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氣燈-瀑布鎮 “不懺悔,我找你。”……(1 / 1)

從盒而來 顏涼雨 8946 字 6個月前

主線行程:主線行程:【煤氣燈探戈】(+20%,當前進度45%)

盒子寄語:至暗已過,願你不再遺忘;罪孽仍存,望你虔誠懺悔。

吊墜仿佛直接投射到腦海之中,羅漾的身體尚未睜開眼,率先從沉睡中蘇醒的意識已經讀取了浮現的文字。

願你不再遺忘。

是的,他都想起來了,不僅僅是在月亮湖畔經曆的、超出認知極限的恐怖,還有後續——

在醫院中醒來的他,面對的卻是兩位警察,被告知自己在月亮湖邊的草叢裡昏迷不醒,送到醫院已經三天,至於旅行團的其他人,都在那一夜瘋了。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發瘋,隻知道整個團聚在蒙古包裡待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聯係不到導遊的營地工作人員過來找人,才發現一屋子胡言亂語、神情癲狂的人們。

鄭亦軒和他是旅行團裡唯二的“幸存者”,但小孩兒對於蒙古包裡曾發生過什麼完全不知,警察隻能守著自己來問。

當時的他對一切都記得無比清晰,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告訴了警察,卻沒有被采信。

因為——

警察:“你說發現孩子丟了,父母和導遊都報了警,但接警中心並沒有任何一條報警記錄。”

警察:“你說導遊聯係了營地,營地方面也同意派人出去找,但我們跟營地核實過了,他們根本不知道孩子丟了的事,也沒接到過導遊或者孩子父母的電話。”

警察:“你還說跟唐猛一起離開營地的時候,帳篷區非常安靜,看不到任何其他團的人,隻有篝火,這更不可能,當時營地的帳篷區到後半夜都很熱鬨,有一群大學生在外面玩得太嗨,還被其他帳篷裡的人打電話向營地投訴吵鬨。”

警察:“至於你說唐猛變成了怪物,這……我們隻能告訴你一個事實,唐猛的確失蹤了,現在還沒找到。”

這一恐怖的群體性發瘋很快登上新聞,被稱為“月亮湖營地事件”,羅漾是幸存者,是知情人,亦是嫌疑犯。

那是羅漾人生裡最不堪回首的暑假,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警方將他的身份保密到極致,嚴防死守下竟沒讓一家媒體得到風聲,所以當暑假結束,遲遲沒有進展的調查暫時擱置,按時返回S大開學的他,漸漸恢複了正常生活。

這份正常,也得益於越來越模糊的記憶。

很奇怪,關於月亮湖那一夜發生的種種,在日複一日的生活裡竟被他淡忘了大部分細節,到最後隻剩下一個“遇見了很恐怖事情”的輪廓,他甚至把唐猛都忘了。

然而親身經曆過的事情哪那麼容易忘呢,這不就在記憶迷宮裡找到了……

“對啊,有些事情你以為忘了,其實潛意識裡還留著呢,就是咱們平時想不起來。”

嗯?誰在接他的話?

羅漾終於緩緩睜開眼,最先看見一張滿是關心的英俊臉龐,幾縷發絲垂在額前,平添幾許憂鬱的文藝。

“你總算醒了,”守了他半天的男生大大鬆口氣,“記憶迷宮裡見到啥了啊,稀奇古怪說了一堆夢話。”

“你是……”羅漾掙紮著坐起來,頭疼欲裂。

“於天雷,天罡地煞風雷陣!”於天雷迫不及待說明情況,“我都在這等半天了,你是第一個從裡面出來的。”

裡面?

羅漾四下環顧,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教堂裡,此刻所在的位置正是懺悔室小黑屋的門口,而懺悔室門大開著,裡面隻有一張空的懺悔椅。

終於從記憶迷宮裡出來了。

可這並不能讓人如釋重負,相反,找回的記憶就像一塊沉甸的巨石,壓在心上。

深吸口氣,又慢慢呼出,羅漾視線回到男生臉上,以真誠回報真誠:“羅漾,列表裡那個……”

“漾漾得意!”於天雷一秒搶答,滿臉“快來誇我聰明”的驕傲。

羅漾樂,月亮湖營地的陰霾終於被撥開一絲光亮:“對,漾漾得意,是不是特沒隱蔽性?”

“但是朗朗上口啊,”於天雷說著,忽然左右看看,找人似的,末了問,“你對象呢,沒跟你一起從記憶迷宮裡出來?”

羅漾大腦空白好幾秒:“我……對象?”

“遙啊遙,不是你對象?”於天雷不假思索。

就是太不假思索了,反倒讓羅漾有點心虛:“是我對象嗎?”

“你倆ID一看就情侶名,”於天雷篤定,但見羅漾還是一臉茫然,皺眉思索,“難道你還有記憶沒找回?”

越說越像真事兒了。

事實上的確還有記憶沒找回,比如為什麼會進入這個奇怪的“旅途世界”,旅途列表裡那些ID又都是誰。

羅漾低頭擺弄薑餅小人,讓旅途列表再度投射出來——

遙啊遙【理智】

記憶裡自己還沒談過戀愛啊,就這麼解決個人問題了?這是什麼毫無體驗感的初戀!

……哎?

等一下。

遙?

差點被於天雷帶進溝裡的羅漾,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方遙的“遙”嗎??

簡直一口老血。

幸虧方遙不在,這麼離譜的事隻有天知地知雷知漾知。

“這個遙啊遙是我朋友。”澄清,必須澄清。

於天雷一愣:“你朋友?”

羅漾重重點頭:“我看著他長大的。”

於天雷懵懂眨巴眨巴眼:“那這遙啊遙挺年輕啊。”

羅漾:“……嗯。”

空間並不大的教堂裡,此刻隻有他們兩人,羅漾視線往懺悔室裡打量。

於天雷見狀問:“找神父?”然後說,“我一出來就扒上面格子往裡看了,沒人。”

天雷同學是個愛聊天的,沒等羅漾怎麼問,就把自己連同另外四個夥伴完整細致介紹一遍:“我,武笑笑,陳爍,Smoke,還有一個不說真名,現在占著太歲神的ID,但我覺得不像,他一笑有酒窩,跟這個天降殺星的威武ID太不搭了……”

“然後?”眼看著天雷同學跑題到“ID貼臉的科學原理分析”上,羅漾趕緊追問,拉回重點。

於天雷:“然後我們五個就一起進懺悔室,後來又一起進記憶迷宮。”

羅漾:“一起懺悔?”

於天雷:“嗯,我跟神父說你一個一個接待多辛苦,直接打包就行了,”於天雷說到這裡突然頓住,後知後覺擔心起來,“我這麼圖省事,是不是顯得不太虔誠?”

羅漾:“不會,神父既然能同意,就說明沒問題。”

於天雷:“但神父上面還有他的主呢?”

羅漾看進天雷同學眼裡,目光穩定人心:“這屬於科學提升懺悔效率,主肯定能理解。”

於天雷瞬間釋然:“有道理。”

“後來在記憶迷宮裡我們就走啊走,笑笑最先找到自己牢房,接著是Smoke,陳爍,小酒窩,最後才是我……”

“你們沒進彆人的支線?”羅漾問。

“支線?”於天雷像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詞。

“比如牢房裡是A,但B進去了,”羅漾以自己的經曆解釋,“這種情況好像就會觸發支線。”

“還能這樣?”於天雷搖頭,“那我們沒有,牢房裡是誰,就誰開門進去。”

這倒不難理解,羅漾思忖著,有正主肯定讓正主進去,但:“你們就沒遇見過,牢房裡不是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

於天雷:“沒有啊,就找見五個牢房,跟我們五個一一對應。”

羅漾:“……”這麼精準也是一種運氣。

兩人雖然是初相逢,但莫名相談甚歡,彼此沒設什麼防備,能交換的信息都坦誠交換。

比如他倆現在主線進度都是45%,再比如於天雷從記憶迷宮裡出來是在懺悔椅上蘇醒的,後面他守在懺悔室外,本想等其他四個夥伴,沒成想等來了羅漾。

見憑空出現在懺悔椅上的羅漾半天不醒,又夢話連連,於天雷好心把人搬出來放到地上,這才有了羅漾躺在教堂地上睜開眼的後續。

聊完當前,兩人又把進入這場奇怪旅途的過程從頭到尾對了一遍,流程差不都,從鎮民家中醒來,被告知昏迷在小鎮外,後面就是從鎮民家拿到旅行指南這些,不過於天雷從離開鎮民家,到進入教堂中間,還多了遊覽整個小鎮的“跑圖”環節,所以從時間上判斷,他和那四個夥伴應該是在羅漾之後進入教堂的。

那麼問題來了——

羅漾:“你的其他夥伴還沒出來?”

於天雷:“應該沒有,我們說好誰先出來都要在原地等大家彙合的。”

羅漾:“你在我之後進入教堂,而且還是你們五個裡最後找到牢房的,那你怎麼從記憶迷宮裡出來這麼快?”

於天雷:“我也納悶,我在裡面經曆得已經夠恐怖了,漫長得度秒如年,差點沒逃出來,這樣還是最先出來的,其他人的記憶得多恐怖?”

羅漾猶豫再三,還是按捺不住好奇:“我能冒昧問一下你在記憶裡經曆了什麼至暗時刻嗎?”公平起見,他先說自己的,“我是旅遊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事件。”

於天雷肉眼可見低落下來。

羅漾有點不忍,即刻反悔:“算了,當我沒問。”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於天雷豁出去了,“情傷嘛,就得把傷口多見光,多晾晾,才好得快……”

情傷?羅漾後悔問了,那得多刻苦銘心才能成為人生記憶裡的至暗時刻。

於天雷:“高三那年我給隔壁班學委寫情書,讓我們班學委幫忙送,學委直接送到班主任那裡了,然後全年級都知道了……”

羅漾:“找學委送學委?”

於天雷:“點對點傳輸嘛。”

羅漾:“……”

“反正後來班主任找了我家長,我還當眾念了檢討書,接著幾次模擬考試都一塌糊塗,我真是……”於天雷歎口氣。

“死的心都有?”青春期的自尊與脆弱,羅漾理解。

於天雷:“對啊,沒臉在學校待,也沒臉在家裡待了,我都不敢看我爸媽失望的眼睛,後來我就跟他倆說,錢也彆給我了,再生個二胎好好培養,以後讓他繼承家業。”

羅漾:“……”

於天雷:“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我也覺得我這話說重了,所以我後來跟爸媽道歉,接著發憤圖強,最終高考成績還行。”

這是什麼天選之子的幸福人生!

“你呢,旅遊遇見什麼意外了,”說完自己,於天雷還不忘關心羅漾,“黑心導遊?旅行團裡面不和?還是帶你們去了什麼危險景點?”

羅漾回顧好半天,感覺膝蓋上全是箭:“就……差不多都有吧。”

聊天告一段落,於天雷問羅漾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在教堂裡等,羅漾當然同意。原本在小廣場遇見那個女生時,他就希望大家一起的,結果對方沒同意,現在有機會一下子多五個夥伴,簡直天降大禮包。

時間在等待裡流逝,教堂安靜異常,於天雷百無聊賴,索性挑了一排長椅躺下,休息小憩。

羅漾也坐到長椅上,但思緒很難放空,時而想到失蹤的唐猛,想到那個共生在他身體裡的恐怖東西;時而想到那一帳篷瘋狂的人,雖沒親見,可之前的爭吵曆曆在目,當時氣氛就不正常了,也許那個時刻已經受到了恐怖東西的乾擾,報警成功也好、自己和唐猛發現帳篷區隻剩篝火也好,都隻是被乾擾後產生的幻覺;時而又想到月亮湖畔失去意識前的那道白光,劃開了即將吞噬掉他理智的無儘繽紛,似乎也劃開了恐怖膠狀體,自己應該是因此得救的吧,不然就跟帳篷裡的人一樣瘋了。

可那白光哪裡來的?誰救了自己?

伴隨記憶回籠的疑問有一大串,然而羅漾還是不可避免想到方遙。

這個名字單獨列項,與其他所有區隔,因為其他記憶之於自己是“找回”,【不為人知的他】不是,感知告訴羅漾,他真的“穿越”回了過去,走入了方遙從小到大的那些人生片段,並在裡面留下了自己真實的痕跡。

就是不知道如果再遇見教堂門口擦肩而過的那個方遙,對方會不會變得認出自己。

希望很美好,現實也來得很突然。

羅漾這邊才剛“暢想”與雪白團子的小鎮重逢,懺悔室裡就發出一陣溫暖光芒,待光芒消失,穿著打扮與教堂門口一模一樣的方遙出現在懺悔椅上,蹙著眉心緩緩醒來,轉頭看向懺悔室外,淺棕色眼睛裡還殘留些許恍惚。

方遙竟然才從記憶迷宮裡出來?羅漾還以為教堂門口遇見時,對方已經完成這部分主線了。

他想都沒想就從長椅上起身,快步走到懺悔室門口,定定看著裡面的人。

方遙眉宇逐漸舒展,狹長的眼睛看向門外,無聲對視片刻:“想進來懺悔?”轉頭貼近窗格孔,眯起眼睛,難得幫人“探路”,“裡面的家夥好像不在。”

或許是已經對方遙同學有了“看著長大”的全面了解,此刻再面對成年方遙,羅漾遠比教堂門口時胸有成竹,“大哥哥”的氣勢渾然天成:“不懺悔,我找你。”

方遙挑眉,自己在記憶迷宮裡看對方牢房半天的事被發現了?

不過發現了又怎麼樣。

字典裡並沒有“心虛”一詞的仙女座調查局域外分局二組調查員方遙同學,坦然走出懺悔室,來到羅漾面前,高貴冷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