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兄弟一樣(1 / 1)

第3章

因著五靈根的最低天資,還有純靈之體對修煉的限製,她曾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體內與外界靈氣平衡,用了六七分力修行了一段時日。

但看著一些曾共同在知經堂修煉的弟子們一個一個通過了宗門試煉脫離外門,拜了師父,而她自己卻一年又一年留在原地。

於是她心有懈怠,未免被人察覺她修煉也無甚大用,乾脆就徹底不好好修煉了,一切將就便可,何曾用過功?

此後用心不專,渾渾噩噩混到受囚那三年間,才漸漸回想起那些被荒疏的歲月。

讓人真正承認自己的不足或錯誤,有時是件很難的事。

但這世間沒有人是毫無瑕疵的,錯就是錯,已經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了,況且她隻是年少無知懶怠於修煉,而不是為非作歹,殺人害命。

她自幼入門,三歲進入知經堂,在天衍宗懶散學道十七載,到頭來卻連幾個發癲的妖獸都對付不了。

即便她隻是五靈根,這種事說出去也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若非是被那些妖獸牽製住,也不會遇上來尋譚歸荑的傅銀環。

人終究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或早或晚,或深或淺。

十三歲時荒廢的經籍,十四歲時未練的刀法,十五歲時敷衍的符篆......

那些曾經因懶怠偷閒而自鳴得意的歲月,都在她二十歲那年的隆冬老林中,給了她最沉重的一擊。

可這隻是她前世的選擇,就算她選擇成為乞丐,也沒有人有資格來奪她性命。

但道理如此,修仙界中一如傅銀環那類人,哪裡會遵從這些?

顏浣月怔然出神許久,待涼風擦鬢而過帶起她鬢邊步搖泠泠作響時,才稍稍回過神來,見天色已越發暗了下來。

以前怎麼從未注意過,天衍山的雨竟也可以如此迷人。

暗無天日的囚牢裡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朦朧遠景,此時化作無比清晰的水汽山色鋪展眼前,她竟還能有幸再臨山前......

她不禁拈著茶盞,起身走到窗邊看向簾外青山斜雨。

許久,另一隻未執茶盞的手掐起一個太上玉清訣,雙眸湛然,輕聲敬道:“謝天道之有容,渡弟子於冥冥。”

敬罷此語,伸手卷起竹簾,瞬間野風盈袖,亦拂開她滿面舊塵。

她猛然將盞中茶水傾灑入蒼山雨霧,敬予浩渺乾坤。

風雨愈急,她收回手緩緩放下竹簾,拿著猶存殘燙的杯盞,又為自己倒了一盞茶。

趁著燙意直接仰頭猛灌了滿滿一大盞下去,幾乎瞬間將她唇齒咽喉燙得暴泡出傷。

她卻雙手掐訣樹起結界,咀嚼著這越發折磨人的痛楚,扔下茶杯,仰頭大笑,笑到眼淚奔湧,笑到幾近窒息。

“還活著,我還活著!”

發了一陣癲之後,顏浣月揮手收起結界,漸漸冷靜了下來,開始推測而今大概是什麼時候。

方才顧玉霄所說的,虞照

要去臨江不願帶她,因此惹她不滿之事她是有印象的,好像是十七歲那年春天的事。

她如今還記得那件事倒不是因為虞照,而是她因虞照與薛景年起了口角,抓爛了薛景年的臉,意外的是,薛景年竟然沒有追究。

那是她自七歲之後唯一一次勝於薛景年,因此心裡多少會拿出來回顧。

其實前世她始終願意粘著虞照,倒不是多麼喜歡他。

隻不過是因為虞照在這一輩弟子中修為較高,天生雙靈根,五歲入門,十三歲時就已通過外門大考拜入淩虛峰峰主座下。

她以前徹底放棄修煉後很想離開天衍宗,一是一年又一年的考煉她始終不能通過,實在無顏與同門相處,二是想要放棄不適合自己的事,去凡世過尋常日子。

她自小就期盼著能去雲京虞氏成婚,見一見父母劄記中所記之繁華盛景。

她也從小就知道虞照對她雖有些好感,但終究還是意難平,若當年她母親不是為救虞照母親而死,虞照絕不會與她有什麼瓜葛。

而她對虞照的情感,很大程度上就寄托在對雲京的無限向往上。

可是前世雲京一行,卻絲毫不曾令她開心。

父母舊友之冷眼,虞氏眾人之貶低,清晰如昨日所見。

虞氏受恩於她父母,他們即便看不上她,也根本不好提出解除婚約之事。

所以前世下山之後她其實也對虞照說過,若是他一直過不了他自己那關,可以在帶她在雲京一遊後,由她向虞家提出解除婚約。

她甚至還為此寫了一封告知師門自己願獨自在雲京生活的信。

當時虞照質問她為何要說這樣話,懷疑她是不是喜歡上了彆人,可後來,他又說給他幾日考慮,可等到了雲京之後,他堅定地要與她成婚。

直到成婚當日,譚歸荑闖進大婚婚房中,她才知曉虞照之所以要提前與她成婚,不過是因為與譚歸荑鬨了矛盾,為了氣一氣譚歸荑,逼其現身而已。

更有甚者,他竟然說他不想辜負兩個女子,她尚且有些發懵時,譚歸荑立即要拔劍自刎,他便瞬間偏向譚歸荑。

千裡迢迢歡歡喜喜跑到雲京的她,成了一個相當可笑的笑話。

她以為受儘冷眼之後,這位新婚夫婿即便不念夫妻之情,好歹也會念及同門之義儘一儘地主之誼。

哪怕去追譚歸荑時也將她帶上,哪怕三個人在一起將此事說開,也至少不要讓她在父母曾守護過的,自己心心念念的雲京成為一個笑話。

可他沒有,他毫不猶豫地去追譚歸荑,用禁製將她擋在雪夜深林之中。

思及此,顏浣月忍不住自嘲般地笑了笑。

若她記得不錯,在虞照去臨江的半月之前,譚歸荑等人亦來天衍宗來尋他,計劃與他同行,而她也曾被掌門喚去問過一件事。

她抬眸看向簾外雲霧繚繞的青山,記得那日好像就是一個陰雨綿綿的黃昏,她被薛景年說配不上虞照還非要跟去臨江拖他後腿。

薛景年再據此說到了當年雲京妖禍之事,因涉及她父母,她一時惱怒,直接撲上去與薛景年撕打了起來。

但她這人來得快去得也快,被顧師兄帶到茶廬後,就在茶廬中燒著熱水準備沏茶,卻不想睡了過去,那日爐火燎著了兩頁新紙,燒焦了她的鬢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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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照也因她抓爛了薛景年的臉,一路來到茶廬對她一頓教訓指責。

很多時候,虞照總願意來規訓她。

因為在宗門之內,他算得上是那批既有家世又有修為中的一人,他不屑於指責規訓彆人,所以那些需要傾瀉的情緒,就都倒在了她這個未婚妻身上。

虞照比她年長六歲,在她小時候,隻要不上課,他時常將她帶在身邊,隻要她不聽話,他就不許她去膳堂吃飯,有時一餓就是一整天。

這種狀況,在她長到八九歲,懂事敢告狀之後才漸漸好轉。

思及那些往事,顏浣月面色平靜,抬手沏了兩杯茶。

而後就坐在那被抓爛了的大案邊,吹著涼風,看著簾外碧巒,飲茶等待。

不多時,就聞得院門前有人輕叩木門。

顏浣月抿著茶,聽到竹林對面的顧玉霄懶洋洋地應了聲,腳步並不十分輕快地踏過木廊去開了門。

一時又格外清醒地招呼道:“虞師弟怎麼來了?”

“顧師兄,浣月可在此處?”

“在茶廬裡,虞師弟......”

顏浣月放下手中的茶盞,穩穩地坐在原位,隔著一方已毀之案,定定地望向沉著臉從門外走進來的青年男子。

恨意像毒液一般從牙根裡湧了上來,方才口中被燙傷的地方泛起攪肉碎骨般的痛。

顏浣月用自己的所有理智竭儘全力地壓製住一刀生劈了他的衝動,狠狠攥住布滿傷口的手,露出如尋常乖巧的笑容,聲音裡卻儘是遮掩不住的沙啞,“虞師兄,找我?”

虞照一身青衫不沾水汽,眉間眼底皆是少年成名之人特有的自信與清傲。

他直接立在門邊不遠處與她對望,一副嚴肅的模樣,並不往她這邊多走一步。

他雖注意到了她說話時沙啞的嗓音,卻也並未在意。

“虞照,跑這般快,就如此著急見你未婚妻啊?”

一道歡快的少女聲音從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身鵝黃衣裙的譚歸荑從門外躍了進來。

她的同門師弟蕭惕然緊追著她進來,一身玄衣的傅銀環卻隻是邁上台階,立在了簷下。

顏浣月的目光穿過三人直接看向負手而立的傅銀環,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漠然瞥了她一眼,又轉過身去看院中小竹林了。

這玄色身影與前世重疊,顏浣月做活壤的三年裡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曾救過傅銀環一次,為何他卻要那般待她?

為何她一世隻落得個未及還奉深恩,至死儘沾惡果?

可現在想想,糾結那些做什麼?總要問為什麼,為什麼,哪裡來那麼多為什麼!

許多人行惡,就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她要做的不是理解他,而是好生修煉,親手殺了他。

譚歸荑先到虞照身邊撒氣一般搡了一下他的胳膊,又喜笑顏開地看向顏浣月,“顏道友,你看銀環做什麼?是不是發覺他比虞照還好看?”

虞照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古怪,門外的傅銀環不經意地轉過頭來。

顏浣月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忍下心口翻騰的、作嘔的恨意,低聲說道:

“哦,那倒不是,前幾日見了傅道友,見你們親近,以為他是你道侶,今日卻不如令師弟跟你跟得緊,我感到有些奇怪,是以看向他,啊,不知二位是何關係,如有冒犯,還請見諒。”

除了傅銀環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之外,虞照和蕭惕然的臉色都僵了一下。

譚歸荑無奈地笑著,隨意地擺著手,眉眼裡帶著點兒不屑,卻還是大度地解釋道:

“不是,怎麼你們這些小姑娘家家腦子裡就隻有情情愛愛那點東西?我們時常一起問世試煉,可謂是生死之交,大家都相處得像兄弟一樣,哪裡是什麼道侶,怎麼,虞照,你們同門之中平時不準男女弟子一道出行試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