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照辦,剛過去,沒說兩句跑了回來,輕聲耳語:“林總秘書原話說——讓你領導自己問,今天沈總心情不好,沒人敢和他多說話。”
圓圓的領導不就是她?
薑橈慢半拍地自我反省,該自己問的。畢竟她是宣傳公關部的。
她貓著腰,從第一排的沙發後慢慢挪過去,挪到沈問埕身後。面前的男人背脊挺直,靠坐在沙發裡,一隻手臂搭在扶手上,另外一隻手正好在開手機靜音……
“沈總。”她輕聲叫他。
聲音太輕了,他完全沒聽到。
薑橈不得已,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沙發扶手,小聲又叫:“沈總?”
突然,沈問埕回了頭。薑橈猛對上他的目光,似被夜空籠住。
“怎麼了?”他低聲問。
林涇深在一旁下意識要回頭,但用餘光看到是薑橈,即刻故作脖子不舒服,摸著後脖頸,揉了兩下,對另一邊好奇回頭的副總說:“飛機上沒睡好。你剛說的那個名單,給我看一下。”副總答應著,開始翻找手機裡的文檔,沒顧得上看沈問埕身後。
……
“沈總,”她輕聲問,保持著應有的職場禮貌和對上級的尊重,“沒想到你們過來,隻準備了礦泉水。你要點兒彆的什麼嗎?熱飲?咖啡?奶茶?還是?”
她輕聲說話的時候,總是柔柔的。
沈問埕耐心聽她說完這一長串話,低聲回:“都可以。”
最怕“都可以”,她想。
他可太喜歡盯著人的眼睛說話了。那晚在電梯間,兩人對視的時候她就不自在,現在那種感覺再次出現……讓人想躲。
比賽場上,開始進入熱場的音樂,音響裡放出來的越發熱血。
“或者,礦泉水也ok。”沈問埕又說。
她沒聽清,不得不湊近,抱歉解釋:“音樂聲太大了……剛沒聽到。”
“我說,”沈問埕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重複說,“不用麻煩,礦泉水ok。”
“好。”她馬上回到半蹲姿態,對沈問埕禮貌一點頭。
她剛想問林涇深,對方已經笑著回頭,像猜到她要說的話,一本正經搶先回答:“都一樣,沈總要什麼,我們跟著就行。”
“好,我去準備。”她點頭,倉促地貓著腰,離開。
此時,主持人上場,掌聲響起的同時,林涇深對身邊的趙副總介紹說:“剛在後邊的,是新來的宣傳副總監。遊戲高手,比我玩兒的還好。”
趙副總回頭瞧了一眼。
小林總隱晦地笑著瞄了一眼沈問埕,心說:你小子肯定聽到了,還裝。
沈問埕象征性地鼓了兩下掌,目光在舞台上:“你不是最討厭喝礦泉水嗎?”
“沈總這麼樸素,我們怎麼能要彆的?”小林總邊鼓掌,邊笑著回,“降本增效嘛。”懂。
薑橈很快從後台抱了水回來。
特供嘉賓的水都是玻璃瓶裝,薑橈一人抱著九瓶水略顯吃力。她貓著腰到沈問埕身後,重新蹲下身子,沒等開口叫“沈總”,沈問埕已經伸出了手。
謝天謝地,真是好老板。玻璃瓶又重又滑,不好拿。
面前的男人意外地直接拿走了四瓶,往兩旁遞過去。大家一看大老板遞水,紛紛伸手,主動接過去。
她驚訝,著急地說:“我來分吧,沈總。”
“沒事,”小林總笑著說,“隨手的事。”
沈問埕沒說話,接著拿走四瓶。
她尷尬地蹲著,看他分完。沈問埕最後回頭,看她。
?
哦,對。她忙遞出最後一瓶,這是他的。
沈問埕接了半透明的玻璃瓶,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幾秒。
和那晚電梯間不一樣,她的目光裡都是帶著職業屬性的尊重。沈問埕想。
薑橈被他盯得心慌,輕聲問:“還……需要什麼嗎?點心?還是?”
“不用,”沈問埕回答,“去看比賽吧。”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
薑橈點點頭,要走。
意外地,他補了一句:“不用管這裡了。”聲音很低。
她還以為聽錯了。
這句話太輕,完全被舞台音樂掩蓋住。甚至林涇深都沒聽到。
沈問埕沒再多說,回過頭去,坐正身子,開始看比賽。
薑橈穩了穩心神,在小林總極其“友好”的笑容裡,離開貴賓席,回到第三排最右側。圓圓給她留了位子,等她落座馬上緊張問:“大老板罵你了?”
薑橈搖搖頭,為他澄清:“沒。沈總沒生氣,隻要了礦泉水。”
圓圓內疚地抱住她的胳膊,一個勁兒道歉:“都怪我,怪我,沒想到提前準備,剛我打聽過了,沈總喜歡比賽的時候喝冰美式……”
冰美式?薑橈更是意外,不覺看向第一排的男人背影。
圓圓搖晃著繼續道歉,一句跟著一句:“是我錯了,我工作沒做好。”
薑橈看小姑娘真心實意地內疚,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以示安慰。
全場比賽加上頒獎禮,一直持續到了九點。她盯著比賽承辦方收拾到最後,差不多淩晨一點才回到酒店,真是餓的前胸貼後背。
薑橈靠在一樓電梯間的牆邊,等電梯。身旁,宣傳部門的幾個下屬提著必須帶回公司的物料,在她身旁熱烈地討論著:是不是要留在南京玩兒兩天,正好明後天都是周末。
她手機突然跳出來一條新微信。
Doudou:船船姐,召喚。宵夜召喚。
哪裡還吃得動。
船船槳槳:你們不累嗎……
Doudou:不累啊,贏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船船槳槳:幾家歡喜幾家愁。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那一群少年裡,跟她混得最熟的就是最早電梯裡遇到的五個人。五人分屬三個俱樂部,doudou的隊伍贏了,餘下的自然是輸了……
薑橈本想以此為借口,逃掉宵夜。沒想到doudou格外興奮。
Doudou:考慮了啊,所以我請大家吃宵夜啊。哈哈哈哈哈哈。
船船槳槳:不好叫車,一點了。
Doudou:坐老板的車啊。
老板?薑橈一愣。
Doudou:我們悄悄地,快,地下停車場等你。快啦,都等著呢。
她不好追問,也沒法問,總不好問幾個小孩,“老板”是誰吧?這兩個字可以指向太多人,比如doudou俱樂部的老板,比如小林總,比如……
薑橈換了個靠牆的姿勢,猶豫著,電梯門打開。大家往進走。
“船船姐?”電梯裡的人叫她。
“你們先上,我等個人。”她含糊地說。
眾人困惑,他們是最後一批離開體育場的,還能等誰?
“外賣,”薑橈立刻補充,“我叫了外賣。”
電梯門關上。
她按了下行,電梯門很快打開,裡邊有兩個人。林涇深和沈總的特助站在裡邊兒,看到電梯外是她,並不意外。林涇深問:“回來了?辛苦辛苦,明天好好休息一下。”
薑橈含糊應對,猜想,他們兩個難道也是一起去的?
念頭剛起,林涇深和沈總特助已經並肩走出,往酒店大堂而去。看著……是出門?
薑橈莫名心虛,看著他們背影消失,這才進了電梯,去了停車場。
停車場裡,有一輛六座的商務車,關著車門車窗,等在電梯出口處。薑橈一出去,車門被從內推開,doudou探頭出來,神秘兮兮地招手:“快。”
不就是吃個宵夜嗎?薑橈被弄得越發不自在,偷偷摸摸地上了車。剛一上去,視線和一雙熟悉的眼睛對上了,真是他。
沈問埕在第一排的左側座椅內,仍舊是穿著看比賽時的西褲襯衫,隻是坐姿隨意了一些。她看他,他也回看她。
“沈……總。”她禮貌招呼。
沈問埕略一點頭。她落座。
後排兩個大男孩沒吭聲,悄悄打量沈問埕和薑橈。
Doudou興致勃勃地回頭:“車裡坐不下,剩下的人先過去了……”說到半截,感覺到不對,收回視線,看著車前方,對司機接著說,“咱快走吧。”
司機是見過大場面的,完全不意外,至少看上去不意外。老板要帶誰出去吃宵夜,是老板的自由。
車開出停車場,往鬨市區而去。
前排隻有她和沈問埕,一左一右。薑橈看向窗外的夜景,這時間了,還有什麼能吃的?
“想吃什麼?”沈問埕恰到好處地出聲。
後排輸了比賽的兩人繼續演啞劇。
贏了比賽的doudou也裝傻,帶著耳機,裝聽歌。
沈問埕見沒人說話,繼續問: “沒人表態的話,回去了?”
“我聽船船姐的。”doudou馬上摘下藍牙耳機。
“我也是。”後排表態。
“我也是,聽船船姐的。”後排繼續表態。
……
“我都可以,”她馬上說,“聽你們的。”
沈問埕看向她。
薑橈察覺了,在車窗旁明暗交錯的光影裡,回頭看他。目光困惑。
“有沒有特彆喜歡的?”他低聲問。
薑橈搖頭,小聲回:“南京我不熟,隻來過兩次。”
“我來選?”他又問。
她點點頭。
等到沈問埕拿出手機,開始選地方,她才覺得不對。似乎……兩人表現得太熟了?
薑橈一想到車裡有司機,更覺不妥,即刻加了句公事公辦的話:“沈總難得來南京,還是以你的口味來定,我們陪著吃就好。”說完鬆口氣,心裡踏實不少。
沈問埕因為她這句話,短暫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看了她一眼。他對司機說了一個餐廳位置,隨後對司機說:“你把我們送到地方,不用等了。我們自己回酒店。”
司機心領神會:“好,沈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