,沅沅覺得我看著和善嗎?”
景沅揣著的手輕輕搭在膝蓋上,又緊張地舔了舔蒼白的唇瓣,一臉我不能騙你的糾結。
紀晏深深呼吸一口氣,走到輪椅旁蹲下:“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感覺你總是很怕我。”
景沅心道:“怎麼可不能不怕你?殺人不見血,令人聞風聞風喪膽的你怕不怕?”
“不怕,當然不怕。”
景沅靈性地抬起手指,在胸口比了一個愛心:“我最愛你了。”
“真的嗎?”淺褐色的眼眸像是確認一般,緩緩盯著景沅,絲毫不避諱地與對方對視。
“當然是真的。”景沅篤定道。
過了很久很久,紀晏打破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起身推著輪椅:“還有一小時,晚宴就要開始了,沅沅先去休息,免得勞累。”
景沅扶著輪椅,眼神感激:“紀晏,你真好。”
將景沅送進臥室後,紀晏高大的身影緩緩退出。走在地毯上,他表情凝重,徑直踏進一間臥室。
沒過多久,臥室裡砰地一聲巨響。
紀晏冷著眸,手裡隻剩茶蓋。
陳天聞聲趕來,輕輕推開臥室門,視線落在碎了一地的瓷片上。
他抿了抿唇:“紀先生,外面都聽見了。”
紀晏疊腿靠在紅木椅上,重新拿起一盞新茶杯:“聽見又怎麼了。”
陳天提醒:“景少爺睡覺輕。”
提起景沅的名字,紀晏嗤笑:“該做的我都做了,他居然覺得寧謹和善?”
陳天欲言又止。
其實景沅說得沒錯,寧謹確實看著平易近人。
紀晏察覺到陳天的小心思,微微眯起眼:“你也那麼認為?”
陳天趕忙辯解:“寧少爺從小性格就這樣。”
紀晏再次扔了一盞茶杯,眉間隱隱浮動著怒意:“這些日子,我對他不好嗎?看見寧謹跟見到親人一樣,恨不得跟人家走。”
陳天:“您對景沅確實好!”
紀晏緊緊抿唇:“那就是我裝得不像?”
陳天:“…也不是。”
前陣子還冷眼相待彆人,隨後突然轉變,疼得死去活來,景沅又不是傻子,誰信啊?
這道理,紀晏其實也知道。隻不過他低估了景沅的腦子。他以為景沅是戀愛腦,自己一句話景沅便會忘掉過去的一切。
看來是他錯了。
紀晏眼神漆黑:“看來,他不是那麼好哄。”又想起胡編亂扯的禁欲事件,他神色愈發陰鷙。
陳天突然想了個主意:“不然,您下點猛料?”
紀晏預感不妙:“你接著說。”
陳天悄悄瞥紀晏一眼:“如果您認為,讓景沅愛上您非常重要,必要時確實要做出一些自我犧牲。”
紀晏幽幽盯著他,忽然勾唇。
片刻,陳天眼神淩亂且狼狽地從房間裡出來。關門時,地上劈裡啪啦的瓷器聲碎了一地。
與此同時,隔著一條走廊的房間門,被悄悄鎖上。
景沅雙手背後,遛大街似的欣賞房間裡的古董名畫。
坐太久腰疼得厲害,他得抓緊時間放鬆。
不得不說,紀晏外公家確實豪華。這隨隨便便的紫檀木桌椅,都是價值百萬的文物。
景沅隨手從口袋裡取出一顆鈣片,嚼糖豆似的放進嘴裡,躺在柔軟的床上愜意地舒展四肢。
雖然身體很累,但能出來透透氣,他還是挺開心的。
不過…
他突然想起剛剛紀晏問他問題的模樣。
所以紀晏是真的喜歡他嗎?
不然也不會這麼在意自己對他的評價。
景沅嚴肅地托著腮,臉頰蹭了蹭觸感柔軟的棉被。
他不禁開始猜測,小說裡紀晏跟他翻臉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
不會是因愛生恨吧?
又或者原書中確實有一段曖昧不清的情感糾葛。
景沅累得頭痛,費儘力氣脫掉鞋後,輕輕收回搭在床邊的小腿,像條小蚯蚓,鑽進被子打算休息一會兒。
他身子薄且瘦,乍一看,棉被裡就好像沒人一般,就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不知睡了多久。
景沅醒來時,發現紀晏正坐在床邊注視著他。
“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景沅乏得很,被棉被壓在底下,隻露出一小截細白的手腕。
“嗯,現在帶你去跟大家見面。”
“喔,好。”
景沅艱難地從被窩裡爬出來,發現腳上的襪子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他尷尬地掏進被子裡摸了摸,從中取出兩個皺皺巴巴的白襪。
偷偷嗅了嗅,並不臭。
“稍等,我穿衣服。”
景沅調整姿勢,雙腿輕輕屈起,其中一條褲腿被無意間撩起,露出白玉般的小腿,在紀晏面前晃悠。
他的動作有些遲緩,加上剛睡醒的緣故,翻個襪子都迷迷糊糊,整個人仿佛置身於棉花上,使不出力氣。
這時,紀晏伸手取走景沅的襪子。
“我幫你穿。”
寬大的手掌刹那間握住那纖細的腳踝,紀晏慢條斯理地抬起景沅的腳,朝自己伸著。
景沅不敢亂動,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小貓似的打量紀晏,雙手無處安放。
景沅的皮膚很滑,摸著非常舒服。
將襪子套上去時,紀晏就像敘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沅沅,我昨晚做了個夢。”
景沅沒多想:“什麼夢?”
紀晏揚起唇:“我也跟上天做了交換。”
景沅一哆嗦,頓感不妙:“你也跟老天爺聊天來著?”
紀晏垂眸:“嗯。”
景沅心裡開始打鼓:“那你們倆,聊了什麼?”
“沒聊什麼。”紀晏幫景沅穿好襪子,湊上前將他抱起,“順便幫你解除了十年零八個月的禁欲期。”
景沅雙腳騰起,懸在空中沒有任何支點。
“那、那老天爺答應了嗎?”
他心虛不已,說話都結巴起來。
紀晏笑了,湊近他的耳畔:“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