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沒想到,夏竹剛上高一就有喜歡的男生。
兩人早戀被抓，老師叫家長過來解決，夏竹怕被夏崇惟發現偷偷叫了周肆,讓他假扮她的哥哥。
周肆又把這消息透露給了許默。
許默得知這個消息時人在實驗室裡做實驗，明明馬上出結果，他卻搞砸了。
挨了導師一頓罵後，許默破天荒地丟下手裡的活兒，想去找夏竹。
走到高中部門口,許默才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太過莽撞。
他在校門口徘徊了許久才離開,一路上，他坐在出租車裡，一直在想夏竹喜歡的男生到底什麼樣,到底有哪些特質值得她喜歡。
渾渾噩噩兩天後,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找到他。
班主任勸說無果，最終還是決定叫家長。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電話打到許默那兒。
彼時他在實驗室苦做實驗，接到夏竹班主任的電話,他先是一愣，後關掉實驗設備，不顧導師困惑的目光,脫掉實驗服走出實驗室。
電話裡班主任簡單交流了幾句現狀，最後委婉地詢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來學校一趟。
許默吸了口氣，語氣聽不出好壞地回複：“我馬上過來。”
趕去高中部的路上,許默一直在想待會見到人該怎麼說。
早戀的事兒對他來說並不嚴重，隻是他有私心，不想看夏竹的名字跟彆的男人綁在一起，尤其是在早戀這件事上。
他坐在出租車後排,望著一閃而過的景色，幻想著待會兒的場面。
他設想了無數個可能，可最難猜測的還是夏竹的心思。
如果她真的喜歡對方，他又該如何？
是鐵面無私地將這事捅給夏崇惟、丁舒桐，還是替她保守這個秘密，裝作毫不知情？
許默承認，他在見到人之前都是平靜的、理智的，可進了辦公室，看到夏竹跟一個年齡跟她不相上下，穿著統一校服的清秀少年挨在一塊兒，咬著嘴唇，目光忐忑地望著少年，生怕牽扯到他的表情，許默心跳陡然一滯。
他站在門口，眼神死死地凝視著兩人，視線落在兩人快要觸碰到的手背，許默眉頭緊蹙，心口的嫉妒快要掩蓋不住。
夏竹班主任是個色厲內荏的女老師，瞧見許默匆忙趕來，女人意外地扶了扶眼鏡，站起身，遲疑地問：“你是夏竹的哥哥？”
“看起來挺年輕。你能代表家長談話嗎？”
女人是今年剛調到附中的，所以並不認識許默。
女老師一開口，夏竹如驚弓之鳥，扭頭看向門口，與趕來的許默對視片刻，夏竹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許默察覺到她的躲閃，眼底掠過一絲痛苦，下一秒卻收斂所有情緒，面不改色地應對女老師：“剛剛在電話裡聯係過。”
“我能單獨問她幾句話嗎？”
女老師被許默沉穩的氣質震懾住，愣了兩秒，點頭答應：“可以。”
說
著，女老師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抬手叫一旁站著沒吭聲的少年出辦公室。
“喬嘉宇，你跟我出去一趟。”
許默聽到名字，不動聲色地瞥向少年，對方也不甘示弱地與他相望。
隻一眼，許默便確認，喬嘉宇喜歡夏竹。
十五六歲的年紀，雖然看著穩重，可眼底的愛意、喜歡壓根兒壓製不住。
況且，對方並沒有想壓製，而是毫無顧忌地表達出來。
就算被老師抓到，被叫家長，在這樣的雙重逼迫下，少年也不想改口。
許默挺羨慕他有這樣的膽量，隻是對方越這樣，他越覺得刺眼。
嘭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闔上，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他倆。
陽光從窗口傾斜進來，金黃色的光線打在夏竹身上，為她鍍了層金。
睫毛染上金色，莫名多了股神性。
許默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看她慢慢低下頭，露出迷茫、不解，許默回頭看一眼那扇緊閉的木門，出聲問她：“有這麼喜歡嗎？”
或許是壓抑了不少情緒，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令人聽不清。
夏竹疑惑地抬頭，“什麼？”
許默滾了滾喉結，神色複雜地問：“有這麼喜歡嗎？”
這一次，夏竹終於聽清了。
她攪動著手指，臉上閃過一絲沉思，最後當著許默的面，慢慢抬起頭顱，露出那張白淨、漂亮的臉。
她清透的眼眸裡浮現出淡淡的歡愉，嘴唇翕動：“喜歡。”
“很喜歡。”
“他聰明陽光，溫柔善良且內核強大，在籃球場上帥氣廝殺，課堂上解疑答惑，每次都是年級榜第一名。”
“他有很多精彩的、我不曾經曆的經曆，六歲開始隨父母全球旅遊，不到十八歲就已經遊玩過十八個國家，上百個城市……他會給我講很多我沒見過的東西、故事。”
“他讓我覺得，我的人生乏味又無趣。”
說到這，夏竹抬頭望著許默，滿臉自豪地說：“許默，他是我這個年紀裡，見過的最優秀的男生。”
“當然，三哥和你也挺厲害，但是他跟你們是不一樣的厲害。”
許默聽到那句「許默」，眼皮驟然一顫，他垂下眼瞼盯向夏竹，見她沉浸在幻想裡，壓根兒沒有注意到他，他眼神立馬黯淡下來。
有些答案已經不必再問，可許默還是不甘心，不甘心他親手照顧到大的玫瑰，竟然喜歡上了彆人。
他閉了閉眼，吸一口氣，固執地問：“如果在我和他之間，你隻能選一個呢？你選誰？”
夏竹震驚，不可置信地望向許默，見他表情嚴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跡象，她下意識找理由：“……這怎麼能選，你跟喬嘉宇不一樣啊。”
“我兩個都不想失去。”
許默看出夏竹的為難，表情卻沒有任何鬆動：“我和他二選一，你選誰？”
夏竹滿臉糾結，望著許默的眼神裡充斥
著不解。
她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咬痛，她才遲疑地答複：“……我選喬嘉宇。”
“可是——”
夏竹還想解釋，結果許默並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他抬手製止她，面露微笑道：“我跟你開個玩笑，彆往心裡去。”
“這事兒我替你解決。”
說著，許默走上前，抬起手，指腹慢慢擦過夏竹的眼角，替她擦掉快要溢出來的淚珠。
溫熱指腹觸碰到她柔軟細膩的皮膚，許默仿佛被燙傷似的，立馬彈開手。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視線避開夏竹，望向那扇門。
不知道是不是隔音效果很好，許默沒有聽見一點聲響。
夏竹看許默不吭聲，小聲解釋：“其實我們沒談戀愛，隻是互相欣賞、喜歡。我們私下約定了高考後再在一起，但是他們不信。”
這個「他們」指的是學校的老師、同學。
許默站了片刻，似是妥協地點頭：“我來解決。”
“你開心就好。”
說著，許默大步走向門口，打開那扇門。
門外的走廊，女老師正跟高他一個頭的少年耳提面命，科普早戀的危害。
聽見聲響，兩人默契地望向辦公室。
許默忽視少年平靜的目光，抬眼與女老師開腔：“周老師，我能跟您單獨聊聊？”
女老師見許默語氣這麼嚴肅，下意識答應：“好。”
夏竹被趕出辦公室，留下許默和女老師單獨談話。
離開前，她本能瞥向那扇即將關攏的木門，隻瞧見一道殘影，以及一道隱忍的視線。
她莫名心悸。
辦公室內，女老師看著眼前不吭聲的年輕人，莫名有些心驚膽戰。
她故作淡定地擰開保溫杯蓋，放了幾顆枸杞，然後走到飲水機前接熱水。
熱水接滿，女老師站起身，回過頭，似無意地開口：“……這事兒你怎麼——”
話音未落，許默搶先答：“他倆沒談。”
“隻是那男生單方面喜歡夏竹。”
女老師一愣，她面露懷疑地問：“夏竹是這麼跟你說的？我怎麼覺著不對勁。”
許默迎上女老師質疑的目光，面不改色地點頭：“是。”
“他倆沒談。”
“其實他們這個年齡，有愛慕的對象正常，隻要不影響學習，問題都不大。我可以向您保證，這件事兒絕對不會影響她的學習。”
“至於那個男生還麻煩周老師跟他解釋清楚，彆耽誤人的前程。”
許默這話不難聽出他的護短，女老師抿了抿嘴唇，想說這男生成績挺不錯，各方面都挺優秀，要說耽誤，也該是彆人。
可辯駁的話剛到嘴邊，抬頭對上許默不容置喙的眼神，女老師下意識抿緊唇，沒發出一個音。
談完話，女老師叫夏竹倆先回班裡上課。
臨走前，許默叫住了喬嘉宇。
午休結束，學生都陸陸續續返回教室。
上課鈴打響，剛還擁擠的走廊頓時空曠、寂靜，許默站在樓道口的一級台階，居高臨下地審視面前的人。
對方雖然年齡小幾歲，卻依舊不甘示弱，沒有透露半點怯意，反而多了幾分坦蕩。
眼睛裡也沒一點怯弱、糾結，反而堅定、自信。
許默想，隻要他願意，他確實可以輕而易舉贏。
兩人對峙許久，最終許默敗陣。
他想起辦公室裡，他壓製不住自己的妒火，沒什麼顧忌地問出那個問題，而他竟然還輸了的局面，不由生出幾分難堪。
許默看著人，不慌不忙開口：“你既然喜歡她，為什麼把她置身在這樣難堪的境地？如果今天來學校的人不是我，是她爸爸，你也能這麼淡定？”
“你不覺得你害了她？”
喬嘉宇剛還淡定的表情驟然多了一絲驚慌，他攥了攥校服，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可以負責。”
許默忍不住嗤了聲，嘲諷道：“你可以負責？”
“你拿什麼負責？拿你這還沒成年的高中生身份，還是你這沒用的滿腔熱血？”
“你抵得住鋪天蓋地的輿論嗎？攔得住雙方父母的反抗嗎？還是說你有能力養活你倆？你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嗎？”
“你願意，她願意嗎？”
許默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讓喬嘉宇啞口無言。
他慢慢低下頭，臉上寫滿迷茫。
許久，喬嘉宇抬起頭，面色蒼白地問：“那我該怎麼辦？”
許默輕笑，輕飄飄地瞥向喬嘉宇，面無表情說：“如果我是你，在羽翼未滿之前不會再招惹她。”
“護不住她就不要再讓她遭遇今天的境地。”
說完，許默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學樓，往校門口走。
雖然解決了這件事，可許默也見不得多開心。
回學校的路上，他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他那幾個犀利的問題，最後意識到，他目前也做不到。
所以，他也不能碰。
組裡新來了個女生，導師讓許默帶。
許默一直沒管她，直到對方差點把實驗炸了，許默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天組裡聚餐，導師帶幾人去吃涮羊肉，許默拒絕無果，也跟著去了。
席間導師指著許默對面的女生道：“我讓你帶帶師妹，你給我帶成什麼樣了？差點把實驗室都給炸了。”
“周嬈，你是怎麼得罪你師兄了？”
許默心中有愧，起身與周嬈碰了杯茶，道歉：“這兩天心情不佳，對不住。”
周嬈眨眼，大方表示：“沒關係，師兄是院裡出了名的廢寢忘食，估計是沒注意到我。”
導師大笑，毫不顧忌地亂點鴛鴦譜：“你這師兄平日不少有女孩子追求，結果沒一個追上。周嬈，你也可以試試。”
“到時候他就樂意教你了。他對自己人一向寬容。”
周嬈滿臉通紅，低著腦袋不敢看許默，許默卻在走神，壓根兒沒聽見這話。
飯局結束，導師還另有安排，招呼許默將周嬈送回學校。
晚上九點，兩人站在馬路邊等車。
周嬈看著一旁神色不明的許默，小聲打探：“師兄，你不開心嗎？”
許默回神，對上周嬈困惑的目光，遲鈍地搖頭：“沒有。”
周嬈了然，抿了下嘴唇，低聲問：“老大說你還單身，你有喜歡的對象嗎？”
許默剛要回複，一輛出租車就停在腳邊，許默紳士地邀請周嬈先上車。
途中周嬈幾度想找許默說話，都被他不著痕跡地拒絕。
直車子開到校門口，許默付了車費，先一步鑽出車廂，周嬈看他站在原地等她，小聲說了句謝謝。
許默抬起手表看了眼時間，開口：“我要去趟實驗室，你自己回寢室？”
周嬈啊了聲，立馬開腔：“我也去實驗室吧，順便有幾個問題想問師兄。”
許默蹙了蹙眉，沒反駁。
兩人一同往實驗室趕，路上周嬈問了幾個實驗方面的問題，許默倒是一五一十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隻是那時候許默並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故事。
—
夏竹17歲生日，許默正在忙申請MIT的碩士。
那天他特意空出一天時間去挑選禮物，參加她的生日宴。
宴會是丁舒桐一手操辦的，地點在某五星級酒店，邀請了不少朋友。
關寄舟、周肆、沈行兄妹都在。
許默是最後一個到的。
到了現場，看到滿地的鮮花才知道這場生日宴的主題是【童話公主】。
生日宴高潮，夏竹穿著一條拖地抹胸禮服裙，在生日歌的烘托下，緩緩從那扇厚重的大門走出來。
光打在她身上，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其餘人站在台下，目睹她的美麗蛻變。
周肆是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性子，切蛋糕的環節，抹得人到處都是。
許默也沒能幸免，臉上、頭發絲、肩頭都是奶油，作為壽星的夏竹更是弄得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杏眼又驚又喜。
折騰了一個晚上，結束後已經淩晨。
周肆幾人扛不住先走了，丁舒桐忙著送客，許默成了那個護送她回家的人。
文琴也在場，主動提出開車送兩人回去。
許默將困得睜不開眼的夏竹抱進後排，在文琴的副駕駛座、後排猶豫片刻，選擇坐在了夏竹旁邊。
今晚文琴沒讓司機代勞，親自開車。
一路上寂靜無聲，夏竹的禮服臟了，中途換了條普通裙子。
一大早她就被丁舒桐拉起來化妝、裝扮，如今累得倒頭就睡。
許默怕她著涼，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慢慢蓋在夏竹肩頭。
窗外的路燈折射進車廂，襯得夏竹的睡顏格外安靜，許默的
衣服輕輕落在她的肩頭，他卻忍不住望向她飽滿、柔軟的嘴唇。
他望著夏竹緊閉的眼睛，聯想到她在生日宴上的璀璨奪目，情不自禁地彎下腰，俯身慢慢貼向她的嘴唇。
觸感如他想象的柔軟、清甜……
呲——
前方紅綠燈，文琴一腳踩下油門，扭頭不敢置信地望向還沒來得及抽身。
許默慌亂地撤身，抬眼便對上滿臉不敢置信的文琴。
夏竹被驚擾，下意識地哼了聲，不過睡意太深沉，並沒睜眼。
許默同文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提醒她不要說話打擾夏竹睡覺。
文琴深深望了幾秒許默，終究沒出聲。
隻是車子剛開進大院，文琴不等許默出聲，率先截斷他：“送湯圓兒到客房睡。”
“我有話跟你說。”
文琴說這話憋著怒火，顯然對許默今晚的舉動很生氣。
許默垂下眼瞼，輕輕嗯了聲，算是回複文琴。
車子停在許家，許默先一步下車，然後彎腰輕輕抱起夏竹，在文琴的注視下，將她抱到自己的臥室。
文琴眼底劃過震驚，差點大叫出聲。
二樓書房，文琴情緒激動地拍了兩下桌子，大罵：“許默，你瘋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她還未成年？？”
“你知道你今晚在乾什麼！？要是舒桐和她爸知道，你指不定被打死！”
“我不管你對湯圓兒現在是什麼心思，必須給我斷了！”
“我不會看著你胡來！”
許默一直低垂腦袋，任由文琴發泄，直到聽到最後一句，他才抬起頭，出聲拒絕：“小姨，我喜歡她。”
“我不會輕易放棄。”
文琴冷笑，怒不可遏地問：“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湯圓兒知道你的心思，她會不會嫌你惡心？”
許默身形一僵，望向文琴的眼神充滿不敢置信。
文琴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找回一絲理智，語氣也慢慢平複下來。
“她才17歲，連什麼是喜歡都搞不清楚，你就這麼斷定她會喜歡你？要是她知道，你今晚偷偷親了她？她猜她是覺得高興還是覺得可怕？”
“一個陪了她十幾年的哥哥結果藏了這麼可怕的心思？她要是知道，會不會遠離你？還有丁舒桐他們會怎麼看你？”
“他們會接受你嗎？”
“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簡直是胡來！我今晚要是沒瞧見，你是不是還想要做點彆的？”
文琴一想到那個吻就全身起雞皮疙瘩，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孩子的心思藏這麼深！
簡直是——
嚇死人。
說到最後，文琴無力道：“你聽小姨一句勸，彆招惹湯圓兒。”
“她要是不喜歡你，你今晚這麼做就是性/騷/擾。嚴重點是會毀了你的。”
“你不是在申MIT的碩士嗎？你難不成會為了她放棄你的人生規劃？你要是這麼做，我死給你看。”
不知道是哪句話打動了許默，許默沉默了許久，最終無力表示：“小姨，我不會再這樣了。”
“我以後離她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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