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師姐/嶽觀霧視角番外肆(1 / 1)

那對粉珍珠後來成了一對耳墜子。

攢金絲的珍珠耳墜,底下拴著粉珊瑚珠串,樣子像兩個圓滾滾的小燈籠,既喜慶又俏皮,靈姝戴著正合適,也合禮製,對於賢王府的一番心意,亦是極大的成全,

沒人比金尊玉貴的公主更能配得上這對如鳳毛麟角一般的粉珍珠,何況因為這對粉珍珠,宮裡的皇貴妃,嶺南的候府,被外放的賢王府,三者之間都添了一絲情份。

這一絲情份看著不打緊,可一絲又一絲,早晚能擰成一股繩,把好端端的人變成逃不脫的螞蚱,似乎變成螞蚱就能從此齊心協力,守望相助了。

這當中的道理,唯有被繩拴住的螞蚱才能明白,自由的少年還懵懵懂懂。

鬱潤青將那對粉珍珠轉送給靈姝,隻是單純覺得靈姝戴起來好看,而靈姝興高采烈地收下耳墜,將其視作心頭好,日日佩戴著,也不過是單純的愛屋及烏。

粉珍珠於靈姝而言並非稀罕物,可由鬱潤青親手畫了花樣,專門找了匠人製成耳墜,那便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寶貝了。

靈姝是孩子心性,對於那麼一個打著嗬欠便可以倒頭睡去,在夢裡會笑出聲的孩子,我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雖然有一些不願意見靈姝,但每每見到了,就不得不承認郡主娘娘的確為鬱潤青鋪了一條順遂無比的路。

郡主娘娘一貫爭強好勝,卻沒有什麼弄權斂財的手段,一生的智謀都放在了養育兒女這件事上,饒是潤魃那樣自幼說一不二的脾氣,也沒有被養成坐吃山空的富貴閒人。

有其母必有其女,潤魃和母親一樣爭強好勝,因此從來不佩服母親的行事,有一次母女倆起了爭執,年僅十五歲的潤魃對郡主娘娘拍了桌子,狠狠算了一次賬,把郡主娘娘算得啞口無言,郡主娘娘事後一考量,咬咬牙,乾脆把大部分家業交給潤魃打理了。

小小年紀的潤魃接下這麼一個爛攤子,不僅絲毫不膽怯,還愈發的鬥誌昂揚,叫她大刀闊斧的折騰了幾個春夏秋冬,竟然真給連年入不敷出的侯府增添了一點進項。如此一來,潤魃對郡主娘娘就更是十二分的不佩服了,對於郡主娘娘一心撮合的靈姝與潤青同樣是百般不看好。

“十六七歲了還整日裡上山下水到處瘋玩,哪有一點要情投意合的苗頭。”潤魃不止一次同我說:“你看著吧,到最後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雖然沒差幾歲,但長姐畢竟是長姐,潤魃對待弟弟妹妹永遠像個久經世故的長輩,我聽得出她話裡話外都是在寬慰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郡主娘娘有郡主娘娘的打算,潤魃有潤魃的主張,歸根結底,是盼著鬱潤青安然的度過這一世。

而我決定入夏後便啟程前往長平。

可才要入夏的那幾日,鬱潤青忽然生了病,莫名其妙的頭暈惡心,彆說吃東西了,喝口水都哇哇大吐,一晌午的功夫,整個嶺南的名醫全湧到了侯府,一個接一個的望聞問切,卻怎麼也找不到病因,思來想去,斟酌再三,隻能啟稟郡主娘娘——

此乃邪氣侵體。

郡主娘娘倒是信這說法,奈何使儘了手段鬱潤青的病也不見絲毫好轉,短短三日,整個人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任誰看來都是一副命在旦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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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年幼夭折就罷了,偏鬱潤青活潑健康的長到這麼大,又這麼惹人喜愛,郡主娘娘和侯爺見她如此,一夜間生出好些白發,活生生的老了十幾歲,就連性格剛硬的潤魃也在她床前哭了好幾場,靈姝更是從早到晚眼淚沒停過。

可不知為何,我心裡格外的平靜,我不相信鬱潤青會福薄至此,我等待著她轉危為安。

就在第四日的清早,郡主娘娘猛地從夢中驚醒,她攥著鬱潤青的玉佩,湊過去探了探鬱潤青的鼻息,像突然得了高人指點似的,吩咐潤生將鬱潤青抱到棺材裡,合上棺蓋,叫全府人大哭一場。

倒也奇了,這一場哭完,棺蓋一開,鬱潤青便有了意識,嘟囔著渴,想喝水。

郡主娘娘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不由地喜極而泣,後來才說,她那晚真夢到了一個神仙高人,雖不見其貌,但聞其聲,高人隻道鬱潤青命裡自有九道劫數,非曆儘這九道劫數方能得以圓滿,否則轉世投胎,便要重頭再來,而今天道垂憐,不忍她再入輪回,許一瞞天過海計,助她渡此劫難,盼她今生圓滿。

這夢未免太玄虛,郡主娘娘也拿不準是不是自己憂心過盛生了臆想,旁人更是半信半疑,可不管怎麼說,此事到這裡,似乎是個好結果。

我終於去向郡主娘娘辭行。

郡主娘娘養我一場,也算儘心竭力,我心裡想什麼她一清二楚,原本是沒有二話的,可鬱潤青大病初愈,剛剛見好,她怕我一走,鬱潤青又病倒了,因此抓著我的手說了好多軟話,懇求我再留兩年。

見我不語,郡主娘娘話鋒急轉,從兩年縮減到一年,從一年縮減到半年,從半年縮減到一個月,到最後,我幾乎是很愧疚的點頭答應。

而一月之期將至時,府上來了位貴客,乃是侯爺昔日好友,侯爺與好友久彆重逢,非常欣喜,當晚便設宴款待。

席上,那人見了我和鬱潤青,神情凝重了,說這兩個孩子都是極有天資的,興許百年後可以修仙成道。

他這番話對我來說無關緊要,可郡主娘娘和侯爺臉上流露出的遲疑和思量卻令我心頭重重一跳。

侯爺先開口,指著我說:“這孩子正有意拜到問心宗門下,依你看可是正途?”

那人大抵是個鑽研衍卦之道的散修,閉著眼睛掐指一算,說了好些玄之又玄的話。

我隻聽進去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鬱潤青不容我聽。

她睜大眼睛瞪著我,好像我是天底下最壞的人,之後也不管席上有貴客,不管什麼教養和禮數,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到了庭院裡,按捺著怒氣,又有一點委屈的問:“父親說的可是真的?”

“……是。”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鬱潤青被我的冷漠傷了心,不止一次了,她始終不能習慣,細長的眼尾垂下來,烏黑的瞳仁裡閃爍著淚光,眼睫一動,沾上水珠,就那樣盯著我看,“阿檀……”

我有時候想,老馬當年若是對我壞一點,或許我就不會總是夢到老馬凍死街頭,然後渾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

如果注定要分彆,何不兩看相厭的分彆。

我竭力厭惡她:“彆這樣叫我。”

鬱潤青一抹淚,一抿唇,竟然恨聲恨氣地說:“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其實不太意外從她嘴裡聽到這句話,可是,難以避免的,心中震顫,像一望無際的漆黑夜幕裡忽然綻放漫天焰火,如萬點星辰,火樹銀花。

沒過兩日,我和鬱潤青一起踏上了前往長平城的路。

山高水遠,道阻且長,好似黃粱一夢,直至野花落了瓣兒,樹上半綠半黃,我和鬱潤青一同闖過山門,成了問心宗的外門弟子,我才驚覺她真的離了家,跟著我走到這個地方。

“師姐,她們說我該叫你師姐。”鬱潤青躺倒在剛收拾妥當的床榻上,笑眼彎彎的看著我:“怪彆扭的。你覺得呢?”

我看著她,不自覺勾起嘴角:“還好。”

鬱潤青十分孩子氣的將自己卷進被子裡:“那以後我就叫你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