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煙既已經決定了要跟著蕭正峰前去邊城,顧齊修也是沒辦法,隻好派了人來,囑咐了各項事宜,又寫信托付在邊城一代的門生故吏,到時候去了也好有個照應。
李氏知道阿煙要離開,驚訝之餘,也是有些擔心,便帶了顧清親自來看過了。恰好那一日顧雲也聽說了消息,親自來送行,並拿來了自己親自求的護身符等物。顧雲臨走前,更是握著阿煙的手,含著眼淚道:
“出門在外,妹妹可要保重身子。如今咱們這嫁出去的女兒,家裡主母又不是親母,有什麼知心話兒,我也就和你說了。”
阿煙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思的,如今一心想著能懷上,可是這種事哪裡是能急得來的,此時正是心焦,偏生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這日子過得也不輕鬆。
不過阿煙想起上一輩子,自己離開燕京城時,這姐姐已經大幅便便了,便笑著安慰道:“姐姐也不必急,依我看,這新嫁過去,固然有沒幾個月便有喜的,但是總也有人開始不適應,過個一兩年再懷上也是有的。你和姐夫都年輕呢,耐心等著,或許明年就有了。”
顧雲聽了,也隻能苦笑一聲:“托妹妹吉言,隻希望真能懷上。”
這邊顧雲和李氏離開了,那邊阿煙以前的閨中好友諸如何霏霏等也都紛紛過來看望。都是多年的好友,曾經無話不談的,如今何霏霏也要嫁人了,定下的是英國公家的嫡子,對方生得眉清目秀,也頗有才氣,是人人稱羨的一對兒。
其他人聽說阿煙要離開燕京城跟著夫君去邊塞,自然是個個歎息,甚至有一個說道:
“咱們這群人中,無論相貌還是才華,唯獨阿煙最為出眾,卻不曾想,如今竟是要跟著夫君去哪苦寒之地。”
說起這話,大家不免紅了眼圈,有的甚至低頭拭淚。
阿煙明白對於這些深閨女子來說,自己這麼離去,無異於被貶低發派,真真是落了下乘。要知道昔年宏國公全家遭貶,便是去的這個地方。
不過阿煙倒是並不在意,她什麼苦頭不曾吃過,如今但凡跟著心愛的男子,一起經曆風雨,對她來說其實是甜多於苦。
可是阿煙自然不能明說,她隻是安慰眾人道:
“左右如今朝中武將駐守之地都是三年一換的,三年之後,興許我就回來了。”
大家想想也是,如今隻能拿這個來安慰自己了。
何霏霏卻覺得很好玩,她很羨慕地看著阿煙道:“以前咱們讀詩,還曾經一起向往荒涼空曠的塞外風光,想著這輩子要是看一眼那才好呢,不曾想阿煙如今竟是要去了!可憐我這輩子什麼時候有機會呢!”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一時都說:
“不過是去邊城罷了,什麼塞外,塞外都是土匪流民,哪裡敢去!”
這幾日阿煙這邊來來往往都是貴客,紛紛前來送行。嫁過來的這些日子一直是教著族中幾個侄子和侄孫考學功課的,如今要走了,幾年內怕是回不來,於是便特意將昔日寫的備注和筆記都拿出來交給他們,讓他們謄抄幾份,囑咐他們好生學習。
這幾個孩子有木訥不善言辭的,也有調皮機靈的,如今知道這悉心教導自己的九奶奶要離開了,都不免有些舍不得,過來這邊送彆。至於族中的其他媳婦,也都紛紛過來送彆。其中特彆是如月,往日和阿煙最為要好,如今知道阿煙要離開,真是分外神傷: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說話知心的,不曾想這就要走了。”
可是誰不讓她走,也是不行,蕭正峰出外戎守這一去就是幾年,便是其中偶有假期能夠回來,也不過是三五日功夫。這新做成的夫妻,如膠似漆地好著呢,大家都看在眼裡。若是真就這麼分離了,怕是誰也舍不得。
這一天傍晚她正在最後檢查著行囊,第二天就要出發了,如今車馬車夫隨行小廝等都已經準備妥當。
蕭正峰因軍中有事兒,前去拜見上峰,說好了等下會回來一起吃晚膳的。
就在這個時候,雲封卻過來稟報道:“外面有一個相府的家人派過來,一定要見到姑娘,說是有話要對姑娘說。”
阿煙聞聽,不覺疑惑,想著昨日才去拜見了父親,該囑咐的都已經囑咐過了,怎麼今日忽然又派人來,當下她便留了一個心思,召來了那回稟的小廝,詳細詢問了對方年齡樣貌身高。
那小廝卻道:“看著年紀尚小,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生得倒是好看,隻是總覺得仿佛大病初愈一般,單薄得緊。”
阿煙一聽這話,心中已經猜到了,定然是沈越,便笑了下,吩咐雲封道:“你去見這人,隻說我忙著,沒功夫見他。”
雲封得令,也就出去和那人說了。
等到雲封回來,她是分外詫異的,對阿煙說起來,說外面果然是沈越,聽說姑娘根本不想見他,便自己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才走。
晚間時分,蕭正峰回來了,阿煙並不提起這件事,隻隨口問起一些家常,並最後一次對了下所帶各樣物事,看看還缺了什麼。
其實對於蕭正峰來說,曾經都是孤家寡人一個,拎起包袱裝了兩件衣袍便上路了,哪裡會顧及這麼多呢。如今因是有阿煙,這才特意帶了車夫,並準備了許多行李。此時他一時也想不起其他,隻是道:“你往日所需所用,儘量都帶著吧。”
這個時候青楓帶領幾個丫鬟已經擺上了晚膳,因這馬上要分離了,雲封綠脂幾個丫鬟面上都有些不舍。阿煙見了,乾脆命她們幾個也做下。她們開始是不做的,阿煙堅持,最後隻好半站半坐在那裡。
阿煙笑望著她們道:“我這一去,怕是至少三年,三年後你們年紀也不小了,到時候怕是生生耽擱下來。如今你們若是有什麼好去處,儘管提出便是。”
說著,她拿出三張賣身契來,放到桌上:
“這是你們的賣身契,我這裡還有昔日的積蓄,給你們每人一百兩紋銀做嫁妝。有了這些銀子,但凡省著點花,吃用個一輩子也是夠的。便是要嫁人,也能置辦豐厚的嫁妝了。以後若是遇到什麼危難事,你們自去相府找藍庭,他能幫著解決便解決,若是不能,他也會去求父親,父親看在昔日你們伺候我一場的情面上,也斷斷不能讓你們受委屈。”
這話一出,幾個丫鬟都有些驚了,忙都跪下,其中雲封更是哭著道:“姑娘,我雖不如以前綠綺姐姐那邊伴著你一起長大,可也是自小就在府裡的,如今若是要出府,卻不知道去哪裡的。姑娘雖走了,可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就是,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再伺候你。”
其他兩個也是都哭了,跪在那裡點頭說不走。
阿煙笑了下,依然將那三張賣身契放到了她們手裡:
“你們一時半刻或許也想不出什麼出路,這都是我這做主子的不是,太過匆忙沒有提前為你們安排好。可是如今四房也沒其他人,院子裡空落落的,你們在這裡守著也不像話。今日我去老祖宗那裡,也和老祖宗提過,若是你們願意,不妨先去她那裡伺候著。她年紀大了,為人也最是慈善仁和,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隻是這賣身契你們自己拿著,這樣萬一將來想離開,也好能自己做主。”
幾個丫鬟紛紛表示願意去老祖宗那邊,都感激涕零地收下了。
主仆幾個人用了晚膳,幾個丫鬟早早退下了。屋子裡唯剩下阿煙和蕭正峰二人,蕭正峰拿出寶劍來,套上了阿煙前幾日親手為他做的那個劍套。
阿煙環顧這屋子,坐在那裡笑著道:“才住了不過月餘,如今竟要離開了。”
就是在這月餘的功夫裡,她從一個深閨姑娘家變成一個婦人,經曆了迄今為止她人生中最甜蜜的一段光陰。
蕭正峰抬眸笑看了她一眼,眉眼溫柔:“放心,三年之後,我們還會回來的。”
他低下頭,摸了摸那劍鞘:“我說過會讓你過上富貴悠閒的日子。”
即使她說她所求,並不是富貴榮華。
阿煙不免抿唇笑了,走過去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握住他粗硬的頭發,輕輕幫他理順,柔聲道:“好,我等著。”
她嫁的這男人,有拔地倚天之壯誌,亦有橫掃千軍之鋒芒,此時固然隻為區區一四品武衛將軍,可是到底年輕,將來一朝得誌,必能一飛衝天。
想著這個時,她抱住他的頸子,從側耳那裡繞過去,猶如交頸的白天鵝一般,溫柔地俯首下去,吻上他剛硬的下巴。
十五六歲的小婦人,雙唇猶如花瓣一般柔軟嬌嫩,透著芬香。蕭正峰隻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主動地親吻了自己,握著劍的手猛然放下,反手按住她的小腦袋,唇舌伸進去恣意的吸取裡面的花蜜和津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