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彆怕,我在(1 / 1)

藺雲書立即找了個台階,

“師母,這小子向來沒臉沒皮,擅長睜著眼睛胡言狡辯,您彆同這小子浪費口舌,反正咱們跟了一路,他確實是自己一人前來,不如就此宰了他,給我師兄師姐們報仇。”

畢竟繼續說下去您也說不過他,不過是浪費時間。

被他稱作師母的樓綰冷冷一笑,忽地翻身飛上馬車,一掌擊碎了馬車車門。

木屑橫飛,風雪灌入車中,引得車頂上一片吊著的黃符呼啦啦亂響。

車廂內少年的束發金繩忽地飄起,他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噴嚏,這才慢吞吞地將身後的兜帽戴好。

藺雲書瞬間睜大雙目,騰空往半空飛去,疾聲道:

“師母,小心這小子的符陣!他向來虛虛假假琢磨不透,真正的陣法一定在車底!”

樓綰亦知裴暄之此人有多麼陰損,見他如此淡定從容,心知有詐。

登時眸色一厲,憑空翻身騰上車頂,與藺雲書一人一邊運靈擊向車頂。

靈力剛剛觸及車頂時,車頂掛著黃符的紅繩瞬間騰起一陣赤色火浪,刹那間順著兩道靈力“轟”地燃了上去。

火浪順著靈力燃燒,一路躥入二人靈脈,將諸多靈脈灼傷,二人皆猝然吐了一口血,從半空中落到不遠處的田畝中踉踉蹌蹌地互相扶持著。

裴暄之躬身走出車廂,攏著鬥篷立在大雪紛飛的車轅上,不緊不慢地說道:

“在下行事確實不算光明磊落,但二位也知曉,我父親向來是個講體面的人,這陣法是他布在顯眼處的,二位覺得如何?”

風也確實太大了,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這才繼續說道:

“若有不足之處還請不吝賜教,我一定請他老人家好生修改修改......二位要不站到田壟上吧,這大雪天裡,地裡麥苗可經不起踩踏,咱們爭執歸爭執,可莫損了彆人的收成。”

樓綰周身大半靈脈幾乎都被火灼傷了一遍。

若非裴寒舟是出了名的兩擊才會斃人性命,給他們留了點躲避的可能,否則方才那一下就被這小子陰掉了周身靈脈。

樓綰被這無恥小兒尋常隨意的話氣得腔中怒火翻騰,卻也立即冷靜下來。

這小子嘴這麼欠,活這麼大還沒被打死,原本就有些陰損手段。

如今尋回了爹,更是張狂得沒邊,殺了她門下六個弟子,竟敢孤身一人走出天衍宗。

死六個弟子倒沒什麼,但若是不趁此機會弄死他取了渡魂鐲,往後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師母,我去震位,用繩索試試。”

“能套住嗎?萬不可動用靈力。”

話音剛落,藺雲書便已似一陣風一般飛身掠至半空。

手上甩出的繩索破雪而去,並無靈力加持,卻一下套住了正倉皇往車廂逃離的裴暄之。

驀地一用力,直接將正要伸手去夠傳音玉簡的裴暄之攔腰扯了出來。

大雪紛飛的玄天之下,像是猛然扯出了一面獵獵生風的藍白風箏。

樓綰抬起纖纖玉指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唇邊血。

踮足掠風追上去狠狠在裴暄之腰間踹了一腳,踹得他在風裡蕩了一半又重重摔進雪地裡。

樓綰翩然落在雪地上,抬腳踩住裴暄之的手腕,碾了一下,冷哼道:“狗東西,你也配戴渡魂鐲?”

裴暄之嗆了風,不停地咳嗽著,斷斷續續地說道:“一隻真,一隻假,猜猜......??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樓綰收回腳半蹲在他身邊,一把握住他的後頸提起來,在他耳畔說道:“猜什麼?剁了你的雙手不就行了?”

裴暄之大笑道:“那你剁吧,渡魂鐲如今與我魂氣相連,我設了幾重法訣與它連接,若是強行取了,或者我死了,我保證你拿到的就是無用的碎玉。”

他這人行事從來真假虛實分不清楚,樓綰不敢冒險,直接沉著臉甩了他一巴掌,又順手將他打暈。

隨手封住他的靈脈,起身吩咐道:“雲書,帶著他去落拓山。”

藺雲書握著繩索躍上長劍,吊著裴暄之往西行去。

大雪紛飛,寒風凜冽,樓綰的心卻是火熱焦急的,踏著足下劍衝進暗夜,也不覺得這路途有多麼難行。

今日之事確實不算順當,但終歸是將這小子捉拿了。

渡魂鐲取不取得下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渡魂鐲能打開滴血洞便好。

原本就快要找到的渡魂鐲被這小子捷足先登,拿走之後他就去了天衍宗躲著,而今是以為裴寒舟的兒子她就不敢殺了嗎?

等開了滴血洞就將這小子碎屍萬段以告祭幾位慘死的弟子。

半道上,裴暄之被凍醒了過來,他被這繩索勒得難受,不停地咳嗽著,束發金繩在鬢邊打著旋兒,看著倒是輕快。

這路程極遠,他在空中吊得發僵,等到在風聲中聽聞雞鳴之聲,才知已飛了將近一整夜。

藺雲書將他拖進一處極為隱蔽的山洞時,他整個人已經凍得難以動彈了。

他癱在角落裡看著這處平平無奇的山洞,那邊藺雲書對樓綰笑道:“師母,等拿到滴血洞裡的東西,你就可以開心了吧?”

樓綰瞥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許多年前,魔族曾在此殺了數萬人,以人血煉製法器,又以渡魂石淨化怨念,以祥合之氣養屠人之利器。

後來魔族雖被宗門擊退,卻少有人知滴血洞的存在,更遑論其真正位置。

當年渡魂石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為魂珠,一部分為魂鐲。

魂珠尋蹤,魂鐲為鑰,若非她搭上了魔族的線,也根本不知道這種地方的存在。

可惜此前得知魂鐲消息時,她的弟子因幫她尋棄嬰煉製駐顏丹,幾乎全被裴暄之活剖了臟腑,隻剩下一個藺雲書,

如此,那些弟子死前,魂鐲的事也被裴暄之折磨著問了出來。

但萬幸的是,她早就拿到了魂珠,並沒有告訴那幫徒弟魂珠及滴

血洞的事,因而,裴暄之也無法知曉。

與滴血洞裡藏著這麼多年的法器相比,渡魂鐲算個什麼東西?

到時取了裡面的法器,再殺了裴暄之,又有誰能查到她頭上?

“雲書,你去外面守著。”

藺雲書臉色變了變,輕聲喚道:“師母......你我如今,還不能彼此信任嗎?”

樓綰隨意安撫道:“乖些,去幫我看看有沒有人跟來,我隻放心將後背交給你。”

藺雲書立即展顏一笑,“那我去了,師母有事喚我。”

他剛一出去,樓綰便結起一道結界擋住洞口,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發青,瀕於生死之境的裴暄之,這才取出魂珠,在周圍洞壁上尋來探去。

一路沿著洞中小徑走了許久,手中魂珠忽地發出一陣低沉的微光,在一處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投射處一面大門的影子。

那虛幻的大門最中心處,果真是一個環形模樣的光影。

她正要去拉裴暄之過來時,卻突然腹上一痛,“嘩啦”一聲,滿腹臟器墜掉在半空。

身後藺雲書湊上來吻了一下她的臉頰,輕聲說道:“看我這記性,總記差事兒,師兄師姐們是我剖的,裴暄之問出了渡魂鐲的事,他都來不及動手,我便先將那些廢物幫你除了。”

樓綰大張著嘴,暗紅的血水不斷地從口中湧出,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藺雲書見了不禁深情地看著她,“我能殺妻獻子於你煉製駐顏丹,隻為了能同你交頸而眠,你怎麼就以為我這樣獻出的忠誠是最可信的呢?你是贏了我夫人,卻贏不過我啊。”

藺雲書掉了兩滴眼淚,仰頭說道:“青娘,看看,我替你和兒子報仇了。”

說著拭了拭那若有似無的眼淚,奪下魂珠一腳將樓綰踢開,面無表情地照地上人腦袋踩了兩腳,等足下頭骨碎裂,才放心地轉出小徑去尋裴暄之。

裴暄之面色發青,正翻身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乾嘔著。

藺雲書嗤笑道:“裴暄之,吐什麼吐?你夫人的孩子懷到你肚子裡了?嗬,你這種人,跟我是一樣的,你還矯情什麼勁兒?”

裴暄之嘔得舌頭發硬,啞聲說道:“在下怎堪與藺兄相提並論。”

藺雲書屈膝蹲在他身邊,握著他頸間的金項圈一把將他提起來,

“咱們交情這般深,等你死了,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夫人的,每年清明,我們會帶著孩子們給你燒紙的,你說我同你夫人是生幾個好呢?”

裴暄之被半吊在項圈上,勉強用凍僵的腿站著,涼涼地說道:

“我這次出來,就是因為我夫人與我成婚後已經開始下山問世了,不好她救我一場我倒要拖累她,所以......先把你們處理乾淨,我才能安心。”

一陣風拂過,藺雲書睜大雙眼。

下半身還站著,上半截身子卻已驟然落地。

裴暄之靈脈被封,又沒了支撐,忽地摔倒在地,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哭靈刃用一次耗損太過,他根本管不上這些,飛速爬到藺雲書身邊,抽出那柄定親時得的袖裡刀,咬牙豁開了藺雲書的脖頸。

鮮血飛濺到他臉上、身上,他過分地冷靜,繼續照著藺雲書身上幾個大脈皆一一豁透。

這才取了魂珠繼續往前爬,爬到樓綰屍體處,用魂珠照了照,照出大門的影子。

他剛想將渡魂鐲放上去,最終還是忍下了這一時的衝動,轉身爬出去,把藺雲書死不瞑目的上半身拖過來靠在洞壁上。

他倚著牆壁爬起來,取下渡魂鐲,握在藺雲書手上,將渡魂鐲扣到那圓環光影處。

藺雲書的上半身瞬間被洞壁吸了進去,洞壁裡傳出一陣屍骨攪碎的聲音。

他心口一寒,迅速用袖裡刀撬下渡魂鐲收好。

他原本可以在馬車邊動用哭靈刃殺了他們,雖然他自己也會因此受到反噬,但倒也值得。

隻是他更想知道樓綰到底要用渡魂鐲做什麼,所以才特意被他們抓住到此一觀。

現在看來,不知樓綰這蠢貨的腦子裡被誰給倒了一缸漿糊,竟敢去碰如此邪詭之物。

他唇邊的血越流越多,他收好魂珠,脫力倒在地上,雪衣和鬥篷上不知都沾著誰的血。

他稍微休息了片刻,嘗試衝開靈脈封禁,終不得法。

可不知為何,藏寶囊中的魂珠忽地飛了出來,在洞中四處飛舞著。

浮光照啊照,在他身體下方又出現一道門的虛影,他腕上的黑玉鐲正觸在那圓環光影極近的地方。

裴暄之如遭雷擊,猛然蹣跚著爬了起來,握著袖裡刀,邁著兩條僵硬的腿踉踉蹌蹌地跑出了洞窟。

雙腿麻木地也不知跑出了多久,許是最後竭了力氣,他忽地顫顫巍巍地停下腳步,猝然低下頭,捂著胸口抽搐著嘔出一大口血。

熱血滲進雪地裡,逐漸化成一個深深地血窟窿。

他隨手用沾了血的衣袖擦了擦唇邊血跡,弓著身向前走了兩步,雙腿一軟,直接撲進地上厚厚的積雪中。

這一摔嗆了口血,他掙紮著從雪裡撐起上半身,低著頭不停地咳嗽著。

北風呼嘯而過,束發金繩垂在他兩鬢邊打著旋兒,時不時抽在他臉頰上。

他隻顧著咳嗽,雙眸凝如寒冰,倒也沒精力再去撩走它們。

忽聽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回頭卻見已死的樓綰渾身都散著帶著血氣的魂珠幽光,頂著破碎稀爛的腦袋追了出來。

此事已完全超出他的計劃,他如今隻想著怎能活下去,卻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氣再站起來,隻能咬緊牙關,十指扣著雪地往前爬。

突然被攥住腳腕,他心口一涼,終於有力氣爬起來跪在雪裡,一邊想要起來,一邊再次召喚哭靈刃,也因距離上次使用時間太近,喚不出來了。

他心底頓時生出無限不甘來,萬般掙紮地活到這個年歲,難道要就此身殞荒野嗎?

正不甘憤恨間,忽地一陣刀風刮過,熱血噴濺,他怔怔

地回頭看去,樓綰的屍身碎裂著倒在白雪之中。

魂珠被一股明亮的火光包裹,片刻間,就被燒出數道裂痕,破碎於地。

漫天大雪中,裴暄之衣衫淩亂,鬢發飛揚,凍得通紅的手握著袖裡刀,滿身是血地跪在冰冷的雪地上。

他緩緩收回目光,仰著頭看著那抹隔著茫茫大雪,掐著焰火法訣,單衣禦劍而來的霧粉身影。

那道身影落在他面前,問了他許多話,他似乎都聽不見,隻怔怔地看著大雪中她的臉龐,全然忘了自己會說話。

顏浣月從雍北尋來,尋到的隻有一輛碎了門扇的馬車,登時滿腔焦急後怕,捏著他的半根頭發追了一夜才追到此處。

沒想到一見他就是滿身的血,身後還跟著一個碎了腦袋的怪人。

這會兒他還就這麼跪在地上,凍得臉色發青,兩眼發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顏浣月想他許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便不急著問話,屈膝半跪於他身前,抬手拂開他眉眼長睫間的雪花,輕輕摩挲著他冰涼的臉頰,溫聲安慰道:“暄之,彆怕,我在。”

裴暄之驟然脫力,倒在她身上,埋首於她頸間,貪婪地嗅著這令人心神安寧的暖香,有氣無力地呢喃道:“姐姐,我好冷……”

話音未落,就已安心地闔上雙眸,身體一軟,滑到她胸口處,徹底暈了過去。

顏浣月緊緊抱著他,慌忙取出幾顆丹藥喂給他,用靈力幫他順下丹藥。

她摟著他不停地擦著他臉上的血,看著有血絲從他唇角流出。

她終於下定決心了一般,解下身後束著長發的赤色發帶,從中間一分為二。

一半縛在他雙目上,一半綁住他的雙手,如此,才將他抱起來走進那小黑匣中。

傅銀環看著她裹著風雪,披散著長發抱著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進來,等看到那人蒙著眼睛的臉時,他怔了一下。

裴暄之……

她竟然也打算殺裴暄之?

傅銀環還來不及多想,就被她用長釘釘住了四肢,封了咽喉。

他被剝了靈根,而今為凡鐵所傷,不免面色猙獰,冷汗淋漓,忍著劇痛,連蜷縮四肢,呼喊一聲都做不到。

卻見她掐訣滌淨了裴暄之身上的血跡,將靛藍鬥篷裹緊,又取了一件鬥篷好生加蓋於其身,用靈力幫他溫體。

原來不是要殺裴暄之。

傅銀環咬牙看著,這原本是他該有的待遇,重來一次,卻被這這心機深沉的魅妖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