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劉大軍的老毛病, 夏芍心裡已經有了些猜測,沒想到還真讓她猜對了。
她趕忙搖頭,“沒有, 就是他昨天吃飯的時候……總盯著我看。”
“我就知道他狗改不了吃屎!”關姐啐了聲, 見夏芍一雙眼睛水汪汪的, 再看她這張過分漂亮的臉蛋兒,“算了,我乾脆跟你直說得了, 省的你沒個防備。”
之前陳寄北那是已經和夏芍訂婚了,她不好多說, 這個總不能還一句不說。
關姐壓低聲音, “劉大軍早年因為耍流氓,進去蹲過, 後來又被他爸弄出來了。”
“耍流氓?”夏芍睜圓了眼。
“對,耍流氓。”關姐點頭,“他爸總在外打仗,沒時間管他,他媽他姐又慣著他,他十來歲就開始調戲人家大姑娘。後來出了那件事, 差點沒讓他爸打死,才消停多了。”
“他媳婦兒跟他結婚的時候,不知道這件事嗎?”
“怎麼不知道?你當楊巧雲就是啥好東西了?她跟劉大軍是二婚。”
“二婚?”這倒有些出乎夏芍的意料了。
以劉鐵萍的高傲,她和陳寄北相親都要挑剔一番,怎麼會讓弟弟娶個二婚?
關姐看看門外,聲音壓得更低,“這事一般人還不知道,我也是聽我大伯嫂說過一嘴。她老家跟楊巧雲家是一個地方的, 說那楊巧雲先頭嫁過一個丈夫,結婚沒個月死了。當地人都說她克夫,她在那邊不好找婆家,又不想嫁個種莊稼的,這才把主意打到了劉大軍頭上。正好她長得不錯,劉大軍那個人又是個不安分的,沒控製住就先和她……”
關姐一臉你懂的,“反正後來她上門鬨了個人仰馬翻,還說自己有了,劉家不想娶也得娶。”
“她真有了?”夏芍沒想到自己一問,還能吃到這種大瓜。
“有個屁!”關姐撇嘴,“她就是誆劉家人的,進門五六年才下了這麼一個崽兒。”
劉大軍畢竟沒結婚,要隻是跟寡婦有一腿,頂多被人說幾句閒話。可對方說自己有了,他就得捏著鼻子娶了。這年頭乾什麼都要介紹信,想做流產都沒地方做。
結果人娶回來,肚子竟然是假的,想想都知道劉家人當時得有多氣。
不過劉大軍那樣的人,配這樣的厲害媳婦兒正好。
夏芍開始把話題往楊巧娟身上扯,“既然他媳婦兒知道,怎麼還敢讓妹妹來給自己看孩子?”
“沒人給看了唄。”關姐說,“劉大軍他媽前兩年就沒了,他丈母娘又剛添了孫子,哪能放著孫子不看看外孫?反正她那個妹妹老實,又沒她長得好,來了也沒事。”
夏芍覺得未必,不然劉鐵萍和劉大軍費這麼大勁設計夏萬輝乾嘛?
要麼是兩個人已經有了什麼,急著甩鍋。要麼是劉鐵萍覺察出不對,沒等劉大軍下手先把人嫁了,斷了劉大軍的想頭。劉大軍隻是幫她灌人,並不知內情。
劉鐵萍表現得那麼急切,找陳寄北不成就立馬找上夏萬輝,八成是前者。
就是不知道原書裡沒有她橫插一腳,劉鐵萍會不會用同樣的法子設計陳寄北。
這事實在惡心人,憑什麼劉大軍惹出來的麻煩,要讓他老公她弟弟當接盤俠?
夏芍還在皺眉,關姐說完八卦,已經開始安慰她:“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們跟劉家畢竟隔著一層,平時也不常走動,防著點就行。再說你家那位也不是個好惹的……”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又趕忙轉移話題,“你這炕怎麼塌了?”
夏芍:“……”
夏芍隻能說是太長時間沒住人不結實了,又抓了瓜子和糖給對方,“這是昨天的喜糖,本來準備今天去招待所就給你捎過去。既然你來了,我就不多跑一趟了。”
“這還有我的?”關姐立馬笑得合不攏嘴。
夏芍長得好,出手又大方,從不白求人,哪能不討人喜歡。
何況陸家舍得花錢,這喜糖全是兩分錢一個的飴糖,最便宜的橘子瓣糖一塊都沒見到。
關姐樂嗬嗬地回去,還給那售貨員跟孫清也分了一塊,“對門小夏的喜糖,咱們也沾沾喜氣。”
孫清沒接,指指旁邊的桌子,“我昨天就沾過了。”
關姐就收了喜糖,“那我拿回去給孩子吃。這個小夏,可真會做人。”
“你剛才不是還說她嫁得不好。”從孫清家出來,售貨員秀芳小聲捅捅她。
剛收了人家東西,關姐這時候哪能說彆的,“說不定有個好媳婦兒管著,就好了。你記不記得老羅家那個二愣子,以前多讓人頭疼啊,結了婚還不是叫媳婦兒管得死死的……”
陳寄北回來的時候,夏芍和夏萬輝已經把炕上塌的碎土和碎石清理出來了。
正裝在籮筐裡往外運就碰上他,他身後的人還扒拉著看了看,“年頭多了,炕面不行了。”
“這是何二立他爸何叔。”陳寄北給夏芍介紹。
夏芍一聽趕忙放下東西回屋,“何叔吃了嗎?我正準備給寄北弄飯,您也來一點?”
“吃了,我又不是你們小年輕,還能等到這個點兒?”
何叔擺擺手,進屋先看了看炕上的大洞,接著又拿出工具敲了敲炕裡壘的磚,“這一片的房子就是好,你們聽這磚,”又敲兩下,“這麼多年了一點不用換。”
北方的炕都是先用磚塊壘一個煙道,然後在上面鋪一層扁平的炕面石,最後才封泥。
磚不用換,至少不用出去買磚了。
夏芍給何叔倒了一杯水,“您看隻鋪炕面的話,得多長時間?都需要什麼?”
“有個大半天夠了。”何叔接過來喝了一口,“你家這炕不小,怎麼也得四五袋黃泥。”
“我出去找地方弄。”
陳寄北轉身就要走,被夏芍叫住,“不著急,吃了飯再去。”
夏芍還有些納悶,“早上到現在都沒吃,你不餓啊?”
突然被問餓不餓,陳寄北還愣了下。
男人下意識按了按胃部,什麼都沒說,卻也留下了,等吃完疙瘩湯才拎著土筐出去。
何叔是老瓦匠了,以前在建築隊工作,江城好多工廠他都參與建設過,盤個炕不在話下。
等陳寄北找到合用的黃泥回來,他已經和夏萬輝把炕面敲完了,放下煙袋就開始和泥。
做炕面要用粘性極佳的黃泥或者白泥,又不能隻用泥,不然一加熱就會開裂。何叔來的時候就去蔬菜商店要了些裝土豆用的稻草袋子,把稻草切了,和著黃泥一起拌。
和到後面根本和不動,還得拖了鞋,光腳上去踩。
下午太陽還沒落山,何叔就把炕盤完了,去水桶邊洗了把手,坐在板凳上開始卷煙。
“抽這個。”陳寄北拿出昨天的喜煙,遞給他一包。
何叔抬手擋住了,“我還是喜歡抽老旱,加個過濾嘴,總覺得沒勁兒。”
倒是夏萬輝有些躍躍欲試,被夏芍一掌拍在後腦上,“你才幾歲,搬桌子吃飯。”
夏萬輝隻能捂著腦袋,不情不願去搬炕桌。
盤炕累了大半天,誰都是一身汗一臉灰,得吃點好的。
中午對付了一口,下午夏芍特地去買的菜,張羅出一大桌子下酒。
農家土雞蛋炒了一盤,土豆切絲脆脆點上些白醋。析出的土豆澱粉也沒浪費,和昨天剩下的一起打上個雞蛋,裹在刺老芽上下鍋油煎,煎得外酥裡嫩滿齒生香。
刺老芽是一種帶刺灌木的嫩芽,隻在春天有,算是山野菜中很好吃的了。夏芍穿越前那會兒因為大量出口,已經賣到了四五十一斤,品相差一點的也要十多。
當時還有人開玩笑,說山上掰刺老芽的人比刺老芽都多。
現在當然沒那麼貴,隻是也沒那麼多油炸,夏芍把另外一部分焯水蘸醬吃了。
最後上桌的是一盤花生米,顏色已經炒至深紅,上面灑了一層鹽霜,還在劈啪爆響。
何叔一見拿筷子點點,“這個配酒好,可惜江城這邊不產花生,沒有賣的。”
“是我從關裡老家背過來的,這兩年年景不好,有點癟。”
夏芍沒說這原本是準備給李家人的,但李家不做人,她就留下自己吃了。
花生米火候正好,何叔一口氣吃了大半盤,端著小酒喝得美滋滋。夏萬輝倒是一個勁兒在吃刺老芽,總覺得清嫩中帶著微苦,微苦裡又有回甘,比香椿芽還要好吃。
何叔走的時候夏芍給他裝了一些花生,又從抽屜裡拿出兩塊錢,“叔您彆嫌少。”
“這點小忙要什麼錢?有這個就行。”
何叔隻接了花生,拎上工具哼著小曲兒往外走,“我回去了,炕你們燒兩天,烘乾了再睡。”
這年頭盤炕、蓋房子,都是請頓酒,還真少有給錢的。
夏芍沒有堅持,何叔走到門洞,又回頭看看她,對陳寄北說:“你這媳婦兒娶得不錯,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彆整天跟二立那臭小子瞎混,我看他沒個好嘚瑟。”
陳寄北沒多說,送完人回來,夏芍正係著圍裙在灶台邊刷碗。
見他進來,她輕聲和他商量,“我想買點旱煙給何叔,過兩天把小炕也盤了。”
燈光下她睫毛微微垂著,烏黑又濃密,眉眼十分溫柔。
當然她不語出驚人的時候,總是這麼溫柔的,甚至帶著些軟糯。明知道她不是那樣的性子,當她問你餓不餓,幫你打點人情世故,你還是會不自覺覺得你並不是一個人。
陳寄北望著那道側影沉默半晌,才拿起掃帚開始掃地,“你說了算。”
可惜隻睡到半夜,陳寄北就發現他還是一個人更好。
可能是炕不夠熱,也可能是白天忙活一天累到了,晚上剛入睡,夏芍就開始亂撲騰。
陳寄北第一次被打到,隻是將那軟綿綿的小手撥了撥。誰知剛要睡著,她的小腳丫又踢了過來。
他徹底被踢醒了,皺著眉把她的手腳都拿開,往旁邊挪了挪。
結果還沒消停上兩分鐘,那個溫軟的身子又纏了上來。
這回夏芍整個人都滾到了褥子邊,再往外一點就會掉在炕面上。
陳寄北猶豫了下,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邊上挪。也就這一猶豫,手腳就被人抱死了。
大概是覺得他身上暖和,夏芍還在他肩窩蹭了蹭,溫熱的呼吸吹得他整個人都是一僵。
“喂。”陳寄北推推她,這回用了點力氣,推得夏芍低低“啊”了聲。
陳寄北還以為是她醒了,沒想到夏芍弓身抱住左小腿,喉嚨裡發出幼貓一樣的嗚咽。
他這才覺察出不對,“怎麼了?”
“我、我腿抽筋了。”夏芍小小聲。
自從青春期過去,不再瘋狂竄個子,她就再沒抽過筋了,隻覺得腿肚子又硬又疼。
可是手上沒勁兒,揉了好幾下都沒得到緩解。正痛得抽氣,有人把她的小腿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