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還在探頭觀望時,自來熟的社交達人於天雷同學已經攔住自己包廂一個要出來洗漱的大哥,攀談起來。
大哥虎背熊腰,看起來極其不好惹,結果聊沒兩句讓於天雷嚇夠嗆,畢竟一覺醒來忽然被同包廂旅客問“咱們這趟車去哪兒啊”
,誰都會心裡發毛,等聊完走出去都快到衛生間了,滿眼不安和警戒的大哥還頻頻回顧。
“K字頭的車,從上海始發,終點站是貴陽,”
於天雷第一時間分享“當前情況”,“全程二十七個半小時,現在已經開了十幾l個小時,準點的話今天晚上就能到站。”
軟包車廂雖沒硬座人那麼多,但清晨大家都在走動也顯得略擁擠,十個人湊一起的規模足以堵死過道,幸而Smoke包廂裡的人都出去了,上廁所的上廁所,去餐車吃飯的去餐車,偌大的包廂空間完全留給他一人,正好方便十位懵頭懵腦的旅行者開一次清晨小會。
“老煙,真的不是因為你太凶,把那三位嚇得不敢回車廂了?”這麼棘手的變故當前,旅行者們大多嚴陣以待,勃朗寧卻還有心情調侃Smoke的“獨占包廂”待遇。
要命的是燒仙草、太歲神、夢黃粱包括仙女小隊在內,都覺得這猜測無從反駁。
唯一持不同意見的隻有一匹好人:“Smoke那不叫凶,那叫有威懾力,等需要鎮場子的時候比咱倆這種小白臉和小白花好用多了。”
羅漾、於天雷、武笑笑、燒仙草、太歲神、夢黃粱:“……”這是什麼傷敵一千自損一千的招式。
不料勃朗寧悠然一笑,望著Smoke那張刀疤臉說:“我知道,以前送你上路的場子都是老煙坐鎮。”
Smoke顯然已經習慣前社長的氣質,眉頭都不動一下,但其他人不行,在勃朗寧嬌弱柔美的眼波流轉裡,一人一身雞皮疙瘩。
“情感大師”於天雷靈魂發問:“小勃,你是看誰都這麼‘含情脈脈’,還是單獨對Smoke特殊待遇?”
流轉的眼波翩然來到天雷同學身上。
“破案了,”於天雷對所有夥伴公布,“他看誰都這麼膩歪。”
背倚著包廂門板的方遙,淡漠看著半天都沒說到正題的眾人,每一個心裡都是不安的黑暗圖景,所以才要先東拉西扯些有的沒的,舒緩面對突來異常時的壓力。
正欲收回視線,方遙卻忽然怔住。
羅漾不一樣。
他的黑暗圖景與周遭那麼不同,既不是不安,也不是壓力,而是……掙紮。
有什麼事情讓他這麼難以抉擇嗎?
方遙蹙眉,淺棕色眼眸裡自清晨起的優哉遊哉,驀地淡了。
可羅漾面上沒有泄露出任何真實心情,甚至等大家聊得差不多了,還出來主動:“咱們還是梳理一下眼前情況吧。”
武笑笑跟著點頭,並第一個配合:“這本來是裡世界的火車,忽然變成一輛‘現實中’的火車,會不會我們已經進了旅途?”
“可是吊墜
沒有投射新的旅途信息和主線行程。”太歲神提醒。
“依我看更像是一場‘特殊考核’,”夢黃粱兩手抓住左右上鋪的欄杆,手臂用力讓身體騰空,上上下下做起‘晨練’來,“通過的進入漂流大廳,不通過的就此拜拜。”
“問題是它壓根不說考核什麼,給行程我們就走行程,給任務我們就完成任務,什麼都不說是最麻煩的。”燒仙草本就有點煩,看著夢黃粱不斷在眼前上上下下,更鬨心了,“黃粱,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夢黃粱懸停在半空:“說多少回了,彆喊黃粱喊黃金。”
燒仙草看著渾身上下沒一點“值錢氣質”的前社長,恕難從命。
能梳理的情況顯然很匱乏,沒多久,包廂就陷入暫時沉默。
羅漾仍是沒拿準要不要跟大家說“黑色人影”的事。那句“不要相信方遙”,對他產生不了任何動搖,但對其他人可說不準。但凡因這一句讓其他人對方遙產生了“懷疑的種子”,那麼這場考驗裡方遙不僅要面對考驗的危險,還有可能承受來自同行者的背刺。
但如果他的隱瞞反而影響了大家獲取完整情報,進而對這場旅途造成更大的隱患和危險,又該怎麼辦?
內心的掙紮,來自於選擇的兩難。
另外於天雷聊回來的火車信息,也讓他多想了一想——上海到貴陽的K字頭,明明與自己的生活毫無交集,卻總覺得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列火車,難道是新聞裡見過?
“我的包廂昨天半夜進來一個奇怪黑影。”讓羅漾躊躇不定的事情,忽然從一匹好人口中說出。
羅漾抬頭,然後發現周圍所有看向一匹好人的目光,都不是單純的愕然,幾l乎無一例外摻雜著與自己類似的微妙。
難道說每個人都……
“我當時半夢半醒,想看也看不清,就聽見他在我耳邊說‘一定要克服恐懼’。”一匹好人一口氣講完。
“一定要克服恐懼?”Smoke想不通似的皺眉。
“對啊,這是不是某種預告?”一匹好人還在亂猜。
Smoke卻說:“我聽見的不是這個。”
燒仙草抬起眼看他:“所以說你也遇見了?”
Smoke點頭:“不過那個黑影在我耳邊說的是——”他視線落到某張雪白漂亮的臉蛋上,“注意方遙。”
被盯住的雲星仙女微微挑眉。
羅漾心裡一緊,也是方遙?
真是人間太歲神卻愣了愣,沉聲道:“我聽見的和老煙差不多,但不是‘注意’,是‘小心’——小心方遙。”
羅漾的衝擊一撥接一撥,他下意識看向僅剩的燒仙草、夢黃粱、勃朗寧和自家兩個隊友。
接收到隊長複雜實現,武笑笑連忙搖頭:“我不是,我聽到的是‘彆離開那棟房子’。”
“房子?”夢黃粱鬆手,從懸空落地,煩惱地摸摸腦瓜皮,“這在火車上哪來的房子?”
“彆說這些了,”太歲神言簡意賅
總結,“顯然我們每個人都在夜裡遇見床邊黑影,聽到‘不明忠告’,”說完,他直截了當看向夢黃粱,問,“你的黑影忠告是什麼?”
夢黃粱玩世不恭勾勾嘴角,而後目光飄向雲星仙女,半晌,吐出四個字:“殺掉方遙。”
空氣突然安靜。
羅漾大腦空白了一秒,怎麼都沒想到還有比“挑撥離間”更凶殘的,這哪裡還是“忠告”,根本是“指令”。
可就在所有人都處於或輕或重的震驚中時,羅漾卻眼尖地發現有一個人例外。
勃朗寧。
他安靜坐在下鋪,靠著置物桌,單手托腮,柔和五官在晨曦裡像個剛睡醒的懵懂少年,明明聽到“殺掉方遙”這種凶殘話語,仍安之若素,中間還打了個哈欠。
幾l乎在羅漾看過去的一瞬間,勃朗寧就輕輕抬起眼,與那道審視的目光在半空撞個正著。
“好吧,”勃朗寧一副“還是被你發現了”的樣子,主動坦白,“我在床邊黑影那裡聽見的也是——殺掉方遙。”
這回輪到夢黃粱錯愕了:“哈?”
勃朗寧一臉無辜:“真的,沒騙你,就是這麼默契。”
夢黃粱:“……”
燒仙草拍拍夢黃粱肩膀:“心有靈犀,恭喜。”
夢黃粱一臉生無可戀:“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一個“殺掉方遙”令人毛骨悚然,但再重複一遍反而衝淡了那種感覺。
現在眾人更關心的是,為何Smoke與太歲神聽見的類似,夢黃粱與勃朗寧聽見的更是完全相同,且這四個人的“床邊忠告”都是圍繞方遙。
自然而然,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方遙身上。
“?”雲星仙女哪裡知道,隻有一臉無辜以及“如果是這個針對我的走向我就不困了”的小小興奮。
羅漾沒仙女那好心態,不假思索站到方遙面前,擋住或探究或微妙的大半視線。
“彆這麼緊張,”燒仙草下巴往夢黃粱和勃朗寧方向揚一揚,“他倆就算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乾不乾得過外星人。”
Smoke:“就是想弄明白,為什麼好幾l句忠告都關於方遙。”
一匹好人忽然看向羅漾:“對了,你還沒說你的忠告是什麼?”
羅漾是打算說的,畢竟跟“殺掉方遙”比,自己那句小兒科了,但本著“做買賣不能虧”的原則,他順勢看向燒仙草,“你也還沒說呢。”
本以為燒仙草會無所謂地來一句“那就咱倆一起說唄”,結果平日裡一笑半邊酒窩的爽快青年卻忽然卡殼般,欲言又止。
這也太可疑了。
羅漾直接又逼一步:“床邊黑影跟我說是‘彆相信方遙’,你的呢?”
他沒去看方遙,反而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燒仙草臉上,不放過對方任何反應。
在仙女隊長“灼熱”的注視下,燒仙草投降:“行了行了,我交代,黑影跟我說,讓你揍我。”
羅漾:“
……啊?”
Smo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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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勃朗寧都坐直了,方遙也從羅漾腦袋後面露出兩隻好奇眼睛。
燒仙草沒好氣地又重複一遍:“原話——讓羅漾揍你。”
沉默良久,羅漾發自肺腑:“我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這種要求。”
十個人裡,八個人的“黑影忠告”已經明朗——
羅漾:彆相信方遙。
Smoke:注意方遙。
真是人間太歲神:小心方遙。
勃朗寧:殺掉方遙。
夢完黃金夢黃粱:殺掉方遙。
燒仙草:讓羅漾揍你。
我是一匹好人:一定要克服恐懼。
武笑笑:彆離開那棟房子。
隻剩於天雷和方遙了。
“你聽見了什麼?”幾l道目光先聚集在了更好說話的於天雷身上。
並紛紛猜測——
“關於方遙的?”
“還是羅漾?”
“或者恐懼和房子,要不就是其他新的忠告?”
天雷同學默默搖頭:“都不是。”
羅漾:“那是?”
於天雷:“睡吧。”
羅漾:“?”
眾人:“??”
“他就這麼跟我說的,”於天雷一臉認真,“睡吧,特小聲,特溫柔,我聽完就睡著了。”
羅漾:“……”怎麼說呢,雖然離譜,但莫名符合天雷氣質,畢竟裡世界第一次遇見這位同學,就是一身孔雀綠真絲睡衣。
“彆裝高冷了,”夢黃粱看向唯一還沒開口的方遙,“你的是什麼?”
方遙:“……”
除羅漾外的所有人都以為他的醞釀,更加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方遙繼續靜靜的,美麗無聲。
眾人:“……”
大眼瞪小眼的場面過於微妙,隻有羅漾知道,雲星仙女如果面對問題沉默,就意味著那個答案他不想說,也不屑於編個假的搪塞。
可是連“殺掉方遙”這種“忠告”都有了,羅漾想不出還有什麼是不能講的。
“喂,你彆想搞特殊,”夢黃粱對方遙沒什麼“外星人濾鏡”,在太歲神、燒仙草等人還試圖理解仙女沉默時,他已經上前,衝著被羅漾擋住大半身子的漂亮家夥語氣不善,“我們每一個都說了,你趕緊痛快交代。”
方遙不為所動,一瞬間仿佛又成了羅漾他們在【似我者死】裡初見的冰冷白天鵝。
夢黃粱“嘶”了一聲,有點冒火氣了,手往身旁上鋪側面用力一拍,手臂上的卡通孫大聖都有點要掄金箍棒的意思。
羅漾側過去半步,幾l乎將他能動手的路線全部擋住。
“嘁,護著他啊,”夢黃粱一點不客氣,“四個人聽見的‘忠告’都是關於這家夥,要麼注意消息,要麼直接乾掉,你不覺得可疑
?”
“可疑,
”?[(,
“但方遙不想說,你問也問不出來。”
夢黃粱滿不在乎聳肩:“那我就……”
“你也打不過他。”羅漾搶答。
夢黃粱:“……”
雖沒跟方遙直接交過手,但也聽聞過其屢次手撕“它”的凶殘,夢黃粱隻是看著輕浮莽撞,實則心裡有數的,沒真打算在這裡就對方遙動手。
但要就這麼讓羅漾幾l句話說到偃旗息鼓,又憋屈,乾脆選擇抬杠:“所以呢,問他他不說,你又不讓我動手,那‘黑影忠告’這條線索就卡這兒了?”
“也不是,”羅漾提供新思路,“我們可以先確認一下這些‘忠告’到底有沒有意義,萬一隻是隨便來個什麼故意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那就不用費心費力了。”
“行啊,”夢黃粱樂意之至,“看這樣你已經找到確認方法了?”
這話有點故意為難的意思,沒成想羅漾果斷點頭:“挑一條忠告試一下,就知道有沒有意義了。”
夢黃粱樂了:“挑哪個?除了殺掉你的寶貝方遙,其他忠告都是虛無縹緲的‘注意’、‘小心’、‘克服’,或者彆離開那棟現在連影子還沒見到的房子。”
“誰說的。”羅漾一本正經看向夢黃粱的前社員——燒仙草同學。
燒仙草咽了下口水,有種不祥預感:“彆告訴我你想揍我?”
羅漾無辜而真誠:“不是我想,是黑影讓你讓我揍。”
“……”這話換個語文差點的都繞不明白,但“苦主”燒仙草秒懂,隨即禮貌抱拳,“容我拒絕!”
羅漾將求助眼神投向夢黃粱,寫滿可憐巴巴的“你看我都找到辦法了,你最好的兄弟居然不讓”。
夢黃粱:“……”
太歲神、Smoke、一匹好人:“……”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於天雷、武笑笑:“……”你說你,非當著隊長面“欺負”方遙乾啥。
然而夢黃粱的沉默隻有三秒,接著猛然轉頭望向燒仙草,一臉慷慨就義:“你讓他揍一拳,又死不了。”
慷慨的是夢黃粱,就義的是燒仙草,後者對著前者恨恨磨牙:“你他媽真是我親哥們兒。”
羅漾這招本就是兩頭都能堵,不讓揍燒仙草,其他人就不能動方遙,讓揍燒仙草,揍完了沒什麼效果,更證明“黑影忠告”無意義,方遙安全。最不可控的結果是揍完燒仙草真的發生某種重大變故,但即便那樣,他也不可能讓誰真的動手傷害方遙,當然雲星仙女也不會坐以待斃,總之順勢應對就是了。
綜上,這招有點“耍無賴”。
但夢黃粱的同意還是讓羅漾刮目相看:“不愧是淩霄社長,有格局。”
夢黃粱擺手謙虛:“前社長罷了。”
“那倆還他媽客氣上了……”燒仙草現在想咬人。
眼看局面就要發展成燒仙草“安詳挨揍”,行進中的火車忽然猛烈顛簸,晃得包廂裡的十人東倒西歪
,羅漾下意識想抓什麼東西穩住,結果亂中出錯,伸出去的手直接懟到燒仙草臉上了。
燒仙草悶哼一聲,在身體慣性和仙女隊長的“輔助”
“……?[(”
“怎麼了!”
“啊啊誰踩我,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
“列車員,列車員——”
恐怖的顛簸持續了近一分鐘,最激烈的那十幾l秒,羅漾都擔心火車脫軌,好在最終有驚無險,列車又漸漸平穩起來,隻是速度明顯變慢了,而且——
壓著方遙一起摔倒的羅漾,從雲星仙女身上爬起來,不可思議看向窗外,顛簸前還一片晴朗的晨曦,不知何時烏雲密布,暴雨傾盆,打在玻璃上的湍急雨水讓火車看起來像在途徑某個瀑布,車內外一片幽暗,隻有包廂頂燈散發孱弱照明。
離門口最近的武笑笑果斷打開包廂門,隻見列車員正挨個包廂地解釋:“十分抱歉,列車正在經過山區,山區天氣多變,暴雨給列車的行駛帶來一些影響,請各位乘客理解……”
大部分人就此安靜下來,少數剛才顛簸中摔到或者磕碰到的旅客仍怨聲載道,還有另一部分擔心地反複問“火車不會晚點吧”之類。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於天雷憂心忡忡看著暴雨窗外,“根據我的旅途經驗,這麼烘托氣氛就是馬上要放大招了……”
燒仙草沒好氣從後面推他腦袋一把:“說點吉利的吧。”
於天雷嘖一聲回頭,本是想還手,卻在看見燒仙草通紅的左半邊臉時愣住了:“你臉怎麼了?”
燒仙草抽兩下嘴角:“你們隊長一巴掌杵的。”
於天雷追問:“什麼時候?”
燒仙草忍住暴躁:“就剛才暴雨顛簸的時候。”
“那就是暴雨先來的,你後被揍的,”天雷同學苦思冥想,“瘋狂推理”,而後一錘定音,“這麼說火車突然顛簸跟你挨揍之前沒有因果關係,所以你按照‘黑影忠告’讓羅漾揍了,也沒什麼效果嘛,最後可得——忠告不可信。”
隻能說暫時不可信。
方遙最後一個從地上起身,斂著眼眸,反複在心裡玩味著昨夜睡懵間的耳邊囈語——彆救羅漾。
彆信方遙。
彆救羅漾。
雲星仙女百無聊賴地想,自己和羅漾聽到的“忠告”還挺雙向奔赴。
“砰!”
“砰——砰——”
突如其來的撞擊聲,打亂了剛稍稍平靜下的車廂。
“什麼聲?!”
“快看窗外,快看窗外!”
“那是什麼啊……”
“啊——”某個原本坐在床邊休息的旅客被又一聲近在咫尺的“砰”嚇得直接跳起來,尖叫著,“它們在撞玻璃,它們要進來!”
羅漾十人循聲望。
被雨簾模糊
的車窗外,有一團團黑色的東西正一個接一個猛烈撞擊車窗玻璃。
“砰——”
一聲巨響,離羅漾十人所在包廂不遠處的一塊玻璃被生生撞碎,蛛網一樣整片脫落。
幾l隻碩大的黑色烏鴉衝入車廂,撲向最近的乘客啄咬,它們猩紅的雙眼仿佛雨夜裡衝出的惡魔。
“啊啊啊啊——”
第一個遭受攻擊的旅客被啄了眼睛,鮮血直流,其他旅客抱頭逃竄,紛紛躲進包廂。
可烏鴉的速度快得離譜,趕在那幾l個包廂旅客關上門之前,凶狠俯衝進去,包廂內頓時響起一片慘叫。
緊接著,巨響四起。
整節車廂的大部分玻璃都被應聲撞破,鋪天蓋地的紅眼黑烏鴉衝了進來,密密麻麻撲打的翅膀就像惡龍張開的黑翼。
旅途信息:漾漾得意成功使用【大白鵝安全艇】,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就在一群嗜血烏鴉飛向十人所在包廂的一瞬間,羅漾毫不猶豫啟動吊墜,使用道具。
那是臨行前他在初級大廳裡按的幾l個盒子,本想著到了漂流大廳一定有更高級的幸運盒子販售機,所以大部分【旅途經驗】都打算去那裡再花,臨行按幾l個盒子隻是以防萬一。
沒成想真就“萬一”了。
公園常見的大白鵝遊船隨著光芒從旅行者們腳下飄然浮現,不是普通的四人座或六人座,而是十人組,正正好好載住所有人。
第一批衝向十人的烏鴉已到船前,船首的大鵝腦袋忽然“活”了起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張開嘴一口一個,吃蟲子似的直接把那一隻隻魔鬼烏鴉給吞了下去。
當然也有漏網之魚,可那些烏鴉偏偏不長眼地非去找Smoke,被後者來一隻撕一隻,來兩隻撕一雙。
這沒什麼可意外的,Smoke戰鬥力向來如此,可羅漾沒想到有一隻繞開Smoke去撲船尾的勃朗寧。
結果寒光一閃。
被開膛破肚的烏鴉墜落到腳邊,又被勃朗寧嫌棄地捏著翅膀丟到船外,而後甩甩刀上的血,收進貼身刀鞘。
羅漾沒想到勃朗寧居然玩刀玩得那麼溜,剛才那一下快得他視力5.2都沒看清,簡直是專業殺人越貨的手法。
同樣內心震驚一百遍的還有武笑笑和一匹好人,尤其曾在私聊和當面“雙重挑釁”過勃朗寧的一匹好人同學,總覺得自己脖子也開始涼颼颼。
太歲神、燒仙草、夢黃粱、Smoke則見怪不怪,真以為一朵綠茶小白花就能震住送你上路那幫“悍匪”?
唯二泰然自若的隻有方遙和於天雷。
一個對地球的小兒科武器壓根看不上眼。
一個全神貫注看著大白鵝頭怎麼吃烏鴉,完全沒瞧見勃朗寧的“露一手”。
這個過程中,基本沒有烏鴉再敢來侵擾大白鵝,羅漾十人也在船上徹底坐穩。
之後,大白鵝就仿佛真的到了公園水上,帶著水面輕
微的飄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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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寬度幾l乎與遊船相同的狹長過道裡悠悠穿行。
“你這道具挺可愛啊。”坐到前面的燒仙草回過頭來,由衷向羅漾評價。
“能堅持多久,”坐在中部的Smoke問,“快到時效了說一聲,我補上。”
臨行前準備了一些防身道具的不止羅漾,而願意為夥伴們貢獻出道具的也不止羅漾。
當然,這在勃朗寧看來可能有點“珍貴”,因為這位送你上路前社長十分感慨:“不是誰都願意把保命道具跟人分享的,羅漾,你和老煙一樣靠譜呢。”
羅漾沒忘對方獲得的“忠告”是“殺掉方遙”,加上先入為主就不那麼正面的第一印象以及與外表極其反差的恐怖身手,所以就算“表揚”也都全然戒備著聽。
“現在要去哪兒?”太歲神察覺了大白鵝的前行路線應該聽命於羅漾的“驅動”,故而不解地問他目的地。
羅漾沒有目的地。
“快到船上來——”大白鵝慢悠悠來到隔壁包廂門口,羅漾趕緊對裡面蒙著被子倉皇躲藏的旅客們大喊。
被子已經要讓烏鴉大軍啄爛了,至少兩個人遍布血痕的後背若隱若現。聽見喊聲,他們狼狽冒出頭,見到載著十人的大白鵝先是迷惑,但其中兩個很快就在烏鴉的恐怖攻擊下死馬當活馬醫,不顧一切跳下床衝上看似四下漏風的大白鵝,擠在已經滿員的遊船裡。
另兩個信不過羅漾和那玩笑似的遊船,依舊裹在被子裡。
羅漾不再浪費時間,繼續意念操控著大白鵝在車廂過道裡穿行,去下一個包廂。
沒等到回答的太歲神不在發問,因為他已經看明白了,羅漾隻是想救下更多的人——那些被他們這種旅途老油條自然而然當成NPC的“人”。
“救命——”緩速行駛的船才經過兩三個包廂,更前方包廂裡已經有問詢出來的人,主動向遊船奔赴。
正是於天雷清早交談過的那個大哥。
大哥一路狂奔,健碩手臂不斷揮舞驅趕四面八方湧過來的烏鴉,他全身已經傷痕累累,無數被啄破的地方淌著血。
“快點——”於天雷急得恨不能下去拽人。
可有東西比他更快。
就在大哥距離白鵝船頭隻剩兩米時,一雙布滿獸毛的手臂從破掉的車窗外面伸進來,猛地箍住大哥的腰,一把將人拖出車窗。
速度之快,大哥連慘叫都來不及,已消失在茫茫暴雨。
同一時間,列車停住了,連原本緩慢的速度都不在,靜靜停在鐵軌上,像給雨夜裡不明怪物們提供的“超長罐頭”。
先前那一幕讓大白鵝裡死一樣寂靜。
烏鴉有那樣粗壯的獸手,能把人拖出去?顯然不能。那黑洞洞的車窗外,暴雨裡,還藏著什麼?
他們很快得到答案。
一頭頭奇形怪狀的野獸躍入車窗,跳進車廂,它們有的似虎,有的似熊,有的則像野豬,但又不敢肯定,因為呈現在羅漾他們面
前的是一頭頭仿佛被硫酸融化過的“野獸”,除了四肢的獸皮獸毛,軀乾和頭的表皮已經完全溶解,不住向下滴著粘稠液體,混合著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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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僥幸上了大白鵝的旅客們,同羅漾十人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一頭面目全非熊一樣的怪物盯住了大白鵝,忽然四肢發力,猛然撲來。
船首的鵝腦袋立刻張嘴,像之前吃掉烏鴉那樣精準咬住了熊怪的頭。
可那頭太大了,白鵝吞不下。
隻聽一聲咆哮,熊怪掰開鵝嘴輕鬆脫困,而後張開血盆大口反守為攻,一口咬斷了大白鵝脖子。
原本還在緩慢前行的遊船隨之停下,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失。
羅漾心裡一緊,連忙大聲告訴所有夥伴:“道具失效了!”
“沒事兒,”於天雷自告奮勇,“我這裡還有——”
可沒等他啟動新的道具,車廂頂忽然被一股巨大外力撕開。
傾盆暴雨徑直砸下。
十人在暴雨中艱難抬頭,雨水紛飛的視野裡,隻看見一隻巨大的象腳從天而降,眼看就要把他們踩扁!
千鈞一發,幾l乎所有攜帶者防禦性道具的旅行者都迅速在【物品格】裡選中一樣,準備保命。
可一個惱人到刺耳的聲音,攜著夏日氣息,穿透雨夜——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
蟬鳴?
山區雨夜裡有蟬鳴已經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那頭大到匪夷所思、準備踩扁車廂的怪象,竟然在響亮蟬鳴中緩緩收回象腳,挪動龐大身軀轉身離去。
一同離去的還有紅眼烏鴉和那些正在車廂裡製造殺戮的恐怖野獸。
飛的飛,跑的跑,不消片刻,沒了屋頂的車廂就隻剩暴雨下的一片死寂。
灌進來的雨水已經漫到膝蓋,有些幸存的旅客開始陸續往車廂外面爬,羅漾他們也打算這麼乾,卻聽見蟬鳴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循聲抬頭,隻見一個身影飛馳而下。
不,是兩個,他肩上還扛著一個。
飛下來的是個戴防風鏡的青年,渾身裝束儼然就是一個帥氣飛行員,但能不能歸到“人類飛行員”很難講,因為防風鏡後面是一雙介於人類和昆蟲之間的眼睛,後背還長著一雙巨大而透明的翅膀,薄如蟬翼……呃,可能就是蟬翼?
那“知了——知了”的惱人蟬鳴就是他的翅膀發出的,隨著青年降落,蟬聲停止。
暴雨也停了,隻是烏雲一時半會兒還沒散,天際晦暗不明。
盒裡生物?
這是旅行者們的第一個想法,但看了半天,也沒看到青年頭上浮現身份信息。
“我叫無儘夏,”青年倒是先自我介紹了,但多的沒講,隻是環顧車廂慘狀,語氣流露同情,“你們不
該來這裡的,
??[,
你們這趟車上的人都得全軍覆沒。”
黃帽鴨?!
羅漾、於天雷、武笑笑幾l乎同時面露詫異,連方遙都往無儘夏肩上多看一眼。
勃朗寧敏銳察覺:“你們認識?”
無儘夏聞言也愣了,看看羅漾四個,再看看自己肩上:“你們認識嗎?”
“如果真是黃帽鴨的話,那是我們四個進入裡世界見到的第一個盒裡生物,也是它給我們解釋的裡世界和旅途規則。”羅漾既是回答勃朗寧,亦是給其他沒有從【似我者死】進入裡世界、也壓根沒見過黃帽鴨的夥伴們解釋。
說話間,無儘夏肩上那個黑不溜丟的“團狀物”,舒展身體,終於露出真容。
“哦,我的朋友,實在失禮,請允許我遲來的自我介紹……”
再熟悉不過的腔調裡,一顆可愛鴨頭冒出來,敢情之前一直團著身子把頭藏進翅膀裡,而身上又穿著黑西服,壓根沒露羽毛,誰能看出來是啥玩意兒。
從無儘夏身上跳下,紳士鴨抖落身上雨滴,變戲法似的弄出一頂黃色禮帽和紅色方巾,有條不紊把方巾疊好放進西裝口袋,露出優雅一角,再把黃色禮帽扣在胸前,又行了一個紳士禮。
“我叫黃帽鴨,世代生活在這裡的居民,對於你們被無故卷入裡這裡的紛爭深表遺憾,你們一定很困惑,好端端坐著火車怎麼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哦,天可憐見,我們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
“等一下。”很少打斷彆人說話的武笑笑,此時都忍不住了。
羅漾和於天雷更是異口同聲:“你不認識我們了?”
可那個曾與他們每個人侃侃而談的黃帽鴨——呃,天雷同學不算,畢竟他那時“醉酒狀態”,斷片嚴重——現在卻一臉茫然看著他們:“哦親愛的朋友,你們一定是被嚇壞了,我們之前從未見過,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就在這時,所有人的身上都開始發光,有的是在衣服口袋,有的是在褲子口袋,還有的在衣襟裡。
那光芒微而不弱,像雨後螢火。
是車票。
每個人都從相應位置摸出了自己帶在身上的車票,而車票上原本新增的“XX號包廂”消失了,變成另外一行字——
列車本次停靠:昔日裡站(距離終點站-漂流大廳-還有5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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