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黨總部地下的監`禁區。
無論外部是白天還是黑夜,都與這寂寥之地無關,深入的地下沒有窗,外面的光線照射不進來。在這裡,隻有常年閃爍著的昏暗燈光。
唯一可以大致判斷下時間的方式是、每日依著固定時間來送飯的組織成員的到來。
“我不想吃這個。”遠遠地坐在床邊搖晃著小腿,望著剛被從外面放進小窗口裡的色澤鮮豔的壽司,泉雅挑了挑眉,“我要吃拉面。”
走廊裡,專門負責管轄這篇區域的組織成員、一直維持著弓背行禮的動作,男人抬起些頭來,面露難色:“大人,這是很有名的料理師傅剛剛做好的,原料非常新鮮……”
“拉面。”打斷了男人的話,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
“……是。”隻好將那盛著精致壽司的盤子撤走,男人三步並兩地趕緊去按要求準備新的食物了。
與此同時,對面禁閉室深處。
正背對著後方、因為沒睡好而頂著青黑的眼圈吃著飯菜的夢野久作頓時覺得味同嚼蠟。
可惡。在那家夥來之前,他一直覺得這裡的夥食還不錯來著。
男人離開後,空氣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
突然,清晰的聲音忽得傳進夢野久作的耳朵,“不,事實上是進來逃避工作的。”
又來了。
吞咽了一下,驚悚感再次順著脊骨的下端竄上大腦,夢野久作這下徹底沒了胃口。
冰塊碰撞般的聲音,青年繼續像是在和朋友聊天般陣陣陳述起來: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你不這麼覺得嗎。”
“想吃什麼不用自己跑,坐在這裡點餐就好,還會有人端茶送水。要是我再任性一點的話,甚至都能進來給我按按肩膀什麼的吧……這不是就是在免費度假嗎。”
終於還是控製不住自己探究的欲望,夢野久作一點點地轉過頭去。
以一種放鬆的姿態仰靠在床上,青年正微揚著下巴朝向半空中的某處,神情自然,嘴巴一張一合,“而且,隻要惹太宰治不高興就大概率會進來,這很容易。”
雖然做“鄰居”這麼長時間以來,夢野久作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可每一次,這詭異的一幕都能看得他心裡發毛。
肉眼可見的事物再怎麼可怕都抵不過這不可見的未知。
……究竟是在和什麼東西對話啊?
停頓了片刻,後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言論,青年微笑了笑,“你說得對,要是環境和風景再好點就好了。”
說完,突然扭頭向這邊來,微笑的表情不變:“你說對吧?久作。”
嚇了一跳,夢野久作趕緊把頭回正。
就在這時,一陣明顯不屬於這裡下層成員的腳步聲在走廊裡蕩了起來,由遠及近。
聽出了來人,眼睛一亮,泉雅從床上跳了下來,扒到門口的鐵欄上,將一條手臂直直地穿到走廊裡晃了又晃:“中也——這裡這
裡!”
腳步聲很快到了近處。
帶著昨天答應要給泉雅送進來的東西,中原中也罵罵咧咧地來了,把一堆東西扔了進去,淩動的鈷藍色雙眼白了白他,中原中也又罵罵咧咧地走了。
蹲在地上翻找著,從一大袋子的零食和酒水中,泉雅最終翻出來了他想要的遊戲機和卡帶。
“中也——”
腦袋開心地從鐵欄間的縫隙中鑽出來、泉雅偏頭向走廊裡中也正在風風火火遠去的背影呼喚道:“不一起喝點再走嗎——”
聞聲,中也腳步一頓,無語住了,隔著長長的走廊回頭嗆道:“誰想在這種地方喝酒啊——!”
“而且因為你被罰禁,這段時間本該由你來完成的任務現在有一半都推給了我,還真是謝謝了——”
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在中也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後,泉雅終於想到要把腦袋從鐵欄間的縫隙中縮回去,但。
似乎是卡住了。
剛才大概是看到中也真的給他帶來了遊戲機而過於興奮了,於是沒怎麼注意就一頭紮了進去,沒成想會演變成這麼尷尬的情況。
身體又用力向後拽了拽,還是沒能成功把腦袋拽出來,泉雅樂極生悲。就在他正在想該怎麼辦時,忽得眼睛捕捉到了下方走廊地面上的、似乎是中也落下的一根橘色頭發。
靈機一動,於是伸出手去撿起那根頭發來,泉雅集中精力,同時口中低語著念念有詞:
“Copy、異能力,汙濁了的憂傷之中。”
條件成立,能力發動。
下一刻,重力異能的紅光自指尖接觸到中也頭發的地方擴散覆蓋至全身,泉雅抬手將礙事的鐵欄輕鬆向兩邊扭曲掰彎,原本狹窄的縫隙現在成了可以容一人輕鬆通過的大洞。
達到目的後及時切斷能力,紅光消失,泉雅向後一步步地退回到了床邊,剛沾到床沿——
使用能力後的代價到來了。
眼前天旋地轉,頭痛欲裂,靈魂正在被撕扯。泉雅抱著腦袋一頭栽倒在了床上,身體無聲地發顫。
度秒如年,終於,能力的反噬在某刻終止。
仿佛長久的窒息後終於得到了氧氣般,泉雅深吸一口氣從床上坐起身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冷汗。
由於這次能力的使用時間短暫,所以複製他人能力帶來的反噬代價隻持續了不到一分鐘。
頭頂上方,落下了和泉雅一模一樣的聲音,隻是比起本尊來更加生硬和冷淡,“就不能喊人來處理嗎?白遭這一分鐘的反噬。”
痛楚的餘韻還未從腦中散去,敲了敲太陽穴,泉雅半閉著眼緊著鼻子道:“……不不,那太丟人了。”
“無所謂啦,區區一分鐘。”
說完,抵不住遊戲的誘惑下床拿來遊戲機,將卡帶插入摁了幾下按鍵後,屏幕亮了起來,歡快的遊戲電子音響起。
“什麼遊戲。”泉雅頭頂,異能黑影在虛空中浮動著,自上方飄下來了一點,“
還是那個馬特奧?”
“是馬裡奧。”很快沉浸到了遊戲中,不太想在這個時候搭理異能⒌_[]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泉雅言簡意賅著,“這個不是馬裡奧,是星之卡比。”
在泉雅的操作下,肉嘟嘟的粉色小怪物成功擊敗了一個階段性的boss。
玩到一半,泉雅半路退出來到主頁面上看了一眼,“誒,這個遊戲居然有雙人模式,下次找中也或者敦一起玩好了。”
一直默默地看著泉雅玩遊戲,到這黑影突然出聲了,“我也想玩。”
“好啊。”泉雅大方道,抬頭,“我把身體交給你一會兒,你來玩。”
“不是。”
“嗯?”
“我也想和你一起玩,玩雙人模式。”平靜的聲音,黑影淡淡地陳述著,“如果我不是異能力就好了,我們有沒有可能也會是朋友。”
“……”短暫地靜默了。
衝著黑影眨了眨眼,沒想到自己的異能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當下不知道說什麼好,泉雅隻好問:“……你是這麼想的?”
“一直都是。”
*
時間依舊是幾年前,是太宰在那個冬日撿到泉雅的第二年。
一場與其他敵對組織的遊擊戰中,以港口黑手黨大獲全勝收尾。
戰後清點,掃視了一圈人員後,太宰面無表情地詢問:“甲隊去哪了?”
許久,在太宰逐漸暗沉下去的視線下,乙隊的隊長這才猶豫著開口了:“太宰先生,甲隊……”
“在決戰一開始時就踩入了敵人的陷阱,無人……生還。”
聞言,太宰瞳孔縮緊了一瞬,聲音沉了下來,“你說什麼?”
很快,想到了什麼,他眼神淩厲地掃向了身後不遠處的紅發少年。
少年身上負了傷,身上披著的是初見時太宰贈予的大衣。當太宰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少年那青澀的面龐上、隱晦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收斂了去,就這麼嘴角上揚著與他對視。
嘴角壓了下來,太宰聲音低沉地下令了。下一刻,下屬們一擁而上,將少年羈押在地上。
少年沒有反抗,即便跪地低垂著頭,也始終帶著一抹笑容。
走上前來,太宰攥著他的頭發將他的頭揚起來,少年被迫抬眼直面,又聽太宰一字一句地開口了:“害死十六名同伴,按照組織的規矩本該是死刑。”
“可是這樣的規矩對你來說無關痛癢。”繼續著,太宰的眼底像是黑洞,“你覺得,我該怎麼處置你比較好。”
在這場戰役中,作為總指揮太宰治的部下,除了戰鬥外,泉雅還負責向下傳遞太宰的命令。
故意向甲隊隊長下達了錯誤的指令,泉雅讓甲隊精準地踩入了敵對組織的埋伏圈中,早早地慘死了。
甲隊。便是最初,泉雅去年冬天剛意外登陸黑手黨地盤的港口時,讓他身中數十槍生不如死的那些人。
明明隻幾梭子彈就足以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可在擊倒他後,卻又繼續練習
射擊一般拿他當靶子。
在太宰到來前,沒有一人射擊他的要害讓他痛快點死掉。無一人憐憫他。
泉雅一直記得。夢裡也都是那些人朝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了的他補槍時流露出來的、人性最惡面的嘴臉。
如今,這些人迎來了死亡的報複。
總部地下。
泉雅被用鐵鏈向兩邊吊起雙手,將他整個人吊掛在牆上,手腕和鐵銬摩擦的地方殷紅一片。
在組織中涉及謀害同僚、那一隊十六名組織成員的生命,如今隻是將他吊在地下,沒有嚴刑拷打已經算很好了。
三天後。
牆壁下方,太宰站在那微微揚著下巴,話中聽不出情感來,“知道錯了嗎。”
聽見聲音,手指關節顫動了幾下,泉雅長發低垂著的頭一點點抬起看向來人,隨著他的動作,上方的鐵鏈摩擦發出了尖銳的聲響。
因為整整三天的饑餓和缺水,他面色蒼白,嘴唇乾裂,少年畢竟是少年,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唯有那純粹而明亮的雙眼始終未變。
在太宰的注視下,泉雅虛弱而順從地輕輕點了點頭。
他知道錯了……
個屁。
眼眶微微放大,僵硬的面部肌肉動了動,露出了輕微的冷笑。
他才沒錯,那些人就是該死。隻是在可惜以他現在的能力不能親自手刃罷了。
不過是想把去年害他如此絕望和痛苦的那些人殺掉,他有什麼錯?
隻是,此時此刻,泉雅忘記了他現在還沒有學會隱斂自己——
“我說過多少次了,時刻收斂你的情感。”看著他的表情,太宰皺了皺眉,“你在想什麼全部都寫在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