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霜纓(1 / 1)

第4章

顏浣月心中譏諷,睜大眼睛滿是探究地看著她,好奇地問道:“哦?是嗎?”

虞照忍無可忍,直接嗬斥道:“住口!我們皆在此處站著,你一人穩坐案後,不知起身相迎,簡直毫無禮數!”

顏浣月被斥得莫名其妙,隻是這時候才明白,偏愛大多如此。

即便虞照自己心裡這會兒已經被捅了幾刀,但還是會堅定地護著譚歸荑,連她多說三個無關緊要的字都不行。

顏浣月自幼長在天衍宗,除了每年下山幫天衍宗周邊的農戶做一些犁地耕種的簡單任務,很少下山。

因此她自幼也沒什麼猜忌他人之心,更不知身有婚約的虞師兄原來還可以與他人相愛。

所以前世之時,她也從來看不出這其間的差距,還一直覺得自己如他口中所說,無禮而庸陋,應該處處學著譚歸荑。

顧玉霄原本在簷下立著,這會兒一臉官司地從門口滑進來。

他蹙眉看著顏浣月,嘴唇簡直快要抿成一條直線,狠狠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趕緊站起來。

顏浣月非但視而不見,還自顧自地招呼道:“顧師兄,來喝茶,給你倒好了。”

顧玉霄猝然閉上雙眼,簡直沒眼看這丫頭。

平時乖得不像話,今日不知是哪裡搭錯了筋,平白顯出一股子憨傻與反骨來,半點都看不懂人的眼色。

虞照見此臉色又冷了幾分,沉聲說道:“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昨日在譚道友面前胡言亂語,今日又抓傷了薛師弟的臉,還在此撒瘋賣癡,你如今是越來越粗鄙不堪了!”

顧玉霄詫異地說道:“虞師弟,你在說什麼?顏師妹雖於修煉上偷懶,但平日很是乖巧聽話,何時如你所言?”

譚歸荑拽了拽虞照的衣袖,勸道:“虞照,你彆這麼說嘛,你不是要好好來安撫顏道友的嘛,我不是給了你一枚玉簪嗎?趕緊送給顏道友,她們這種小姑娘都是這樣敏感多思需要哄的,你跟她講理做什麼,好好哄哄就行了。”

虞照聽著她的勸解,看向顏浣月的眼神越發不滿了起來,漸漸地,竟有一種悲哀自他眼底流露。

或許是悲哀於不能與心裡最愛之人相守,或許是悲哀於終要與這樣的顏浣月成婚。

可顏浣月的臉皮卻好似比城牆拐角還厚,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喝著茶。

她斂著眼簾,虞照看不到她的眼睛,卻不免猜測起其中到底藏著怎樣的無知、庸俗、討好、懦弱與自以為是。

她在他看來一直是這樣的。

但他其實並不厭惡她,可......他忍不住將她與譚歸荑比較,她是他自幼看著長大的,他儘可以屈待她,她總不會離開的。

蕭惕然也看不慣天衍宗這個沒什麼出身與本事的外門弟子,輕嗤了一聲,“師姐,你也不看看人家願不願意領你的好意,我看她並不歡迎我們。”

顏浣月看著杯中泛著波瀾的茶水,前世,在與薛景年大打出手的前一日,

她確實因想要隨虞照去臨江而說了幾句抱怨的話。

那時候她蠢而不自知,看不出這其中的微妙之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所以她抱怨的是虞照,沒有一句帶上譚歸荑。

可聽到了虞照耳中,就是覺得她在譚歸荑面前撒氣就是冒犯了譚歸荑。

前世茶廬之責時,她從一開始就畢恭畢敬地聽訓、道歉、接玉簪。

那時她一是覺得自己抱怨、打架確實有些不好,二是不想再讓虞照在朋友面前丟面子,可前世蕭惕然也依舊嘲諷著她。

她早在那三年不斷回顧此生所曆之事中明了,尊重與退讓在某些人眼裡隻是懦弱的代表。

你尊重他,給他面子,他反倒會覺得你好拿捏,偏偏要來欺負你。

譚歸荑瞪了蕭惕然一眼,又推著虞照走到大案前,擠眉弄眼地催促道:“虞照,大氣一點!男子漢大丈夫彆跟嬌嬌柔柔的小姑娘計較,趕緊哄好了,你帶我們三個在你們宗門裡轉轉。”

顏浣月緩緩抬頭看著她,似乎穿過那段光陰,看到紅燭搖映的新房中,譚歸荑眼眶泛紅,哽咽著說道:

“顏道友,你不知我有多痛苦,我第一次見他就心悅於他,可他卻與你早有婚約,我無數次勸自己成全你們,可我真的不能沒有他,你也沒那麼喜歡他,求你將他讓給我好不好......”

碧玉桃花簪遞到眼前,顏浣月看向虞照明顯有些不滿的眼睛,她起身伸手拿起碧玉簪,又看向偶有一瞬稍顯落寞的譚歸荑。

譚道友,這一世,我就早早成全你們,看看你們“兄弟”二人最終能結成怎樣的果。

碧玉簪在她手中化作一把玉屑,飄飄灑灑地落到地上。

在場幾人都不曾想到她竟會將事做得如此無禮。

虞照震驚地看著她,沉聲斥責道:“顏浣月,你可是瘋了?”

顏浣月拍了拍手上的玉屑,含笑道:“虞師兄,你心上有了彆人,卻反過來對我挑三揀四,還需令我感恩戴德受你二人這般羞辱?整個世間都沒有此等道理。”

顏浣月平日溫順聽話,平和得像是一團柔柔的棉絮,怎麼捏都是軟綿綿的,很少會反駁彆人。

虞照本就吃驚於她今日的乖戾,又被她說中了心事,不禁下意識地反駁道:“簡直滿口胡言,你可知曉你在說什麼,你可是真瘋了?”

顏浣月指著虞照對譚歸荑說道:“譚道友,其中到底真相如何,你們心裡清清楚楚,我隻說中了他的心事,他不敢承認,反倒怪罪起我了,這世上的瘋女人大都是如此被冠上的名頭。”

譚歸荑秀氣的臉蛋“唰”地一下白了,不過轉瞬間就又勉強掛上笑,說道:“顏道友,你誤會了......怪我當兄弟與他相處,我還以為虞照的未婚妻會是個清醒豁達之人。”

蕭惕然站在後方,看不到譚歸荑的異常,隻瞥了顏浣月一眼,冷哼道:

“你不過是妒忌我師姐比你好看、招人喜歡罷了,放心,我師姐像男子一般大方明快、坦坦蕩蕩,與你們這等扭扭捏捏的小

氣女子可不同。”

顏浣月放下手中的茶杯,頗為疑惑地問道:“大方明快、坦坦蕩蕩的就隻有男子嗎?我沒有同人比美的閒情逸致,也不覺得說一個女子‘像男子一樣’是什麼頂級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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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惕然氣得兩腮鼓鼓,到底年歲尚淺,想不出什麼更好的反駁的話,隻能咬牙瞪著她。

顏浣月懶得看幾人,強壓著胸中越竄越高的殺意與怒火,知曉自己如今的修為根本不足以同虞照、傅銀環相抗。

她尚且可以讓虞照做一段時日的磨刀石,至於傅銀環,今冬會在雍北重傷昏迷,她以前能在那時救他,今生也可以在那時殺他。

杯中茶飲儘,她起身去牆邊淨盆中舀清水衝洗著茶杯,閒聊一般尋常地說道:“虞師兄,既然你看我這麼不順眼,不若你我的婚事就此退了吧,我明日就寫信寄去雲京。”

顧玉霄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幾步跨到她身後,奪下茶杯,壓著聲音說道:“顏師妹,你撒氣也有個限度,這種話是能亂說的嗎?”

虞照今日在眾人面前,尤其是近來欣賞而喜歡的人面前,被她揭心扒肺地說了一通,臉面上已經很掛不住了,眼下她又不知發什麼瘋竟然要求退婚。

一個無依無靠,天資平平的孤女當著眾人的面退他的婚?他自小就知道,她是他的人,她憑什麼敢生出這樣的心思?

可是......若是顏師妹自己提出解除婚約,那他便可以與歸荑......

但是,這樣傳出去,雲京虞氏還有什麼臉面?

橫遭背叛的慍怒在他心底絞纏,理智卻比情感跑得更快一些,他的臉冷得可怕,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同意。”

顏浣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原本想壓抑自己心平氣和地說話,卻還是忍不住冷笑著嘲諷道:“不同意?虞師兄有不同意的資格嗎?”

蕭惕然雙手抱臂靠在門邊,撇了撇嘴,滿不在意地說道:“雲京虞氏的婚都敢退,當真是富貴於卿如浮雲啊,怕不是說說而已罷了。”

顏浣月直接被氣笑了,“閣下既然這般推崇虞氏,恰逢我退了虞師兄的婚這般千載良機,閣下不如自己上吧。”

蕭惕然一瞬站直了身子,怒喝道:“你這嘴賤的嘶蟲!”

顏浣月將杯子放到桌上,並不看近處面色沉重的虞照與一臉尷尬的譚歸荑,隻笑意盈盈地看著蕭惕然,溫聲說道:“你這叫喪的老鴰。”

蕭惕然少年心性,明顯經不起言語刺激,滿眼怒意地指著她斥道:“你......”

“何事喧鬨?”

門外忽有一道女子不怒自威的聲音和著風雨傳來。

蕭惕然惡狠狠地瞪了顏浣月一眼,生生將口中的話忍了下去。

眾人皆循聲向門邊看去,一青衫女子撐著一把染墨油紙傘自竹林小徑中緩緩行來。

到簷下時,傅銀環不著聲色地往一旁讓了兩步,青衫女子一邊收著傘,一邊向他略施一禮相還,而後才踏入茶廬,與眾人一一見禮。

顧玉霄笑臉相迎,道:“師妹,怎麼回來得這般早?”

虞照稍微收起了心底的怒意與隱晦的失落,掐訣見禮道:“韓師姐。”

顏浣月見了她雖難掩心底親近之情,可到底畏懼尚存,隻能恭恭敬敬地說道:“見過韓師姐。”

韓霜纓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那被生生挖了兩個大洞的黎雲木黑漆大案,眼底顯露出幾分詫異,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隻向顏浣月言道:“顏師妹好,掌門傳喚你往長清殿去,說是有事相商,我去你屋中不曾找到你,有人說見到二師兄帶你往茶廬這邊來了,是而我特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