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斬殺(1 / 1)

長清殿後布滿法陣的內室中。

裴寒舟面色沉肅地說道:“既然掠走你的人與你有仇,你下山時為何從未提及還有一些人等著你下山,要與你算賬?”

裴暄之盤膝坐在一方高台上,數顆靈石飄在空中向他周身傾灑靈氣。

他倒是十分無所謂的姿態,淡淡地說道:“無非是幾個小混子,說不說的也不礙什麼事,事情不難了結,我雖不濟,但不至於真被他們收拾了。”

他說得極為尋常,可裴寒舟心底卻一陣一陣地後怕,後槽牙不禁咬緊,氣得太陽穴“突突突”地疼。

這小子此等行徑,無異於五六歲的小兒L,非要冬天跳寒潭,夏天跳沼澤,隻要他高興,無論什麼他危險之地,他都敢自己一個人去溜達兩圈現現眼。

但終究自幼未曾養在身邊,對他更多的還是虧欠,因而實在不想對他說重話,隻能說道:

“你以後身體沒有徹底好之前,輕易就不必下山了,許多事你倒抹得乾淨......你有舊怨的還有誰?”

裴暄之眉目低斂,低聲說道:“沒了,倒不是我刻意隱藏,都是些瑣碎之事,不會有人注意,您派去查的人能查出什麼?這麼多年我都活過來了,去趟長安真就能死了嗎?”

裴寒舟沉默許久,沉肅的神情不禁有些鬆動,他輕聲說道:

“這次你平安歸來倒也不計較什麼了,而今與以前不同了,你有何事,可以來同爹說。”

裴暄之頷首道:“知道了。”

分明就沒怎麼往心裡去。

裴寒舟靜靜地看著他,這十幾年間的事浮光掠影一般閃過。

他心中雖有萬千情緒湧動,最終卻還隻是略顯平淡地說道:“你好生在這裡閉關些時日,可有什麼想要的?等你出關之前我給你準備好。”

裴暄之搖了搖頭,“沒有。”

裴寒舟料得如此,抬手掐訣啟動陣法,在確定法陣皆無漏處,這才退了出去,封住大門。

裴暄之一身雪衣,獨自坐在幽光明滅的高台之上。

目光掠過周邊流動著靈氣的法陣,又看著身下高台雕刻的符文。

這裡他來過一次,法陣皆已抄錄過,這次部分法陣有根據他而今的身體狀況調整的痕跡。

他正看著那些變處,卻忽地覺得渾身一緊,臉上被人猛親了數下。

他透過金狸的眼睛,看到了顏浣月眼眸明亮,一臉得逞的得意笑容。

這真是......

他的指尖輕輕垂在膝前,微微摩挲著繡著金絲的衣袖。

貓隻曉得同她生氣,她卻能一直不厭其煩地抱回貓又摟又親。

為何她對一隻貓比對他親熱許多?

被緊緊擁抱著的感覺傳遍他全身,他唇角微微上揚著。

原本不自禁地沉浸在其中,可她確實是有些太過執著於看看貓是公是母了,這難免令人擔憂......

看著她對他誌在必

得的神情,裴暄之呼吸微亂,下意識攥緊腰間衣袍,扣緊了腰間玉帶。

這等事,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原本隻是想陪在她身邊,沒想到她竟是想著對貓做那種事,真是想想都有些悚然。

許久,金色的小貓鬼追著一般穿牆而入,猛地躥上他的膝頭,一個勁兒L地要回到他身體裡躲避一會兒L。

他一把修長的指尖輕輕捏著小貓的後頸將它提了起來,盯著它圓溜溜的眼睛,涼涼地說道:

“誰準你趁她打坐跑回來的?以前你不是最能鬨騰的那一縷嗎?”

小金狸緊緊地抱著小毛尾巴,嗷嗚嗷嗚地控訴著。

裴暄之說道:“我知道,可是割了你又有何乾係?隻要能在她身邊,你不過是金霧所化,重歸我身還是會長的......”

說著說著也覺得這金狸到底是他的魂氣所化,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若是被她來那麼一刀,讓他切身地感受一下,恐怕確實會有些......心中震顫。

“可她喜歡你。”

裴暄之所得的懷抱和親吻都是借由它所得,她甚至打算摟著它睡覺......

“回去陪她一夜吧,她今夜若非要動刀,實在躲不過,就等我出關你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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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顏浣月鬆開指尖法訣,體內略顯洶湧的靈氣逐漸平和下來。

她擦著額上的汗,忍過一陣陣拓寬靈海靈脈的殘餘痛楚。

毛茸茸的小金狸邁著小短腿爬到她懷裡,搖著尾巴,仰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顏浣月將它抱起來與它頂了頂腦袋,笑道:“你不是不願意接近我了嗎?”

小貓“喵嗚”了一聲,用腦袋不斷蹭著她的下巴和脖頸。

顏浣月將它放在床上,起身再去沐浴了一番,回來時它已經爬進了被子裡趴著,腦袋埋在枕頭上,兩隻小毛爪子捂著眼睛靜靜地睡著。

顏浣月滅了燈躺進被子中猛吸了它一頓,聽著它低低地喵喵叫,這才闔眸睡去。

小貓爬到她頸間滾來滾去,戀戀不舍地湊到她臉龐蹭來蹭去。

它不想離開她,但是,要留下或許就得付出巨大的代價,這可不是一件能輕易去賭的事情。

她不會對他本體動刀子,但有可能真的會對它動刀子,疼和恐懼,是一樣的。

金霧本就可變化,它蹭著蹭著,實在舍不得走,刹那間化作了一條金色的蛇,雙目滿含貪戀,鮮紅的蛇不停地舔舐著她的脖頸......

等她差點清醒時,它才遊入被中,盤在她腹上,輕輕晃著尾巴尖,懶懶地吐著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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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浣月又丟了一次貓,她到處尋找,都沒能再看到它的蹤跡。

她心裡頗為遺憾,早知不該對它那麼過分,非要扭著它的性子來。

這幾日走在路上都要時時注意著周邊有沒有金色的小身影。

可惜到底沒有碰上。

倒是找貓時偶

然經過封燁長老偏僻的住處時,卻見韓霜纓跪在院門前,雙手將一柄長劍舉過頭頂,多日不曾起來。

顏浣月前世根本就不會來封燁長老的住處,更不會特彆去找韓霜纓。

她以前隻是隱隱聽聞,韓師姐曾未經宗門許可,斬殺了燕國皇親光國君。

約摸就是這個時候的事,過完年後卻又一切照舊,韓師姐看起來似乎並未受到什麼太大的影響。

她當時隻覺得師姐隻是做了該做的事,便沒有仔細去打聽這樁事。

顏浣月時不時到封燁住處附近遠遠地看著,等到某日黃昏,院內封燁長老不知喜怒地說了句:

“你沒殺錯人,但是你特意當著他父母、兄妹、妻子的面殺了他,還扔到了宮中。這麼多年,戾氣還是未曾滌淨,唉......你回去吧。”

韓霜纓順勢起身,神色清冷地說道:“是。”

她倒沒有直接離開,反而徑直朝來此多日的顏浣月走去。

顏浣月掐訣道:“見過師姐。”

韓霜纓問道:“你下山前說過你會去長安,去了嗎?”

顏浣月頷首道:“去了。”

韓霜纓抬步往前行去,顏浣月並未多問她殺光國君的事,隻是跟在她身邊,同她說起了長安魔種的事。

韓霜纓微微蹙眉道:“魔種潛藏許久,這倒是隔一段時日就會有的事,薛元年不是個草包,卻也難防此事。”

顏浣月隨口應了兩句,韓霜纓問道:“你不好奇我殺光國君的事?”

顏浣月說道:“好奇,我等師姐自己說。”

韓霜纓涼涼地說道:“我路過燕國京都時,原本並不打算留,卻恰碰上他因與夫人鬨矛盾,便打殺了府中一眾姬妾,為讓他夫人消氣的,嗬......一位皇親。”

顏浣月想,姬妾是他自己的,怎麼與夫人鬨矛盾卻要牽連彆人性命?

韓霜纓繼續無波無瀾地說道:“如此行事,父母不阻,兄妹不勸,妻子非但不怨,倒還沾沾自喜,因而,我當著他們的面砍了那卑賤者的頭顱,希望他們懂得悔改。”

顏浣月問道:“燕國那邊可說了什麼?”

韓霜纓看了她一眼,“我這一行除了一個逃竄傷人的妖物,一個殺人的邪修,沒人指責過我,光國君與前二者有何不同?燕國要在此事上說反話,也要看有誰有立場與資格來反對我取他的狗命。”

不愧是名遍靈修界的同輩魁首。

與魔相鄰的時代,放下一切,修身養性之類的說法仿若天方夜譚一般虛幻。

顏浣月覺得韓師姐戾氣根本就不重。

就是封燁長老這種經曆過驅魔之戰的人,若看著當年眾多已然身死的道友護下的人族,內部卻始終有一小部分人如此看輕人命,隨意磋磨殺害,戾氣恐怕都要比韓師姐要重許多。

封長老往日行事狠辣至極,而今雖在說韓師姐,豈知是不是在說他自己?

她肯定道:“韓師姐做得沒什麼錯處。”

韓霜纓臉上拂過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還是有的,而今想想,是不該一刀斃命的,該將他也活活打死。”

顏浣月笑了笑:“如此恐怕就要再多跪兩日了。”

韓霜纓並不在意罰跪的事。

她最開始下山出師門問世的幾年間,幾乎每次回來都會因行事太過暴烈而罰跪,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了。

她淡淡地隨口問道:“這次你天碑排名進了幾位?”

顏浣月答道:“進了七位,似有破九的可能,對了,韓師姐,明德宗接下來的歲寒秘境試煉,我能否參加?”

韓霜纓停下腳步,側首看著她,“要先去明德宗試考,你若想去,便儘早準備。”

前世歲寒秘境中,譚歸荑的師姐林笑楓瞎了一雙眼,譚歸荑和虞照卻拿到了秘境中最大的獎品。

顏浣月無意於非要在此次試煉中爭個第一,但這次各宗門弟子共同進入,稍顯混亂的秘境之中,確實也是個收拾虞照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