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急急如律令09 狐狸精出沒。(1 / 1)

始於聊齋 非摩安 38591 字 6個月前

急急如律令09

林萊到底還是受賄了, 她為此感到羞愧。

嗚嗚,我變成就知道要冥幣要冥幣和要冥幣的鬼差了。

嘿嘿,《飲馬圖》是我的了!

林萊:“…………”

這種情緒上的拉扯, 讓她看曲善都不順眼起來, 為此她緊緊抱著《飲馬圖》,盯著曲善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說起這個來,曲善先前不就得到風聲, 跑去秦家偷盜那枚丹藥了嗎。

還有那個寶箱,曲善又是怎麼知道它被藏到那兒的。

曲善連忙說:“這不是曲某常年在地下行走,不知不覺間就知道很多地上的事。”它說著就琢磨起來了,很快就明白自己不該解釋這一點, 而是——“法師, 曲某並非刻意鑽營, 而是覺得法師為了一方安寧,到處奔走,曲某敬佩不已,才特意送上此禮,聊表心意的。”

林萊知道曲善是什麼意思,現在的問題關鍵是她要不要高風亮節下去,也就是她要狠心拒絕這幅趙子昂的《飲馬圖》。

要不她還是拒絕了吧。

不不, 她做不到。

林萊天人交戰了片刻,實在是舍不得這幅《飲馬圖》, 隻好抱著它對曲善說道:“僅此一次, 下不為例。”

曲善:“自然,自然。”

贔屭在旁邊看著,沒有出聲。

林萊將《飲馬圖》收好,就開始做正事了, 她問清楚了曲善它當時是在哪兒,誰的墓穴裡遇見了徐峰嵐,又聽他和他的同夥們都說了什麼,最關鍵的是那個墓穴裡到底有沒有海靈珠,要是有的話,徐峰嵐得到了它沒有?

結果呢?

看曲善一臉惋惜,就知道徐峰嵐得到了海靈珠。

林萊便問:“你到底是有些能耐的精怪,還打不過徐峰嵐嗎?”

曲善訕訕道:“法師,你看我何嘗打得過你?那徐峰嵐正是同樣的道理,他也會些道術,令我不敢輕易近身。再者,他們是一夥人,人數少說不低於十人,便是亂拳下來也能打死老師傅啊。”

林萊連忙說:“我懂了。”

徐峰嵐會道術的話,這又加重了他和呂非南有聯係的嫌疑。

林萊接著問道:“那你是從哪兒知道五行靈珠的消息?”

曲善有問有答:“法師,我是到了那墓穴才聽徐峰嵐一行人說起這海靈珠的——我原本是探聽到那墓穴裡有本《靈丹妙藥經》,才去那裡的。”

林萊順著問道:“那你最後找到《靈丹妙藥經》了嗎?”

曲善搖了搖頭:“那夥人也不知道是觸及了哪裡的機關,竟然導致這墓穴一處連著一處坍塌了起來,我見狀自是趕緊逃開,等我再折回去,還沒進去多遠,就見裡面陰氣森森,我趕緊回想了下那徐峰嵐一行人的對話,說什麼大粽子,我估摸著是墓主人詐屍,再加上他們一行人都趕緊跑了,我更不敢再探,便無功而返了。”

林萊“唔”了一聲。

曲善這時候說:“法師可是對那《靈丹妙藥經》感興趣?我聽說那上面有助人得道升仙的丹藥,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萊哂笑:“這種丹藥要真有,那墓主人又怎麼會變成僵屍?——那‘大粽子’便是徐峰嵐那一行的黑話,意思是厲害的僵屍。”

曲善明了:“原來如此。”

林萊又問曲善可知道其他五行靈珠的消息,曲善猶豫了下,還是說了:“自從我聽那徐峰嵐一行人說起海靈珠如何如何神奇後,就對它上了心,回來後也想著繼續打探此方面的消息,隻可惜這一片知道五行靈珠的都寥寥,更彆說知道它們所在了。”

林萊說道:“我對五行靈珠都知之甚少,也不知道那徐峰嵐是怎麼知道這等秘聞的,很有可能是他背後還有高人指點。”

曲善若有所思。

曲善沒有在此處多加停留,就識趣地離開了。

等它一走,一直當自己是真正石像的贔屭就開了口:“吾妹,此精怪有佞臣之相,汝當遠之。”

林萊:“。”

曲善確實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贔屭這話兒說的,好像他們倆家裡真有皇位要繼承一樣,還親君子遠小人呢。

還有——

“你要叫我‘吾妹’試試!信不信我繼續親近曲善,再派遣它去探聽你王真正的墓穴所在,再將它給挖了?”

贔屭:“…………你殺人誅心!”

林萊翻了個白眼:“彼此彼此。”它一個“吾妹”,差點把她送走好不好。

贔屭:“?”

林萊不想和它說費口舌,她繞著它走了一圈,“就雕像來說,你當得是神駿無匹。”

贔屭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她接著說道:“做萊河鎮水獸正好。”

贔屭大驚失色:“寶妹你要將吾鎮入水中?那吾千辛萬苦出來的意義何在?”

林萊想到了什麼,就問道:“我還沒問你呢,你那三塊大洋的運費,不,我說錯了,是一塊零一百三十個銅子兒的運費,你是怎麼弄來的?”怎麼這錢還有整有零了?

贔屭沉默了。

林萊:“嗯?”

贔屭這才道:“吾慚愧至極,此次出行的糧草軍費多靠吾之將士幫忙籌集。”

林萊:“?”

她再一問,才知道贔屭說的是那副象棋。他們之前在羊州府時,就在夜晚來臨後,靠著擺象棋,引路人過來挑戰,才陸陸續續贏了那麼多錢。

林萊:“哇。”

她連忙問現如今那副象棋在哪兒,贔屭其實是將那副象棋藏在了自己腹中,她這麼一問,贔屭就告訴了她位置,又說要引薦自己的班底給她認識。

林萊都無語了,還“班底”呢。

不過等林萊見識到那副象棋,她眼前頓時一亮。

那副象棋乃是金銅質地,做工一流,光是看著就覺得其價值不菲。

沒想到這副象棋“活”了下來,而不是被盜墓賊給帶走。

這副象棋神奇之處還不止如此,它是棋子和贔屭石像一樣有了奇遇,可以幻化成像,所以林萊先前才說它會是靈幻版巫師棋,也就是說它這副象棋是活的。

果不其然,等贔屭喚醒這副象棋,那車、馬、卒等都在棋盤上成起像來。

其中就有那穿盔甲的將士,它們看上去裝備齊全,軍紀嚴明,是尖銳之師。

就是吧,它們很迷你,頂天有巴掌高。

林萊好奇地看著它們,還見獵心喜地說:“來下一盤。”

贔屭應道:“可。”

林萊:“啊?我沒和你說話。”

贔屭:“啊?難道寶妹你不是想和吾對弈?”它自己做了閱讀理解,“吾棋藝高超,不會叫寶妹你失望的。”

林萊心說她不是這個意思,不過等等——“難道你說你們先前靠下棋賺了錢,難道負責和路人比賽的是你?”

贔屭:“是的。”

林萊覺得這就有點意思了,“那來吧。”

她當即就和贔屭下起象棋來,他們倆不用自己挪動棋子,隻用動嘴,棋子自己就會動,而且因為這副象棋有了靈,他們倆就如同在打一場迷你戰爭,就視覺上來說就很叫人享受,還更添趣味性。

還有贔屭沒說謊,它確實很精通此道,第一局就贏了林萊。

林萊忍不住說道:“你並非沒有可取之處嘛。”

贔屭:“………”

它要說什麼,林萊就預判了一樣搶著說道:“我可沒有折辱你。本來你到了我這裡,最大的作用就是去做鎮水獸,現在的話——”

贔屭驚喜地問:“現今?”

林萊“唔”了一聲:“最大的作用還是去做鎮水獸。”

贔屭:“。”

贔屭也是有尊嚴的,它當即就忿忿道:“你不願意收留吾等便罷了,大不了吾等自力更生,像先前那般遊曆去便是。”

林萊被逗笑了,她擺擺手:“不是這樣的,我很願意收留這副象棋啊。”

贔屭:“……”

氣煞我也!

那副象棋本來戰戰兢兢地在旁邊候著,聞言便有個將士走了出來:“吾等和將軍休戚與共,絕不會背主求榮的。”

贔屭聽後很感動,就是他說什麼“背主求榮”,不就是暗指它這裡沒有榮華富貴可求嗎?

不過這也是事實,誰讓他們那處墓穴就是個疑塚,根本就沒有什麼富貴可言。

唉。

想到這兒,贔屭惆悵了起來。

天知道,林萊是怎麼從一尊石像上看到惆悵的。

林萊剛要說點什麼,就聽到門外傳來九叔的聲音:“寶萊,你過來一下。”

林萊:“哦。”

林萊跑出了自己的房間,被九叔拉到一旁說起那贔屭石像雖然笨重,可他們家裡還是有空間的。九叔是想著它都不用吃飯喝水這些,那讓它留在他們西蕉鎮,起到鎮、護一方的作用也好。

林萊揣著手說:“爹,你偷聽!”

九叔:“……你屋裡動靜那麼大,我擱外頭都能聽得一清一楚,怎麼能叫偷聽!”他作勢要給她一個腦瓜崩,林萊笑嘻嘻地躲開了:“知道了知道了。”

林萊說著還順著她爹的話想了,這贔屭鎮、護一方,再考慮到它那樣子,那它等於窩瓜?就是《植物大戰僵屍》裡能一下子砸死除了巨人僵屍和紅眼僵屍那些超厲害僵屍的那個窩瓜。要是贔屭真能做到,那它還是蠻有用的。當然了,它鎮、護一方這個能力,其實已經很有用了。這麼一想,如果贔屭不再提什麼“吾妹”,那她也不是不能留它在自己家裡。

林萊便說:“我知道怎麼做了。”

九叔:“嗯。”

林萊這就折返回了自己屋,剛到門邊就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她停住了腳步,支起了耳朵。

林萊隱約聽到細小的“將軍,吾等奉養你啊”,還有悶悶的“汝等這般做,豈不是讓吾夜不能寐,羞愧難當”。

細小的聲音:“將軍,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悶悶的聲音:“讓吾想想。”

林萊挑眉,它們這個組合還挺有趣。她轉念一想,它們那墓穴被盜,象棋沒丟,反而是那方金印被盜走了,其實也能看出來對贔屭來說,還是它這幫屬下重要。

哇嗚,她都有點感動了。

於是,林萊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了進去,打斷了它們的對話。

“你們商量好了沒?”

贔屭還沒說話,將士搶先說:“林法師,吾等願意追隨向您這樣的強者。”

贔屭羞愧地捂住了臉。

林萊覺得自己有點像是棒打鴛鴦的壞蛋了,她就不再捉弄他們了,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感情深厚,就不做強人所難的事了。贔屭可以一起留在我家,但是它不能再叫我‘吾妹’,也不要這麼認為——我沒有嫌棄你落魄,而是我們根本就沒有親戚關係,我也不是什麼饕餮!”

贔屭一噎,“可好多人都那麼說。”

林萊也想捂臉了,這個謠言到底傳得多廣啊?

反正,在她這裡是不信謠、不傳謠的。

贔屭一切為了大事計,就說自己知道了。

象棋們頓時歡呼起來,簇擁在贔屭身邊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林萊看到這一幕,心說:‘算了,反正它們都不用吃飯喝水,我就姑且收留它們好了。’

幾天後。

林萊坐在門檻上,一臉滄桑。

‘我光知道發善心,卻不知道它的存在對於那個謠言來說,簡直是又添了一把火啊。’

看吧,贔屭,龍子。

她,饕餮,龍女。

它找過來便等於兄長千裡尋親,感人,太感人了,就是全然不顧林萊的死活。

林萊:“…………”

林萊:累了,毀滅吧。

“秋生,我聽見你偷笑了!今天的炒田螺沒有你的份了!”

秋生頓時乾嚎道:“寶妹!你不能這麼對我!”

林萊冷笑:“我就能。”

秋生:“……”

文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安心地走吧,你那份田螺我會幫你嗦乾淨的。”

秋生:“去你的!”

秋生欲哭無淚,最後還是隻能望田螺興歎,再啃柿子餅聊以自-慰。

林萊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來她大師伯來。原來林萊她這裡關於五行靈珠的線索少之又少,便是九叔知道的都不多,所以林萊就想起她大師伯來,畢竟她最早知道五行靈珠,就是從大師伯石堅那兒。

林萊當即就寫了一封信,還附上了一包柿子餅,一並叫人送給了大師伯。

這禮物是輕,可林萊心意重啊。看她就在給石堅的信裡提到了她的新拷鬼棒,說她這些時日來用這拷鬼棒對付了多少邪、魅,又得到了他人多少謝意,尤其是先前安平縣事件中,她還因此得到了祖師爺的肯定。而這一切,都少不了大師伯的慷慨,給了她一截雷擊木,所以說大師伯不愧是茅山派最響當當的人物,是五雷正法的繼任者。反正林萊吧啦吧啦,借著吹自己,好好吹了一頓她大師伯。

林萊還說了那柿子餅,是她家的柿子做的,是自己一片孝心,請大師伯笑納。

林萊知道她大師伯其實很吃這一套,所以她就安心等對方為她答疑解惑了。

林萊想到這兒,又感受著嘴裡田螺肉的鮮美,心氣這才順了一點。

秋生在旁邊眼巴巴的,她就有些心軟了:“好了好了,你過來吧。”

秋生立刻躥過來,直撲瓦罐,結果一看,“隻剩六個了啊!”

林萊:“你愛吃不吃。”

秋生頓時變臉,朝她討好一笑:“我當然吃了。”他說著將瓦罐攬到自己跟前,珍惜地嗦起了僅剩的六個田螺,在吃完六個後還評鑒一番:“還彆說,那金井鎮老伍家養的田螺就是好一些,洪小騏洪師傅的手藝也是了得。寶妹,咱啥時候再從老伍那兒訂一回這蟹螺啊?”

九叔聞言橫了秋生一眼:“吃吃,就知道吃。我讓你疊的金元寶疊好了嗎?”

秋生縮了縮脖子,“明兒早上我肯定能疊完。”

饒是如此,秋生還是不怕死地看向他們寶妹,她可不怕他們師父。

林萊便說:“你們先把活兒做好再說。”

其實是林萊不是很想去找褚八金這個介紹人,畢竟這家夥在造謠她這方面,一向是衝在最前面的。

可他們又想吃鮮美的螃蟹,林萊便想著不如他們直接去金井鎮找老伍。

再說她在金井鎮也是有熟人的,到時候請對方幫忙介紹好了。

不想不僅林萊想找老伍,小梅也想。

小梅是想在西蕉鎮將自己的餛飩攤支起來,她也觀察過了,這兒的人也很喜歡蝦肉餛飩。原本她一直沒找到供貨來源,直到老伍這次送貨來,小梅看過了他當做添頭送來的小蝦米,真的不錯,所以小梅就過來找林萊了。

林萊一聽就說道:“蝦肉餛飩嗎?”

小梅便笑:“寶妹隻聽到這個了嗎?”她說著就擼起了袖子,“那不如我就做一回蝦肉餛飩,叫寶妹你幫忙品鑒品鑒。”

林萊當即就說:“好嘞。”

小梅便去做蝦肉餛飩了,她動作麻利,很快就端上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出來。

林萊伴隨著熱氣,一口一個小餛飩。

怎麼說呢,和豬肉餡餛飩相比,各有千秋。

林萊喝了幾口湯,才開口說話:“小梅,你說你想在西蕉鎮支餛飩攤是吧?我覺得完全沒問題。”

她又問了小梅現在準備得怎麼樣了,自己幫著她查漏補缺。

老伍那邊的話,林萊想了想還是麻煩下褚八金,至少先從他這兒問清楚老伍那兒都有什麼海貨,再對他有個底。再來,褚八金畢竟是個走四鄉八裡的貨郎,他肯定還知道其他賣家,就來了個貨比三家好了。

果然,褚八金在這方面消息還挺靈通的。

他提到要是專門蝦子的話,老伍還是不如更遠一點的桑花鎮的方仲林,他到底是專門養蝦子的,再者像小梅這樣弄個餛飩攤的話,也算是一筆長期生意了,那他們這邊和那方仲林好好說說,讓他派人送貨上門也不是不行。

其實不止蝦子這種材料,還有豬肉、煤炭等。

工具也得弄好,車子、煤爐、鍋子等。

再來,到時候小梅去出攤,林萊這兒還得讓九叔去和鎮長那邊打個招呼。地痞流氓這邊,林萊去說就行,不然他們看小梅好欺負,滋擾個幾次,就讓小梅夠難做下去了。當然,保護費還是要交一下的,隻是有林萊出馬,這金額就好商量了。

這些事情,林萊一一和小梅說了,小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也不知道該這麼報答她,就說道:“以後寶妹隻管來我這兒吃餛飩。”

林萊笑:“就餛飩啊?”

小梅也跟著笑了:“寶妹還想吃什麼?辣子雞現在我也會做了。”

林萊聽了直點頭:“好好。”

就這麼過了幾天,有木工過來小梅這兒,和她商量到時候攤子車怎麼打造。

林萊這邊則收到了她大師伯的回信,果然大師伯知道許多關於五行靈珠的秘聞。

這五行靈珠總共有五個,分彆是金光珠(金)、木心珠(木)、海靈珠(水)、赤火珠(火)和土壽珠(土)。它們可以用來給活人補魂,其實不止是補魂,還能強魂。

相對的,給死鬼補魂的寶物叫做棺材菌。

所謂的棺材菌,乃是僵屍王嘴裡的一口怨氣*(注1)。

這裡的僵屍王真要說的話,要求沒那麼嚴苛,一般來說,到了飛僵那個階段的僵屍,在一群僵屍裡就是絕對的王者,那它的一口怨氣自然可以給稱作棺材菌。而就如今來說,飛僵這個等級的僵屍已經很少見了。

林萊自己都沒遇到過,也不對,她遇到過一次僵屍幾乎要達到飛僵這個等級了,那一次她還貢獻出了自己的指尖血來著。

話說回來,五行靈珠的話,大師伯還提到他知道金光珠的下落。

一十年前,它在一個叫庚忠明的河北富商手中。

林萊連忙將這一行字重點標注了下來,心說不愧是大師伯,這麼見多識廣。

林萊是覺得她這裡既然知道金光珠的下落,那她就能到庚忠明那兒守株待徐峰嵐。

不止是庚忠明,還有一個地點可以等到徐峰嵐。

省城的古董店,恒吉古董店。

當時她聽那店老板的語氣,他們都不是第一次交易了,因此那裡應當是徐峰嵐一行人的銷贓地點之一。隻是省城畢竟太遠了,她不能隨時去。

因此,林萊需要個情報偵查員。

說起這個來,其實蚯蚓精曲善是個很好的人選,隻是林萊還沒有將它看做是自己人。就像先前贔屭提醒她的,曲善有佞臣之相,它還慫恿自己去攝取《靈丹妙藥經》呢,雖說手段很直白就是了。

林萊這麼想著,就將曲善排除在外了。

她想到了竇融,她可以讓竇融從陰路去往省城,在那邊獲取情報。

就是這麼一來,她又得麻煩到鬼差了。煩。

煩的林萊哢嚓哢嚓地啃起秋梨來,過了會兒,她又跑到籬笆牆邊,去看隔壁木工幫著小梅造小攤車。

林萊都看入迷了,還覺得很解壓。

她一個多小時後回到自己屋裡時,心情可就好多了。

林萊還拿出自己的本子,開始自己畫起設計圖來,她是用不著弄個那麼大的小攤車,卻能弄個迷你的小車車。

突然,贔屭開口了:“寶妹,吾有一事相求。”

林萊頭也不抬:“說說看。”

贔屭說道:“吾等此次出門,是想遊曆山水。”

林萊接道:“可你們沒錢。”她抬起頭來,看了下贔屭:“你又行動不便。等等,你不會是想讓我幫你造個車吧?”

她看了看自己的迷你小車車設計圖,再看看贔屭的體型,給它比劃了下,讓它明白它們倆是不可能的。

贔屭:“。”

林萊不期然想到了她先前的窩瓜論,窩瓜才多大點啊,所以她就忍不住提議道:“要不將你重新雕刻下,變小億點點?”

贔屭大驚:“寶妹,我們之間沒有這般深仇大恨吧?”

林萊聳聳肩:“那我就沒辦法了。”

贔屭歎了口氣:“那汝至少容吾可挪動到你家庭院中,如此吾可遠眺此地,聊以自-慰。”

林萊聽它說,它還挺可憐的,就通融通融好了:“但你不要隨意能出動靜,讓其他人知道你並非一般石像。”

贔屭忍不住說:“可如今這西蕉鎮不是都知道吾乃汝兄,非一般石像了嗎?”

林萊:“…………”

贔屭這會兒也知道自己又踩雷了,它頓時閉上了嘴,假裝自己真的是一座一般石像。它還想著看來接下來又得一段時間不能找寶妹商討它的大事,以免觸到黴頭了——贔屭今天會開口,還是它覺得她現在心情好了不少,那它提個不過分的要求,她龍顏大悅下都會給通融了。

哪想到會這樣,果然應了那句話,“伴君如伴虎”啊。

沒錯,在贔屭這裡,林萊雖然是它妹妹,可她就是比自己強,所以它願意以她為尊。

也得虧它這番想法林萊不知道,不然她說什麼都要將贔屭給削了,讓它從一人多長、寬、高變成窩瓜大小。

在贔屭不得不安靜如雞這段時間,林萊已經很神速地派遣了竇融,前往省城恒吉古董店附近。竇融很懂得變通,他知道自己這個外來鬼,收集起信息來不如本地鬼,所以他就想著不如發展下下線。

他自己不敢做主,就回來將這件事說給林萊聽。

林萊眼前一亮,這是要弄個“情報站”嗎?

也可以。

至於那些本地鬼需要什麼做報酬,無外乎冥幣和“甘露”。

這些林萊都可以提供,她就讓竇融去談,很快,雙方就達成了共識。

而除了雇工費外,林萊自然還得給相關鬼差們通融費。

林萊來回算了算,不得不去拿出雕板來,用五百兩那個雕板,開始印冥幣。這次林萊寫告書時,還是用的她師父的印章,她自己的印章還在製作中,而且她到時候還得獲得資格,才能讓她的印章在陰陽兩界生效,還有就是在上告神明或是祖師爺時,才能讓他們一下子就知道她是誰。她之前燒香請神時,都還用的她師父的備用印章,隻是在告書中寫了自己的身份罷了。

再說這次印冥幣,林萊一口氣印了一百萬兩。

一次打點下去,她就用掉了三十萬兩。

林萊咂咂嘴,這群貪汙受賄的鬼差,她正要說他們可惡,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受賄了,頓時訕訕。

唉,她現在要是罵鬼差們,自己都立身不明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

索性鬼差們拿錢後,還真給她好好乾活了,這麼一來,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互惠互利了。

說回徐峰嵐。

林萊也沒想著立刻就能得到他的最新蹤跡,所以她並沒有很著急,想著先收集情報。

同時,日子還要照過。

天氣漸漸有點冷了,是該吃點好吃的囤囤好過冬了。

林萊想了想,轉頭就對九叔他們說:“爹,咱們弄隻羊來,吃羊肉煲怎麼樣?”

文才:“還有羊肉串!”

秋生:“羊雜湯也不能落下!”

九叔見狀就說:“你們也不嫌羊肉膻氣!”

林萊:“爹——”

秋生和文才也跟著喊道:“師父——”

九叔對他們倆很是嫌棄,把他們臉推開後,再看向自己的貼心小棉襖:“隻要你不覺得膻氣。”

林萊頓時眉開眼笑:“我準備到時候找洪小騏洪師傅來幫咱們炮製,他那兒肯定有能去膻氣的香料。”

九叔便說:“也成。”

秋生和文才歡呼起來:“好耶!”

他們這次去買羊肉,還去了專門的羊市,地方在距離西蕉鎮有一十多裡的楊村。大家平日裡更習慣叫它羊村,因為這裡有很多人家都養羊、賣羊。如今到了得吃羊的季節,楊村就更熱鬨了,遍地都是羊和買、賣和宰殺羊的人。

林萊他們這次去楊村,還帶上了洪小騏洪師傅。

他是因為到時候要拿羊肉當報酬,所以為了自己那份計,他就免費來幫著看羊了。洪小騏說起這件事來,也是頭頭是道,山羊的品質也就算了,這是實打實的,倒是有那養羊人在賣羊前,專門給羊灌一肚子水好壓秤,這就弄得那羊總共六十斤裡能有十斤水分,這買家可不就虧大了。

到底羊肉並不便宜,在他們這個地界,羊肉每斤也隻比豬肉便宜兩個銅子兒。

當然,要一整隻活羊的買家還是少。

林萊他們家這次都打算買半隻羊,不過羊頭可以多買兩個。

林萊想吃羊腦了。

反正在她這裡,羊腦的味道真的很特彆,很值得嘗試。

家裡其他人就一般般了,尤其是文才,他什麼都能吃,就是吃不慣羊腦那個味道。

等到了楊村,他們就進了羊窩,那咩咩聲還有那味道兒,真是提神醒腦。

所以林萊就看向洪小騏洪師傅,示意他上吧。

洪小騏:“行吧。”

有他在,林萊他們這次就花了一個多小時,就買好了他們想買的羊肉,興衝衝地將它們給抬回家了。

洪小騏洪師傅還負責幫他們弄肉,今天他先幫著他們將兩個羊頭給煮了。

九叔一瞧兩個羊頭,就去看他們寶妹:“你就那麼鐘意羊腦啊?”

林萊嘿嘿一笑:“我覺得很好吃。”

九叔臉皺了下,顯然不是很讚同她的口味,但尊重。

這羊頭弄好也要半下午,林萊就準備回屋做她沒弄完的事了,不想天剛有黑的跡象,她就被九叔叫過去了。

九叔的屋子裡,已經有鬼差等著了。

林萊:“這是?”

九叔皺著臉吃了泥,和鬼差們交流起來。

過了會兒,他艱難地吐出泥,再漱漱口,才說起了人話:“寶萊,凇凇鎮的趙屠夫得急病死了,他和他們家的人煞氣大、陽氣盛,鬼差想讓咱們幫著去緝拿趙屠夫的魂,求個萬無一失。”

林萊:“啊?風太大,我沒聽清楚。”

九叔:“寶萊。”

林萊指了指鬼差們:“不是,爹,他們連他們的本職工作都要咱們幫忙啊?這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九叔輕飄飄地說了她一句,這才說道:“這不是為保萬無一失嗎?說不定到時候他們能自己搞定,用不到咱們師徒呢。”

林萊看了眼鬼差們,毫不客氣地說道:“我怎麼不信呢。”

其實鬼差們歸根到底也是鬼,雖然做了鬼差被加持了,可面對很厲害的惡鬼,他們還是會怕的,所以這種時候他們會請外援,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請地獄裡的厲害鬼幫忙,厲害鬼到時候會得到減刑獎勵。這麼一看,他們地府和人間衙門有時候沒什麼區彆。

而這次鬼差們沒有這麼做,一來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厲害鬼到了人間,試圖越獄的事,一來,在這個地界,比起用厲害鬼這種外援,還是九叔他們師徒更得用了,而且他們倆還不會趁機搞事。

林萊他們呢,自然不想有煞氣的鬼沒有及時回到地府,因此這次即使林萊覺得好煩,她最後還是捏著鼻子去幫忙了。

凇凇鎮的趙屠戶家,還真是“世家”,從前他們家裡就出過獵戶、屠戶、乃至劊子手。這其中自然還是劊子手煞氣更勝,一般這種人死了之後,到了地府很多都被地府詔安成了鬼差,還是那種厲害鬼差。溫無冬他們就不是這類了,不過一般鬼他們還是應付過來的。

這次麼,趙家煞氣很盛,最後還得九叔和林萊出手,將趙屠戶的鬼給捆了出來,交給了鬼差們,讓他們牢牢鎖好。

溫無冬鬆了口氣,他也是負責做代言鬼的那個。

他朝九叔這對師徒鞠躬拜謝,然後,他一抬頭就瞧見了寶妹在搓手指。

這動作他熟啊,隻是平常都是他在做。

溫無冬:“。”

林萊:“怎麼?不懂這裡面的潛規則啊?”

溫無冬:“……”

他開始說鬼語,林萊自然聽不懂,可這次她為了和鬼差講道理,竟然狠心吃了泥。

九叔:“。”看得出來她有很大怨氣了。

溫無冬:“。”

一人一鬼開始交流,溫無冬是沒有給活人報酬的經曆,再說就算他想給,他有的都是冥幣,她要去能乾嘛。再退一步說,他現在也有點囊中羞澀來著,還想要問他們師徒要點冥幣周轉周轉呢。

他那麼一說,林萊都傻眼了,因為她不久前才給他燒過十萬兩冥幣。

十萬兩!就算地府再通貨膨脹,也不至於十萬兩這麼快就沒了吧。

他都乾嘛了?

溫無冬解釋說:“這季度的鬼集市開了,我一不小心就花銷給超了。”

林萊頓時來了精神:“鬼集市?”

溫無冬點點頭,稍微解釋了下這鬼集市,其實它按照字面去理解就可以了。饒是如此,林萊還是挺感興趣的。

九叔聽不懂鬼語,但他看得懂他們的表情變化,當即插話進來:“寶萊,你們在說什麼?”

林萊猶豫了下,沒有吐出泥,而是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筆,寫了字給九叔看。她不想再吞一次泥。

九叔看完,就搖了搖頭。

林萊:“?”

九叔解釋說:“鬼市顧名思義,就是鬼的集市,那你想想那裡面都會賣什麼啊?不外乎是一些鬼衣,便是有開店賣食物的,這都鬼吃泥鬼吃泥了,那你覺得那食物會是什麼做的?”

林萊:“…………”

林萊頓時瞪向溫無冬,這家夥還邀請她去逛鬼市呢。

溫無冬一臉無辜,他鞠了一躬:“九叔,寶妹,我等要回去複命了,再會。”說著說著他就消失了。

林萊:“…………”

這家夥耍無賴!

林萊氣呼呼地把嘴裡的泥吐掉了,又舀了水好好漱了口,等回了家,她還趕緊去刷牙,將那股味道刷掉。

九叔難得見她吃癟,非但沒有安慰她,還在那說:“那鬼市的食物鬼吃了沒問題,人吃了麼?大概率能給其他人表演下什麼叫嘔泥,或是嘔蟾蜍。”

林萊:“…………彆說了彆說了!”

九叔直笑。

林萊為此食欲值-1-1,得虧洪小騏洪師傅這次將羊頭炮製得很入味,連羊肉那頑固的膻氣都幾不可聞,林萊這才吃了頓飽飽的晚飯。

饒是如此,她在睡覺前還是老覺得嘴裡還有股味,就又去刷了次牙。

九叔路過,又來了句:“也可能是蛆蟲。”

林萊:“…………”

這就是父愛如山體滑坡嗎?

林萊記下了,她第一天就坐在葫蘆亭裡寫信。

九叔隨口問道:“你又打算給誰寫信啊?”

林萊說道:“我不是給誰寫信,而是這封信會是蓮妹給你寫的,起碼蔗姑會這麼認為。”

九叔:“!!”

在旁邊給九叔刷鞋的秋生一聽,立刻問道:“寶妹,那蓮妹是誰啊?”

林萊指了指九叔:“我爹的青梅。”

秋生頓時瞪大眼睛:“什麼?師父和女人好過?”

九叔重重咳嗽兩聲:“你們倆不準渾說,尤其是你寶萊,也不能到蔗姑那兒造謠!”

可惜九叔這話兒說的太晚了,秋生已經起了八卦之心,他現在不說,等之後悄悄地說不就行了。

這可真是大事件,他們師父竟然還是近過女色的,他還以為九叔在這方面根本沒有任何需求呢。

其實蓮妹是九叔去問道前的女朋友,兩人當時感情甚篤,可惜好景不長,九叔覺得自己當時能力不足,就和蓮妹分開,毅然決然去問道了,之後才有了林道人。而蓮妹她等過九叔的,可惜兩人終究有緣無分,蓮妹過了幾年便心灰意冷地另嫁他人了。

秋生聽後感歎道:“師父這是為大家舍小家啊。”

林萊攤開手:“可不是。”

秋生又好奇地問:“那蓮妹嫁給誰了?師父他有沒有去搶婚?”

林萊隻是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都沒見過她。”

秋生摸了摸下巴:“那師父還喜歡她嗎?對了,寶妹,咱們師父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蔗姑啊?”

林萊也不知道,所以——“你怎麼那麼八卦啊?”

秋生:“……明明是寶妹你先。”前車之鑒下,他趕緊收聲了,生怕這次羊肉煲沒自己的份了。

說起羊肉煲來,這次林萊他們家吃羊肉煲,她還請了蔗姑來,一家人圍著爐子吃起羊肉煲來非常有氛圍,羊肉煲也超級好吃,不管是羊肉還是裡面的蘿卜,便是湯澆到米飯裡,都連帶著米飯變得香噴噴的,吃上一口都讓人忍不住想喟歎出聲。

九叔期間還格外注意了下林萊,見她沒有要說起蓮妹,這才在心裡鬆了口氣。

林萊注意到他老人家的視線,就問:“怎麼了啊,爹?”

九叔:“。”

他們倆也是父慈女孝了。

除了羊肉外,林萊接下來有幾天都去吃了餛飩,其中也有為了照顧小梅生意的意思。

餛飩好吃,附近有家人賣的炒河粉也很不錯,尤其是加點辣子後,吃的人那叫滿頭汗,卻根本停不下來。

再來最近番薯下來了,烤番薯可以安排上了。

林萊還突發奇想烤了蘑菇,還有土豆和花生,等到晚間,大家吃完晚飯,在廚屋裡扒拉出這些東西,吃的滿口留香,可能還會留點灰,或是在臉上留下點-黑-道-子。即便如此,都攔不住大家吃個不停,尤其是這次他們家和人家買來的番薯,是黃心的,很甜很好吃。

不僅如此,這段時間他們家儘吃番薯了,也有個原因是番薯便宜。

他們家也不能常常吃肉不是,不過板栗燉雞還是可以有的。

林萊他們家附近就有個山林,裡面有野板栗樹,現在正好是大家進山林撿野栗子球的時候。

林萊也不能免俗,她這天就帶著自己的背簍進了山林。

林萊來的有點晚了,她接連跑了幾個地方,連個呲出來的單個栗子她都沒看到。

她隻好再往山林深處走了走,突然間,她就看到了一個栗子球。

林萊:“?!”

她走過去,再去看那條小路,發現一路栗子球等著她去撿。

林萊:“??”

這誰啊,弄這麼直白的陷阱?

以為她會上當嗎?

好吧,她會。

前提是她裝備齊全,換句話說,林萊特意回家裝備好自己,又重新回到這邊,開始隔一段路就撿到一個栗子球。林萊還在想做這件事的人是誰,她可以確認的是對方知道她在找栗子球,那對方一直在窺探她咯?可是林萊先前走在山林中,並沒有留意到怪異之處啊,頂多是山林中這時候還有些小動物出沒。

小動物?

林萊看了看手中的栗子球,難道說這是鬆鼠做的?

她又拿起栗子球仔細聞了聞,冷不丁有股味道直衝她鼻子。

林萊差點要罵臟話了,而她好像也知道對方是什麼物種了。

可他們這地界有那東西?

林萊更加好奇了,她就這麼撿了一路栗子球,最終來到了一處草屋外。

果然有問題!這山林裡又怎麼可能會有草屋,還是這麼齊整的草屋。

就在這時候,草屋門被推開,一群人蜂擁而出。

接著,他們就七嘴八舌起來:

“恩人來了!”

“是恩人。”

“小老兒有失遠迎,恩人快請進。”

“真的是她,看起來就很正氣凜然。”

“恩人,栗子球我們這裡還有很多,快請不要客氣。”

林萊很困惑,接著就是覺得耳朵有點疼,她感激說道:“肅靜。”

大家頓時住了嘴,但隻有一瞬間,接著就又來了。

“恩人果然很有威嚴。”

“那可不是,恩人畢竟是龍女,出身高貴!”

林萊:“…………”

她要生氣了!

這群人自話自說也就算了,為什麼也這麼八卦!

林萊將自己的拷鬼棒拿出來,這群人頓時真閉嘴了,稍後為首的老頭站出來:“恩人勿惱,我等沒有任何惡意,這次我等是專門來找你們師徒道謝的。”

這家夥終於說到重點了。

“師徒”的話,林萊能想到她和九叔一起出動的委托,也就是最近趙屠戶事件了。她試探著問道:“你們和趙屠戶有仇?”

一言激起千層浪。

這群人又開始一起說話了,林萊連忙製止,讓那個老頭作為代表發言。

老頭姓胡,叫胡百年。

其他人都是他的家人,他們是最近過來這邊的,目的還真是為了報仇。

那凇凇鎮的趙屠戶他爹,其當年是個獵戶,獵殺了一隻白狐。那白狐是他們家最有天賦的後輩,就這麼被趙爹給了結了,他們自然是義憤填膺,想要報仇,可是一直以來報仇無望,直到這次他們家又有了個厲害後生,大家才有底氣過來,不想不僅趙屠戶他爹死了,連趙屠戶都死了。他們當時正好目睹了林萊和九叔師徒擒拿趙屠戶的一幕,頓時對他們師徒生出了綿綿敬仰,還覺得他們倆也算是幫他們一家報了仇,便“恩人”“恩人”地稱呼起林萊來。

林萊聽完後說道:“若真如你所說,那你們就太客氣了,本來我和我師父隻是幫助鬼差押送趙屠戶的鬼魂及時進地府罷了。”

她心裡則在想:‘還真是狐狸精啊。’

林萊先前就在栗子球上聞到了一股騷氣,想來就是狐騷味了。

胡百年聞言說道:“即便如此,我等也算是大仇得報,總得要謝一謝您和您師父的。”

林萊擺了擺手。

胡百年又說:“恩人如此不邀功,我等自不會勉強,不若恩人來寒舍吃頓便飯?不是小老兒自誇,我那老婆子最會整治雞子了,便是板栗燒雞也不在話下。”

林萊覺得這個可以有。

她就這麼留了下來,跟著這群狐狸精進了他們家。

他們家倒是搭理得很整潔,再看他們一個個的,都長得不錯。

就是兩個小的,聽到板栗燒雞口水流下來了不說,也沒辦法維持住人形,變成了狐狸臉。

胡百年見狀說:“叫恩人看笑話了。”

林萊說道:“不用再叫我恩人了,我叫林寶萊。”

胡百年說道:“這我們是知道的,您還是龍女,真身乃是饕餮,還有一位兄長,贔屭——小老兒說錯了嗎?”

林萊不想說話,隻等著板栗燒雞。

隻是板栗燒雞做好還得一會兒功夫,就這一會兒功夫,她就知道了這一家狐狸精,這次總共來了七個,除了胡百年外,還有他老婆胡月娘,以及他們夫妻的兩個女兒,胡妙娘、胡嬌娘,以及兩個小兒子,胡椿、胡蓴,最後一個狐狸精此時不在,是去街上置辦東西去了。

到底他們一家初來乍到,還有很多東西沒有置辦。

林萊聽他這麼一說,眉毛動了動。

她剛到這裡的時候,好像沒聽到有雞的動靜。

再有這狐狸精口中的“置辦”?她怎麼覺得不是一般一般的置辦呢。

就在此時,一顆林萊熟悉的象棋棋子滾了進來,身穿盔甲的將士顯現出來,他正要喝道,不想看到了熟悉的人:“寶將軍!”

他們現在為了表示親近,都叫她“寶將軍”了,好耶。

林萊這麼想完,才想起來問:“你怎麼會過來?”

將士答曰:“屬下是奉將軍之命,前來追拿偷雞賊的。”

林萊:“?”

林萊:“!”

“他們偷了我的雞!”

將士再答曰:“正是。”

林萊:“…………”

胡百年等狐狸精:“?!!”

這不是狐狸精擅長攝他人之物為自己所用嗎,而西蕉鎮裡當屬林萊家的雞最肥美,所以——

林萊還想著他們不會將她那隻雞公給偷來了吧,便趕緊去後廚去看。

幸好幸好不是那隻雞公,可其他雞也不行。

而且現在這情況是他們用從她家裡偷來的雞來報答她,這根本就是恩將仇報吧?

林萊面無表情。

將士見她龍顏不悅,就上前來請命:“寶將軍,可用吾等整軍,踏平此賊窩?”

胡百年等狐狸精:“!!!”

林萊:“。”

她有很多嘈要吐,可她現在更心累,就不想說什麼了。

她揮手讓將士退下,讓他回去告訴贔屭不要這麼小題大做。

將士領命,滾動著棋子離開了。

林萊:“。”

要都是這樣的軍隊,那這仗還打的起來嗎?不是兒戲一般嗎。

至於這群偷了她雞的狐狸精?

“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們要是不把我的這隻雞整治的足夠美味,你們就等著你們家族的噩夢重現吧!”

胡百年都要嚇哭了:“是是是!”

他老婆胡月娘壓力更是大,好在她繃住了,還使出了畢生所學,將那隻雞料理得香味撲鼻,肉輕輕一撕就從骨頭上脫落了,而且這雞裡面她還加了一些她自己從山林裡找來的野菜或是香草,就和人類大廚做的雞有些不同,有自己獨到的風味。

林萊沉浸吃雞中,等品鑒完,再一抬頭,看到的是幾個大狐狸精戰戰兢兢地看著她,好似她要是不滿意,就讓他們家流血千裡。再看那兩個小狐狸精,他們已經被香的,完全變回狐狸了,看起來還怪可愛的。

林萊:“…………”她都不敢想她現在在這幾個大狐狸精心目中,究竟是個什麼人了。

贔屭你給我等著。

林萊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什麼暴君,她就招呼那兩個小狐狸過來一起吃。

那幾個大狐狸嗎?

林萊因為心疼自己的雞,就敲了敲桌子,等他們一家更噤若寒蟬後才說道:“我也不是什麼魔鬼,你們一家賠我五隻雞,這樁事便就此平了。”

哪想到胡百年哭道:“寶將軍,你要殺就殺我們夫妻好了,放過我們的孩子吧。”

林萊:“……十隻雞!”

這下他們總算是聽明白了,不可置信地你看我我看看你,確定是“雞”,不是“狐狸”後,他們才算是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林萊:“。”

話說,她最近無語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

還有這群狐狸要是再叫她“寶將軍”,她就把數額加到一十隻。

林萊這麼腹誹完,就想著繼續吃她美味的板栗燉雞,結果這倆小狐狸是一點都不客氣啊,都快給她吃完了,林萊連忙加入搶食大軍中,可是食物就那麼多,弄得她最後十分意猶未儘。她便看向有這麼一手好廚藝的胡月娘,“你的手藝是真不錯啊,要不等下你再受累,幫我再做一頓板栗燒雞?”

胡月娘忙道:“當然可以。”

他們一家如今也轉過彎來了,知道她並不是什麼惡人,要不然她也不會和她師父去幫鬼差羈押惡鬼,又在此地很有名望了。都是那將士把雞毛當令箭,擅自揣摩上意,真是壞人,不,壞臣。

不知道這群狐狸精在想什麼的林萊,沒有在這裡多呆,她就先下山去了。她得去了解下這群狐狸精就趙屠戶是他們仇人一說,是不是真的。

結果是他們還真沒撒謊,趙屠戶的爹當年確實獵殺過一個白狐,他們家還曾鬨過一陣狐患,趙家人也是沒想到這都多少年了,狐狸還記恨著他們一家呢。

林萊讓他們不用擔心,這次他們家不會再有什麼狐患了。

她告彆趙家人,就徑自回家去了。

贔屭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寶妹,是吾一時大意,叫人將你的德禽攝了去,吾給你賠罪。”

林萊是沒想到它還真能鎮、護一方,所以沒打算怪罪它這方面的事,她想重申的是咱們倆真不是什麼神獸,更不是龍子、龍女,以後也不會成為什麼一方王者,所以彆給她擺那麼大的譜好嗎!

林萊想著想著就有點胃疼,去喝了杯熱茶才好些了。

稍晚些時候,九叔帶著秋生和文才回來了。

秋生躥過來說:“寶妹,咱們鎮子上多了個小偷,那小偷可厲害了——寶妹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九叔趕緊走過來,瞧她真有些萎靡不振。

九叔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林萊連忙說:“爹,我沒事,就是有些心累。還有我大概知道那小偷是什麼。”

九叔問道:“什麼?”

林萊捏了捏眉心:“狐狸精。”

九叔一想:“還真有這個可能。”

秋生和文才的反應就截然不同了。

文才:“師父,寶妹,還真有狐狸精啊?是妲己那樣的狐狸精嗎?”

“哇嗚!”秋生先是這麼怪叫一聲,又興奮地搓手手:“在哪兒在哪兒?師父,你到時候去抓狐狸精時,可一定要帶上我!”

文才也有點激動:“還有我。”

九叔罵道:“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們倆可彆犯渾!”

林萊呢喃道:“確實一把刀。”

九叔:“寶萊你嘀咕什麼呢?”

林萊就將狐狸精攝取了她養的雞,來報她對他們的恩情一節說了。

九叔頓時哭笑不得。

文才連忙跑到院子裡,仔細數了數他們家的德禽,發現還真的少了兩隻。“這不對啊,寶妹,少了兩隻。”

林萊便說狐狸精很會整治雞子,她就讓他們再幫她料理了一隻雞,也讓大家一起跟著嘗嘗。

九叔咂摸了下:“這可是稀罕事。”

林萊看向她爹:“不然呢?”

九叔:“。”

秋生猥瑣一笑:“當然是嘿嘿嘿——”他還沒嘿完,就被九叔一隻鞋砸中了腦門。

秋生還得將鞋撿起來,送了回去。他再捂著腦門苦哈哈地說道:“我不說了便是。”

九叔瞪了他一眼,“你給我記住了,以後彆在寶妹跟前口胡花花。”

秋生垂頭喪氣地說道:“是,師父。”其實他覺得寶妹什麼都懂,之前她還說到喜歡男人的男鬼來著。

九叔也沒有忘記對自己的小棉襖說道:“你也彆給我‘不然呢’。”

林萊吐吐舌頭,完了她總覺得她爹反應有點大,就忍不住試探道:“爹,你不是也立刻意會了嗎,難道說你以前遇到過女狐狸精,因此有了些經驗?”

九叔:“。”

他這反應?難道說——!

這下子,大家都狼叫了起來。

九叔:“…………”

九叔惱羞成怒,一人給了一個腦瓜崩。

秋生和文才還多了一腳,兩人挨打後也不覺得疼,反而一臉興味。

九叔更氣了:“找打嗎你們?”

林萊捂著自己的腦門,一本正經地說道:“爹啊,我們都知道您乃得道高人,面對美色-誘惑,肯定是心靜如水,還會像平常一樣驅邪縛魅,那您乾嗎羞於說起那次的經曆呢?”

秋生湊過來說道:“寶妹,會不會當時的場面很像是《西遊記》裡,寺廟裡那白毛老鼠精勾引孫大聖的一幕?”就是手直奔襠下。

文才不明所以:“那一幕?那一幕怎麼了?”

秋生但笑不語。

林萊呢,她趕緊往後退,隨後又翻過窗子,離開了這間屋子,徒留下更加惱羞成怒的九叔,抄起扁擔教訓兩個浪蕩徒弟。

一時間,秋生和文才的哀嚎聲此起彼伏。

林萊眼神閃爍了下,還是當做沒聽見那慘叫聲了。

大不了她事後再補償秋生和文才,像是看今年年底他們能不能再去一趟省城?

對了,還有河北那個庚忠明,他擁有著金光珠。

林萊再怎麼說,都得去拜會一下他,如果可以的話,她將那金光珠拿過來代為保管。

就是這河北,可要比省城遠多了。

林萊到時候要去的話,是不太可能帶著秋生或是文才一起去的。

要不還是省城?或者說易縣。

易縣雖然和眉縣一樣同為“縣”,可易縣要比眉縣規模大多了,否則它那邊也不會有個火車站。

稍後,林萊從自己的糖罐罐裡掏出了一把粽子糖,分給了直斯哈的秋生和文才,還和他們倆說了她的打算。

林萊自己則拿了粒玫瑰飴糖,見他們也想吃,也給他們分了幾粒。

再說去省城還是易縣?

秋生先開了口:“還是去易縣吧,我可不想我們家再被堵得沒有下腳地了。還有還有,寶妹,我之前聽那保安隊的阿威說易縣現在有那什麼咖啡廳,咖啡coffee,反正就是洋人的玩意兒。阿威說現在時髦的小姐、太太都去那兒喝咖啡吃點心,到時候咱們寶妹要去趕趕時髦唄。”

文才跟著點頭:“我和秋生我們就去那什麼舞廳——”

秋生緊趕慢趕才在這時候捂住文才的嘴,他轉過來對著林萊心虛一笑,“沒有的事!”

林萊神色如常:“我是沒什麼啦,不過——”她朝他們身後指了指。

秋生和文才轉頭去看,頓時臉色大變:“師父!!”

九叔拿著掃帚,冷笑連連。

一時間,哀嚎聲再起。

林萊收回視線,繼續吃她的糖了。

啊,不知道易縣那邊有沒有巧克力,她有點想吃巧克力了。

最終,他們一家人還是決定去易縣,舞廳什麼的禁止就是了。

這一年來,他們都還挺辛苦的,也攢下了不少錢。

之前林萊從省城換來的錢也還剩下很多,都被她存在了錢罐罐裡了,他們這次去易縣的一應開銷,都會從這裡走。

等他們到了易縣,林萊被秋生和文才推著去見識那咖啡廳。她是不覺得那咖啡廳是多稀罕的事物就是了,不過易縣這裡的人顯然對它趨之若鶩。

林萊過來的時候,這裡就坐了好多客人。

其中一個穿著青色旗袍的太太,她的背影讓林萊覺得有點熟悉。

林萊想啊想,等她去給蔗姑買她想要的鉤針時,她突然睜大了眼睛,想起來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次有個打扮的珠光寶氣的太太去找蔗姑,蔗姑沒有明說對方是來做什麼的,隻是說她是某某的正房太太,又暗示對方的丈夫靠不住。

原來這位太太是易縣人嗎?

林萊又回想了下那位太太現在的樣子,發現她變化很大。

之前她連背影看起來都帶著一股愁苦,現在則是有了精氣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發生了什麼?

林萊也隻是那麼想了想,沒怎麼往心裡去,就隻管繼續購物去了。

易縣這裡還真有賣巧克力的,林萊就買了一點,結果大家都不太吃得慣它的味道,林萊隻好將剩下的自己吃了。好在她還買了些桂花棗泥卷,這個大家都吃得來,九叔覺得它的味道尤其不錯。林萊想了想,就去買了點蜜棗還有一包乾棗,果然九叔格外喜歡吃。

林萊還提醒道:“爹,你記得要勤刷牙哦。”

九叔捏著蜜棗的手一頓:“還用你說。”

林萊笑道:“這得道高人要是蛀牙了,那可是,嘖嘖。”

九叔:“……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難道甜食就少吃了。我知道了,你是饕餮嘛,你才不會蛀牙,反正我是沒聽說過有饕餮會蛀牙的。”

林萊:“。”

互相傷害是吧。

林萊撇撇嘴,甩手走了。

九叔其實說完就有點後悔了,他之前就跟她保證過不再渾說此事的。隻是九叔到底是長輩,拉不下臉去求和。

這時候,就需要一個台階了。

這個台階是鬼差們送來的,原來地府如今有意讓九叔做地府駐廣東人間界銀行行長,也就是說九叔專職負責給他們印冥幣*(注2)。

九叔以前就在做這件事,但那時候他身份還不明朗麼,現在是得到了官方認證,而且他以後印出來的冥幣,等到下面推行後,就能在全國各地使用了,九叔他們也就能在其他地方,用他們的冥幣召喚當地鬼差,進而互惠互利。

林萊鼓掌,棒讀:“好耶。”

九叔:“。”

林萊繼續棒讀:“我爹是銀行大班,我驕傲了嗎?”

九叔沉默片刻後,乾巴巴地說道:“應該會有鬼來巴結你的。”

林萊:“。”

所以說她爹這次升職有什麼實質性好處嗎?好像沒有耶,反而可能以後全國鬼差都能到他們家來伸手要錢了,好耶。

好吧,還是有些好處的,隻是那好處在他們師徒看來也就那樣。

起碼現在是這樣。

這樣一看,九叔這次升職就沒有那麼值得高興了。

林萊直覺得他老人家辛苦了,就掐起腰說道:“走吧,爹,先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們先去洪記吃頓好的,就小小慶祝下。”最後半句被她說的不情不願的,但洪記好吃的是真的,現在他們去的話,還能吃到洪記最近推出的燒乳豬,這可是大菜中的大菜,是可以好好撫慰他們五臟六腑的。

九叔心說貼心小棉襖回來了,當即笑著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