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懸棋若定36【初篇結束】(1 / 1)

泉雅說出了自己的真名後,接下來短暫的時間裡,巷子裡的聲音仿佛是被周圍的黑暗抽空了一般。

寂靜。

沒有得到回應也無所謂,泉雅開始覺得心底愈加輕鬆起來。今天,現在,剛剛,他終於徹底不用隱藏和偽裝什麼,自此,他不再隸屬和綁定於此地的黑手黨組織。

他現在終於是他自己。

而馬上,他將離開這裡,太宰無法阻攔。

隔著一段距離,二人面對著面,一個逆光,一個向光。祭典的燈光從巷口探進來,照在泉雅現在如釋重負的面龐上,他在黑手黨組織一年以來逐漸給自己帶上的面具在此刻一點點融化了,重新回歸到了最初般的柔和。

——和黑手黨格格不入的柔和。

靜默地逆光佇立在原地,暗處,用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瞳注視著對方宛若初見般純粹的狀態,太宰口中不自覺地念出了剛剛聽到的陌生發音:“泉……”

“泉雅。”

默默記下了,很快,太宰露出了微笑,他抬手走向前迎上泉雅,腳步聲回蕩在巷中,同時道:“我知道了,所以現在是要重新認識一下的意思,對嗎。”

太宰接近了,泉雅腳步一轉想錯開對方就此彆過,然而卻被太宰察覺到了意圖、及時伸手攔住了。

“這麼說來,我也從來沒有好好地向你介紹過我的名字呢。”無事發生般身形一轉來到了泉雅眼前,維持著一個稍近的交際距離,太宰微笑不減,“太宰,太宰治。”

看對方似乎有想和他進一步交流的意思,感受到了一點誠意,泉雅沒有立即走人。

“現在的你,立場是在哪邊呢?”太宰直問道。

凝視著太宰那一向深不見底的鳶眸,泉雅自然垂在身側的手輕微動了下。

雖然現在才算徹底攤牌,但是他的感覺果然沒錯,太宰是早有眉目了,不然也不會在剛剛看到巷子裡的這幅場景時表現得如此淡然。

覺得告訴對方也無妨,泉雅回答了:“哪邊都不是。”

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但他明白,太宰應該是有意放了水的,不然他也不會相對平穩地度過這段最後的日子。

這也是他願意繼續留在這裡一會兒的原因。

“我知道了。”終於打算關心下倒在不遠處地上的另一位部下,太宰繼續了,“你把芥川怎麼了?”

“芥川沒事,隻是讓他稍微睡一下,但是……”說到這,泉雅頓了頓,偏頭看向芥川的方向,眼底蒙上了一層複雜的困惑。

“但是?”太宰引導。

“芥川……剛剛看上去很憤怒,我從來沒見過他那個樣子。”猶豫了一下,泉雅還是傾吐了一點東西出來,“而且,他操縱異能攻向我的時候,我沒有感覺到什麼殺意。”

簡直比以前在總部地下訓練場對練時還不如。

“我想也是。”並不感到意外,太宰掃了一眼芥川如今那即便昏迷著也依然緊湊在一起的五官

,“芥川君大抵已經把你視為同伴了吧。”

“同伴……”同時在心底裡嚼著這個詞,想著芥川方才的質問,泉雅隱隱約約明白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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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嗎?看來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應該道個歉呢。

接下來的一小會兒,二人竟就在這種割裂的場景和狀態之下倘若無事發生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些。

雖然幾乎都是淺嘗輒止的相互試探,但自相識以來,像這樣的交流還是第一次。

大概是太宰太懂說話和聊天了,甚至讓泉雅產生了一種錯覺,就是如果當下的場景不是在這裡、二人間的立場也不存在這般巨大分歧的話,自己似乎現在就可以找個酒館和太宰簡單地喝上兩杯。

隨著話題的一點點深入,看著對方似乎放下了些心理防備,太宰話鋒一轉,不動聲色地問道:“……從一開始你就計劃好了,對嗎,一直以來,你都在偽裝?”

隻是還有一個他想不通的疑點,對方一開始不能說話是真的,因為森先生檢查過聲帶。而如今竟又能發出聲音,這其中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奧秘嗎?

遲疑了一下,泉雅到這沒有順太宰的意透露出來什麼,隻是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不否認自己的確偽裝了很多,但真實的東西同樣不少。一年多的時間不長不短,在和這些人相處的日子裡,他也曾多次有過隱秘的感動。

那是一種痛苦的、奇怪又彆扭的渴望——是想要去擁抱某種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見對方不說話了,看了看彆處,太宰看似隨意地提起了他目前為止最想知道的事:“你的目的是什麼?”

太宰其實是想更具體一點問出來的。比如說為什麼不惜離開大海這片主場也要混跡在複雜的人類社會中,究竟是什麼、吸引著對方來到了這片土地。

但是。想到這,太宰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這樣似乎會驚嚇到對方呢。

這次,他決定先將他的惡趣味放到一邊。

這個問題有點觸到泉雅,眼看天色漸晚,察覺到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覺得不能再繼續耗下去了,於是泉雅有些不客氣道:“你的問題太多了。”

話音落下,他終於抬腳繞過太宰,朝著巷口的方向離去。

轉過身朝向泉雅正在離去的背影,似乎終於想起了此時應該做的事,太宰收起了輕鬆的姿態,聲音低沉了下去,提到了那個在組織中犯最大禁忌的詞語:

“你很清楚,叛逃的後果是什麼。”

聽出了對方話語中警告的意味,腳步一頓,莫名聯想到了以前的某件事,當下升起了一股無名火,泉雅側身回眸,眼底冷淡了下來,提高了些聲音反問道:

“所以,要把我剁碎了扔進海裡喂魚嗎?”

說一點都不記仇是不可能的。·

雖然的確是他先不清不白地突然出現在龍頭戰爭末尾的戰場上,太宰如此謹慎也是應該的。但那時孤立無援的感受、種種的負面情緒

,他現在仍然能清楚地回想起。

眼眶微微放大,沒料到對方竟提起了這個,太宰的表情微妙了起來,竟一時間被堵得無話可說。很明顯,他記得他最初威脅泉雅的時候。

最後,似乎是沒辦法般地重新掛上了微笑面具,太宰輕飄飄地陳述著,“如果今天是像往常一樣的情況,你是我的部下,此時我會耐心地矯正你對上級說話時應該使用的措辭和態度。”

“但是很可惜,你現在正處於意圖叛逃的狀態吧?”雖然是在微笑著,太宰的眼底卻暗流翻湧,同時右手難以察覺地動了動,“你也知道,以我在組織中的官位和立場,若就這麼放任你離去——”

下一刻,伴隨著手`槍快速上膛的聲音,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前方還未走遠的泉雅。

幾乎在同時間,察覺到了太宰上膛的動作,一直默默觀望著的小咒靈因為緊張而瞬間在泉雅身後拔地而起、暴漲到幾層樓高,體型幾乎要將巷子兩側的牆體撐裂。

特級咒靈的咒力彌散開來。

緊盯著太宰手下那冰冷的槍管,似乎對方隻要敢有進一步的動作,小咒靈就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感受到了毛骨悚然死亡的威脅,一點點揚起下巴,太宰看見了,在泉雅身後突然出現、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的、那龐然大物的全貌。

維持著持槍的動作不變,太宰因壓力而微微流汗了,微笑卻始終不減:“原來如此,這就是他原本的形態嗎。”

龐然大物下方,被襯得更加渺小和單薄的少年卻倘若無事般抬手輕輕環上那巨大的身軀,親近和安撫著它。這一具有強烈反差感的畫面竟呈現出了一種詭譎的美感。

“放輕鬆,他不會開槍的。”泉雅溫和地朝小咒靈道,讓對方一點點將咒力威壓收斂了去,“你們一起吃過咖喱的,記起來了嗎?”

他不會開槍。

身體一輕,聞言,太宰唇角面具般定格住的微笑僵硬了一下,很快消失了,他隨即露出了一個真實得有些古怪的表情,聲音也沙啞了起來,“你……就這麼確定?”

回應太宰的,是對方那看似絲毫不設防備、破綻百出的主動接近。

想起了什麼,泉雅重新回到了太宰面前。他的身體幾乎快要抵上了那冰冷的槍口,在太宰逐漸變得空洞真實的表情下,淡然地從袖子裡掏出了一遝保存完好的紙張,遞到對方身前。

瞳孔向下,聚焦的瞬間太宰便認出來了這東西——A為了策反而搜集的、記錄著組織異能者信息的資料。

今天,港口黑手黨主要成員的全體出動,原因就是因為它。今晚任務的主要目標,便是阻止這份資料落入魔人手中。

知道這份資料的重要性,隻好先放下槍接過來翻看了一下,太宰辨認著東西的真偽,與此同時聽泉雅輕聲道:

“這樣一來,我不欠港口黑手黨什麼了。”

說罷,隻聽巷口那邊由遠及近傳來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似乎是有組織的援軍要到了。

看樣

子已經不能正常地從巷口離開,決定走空路,泉雅當機立斷讓小咒靈維持著當下的形態不變,同時將六翼亮出。

臨走前,突然想到了什麼,泉雅垂眸,反手摸向後腰,將係在發尾的繃帶一點點解開。

自剛才開始,太宰便少言寡語了起來,他收起資料,眼皮半耷拉著,默默地看著對方的動作。

黑手黨的傳統,領路人要贈予後輩一樣貼身物品作為新人加入的證據,並且此後要一直隨身攜帶。

而去年,應森的要求而被迫成為泉雅在組織中領路人和上司的太宰,因為那時並不想要如此孱弱的部下,於是隻隨便給了他一截輕飄飄的繃帶。這截繃帶隻好被泉雅一直用於綁頭發。

現在,一切看起來都不同了。

隨著泉雅扯開發尾繃帶的動作,柔順的長發逐漸披散開來。終於,最後和港口黑手黨的關聯也解開了。

“這個,物歸原主。”說著,泉雅攥著剛剛取下的繃帶遞給太宰。

幾秒鐘過去了,看對方仍沒有想要接過來的意思,隻好將繃帶塞入太宰手中,泉雅轉過身,跑了兩步後輕盈地躍上了小咒靈的後背,來到正中央站穩後,彎腰拍了拍它,“我們走。”

隨著六翼扇動,小咒靈躍上了半空,氣流卷得泉雅衣角簌簌作響,散開的長發如波浪般飄蕩在空中。

太宰看了看手中的繃帶。即便隨身佩戴了一年,已經些許抽絲,這截繃帶依舊雪白乾淨。

抬頭望向半空,太宰的頭發因肆虐的氣流而愈加淩亂了,他卻無心整理。與此同時,夏日祭夜晚的第一束煙花剛好在泉雅頭頂的天空炸開,照亮了對方在夜空下的身影。

就如泉雅所言,太宰最終也沒有開槍。

“……再見,太宰。”

最終,泉雅的身影和小咒靈一起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句話回蕩在小巷的空氣中。

很快,尾音也消散了,小巷重歸寂靜。

接連不斷絢爛的煙火照亮了夜空。高空中,小咒靈身軀投影在地面上的陰影在橫濱的土地上一晃而過。

剛下班不久,領著收養的孩子們在去往祭典會場的路上,某刻,織田察覺到了天空中落下的一閃而過的影子,於是停下腳步,抬頭望了望。

“織田作,快點快點!煙花大會已經開始啦!”蹦蹦跳跳的五個孩子在前方回過頭來,迫不及待地催促著他。

“好好,來了。”收回視線,織田跟了上去。

*

橫濱市邊緣的某條公路路邊。

抱著手臂靠站在黑色轎車側方,百無聊賴地望向那片在前方夜空中綻放著的煙火,五條悟在某刻動了動,回過頭去。

夜色中,少年的身影正沿著路邊若隱若現地朝向這邊。

“挺早啊。”看了眼時間,五條朝泉雅招了招手,“怎麼把頭發散開了?”

昏黃的路燈下,泉雅穿著便服走近了,他手裡捏著一截煙,輕吐出濁氣後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下,“嗯。”

“我們走吧。”

離近了,五條拉開副駕駛的門剛準備坐進去,便嗅到了泉雅身上環繞著的稍微有些過分濃鬱的煙草氣息,“……我不知道你還有這種癮?”

“沒有。”上車前,泉雅將煙丟在地上踩滅,將腳邊的小咒靈抱起來,“偶爾。”

“哦,是嗎?”關上車門,五條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回去找硝子幫你戒掉,她戒煙很久了,想必很有經驗。”

“都說了沒有癮。”泉雅不滿道。

司機是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將手顫顫巍巍地放在方向盤上,伊地知透過後視鏡偷偷瞄著後座上隻有過一面之緣的危險紅發少年,以及——

對方懷裡的、明顯還活蹦亂跳著的魚形咒靈。

當輔助監督這些年以來,伊地知開了這麼多年的車,第一次車上載著一隻咒靈。

五條……也太亂來了吧!這真的不會出問題嗎?這個世界太複雜,他已經看不懂了。

“伊地知。”就當伊地知在心中腹誹時,副駕駛上,五條突然出聲。

“在、在。”伊地知誠惶誠恐。

“當什麼都沒看見,好好開車。”五條不由分說道。

僵硬地收回視線,伊地知隻好努力無視後方,專心看路。

轎車平穩地在公路上行駛著。

想到了什麼,將後車窗打開一半,泉雅吹著晚風望向上方的天空。煙火一波一波地盛放在眼底,耳邊聲音絡繹不絕。

*

拖著那麼大一個芥川回到了酒樓裡,太宰累的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喘息了好一會兒。

“……太宰君,我記得你說你隻是去上個廁所?”看著昏迷狀態的芥川,森警惕了起來。

伸手在懷裡掏了掏,太宰把那遝記錄組織異能者信息的紙質資料扔在了森面前的桌子上,同時重新拾起筷子準備開動,“森先生,是說事情解決啦,我們看完煙花就回去睡大覺吧!”

拿起資料翻了翻,覺得輕而易舉到了有些蹊蹺的程度,森罕見地滿頭問號,狐疑道:“太宰君……?”

“說來話長。”自顧自地往酒杯裡倒滿了酒,太宰舉杯一飲而儘,微笑道:“森先生要是不想今晚失眠的話最好明天再問哦。”

漫天煙花依舊在夜空中綻放著,同一片天空下。

中也始終沒能離開那個賣酒的小攤,此時正抱著一壇酒和攤主喝得臉頰通紅,一旁,織田剛好領著五個蹦蹦跳跳的孩子路過。

以及——

正在駛向東京的黑色轎車上,懷抱著小咒靈、透過半開的車窗眼底倒映著煙火的泉雅。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片煙火氣的天空被遠遠地甩在車身後面看不見了,泉雅這才將車窗關閉,風聲被阻隔在了外面,車內重歸寂靜。

喉嚨底端、靠近心臟的位置有點乾澀,但泉雅知道這不是煙草導致的。

他想知道這份不舍是什麼。

共情到了泉雅心底正複雜翻湧著

的各種情感,懷中,小咒靈輕輕說了什麼:“嘰。”

愣了一下,泉雅露出了一個微笑,回答道:“……會的。”

前方的副駕駛上,一直像睡著一樣靜默地仰靠在向後傾斜了很多的背椅上,五條此時微微朝後座的泉雅偏過頭去,嘴角也揚起了一個弧度。

*

祭典的末尾,太宰提前離開,獨自一人來到了泉雅的公寓。

剛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是便一陣濃鬱的煙草氣息。

站在玄關處適應了一會兒後,太宰走入。

這裡的一切看上去都和往常沒什麼不同,除了電視櫃上已經空蕩蕩的相框、空蕩蕩的陽台、以及茶幾上留下的手機和垃圾桶裡的數根已經冷掉的煙頭。

沒開燈,太宰拿起手機簡單查看了一下,屏幕的幽光打在他的臉上、眼底。

手機裡有組織的定位芯片,沒拿走是應該的。

某刻,太宰指尖一頓。

隻見短信的草稿箱裡,有一封收件人為織田作的未發送信件,內容隻有寥寥:

【,,。再見。】

可以看出來對方一開始應該是有鍵入了幾段話。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經曆了無數次的刪刪改改後,竟隻自暴自棄地剩下零星的標點符號和“再見”二字了。

都刪到這種地步了,卻依然沒有勇氣發送出去嗎?

覺得有點好笑,沒有改變內容,太宰指尖下壓,替泉雅摁下了發送鍵。

*

三天後,東京,咒術高專校長辦公室。

“太慢了,你又遲到了,悟。”

看見來人,校長,夜蛾正道嚴肅地出言批評著,同時手下擺弄著奇怪玩偶的動作不停。

五條閒庭信步地靠在門口,散漫地擺了擺手道:“才幾分鐘而已,有什麼關係嘛。”

“……就是他嗎?”看著從五條身後一步步走上前來的、那從去年開始他就斷斷續續略有耳聞、據說剛從某窮凶極惡黑手黨組織中叛逃的麻煩人物,夜蛾正道緊繃著臉打量了過去。

少年氣質奇特,看上去比照片資料中的更加生動柔和,也看不出來黑手黨的影子,在五條的提醒下使用著蹩腳的敬語開口了:“……您好?”

即便如此,夜蛾面色絲毫沒有緩和,他先將手裡未完成的咒骸放置到一邊,同時舉起一張紙,一字一句地朝他道:“我問你——”

“為什麼要來咒術高專?”

夜蛾校長手中的紙張,印著泉雅在社會面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