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 國慶假一收,遲到了三年的軍訓還是來了。
從十月十號開始,到十月三十一號結束, 正好三周時間, 比江栩之前要讀的那所大學還多出了一周的軍訓時間。
江栩在入學當天就辦理好了走讀手續, 走讀了快一個月, 卻在軍訓前被告知需要住校,正常安排下來的宿舍早住滿了, 他和其他走讀生一起臨時交了一個月的住宿費,然後被安排到了彆的宿舍樓。
十月九號這天下課早, 江栩也早早地在教室裡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先去金家月的公司一趟, 等金家月一起下班回家再收拾行李。
和他走得比較近的同學是一個男beta, 叫郝孟, 也是走讀生,並且跟江栩一樣和對象住在一起。
出學校的路上,郝孟就一直耷拉著肩。
“聽說去年軍訓還是兩周, 今年就成三周了,我們沒趕上好時候啊。”
江栩安慰他:“其實三周過得很快, 你看我們不是都開學一個月了嗎?”
郝孟抹了把臉,收住表情後,唉聲歎氣地說:“我就是舍不得我女朋友,自從我們住在一起,我還是第一次和她分開這麼久。”
江栩問:“你女朋友不軍訓嗎?”
郝孟說:“她都大三了,早軍訓過了。”
江栩恍然地哦了一聲,他這才想起來郝孟也談了一個比自己大的對象,不過大三的話, 那隻比郝孟大兩歲。
郝孟難受了半天,直到走出學校大門,才發現江栩始終平心靜氣,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郝孟在手機上喊的車快到了,他問江栩:“你確定不要我送?”
江栩搖頭:“不了,我坐幾站地鐵就到,你送我的話還要繞路。”
“我怎麼感覺你接受良好?”郝孟終於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是也和你對象住在一起嗎?突然住校就沒有一點不適應?”
江栩想了想說:“是有點。”
郝孟瞬間激動:“是吧?”
話音未落,江栩又說:“宿舍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床單被褥和生活用品全都自己帶,住大半個月又要搬走,還挺麻煩。”
郝孟:“……”
江栩看著郝孟一下子沉下去的臉,噗嗤一笑,伸手拍上郝孟的肩膀:“逗你玩兒呢。”
完後解釋:“我對象忙,他在家的時間比我少得多,還經常出差,一走就是三四天,所以我搬來學校也沒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郝孟無語極了:“從你外表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點幽默在身上。”
江栩心想他穿書幾年也算是進化了,從一個書呆子進化成了一個有點幽默的書呆子。
很不錯。
來到金家月的公司樓下還不到下午五點,大廳裡進出的人不少,樓上的人還沒下班,江栩沒好意思直接上去,便坐在大廳裡等。
等到下午七點,下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接到金家月的電話。
“你沒在我辦公室裡?”
“我在一樓休息區。”
“不是讓你來我辦公室嗎?”金家月說,“小魏在外面,你跟他打聲招呼就是了。”
“在上面和下面都一樣。”江栩問,“你開完會了嗎?”
“剛開完。”金家月說,“你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江栩沒在坐椅子上等,起身走到電梯外,見其中一部電梯從高層慢慢下降,便走了過去。
電梯門打開,裡面果然站著金家月,但不止金家月一人。
後面幾人都是上了年紀的公司高層領導,江栩放暑假時來公司找過金家月幾次,和他們打過幾次照面。
也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本著畢竟是金家月同事的心理,江栩還是衝著他們點了下頭。
“叔叔阿姨們好。”
那些人明顯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金家月。
金家月背對著他們,看不見表情,但想也知道在笑,哪次那個小alpha過來他們公司的時候,他們金總的嘴角不是翹得隨時都要飛起來。
那些人沒有說話,神色各異地點了下頭。
江栩被金家月拉進電梯,兩人來到地下停車場,坐上車後,金家月問:“在外面吃還是回家吃?”
“回家吧。”江栩說,“昨晚逛超市不是買了今天的食材嗎?正好都用了,明晚我就要住校了。”
“手續都辦理齊了?”
“嗯。”江栩說,“宿舍裡隻有四張空架子床,其他東西都要自己帶。”
“一次性帶過去?”
江栩撓撓下巴:“應該是吧,明天上午就開始軍訓了,分趟帶東西過去肯定時間不夠,除非明天晚上將就一宿,等周末再拿東西過去。”
還有一個辦法是今晚就搬東西過去,很多人都這麼做,郝孟也是,但江栩不太想把今晚的時間用在忙忙碌碌地搬東西上面,大不了明天隻帶床單被褥和一些最基本的洗漱用品,剩下的東西等周末再說。
金家月沉吟片刻,想出了另一種方法:“今天晚上先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明早我送你去學校。”
回到家裡,江栩簡單換了身衣服後便在廚房裡忙開了,經過一個暑假練習,他的廚藝有了飛速增長,現在已經到了不用在手機上搜菜譜就能做出兩菜一湯的水準。
金家月吃飯向來挑挑揀揀,忌口的東西頗多,他就炒了兩個清淡的菜,剩下的湯是現燉的雞湯,早上把所有食材都洗淨切好,回來隻管下鍋就行。
把飯菜都端上桌,抬頭沒在客廳裡瞧見金家月的身影。
江栩脫了圍裙找到臥室,隻見金家月已經換上一套家居服,不知從哪兒拖出兩個巨大的行李袋,正往其中一個被撐開的袋子裡塞著被褥。
金家月從沒做過這種事,家裡大大小小的家務全都和他無關,大的由清潔工負責,小的由江栩負責。
之前江栩放暑假,閒來無事,便把清潔工的活兒一起乾完了,如今清潔工被金家月安排到了其他地方。
“哥?”江栩敲了敲敞開的臥室門,“你在乾什麼呢?”
金家月回了下頭,他的動作看著還算利索,可進度慘不忍睹,塞了半天,雖然將被褥塞進去了,但也把行李袋擠得表面凹凸不平。
“我在幫你收拾東西。”金家月說,“這些都是新的,我之前讓小魏從我家裡拿過來,還沒用過,正好你拿去學校。”
江栩走到行李袋的另一邊,站著看了一眼,然後蹲下身拉過金家月的手:“去吃飯了,這些等會兒我自己過來收拾。”
金家月埋頭沉默片刻,突然說道:“我的動作太慢了。”
江栩伸出另一隻手,托起金家月的下巴。
金家月也沒掙紮,順勢抬起頭來,他兩邊臉頰上的軟肉被江栩的手指按得往下陷了一些,嘴唇微微嘟起,不過他沒什麼表情,眼皮半抬,濃睫下的黑眸裡無波無瀾,非常平靜地和江栩對視。
江栩說:“你又沒做過這些,當然快不起來。”
說完,把金家月從地上拽起來後,推著對方往餐廳裡走。
“以後彆做這些了。”江栩說,“你忙你的事就行,家裡的事由我來做。”
金家月被按到椅子上,眉頭微微皺著:“我就是不想把家裡的事都推給你一個人。”
江栩在餐桌對面坐下,將筷子遞給金家月。
金家月接過筷子。
“我隻是閒不下來而已,做些家務正好讓我打發時間。”江栩說,“如果我不想做的話,早把家務留給清潔工做了。”
說著,又拿了一個空碗給金家月盛了一碗雞湯。
“新學的,你嘗嘗?”
金家月拿著勺子喝了一口,眉頭一鬆,眼睛都亮了:“好喝。”
江栩的笑容剛要綻放。
金家月又說:“就是有點油。”
江栩:“……”
他也給自己盛了一碗雞湯,連勺子都不用,端起碗一口氣全部喝完。
還好,他不覺得油。
其實他早猜到金家月會覺得油,在燉湯時就守著砂鍋撈了好幾次油。
金家月又嘴挑了。
唉。
於是他說:“下回我再多撈幾次油,這回將就一下。”
最後,金家月被看著喝了兩碗雞湯,兩盤菜也被兩個人吃得乾乾淨淨,江栩洗了碗從廚房出去,就看到金家月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走神。
不知道是撐著了還是隨意擺放的姿勢,他十指交叉地放在肚子上,仰頭望著天花板,這樣的坐姿頗顯微妙。
江栩感覺自己可能是看多了那方面的書,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冒出來一些奇怪念頭。
他甩掉那些念頭,走過去說:“我去收拾東西了。”
金家月嗯了一聲,朝江栩伸出雙手。
江栩心領神會地將人從沙發上拽起來。
“今天下午我小爸給我打了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帶你回家吃飯,我跟他商量等你軍訓完了,就跟你說一聲,帶你回去和他們見上一面。”金家月歪著頭,“你能接受嗎?不行的話我幫你推了。”
“可以。”江栩說,“你不是早就提了這件事嗎?”
金家月被江栩推著走進臥室,一屁股坐到床上:“如果你不想這麼快的話,我也不勉強你。”
江栩蹲到了被塞得亂七八糟的行李袋前,把被褥拖出來後,折疊好了重新放進去。
“也不快了。”江栩說,“我們都住一起了。”
金家月認真打量著他:“你一點都不緊張?”
“還是有點。”江栩把其他東西一並裝進行李袋裡,將行李袋放到一旁,開始收拾衣服,他想了想說,“你大爸和小爸都好相處嗎?”
金家月說:“和我一樣。”
江栩又蹲到了另一個空的行李袋前,正往裡裝著衣服,聞言頓了一下,扭頭看向坐在身後床上的金家月,故作嚴肅地說:“那就是不怎麼好相處了。”
金家月臉往下一垮,頓時不高興了,嘴上還沒說話,腳就一下子抬起朝江栩的屁股踹了過來。
江栩之前被踹過幾次,這次早有準備,一把抓住金家月的腳踝,同時從地上站起,唰的轉過身體。
金家月掙脫不掉,順勢抬起另一隻腳。
可還沒踹到江栩的腿上,就被江栩再次穩穩抓住。
江栩一手抓著金家月的一隻腳,往兩側的身後一拖,金家月被拖得屁股往床邊一挪,後背摔在了柔軟的被褥上。
燈光落在江栩的背上,投出的陰影幾乎覆蓋了金家月的上半身。
金家月再也沉不住氣,面紅氣喘,雙手抵著江栩的肩膀,瞪圓眼睛:“你才不好相處。”
江栩臉上的笑容壓都壓不住,從上至下地俯視著又羞又惱的金家月。
金家月鮮少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情緒,和平時的反差很大,但在江栩眼裡,十分新鮮。
就像做數學題一樣,絞儘腦汁地從不同角度寫出不一樣的運算方式,沒想到他也能挖掘出金家月的另一面。
還真是——
怪可愛的。
但這不能說出來,否則金家月真的要生氣了。
“生氣了?”
“你說我,我還不能生氣?”
“我不說你的時候,你也要生氣。”
金家月氣道:“我都這麼不好相處了,那你還要和我處?”
“因為我喜歡你,當然要和你處。”江栩低頭親了一下金家月的唇,表情認真起來,“哥,我真的好喜歡你。”
金家月略微一怔,反應過來後,眼裡火氣全消。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從他身上分泌出來的信息素暴露了他的內心。
越來越濃鬱的omega信息素張牙舞爪地往江栩身上裹。
江栩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膛。
他嗅到了屬於自己的alpha信息素,飄散在空氣中,和金家月的omega信息素迅速融合。
他又低下頭,但這次不是蜻蜓點水的吻,而是直接含住了金家月的唇。
金家月抵在他肩上的雙手逐漸失了力道,一點點地往下墜,最後落在肩膀兩側。
整間臥室都被信息素填滿。
金家月半眯著眼,受信息素的影響,那雙漆黑的眸裡籠上了一層水霧,不太聚焦地仰視著江栩。
“我真的不好相處?”金家月還在糾結這件事。
“騙你的。”江栩說,“就想逗你,看你生氣的樣子好玩。”
“你有毛病。”金家月皺著眉頭哼了一聲,他知道江栩在哄自己,他活了三十多年,自己在外是個什麼形象還是清楚的。
“我月底軍訓完,要下個月初才有時間,你看著安排吧。”江栩說。
“嗯。”金家月停頓片刻,話鋒倏地一轉,“你要先收拾行李還是先乾活?”
江栩樂道:“乾什麼活?”
金家月抬起膝蓋,正好抵住一個位置,他被燙到一般,下意識地往下放了放,但不過兩秒,又抵了上去。
“床上的活。”
這天晚上,江栩一直忙到淩晨一點才睡,先在床上折騰了兩個小時,後在床下折騰了一個小時,洗完澡躺到床上,睡意瞬間覆蓋了他的意識。
第二天早上,兩人在家裡吃過早飯,江栩便把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全部搬上金家月的後車廂。
來到a大,天色已亮,停好車後,江栩讓金家月幫忙拉了一個行李箱,他一手一個行李袋,兩人來到學校臨時安排的宿舍樓。
今天是軍訓的第一天,宿舍樓裡來了很多家長,進進出出地幫忙搬東西,來到宿舍,其他三人都在了,還有他們帶來的家長和對象。
郝孟就是帶對象的那個,他和他女朋友一起牽著被褥的四個角,正面對面地一起抖剛裝上被套的被褥。
聽見開門聲,郝孟轉過頭來:“你才來啊?今晚就住校了,你東西都帶來了沒?”
“都帶來了。”江栩把兩個行李袋往地上一放,連汗水都來不及抹,伸手去接金家月手裡的行李箱。
金家月等會兒還要去公司上班,穿了一身淺灰色的西裝,打扮得和這間宿舍格格不入,他跟在江栩後面,對郝孟和他女朋友點了點頭。
江栩順勢介紹:“這是我對象,金家月。”
說完又向金家月介紹:“他就是郝孟,我同學,之前跟你提過。”
郝孟詫異地看了金家月一眼,又很快將情緒收住,他沒好意思多看,打完招呼後,趕緊介紹自己的女朋友。
相互介紹完了,便各自忙自己的事。
江栩用濕紙巾把自己的椅子上上下下地擦拭了兩三遍,完後用紙巾把上面的水漬擦乾,才讓金家月坐到椅子上等。
金家月一開始沒動,有意想幫忙,但轉念想到自己昨晚的越幫越忙,隻能坐過去了。
好在江栩動作利索,一個頂倆,差不多和郝孟前後腳收拾完。
九點鐘就要去操場集合,江栩先換上了軍訓穿的衣服,這樣一來把金家月送走後,他可以直接去操場報道。
今天學校放了外面的車進來,金家月的車停在規定的空地上,過去要經過食堂。
時間還早,在食堂吃早飯的人很多,穿著綠色軍訓服的新生夾雜其中,一眼便能認出。
江栩擔心金家月又在人群裡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便有意放慢步伐,牽住了金家月的手。
剛回過頭,一個也偏著頭和同伴說話的人不小心撞上他的肩膀。
沒等他開口,那個人連忙道歉:“真的不好意思……”
然而話沒說完,那個人的聲音一頓,無不詫異地望著江栩。
“江栩?”
江栩面上沒有多大變化,但心裡也有驚訝。
詹懷軒?
詹懷軒居然在a大?
而且穿著和他一樣的新生軍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