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巧雲可不是個會吃虧的, 嘴上一點不饒人,“我妹子一個黃花大閨女就這麼讓你們給糟蹋了, 都覺得我楊家好欺負是吧?今天你們要是不給個說法,我……”
話聲戛然而止,她盯著那張熟悉的臉滿是錯愕,“大軍?”
猜到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劉鐵萍心裡一咯噔,腦子都有瞬間的空白。
陸澤同聽到那聲“大軍”, 也趕緊繞開劉鐵萍往裡看。
炕上躺著的男人面皮黑瘦,長著和劉鐵萍如出一轍的長臉, 哪是夏萬輝那個濃眉大眼的。
他刷一下看向劉鐵萍, “你不說是小夏的弟弟嗎?”
劉鐵萍被問得說不出話來,那邊楊巧雲已經鞋都沒脫,跳上炕揪住楊巧娟的頭發就打, “我說怎麼大早上就沒個人影, 我叫你來給我看孩子, 叫你來跑破鞋了!”
楊巧娟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 正抬眼看炕上人的臉,被抓個正著,立馬痛呼出聲。
夏芍這才第一次看到她長什麼樣, 論相貌其實不如楊巧雲漂亮, 但看著更溫順。就是太過沉默了,無論楊巧雲怎麼打, 愣是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句解釋的話都不說。
“也不能全怪她吧?嫂子不是說她把大軍哥搬到了正屋,半夜大軍哥自己摸過來的嗎?”
夏芍有些看不下去。
她知道這人八成也不乾淨, 可就算是捉奸在床,也得奸/夫/淫/婦一起打吧,乾嘛隻打小三?
楊巧娟顯然沒想到她會為自己說話,抬起淚眼詫異地看來。
經夏芍這麼一提醒,楊巧雲也想起了劉鐵萍,又朝劉鐵萍打去,“好你個劉鐵萍!竟然幫著她在你家跑破鞋!你到底是做姐姐的,還是窯子裡賣肉拉皮條的!”
楊巧雲剛做完月子,有幾個月沒乾活了,指甲養得特彆長。
兩下劉鐵萍臉上就被她抓開了花,疼得直吸氣,“說話就說話,你發什麼瘋?”
劉鐵萍反推了她一把,楊巧雲跌坐在炕上,立馬開始砸東西,“不活了!沒法活了!我辛辛苦苦給你們老劉家操持家務,給你們老劉家生孫子,你們就這麼對我!”
這一砸,劉大軍終於被砸醒了,按著劇痛的頭一臉茫然。
楊巧雲頓時鬨得更凶,抱著孩子去跳河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這年代哪裡有什麼隔音,這邊一鬨起來,沒多久板杖子外就有人探頭探腦。
陸澤同本來就被吵得頭疼,一見有人偷聽,更疼,“都彆吵了,有話好好說。”
他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楊巧雲立即停止了乾嚎,隻是依舊滿臉憤恨盯著楊巧娟和劉鐵萍。
陸澤同看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劉鐵萍姐弟身上,面色沉黑,“到底怎麼回事?”
劉大軍已經發現了事情不對,又搞不太清,心正虛著,沒說話。
劉鐵萍更是不敢看他的眼睛,顧左右而言他,“這就是個誤會,大軍都醉成這樣了,能乾啥?”
她和劉大軍設的這個套並不是沒有破綻,但絕對夠陰。一旦成了,隻要把酒瓶子一收,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他們乾的,夏萬輝也不得不負責。
他和人姑娘睡在了一起總是真的吧?
劉鐵萍唯一沒想到的,是夏萬輝竟然變成了劉大軍。
她現在怎麼做都不是,不解釋,就坐實了劉大軍半夜鑽小姨子被窩;解釋,就得說清楚她為什麼沒把人搬去正屋,為什麼撒謊,扯出更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
聽她還想和稀泥,陳寄北嗤了聲,“你不說就算什麼都沒發生,說出去也不好聽嗎?”
陳寄北不開口,劉鐵萍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人,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她可不隻說了這個,還說這事要是傳出去,人家姑娘還活不活了,逼著夏萬輝給個交代……
現在跟楊巧娟睡在一起的換成了劉大軍,要怎麼交代?難道讓劉大軍離婚娶楊巧娟?
劉鐵萍惱羞成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明明說是夏萬輝,怎麼就成了大軍了?”
劉大軍一聽也瞪了過來。
對啊,明明喝那瓶酒的是夏萬輝,怎麼他趴下了?他平時酒量哪有那麼差!
換人這件事經不起推敲,有心人稍微一琢磨,就知道陳寄北和夏芍絕對是故意的。可就跟劉家姐弟設那個套一樣,即使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換不換人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
果然楊巧雲眼珠子轉了轉,目光又從兩人身上收了回去,繼續盯著劉鐵萍。
陸澤同也沒多問,“寄北你和小夏先回去,你們剛結婚,沒必要大早上跟著他們胡鬨。”
夏芍畢竟是新媳婦兒,涉及劉鐵萍和她娘家的醜事,就不好在這旁觀了。
陸澤同頓了頓,又帶著歉意跟夏芍道:“等這事有了結果,我親自登門道歉。”
彆管劉鐵萍為什麼設計夏萬輝,陸澤同已經認定這事和她脫不了關係。
眼見兩人要走,劉鐵萍還想質問,被陸澤同狠狠瞪了眼,“你還嫌不夠丟人?”
夏芍和陳寄北出門的時候,裡面已經再次吵了起來。
看到他們,在外偷聽的鄰居趕緊散開,假裝各忙各的。
等兩人走了,這群人又重新聚集到一塊,低聲議論。
“大清早,老陸家又鬨什麼?”
“誰知道?聽聲音,像是劉鐵萍她弟弟劉大軍的媳婦兒。”
“是不是劉大軍又犯病了?前兩個月我還看到他……”
後面說了什麼聲音太小,夏芍豎著耳朵,也沒能聽清。
“你還挺會裝傻,剛我哥那眼神,還以為是我的主意。”陳寄北突然睨了她一眼。
夏芍立即睜圓一雙杏眼,“我哪有,可能是因為你長得就比我聰明。”
她的長相本來就軟,這個表情一出,眼神清澈中還有一絲茫然,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陳寄北沉默望她良久,沒再說話,走了。
這一打岔,後面的議論愈發聽不清了。陳寄北很少說人閒話,更不可能問他。
反正萬輝也摘乾淨了,夏芍乾脆不再多想,回去補了個覺,再睜眼陳寄北已經不在家了。
她打著哈欠起身,準備拿白面做個疙瘩湯當早餐。
對門孫清見了,忍不住打趣,“你要是實在困,就白天多睡會兒,單位婚假有三天呢。”
夏芍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過了會兒才想明白對方是說白天不睡,晚上就沒機會睡了。
這車開的,她都快忘了晚上塌炕的尷尬了好嗎?
夏芍借著打雞蛋掩飾尷尬,問孫清:“孫姐你看到我們家寄北了嗎?”
“看到了,半個小時前出去的。應該是去找人盤炕,手裡還拎了半瓶酒。”
陳寄北拎著酒走的?
夏芍回屋看了下,劉大軍昨天帶來那半瓶酒果然已經不在了,應該是拿去交給了陸澤同。
她沒再多問,去窗根下拔了跟扒皮蔥切蔥花,鍋裡下油,開始做疙瘩湯。
“姐你做什麼呢?這麼香!”
夏萬輝進門時疙瘩湯剛好,大地鍋騰起的熱氣中,一顆顆面疙瘩圓潤飽滿,大小一致。面湯裡還飄浮著黃橙橙的蛋花和嫩綠綠的蔥段,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你可真能趕個飯點。”夏芍先給他盛了一碗。
夏萬輝連筷子都沒拿,直接捧著粗瓷大碗沿碗邊喝了一口,“好吃!”燙得直吸氣。
“你慢點。”夏芍給他搬了個小板凳,才給自己盛。
“吃早飯呢?”關姐從外面進來,也聞到了香氣,“好生活啊,吃的還是疙瘩湯。”
東北不比關裡適合種小麥,面粉供應不多,疙瘩湯都能算病號飯了。
“關姐要不要來點?”夏芍笑著招呼。
關姐趕忙擺手,“我吃完了過來的,帶人來做件衣服。”
又指了她身上給身後的人看,“就是這件,你看要不要也做一套,上身比我想的還好看。”
跟她一起的是百貨商店那個叫秀芳的售貨員。
她們賣布時總有些邊角料或者不太好了的布料會被裁下來,不用票也能買,手裡不缺布,做起衣服倒也不心疼。
見夏芍穿著確實好看,她也有些心動,“做一套多少錢?”
孫清一聽笑了,“第二個了,剛才也有鄰居過來,點名要做她這樣的。”
“是嗎?”關姐聽得咋舌,“那你可得謝謝人家小夏。”
“必須的,下回她再想起什麼新樣式,我不睡覺,熬夜也得給她做出來。”
幾個女人有說有笑,夏芍這邊才吃了幾口,那邊夏萬輝已經把一碗疙瘩湯全喝完了。
他摸摸肚子,又眼巴巴望向鍋裡,還下意識舔了口碗沿。
夏芍一看就知道他沒吃足,“再給你盛一碗?”
“不用了。”夏萬輝趕忙搖頭,“姐夫早上也沒吃吧?你給他留著。”
“等他回來我再給他做新的。”夏芍還是給他盛了一碗。
這回夏萬輝總算吃飽了,自己把碗拿去刷,又問夏芍:“昨晚後來怎麼樣了?”
夏芍朝他招招手,在他耳朵邊把事情說了。
“他們家姑娘嫁不出去了?”夏萬輝瞪大眼,和夏芍昨天差不多的想法,“就算我長得好人又機靈,一看就是個將來有大出息的,也不用這麼上趕著吧?”
夏芍:“……”
夏芍覺得她弟弟高興就好,不過一提起這事,她又想到關姐家裡好像有親戚和陸家是鄰居。
她思忖著,吃完把碗一涮,去對門叫關姐,“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見她表情嚴肅,關姐走了出來,“什麼事?”
夏芍把她帶去了自己那屋,才低聲問:“寄北他嫂子娘家那個弟弟劉大軍,你了解嗎?”
關姐眼神閃了下,“不怎麼熟。”
夏芍一看就知道她肯定知道點什麼,臉上立即路出不安,“姐你就跟我說句實話。我聽說他老犯毛病,他媳婦兒也沒少為這個鬨,心裡實在不踏實……”
沒等她說完,關姐臉色已經變了,“他騷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