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花一葉 “發什麼愣呢?……(1 / 1)

紅樓花下客 墨寶非寶 3917 字 8個月前

“發什麼愣呢?”薑橈身後的江文序摸了一下她的頭發,見外頭那個稍顯眼熟的高瘦男人,自然而然地摟住了薑橈的肩。

薑橈被問啞巴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把這隻大黃雀給忘了。

“這是哪個?”哥哥問。

薑橈無奈地叫了一聲“哥”。

江文序一笑,沒了剛和薑橈鬥嘴的清閒架勢,笑著看沈問埕的時候,輕聲問她:“老板?”

薑橈沒否認,小聲嘀咕了一句:“現在不是了。”

他儼然企業負責人見面的樣子,算起來,江文序曾是兩家上市公司的創始人,對面的那個也一樣,隻是比他投資的領域範圍廣。話說回來,也都有賠錢的時候,他第一次摔跟頭那兩年賠了投資人七十多個億,對面那個最落魄時賠得更多。

兩個千帆閱儘的人相視一笑。

沈問埕已走向他,江文序也鬆開妹妹,走下兩級台階,笑著先伸出手:“幸會。”

“久仰,幸會。”沈問埕和他頗正式地握了一下手。

“我總覺得咱們有機會認識,沒想到在這兒,”江文序不像沈問埕是知識技術取勝,從遊戲開發起家的,他最早做物流,什麼三教九流沒打過交道,最早搶生意的時候更是見過了人性最底色,看起來確實比沈問埕滄桑不少,“剛還問我妹,你比我小幾歲。”

“沒幾歲。”沈問埕答。

“看著小不少,”江文序寒暄到半截,問了句外公,“您是要回去,還是再曬會兒太陽?”

外公拿拐杖指了指胡同外頭,說著“你們聊,你們聊”,笑嗬嗬走了。

兩個男人惺惺相惜,話一句接一句,從院門口到前廳圓茶幾旁,江文序將他讓著落座,正問到他再創業的事兒,早就財富自由的人了,何必再折騰。沒等沈問埕答,他又笑著說,也理解,年紀也不大,想要的就是一次次創業成功的成就感。

沈問埕倒是認真說了句,社會發展快,創業有時候也是為了跟上時代。尤其對他這一開始就在互聯網行業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你怎麼不說話?”江文序看了一眼妹妹。

薑橈好笑,撐著下巴,看面對面坐著的兩個男人:“我又沒創業,有什麼好說的。”

江文序也笑:“我多餘了?”

這要不是他打岔,是不是剛就是一場久彆重逢的擁抱了?

薑橈繼續撐著下巴看哥哥。

江文序英雄氣短,低頭一笑,利索起身,讓地方。他朝外走的時候,說了句:“晚上我叫了火鍋到家裡,多加一個人的爐子,就在家吃吧。”

“我晚上有事。”沈問埕對薑橈說。

“他不在家吃。”薑橈高聲對哥哥說。

江文序一回身,既意外又不意外,最後隻是一笑:“都是大忙人。”

江文序兩手插著兜,走了。

薑橈目光調轉回來,正落到他的一雙深潭水似的眼睛裡。

沈問埕手撐在桌邊沿,微微傾身近了一點兒:“怎麼自己看著,沒叫人專門過來?”

“外公的事兒,我和我哥誰有空都自己盯著,”她笑,“誰都不如家裡人上心。”

成年人有事業的,都明白時間就是金錢,尤其越是成功的每分每秒都價值千金。但過儘千帆才能明白,有些陪伴是無價的。

“我每次在院子裡忙活,外公就樂意在一邊兒看著,他也想我們,就是不說,怕耽誤我們工作。”她又道。

沈問埕本是隨便問了句,卻因為這話帶出了真實情緒,這些年在外,難得回一趟故鄉。

薑橈見他不語,想到他還從未聊過家裡。

上一回還是董善透露了兩句,講的也都是家裡的興衰起落,父母兄弟姐妹都沒提過……

“這種得什麼?”沈問埕毫無征兆地問,說話間,像起了極大的興趣,起身走過去。

“君子蘭。”她剛要往下介紹花架上的植物,瞥見桌上不知何時多了的首飾盒。

盒子已經打開了。

一對兒紅色耳墜,形如禾穗狀,暗紅色的瀑布一樣灑在盒子裡。沈問埕好似和他無關一樣,正微躬身,看花架上的一盆盆君子蘭。

她一見上頭的鴿血紅主石就知價值不低,見那盒子上的設計師名字,想到前兩天他出差去廣州……估計是碰上了私人品鑒會。

薑橈沒想到一次挺普通的差旅回來,他都會帶這麼上心的禮物,她的手指輕撥那一層層瀑布似的耳墜,想表達開心,又想不出用什麼話形容。

像是讀書時被喜歡的人突然塞了禮物在課桌裡,是什麼不重要,看到的那一刻的心境最重要。

“我到廣州,酒店說有個設計師準備開展會,展品剛送到酒店,可以提前看,”沈問埕見她不說話,從花架那裡回到她身邊,“判斷不好你喜歡什麼,就挑了這個紅色的。”

他當時看到,就想起在慕田峪她用來紮頭發的發夾,差不多是這個顏色。她能常在手邊用的,總歸是偏好的。

出差回來該帶禮物,這他少年時常見父母如此。生意場上人情往來都要一個先予再求,拿出交朋友的誠意,更彆說對女朋友。

隻是覺得是個出差禮,不是什麼隆重紀念日,想送的隨意點兒,稀鬆平常些。

“買對了?”沈問埕笑著問。

薑橈被問得笑,小聲回說:“太貴了。”

“看你不像特彆喜歡。”他故意問。

薑橈聽出他在打趣,不理他。

“認真說,喜歡不喜歡?”這句倒是問的挺有誠意。

她抿嘴笑著,低頭試戴了一隻,偏過頭朝向他,剛要問是不是很好看?沈問埕一抬手,摸了下紅瀑布一樣的流蘇。

薑橈沒動,面頰有點燙。他看得太認真了。

沈問埕視線從紅色流蘇移到她那裡。好看。

晚上她和江文序聊了大半宿。

江文序最近見過兩次過去的女朋友,他回老家時,對方主動約他的,談合作。但一到飯桌上,兩人都裝著不熟,席間有她和現在的先生,大家相談甚歡。後來對方來了北京,約他打高爾夫,他說不會打,對這個沒興趣,但還是應約去球場和對方見了一面。

“敘敘舊。”江文序以三字總結。

他這個女朋友薑橈見過,還是小時候,哥哥最落魄的時候。江文序騎著自行車帶自己去約會,兩人也沒好地方去,看了場露天電影,薑橈隻記得那個姐姐很漂亮,很和氣。後來江文序跑物流生意,被人陷害,說還不上債說不定要坐牢,兩人就分手了。

當時兩人都知道沒彆的選擇,必須分。分得很和平。

“她挺厲害的,公司做主的是她,”江文序忍不住又說,“不過也吃了不少苦。”

年少時愛的人,他一提到仍是與有榮焉。

“遺憾嗎?”薑橈難得和哥哥討論他的感情。

江文序眼裡含了水似的,默了半天,說:“當然。”

哥哥起身出去,準備鎖小院兒的大門。

薑橈撐著下巴,想到另一樁事。韓興野的那件事果然還有後續,當初他畢業後兩人一起買了一個海外的基金,說要結婚時送給她。分手時,她拿走了自己的本金。

今年那家外資銀行關門,全部業務轉交給另外的銀行負責,打他電話聯係不上,就按照早年的預留聯係方式找到了她。在南京時,韓興野想解釋被她打斷了,後來他發來了一封郵件,說當初那個基金他為了留作紀念一直沒賣,最後漲了不少,這次趁著銀行關門都賣了,把她那部分打款給她。

她回了郵件,說當初投資到一半,自己撤資了,之後和她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隻希望到此為止。

薑橈看著江文序鎖上大門,落了長條的門栓。

她看著哥哥的背影,想到一天時間排滿都要插空來一趟的沈問埕……說好了明天去慕田峪,今晚看來要早睡了。

***

沈問埕晚上飯桌上,遠超他想象的熱鬨。

最近沈問埕把遊戲群主要業務都交給了林涇深,準備閒散幾個月,除了亞運會,就忙忙收購的業務。他下午剛開了一個耗時四小時的會,晚上來的晚,一進包房,就見到了剛談完收購的一個友商遊戲業務組的幾個負責人,其中一個就是曾經他的合夥人。

今晚來的多少都聽說過兩人過去的故事,當著當事人的面不問真假,隻須裝傻。大家一看沈問埕來晚了,自然猜他是不想見前任。

沈問埕沒多少意外的表現,吃飯前名單他早就見過了。他挨個握手後,和王聞音打了一個正式的招呼,公事公辦地握了手,什麼特彆的都沒說。

王聞音鬆開他的手,覺得要不說句話,在場的這種近乎凝固的空氣都要讓人喘不上氣了。

沈問埕指了一下環繞著餐桌的椅子,對眾人說:“都先坐,久等了。”

說完,他來到主人位,在終於鬆快的氛圍裡落座。

沈問埕以不勝酒力為由,吃過半程,走了一個過場就回公司了。

林涇深加班到深夜,一問他還在,過來轉了一圈兒,溜溜噠噠抽出這本書瞧瞧,拿來那本書翻翻。最後,一邊翻著書頁一邊問:“見著了?你們也好久沒見了吧?”

沈問埕早料到他為這事來的,看了一眼電腦時間,自然而然地想,薑橈這個時間應該早就睡了。順便,他趁著空下來的這幾秒,回想她下午見到禮物的神色,是不是真喜歡。拿這個的時候他和設計師聊了兩句,有的女孩子喜歡紅寶藍寶這類,有的就喜歡翡翠玉石,喜好不同,要看個人。他送禮也不好直接問,想用這次的判斷一下,到底是哪類她更喜歡。

沈問埕看面前男人翻了幾頁書過去,仍舊不肯走的樣子,端起玻璃杯呷了一口茶,說:“我知道,你見雅雅的時候,總想複婚。你們倆患難情深,都還對對方有感情,你要真想取經也不該來找我,去找董善。”

他的潛台詞很直白,人和人各不相同,境遇也千差萬彆。

對過去的事,有人遺憾,有人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