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小龍蝦自然是首選。
沈問埕挑的小龍蝦店在古城牆附近。doudou一下車,三步並作兩步,閃進店門。後排兩人年紀比doudou大,故作穩重,默默跟著沈問埕。當然,慢了一二三四五步,保證聽不到他們的二人對話。
“沈總……”薑橈倒背著手,緩緩往前走,輕輕聲問身邊的男人,“我有個小問題。”
他慢悠悠走著,等她問。
“你為什麼沒說?”她聲更低了。
“說什麼?”他反問。
“小聲點兒。”薑橈忙提醒,心虛瞥身後。萬一聽到,太尷尬了。
沈問埕回頭,對身後說:“你們兩個,先上去。”
“好!”兩人異口同聲,如蒙大赦,繞過兩人進了店。
沈問埕坦然看她,等她繼續說。
薑橈欲哭無淚,心裡嘀嘀咕咕。還不如讓他們留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沈問埕要說什麼悄悄話。
“沈總……為什麼不早說,自己是誰。”她將心一橫,問他。
“怎麼說?說我是林涇深的頂頭上司?”沈問埕反問。
是有點兒奇怪。
“還是在電梯間,自我介紹,說我是遊戲事業群的負責人?”
……更怪。
沈問埕見她不再問,帶她先進了店門。
薑橈跟在他身後,沿著樓梯往上走,反反複複地琢磨“客尋酒”和“沈問埕”,顛來倒去念叨了幾遍。尋酒?問埕?問埕?尋酒?
問酒壇在何處?確實……是尋酒。怎麼就沒想到呢?
二樓臨窗有個大桌,三個大男孩一坐下,馬上被鄰座認出來,紛紛上前要合照簽名……
薑橈一看到這架勢,極有覺悟,停了腳步。
手臂上,被人拍了下。是沈問埕。
“讓他們拍,”沈問埕一指角落裡的兩人桌,“我們坐那兒,清淨。”
薑橈跟著過去了。隔著一個走道,大桌旁熱鬨非常,這邊兩人桌清淨得……微妙。這微妙在一分鐘後,更明顯了。熱鬨的笑聲,伴隨著快步上樓的腳步聲,送上來了幾個人,竟是剛一起出酒店的林涇深和特助,還有他們在樓下碰到的那兩個分路出發的職業選手。
林涇深先看到了大桌旁的人,笑著招呼:“臭小子們,可以啊,會找地方——”目光落到沈問埕和薑橈這裡,饒是見過大場面的小林總也卡殼了。
薑橈和小林總倆倆相望。
她隻覺得腦子裡儘是白雪花……仿佛還伴隨著破電視裡茲啦茲啦的無情音效。
“沈總先到了?”特助就是特助,面稍稍改色,但聲音仍舊保持著職業性的平穩,笑著問,“薑副總監也到了?”
“啊……對,”薑橈順著,柔柔地笑著說,“我也到了。”
“早知道,剛才出酒店一起來,”特助繼續給自家老板打圓場,“不過,也好,你們先到了,能多占個桌子。”
薑橈笑笑,理了理臉邊的碎發,瞥了一眼空了大半的二樓。淩晨一點半的小龍蝦店,似乎、大概,沒有占座位的必要……
每個人心裡都有無數的猜想,但心照不宣,打著哈哈,紛紛坐下來。大桌子坐五個選手剛好,林涇深原地繞了兩圈,躊躇不定是再找個二人桌還是……
“拿兩個凳子過來。”沈問埕終於受不了,對林涇深說。
行嗎?林涇深目光問詢。
沈問埕已經沒了耐心,懶得理小林總。
他垂眼,翻看著手裡的菜單:“吃不吃?”
“廢話。”林涇深一把拉過凳子,主動坐在沈問埕身邊。
特助無奈,乖乖搬了凳子,和薑橈拉開了一個男女之間最禮貌的距離。落座。
那邊,熱熱鬨鬨。這邊,靜得隻有倒茶,翻菜單的聲音。
薑橈右手撐在桌上,慢慢地用手指繞著一縷頭發,往窗外看。看六百多年的古城牆,心想,這城牆的壽命真長啊……
“一份冰凍,一份十三香,一份蒜蓉,一份麻辣,一份——”沈問埕對身邊等著的服務生說,“油悶,一份椒鹽,一份鹹蛋黃。”
這麼多?
“夠嗎?”沈問埕抬眼,看她。
“夠了。”薑橈認真點頭,努力讓大老板看到眼中的誠懇。再點吃不完了。
“再要一份醉熟,”沈問埕補充,“隔壁桌上一樣的。”
……服務生開開心心記下,跟著問,還要什麼涼菜嗎?
薑橈很想替他問,能開發票嗎?轉念一想關於沈總的諸多傳聞,估計他要自掏腰包買了。
“不用點很多,”她好心勸阻,“真夠了。”
“吃得起,”小林總在沈問埕幾乎把全部小龍蝦口味點完之後,終於恢複了正常,揶揄地笑著說,“咱們沈總再省,小龍蝦還是能放開吃點。”
沈問埕瞧了他一眼。
“他年薪挺高的。”林涇深全當沒看見,對薑橈繼續說。
薑橈勉力笑了笑。大老板的年薪,還用如此強調嗎?
沈問埕翻到菜單第二頁,從頭到位輪了一圈兒,最後,要了兩打啤酒。結束點單。
菜一上來,隔壁桌更開心了,高呼謝謝老板!
這桌仍舊是,安安靜靜,把小龍蝦吃得像深海龍蝦,斯文的要命。
“小薑,”林涇深清了清嗓子,試圖打開閒聊的局面,“他們叫你船船姐,我還是叫你小薑,畢竟歲數在這兒呢,不好跟著小孩兒叫。”
“嗯,”薑橈點點頭,“怎麼叫都可以,我知道是我就行。”
特助沒敢接話。“歲數在這兒”,這五個字太重了,畢竟……小林總和沈總是一年生的。
小林總看沈問埕不說話,尋思著是哪句話不對?小薑也不是很曖昧吧?為了慎重,小林總謹慎地追問了一句:“你過去在公司,怎麼叫的?上一家?”
“上一家?”薑橈老實地回答,“橈橈。”
……特助努力用眼神盯著對面,好心 “提醒”小林總:這名字可不能隨便叫。
小林總心說:行了行了,彆替你老板看我了,我又不是傻子。
“那我還是叫你小薑吧。”小林總笑嗬嗬地說。
“好。”薑橈答應著。
“至於沈總怎麼叫,”小林總又說,“我就不管了。”
始終慢悠悠吃著的沈問埕抬了眼,瞧著小林總。
小林總笑嗬嗬:“是吧?”
“薑副總監,”沈問埕伸出手,從小林總胳膊旁的餐巾紙盒裡,連著抽出了幾張餐巾紙,分彆給了她和特助,最後一張留給了自己,“你這個老板喜歡喝熱黃酒,幫他點一壺。”
“好,”薑橈不疑有它,“稍等。”
她逃也似地下了樓。
“你明知道我……”那幫小孩兒偷聽著呢,小林總實在不想承認自己一碰熱黃酒就倒的事實,默默吞下後半句,改為,“好兄弟,了解我。”
有關於,小林總是如何醉倒的,這個問題薑橈回到酒店都沒明白過來。
他們回到酒店,直接放小孩兒們回去睡了。薑橈陪著沈問埕和特助送小林總回房間,她趁沈問埕去陽台打電話的時候,內疚問特助:“是不是店裡的酒有問題?”特助神秘地搖搖頭,看了一眼腕表:“我出去買點兒醒酒藥,麻煩你陪著沈總,照顧一下?”
“沒問題,沒問題,你快去吧,我等你回來再走。”她說。
特助一走,她看時間,淩晨三點了。
忙活了一天,到這個點兒不困的原因隻有一個,小林總突然拿著一杯酒滑到桌子底下的一幕太驚人,打消了她全部睡意。
門被敲響。
她以為是小孩兒們不放心,過來探望醉酒人士,徑自去開了房門。門外,淩晨三點的走廊上,站著一個陌生女人,臉上沒有濃妝,身上沒有華服,卻難掩五官的出色。女人僅僅穿著合身的黑色運動衣褲,左手拿著一摞文件,右手握著個手機,屏幕還是亮著的。
“1013?”面前的女人瞧著她,“這裡是1013?”
薑橈被問得差點兒以為是自己進錯了房間,她下意識看一旁門牌號。1013沒錯。
“你找……”薑橈遲疑,“沈總?”
她沒說完,對方重新拿起手機,對著手機裡的通話方說:“我把文件給她了。明天一早放前台,我自己取。”
說完,電話掛斷。
對方把文件夾遞到薑橈眼前,一言不發。薑橈回頭,想找個答案。如果是沈問埕的東西,按道理來說她不該隨便拿的。
沈問埕從陽台的玻璃門外走入,徑自走到薑橈的身後,手越過她的肩膀,接過文件。
寂靜裡,薑橈夾在兩人當中,深知場面敏感,敏感到她斂住了呼吸……
女人轉身離開,腳步聲漸遠。
薑橈一下子鬆懈下來,快速地喘了一口氣。
真是,差點兒屏氣屏到窒息……從入職場,她也算面對過幾次老板們的紅粉軼事,可像這樣被當作一個夾心餅乾擺在當中的經曆,還是第一次……太刺激了。
沈問埕沒多說什麼。他是個極重私人空間的人,最反感外人闖到住的地方,尤其還是這麼晚的時間。他站直了身子,隨便翻了翻文件夾,重重合上,以此動作消解不悅。
……
恰好林涇深酒醒、口渴,想要爬起來找水喝,一睜眼瞧見兩人在門口,離得挺近,沒敢多看半眼,一翻身趕緊繼續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