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104(1 / 1)

摩侯柔黎驟然發問出乎眾人意料,問題中心的北囂更是茫然無辜。

對比他的毫發無損,摩侯柔黎泛青的指尖、細看灼傷的發尾、還有他衣角明顯被毒液腐蝕出的洞口——都顯示著他剛剛逃出升天不久的狼狽。

晏清瞧出了摩侯柔黎心理的失衡,不動聲色地將北囂護在了身後。他客氣詢問摩侯柔黎:“貪狼尊來到殿前也有一會兒了,為何起先不與我說?”

摩侯柔黎冷哼一聲:“你們沆瀣一氣,和你說又能如何?”

晏清客客氣氣指了指身旁的烏陵行:“烏兄也在,貪狼尊是信不過烏兄,覺得烏兄不會助你嗎?”

摩侯柔黎被堵住,他啞了一瞬,下意識看了眼烏陵行,見烏陵行眼中隱有不快,連聲反駁:“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又為什麼非要拖到阿褚來了才說?”晏清有理有據,“莫非貪狼尊心裡其實清楚,自己是因嫉妒而無理取鬨,知道烏兄秉公持正,不會站在你這邊?”

烏陵行一聽晏清在誇他,咳了一聲,以眼神示意摩侯柔黎:“好了,不就是人家比你強了點嗎?不要這麼小家子氣。”

摩侯柔黎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天下哪裡有妖族能比神魔更具抗毒性?晏清帶來的這名府生擺明了身份存疑,不借這機會刨根問底,難不成還要讓仙域握著這樣的任務,在不知道的時候將他們一軍嗎?

偏偏晏清巧言,三言兩語就將烏陵行哄了過去。如今烏陵行既然開了口,想必佘褚也不好多說什麼,這事隻能到此為此了。

摩侯柔黎思及此難免懊恨,一旁的佘褚靜靜旁觀了全程,忍不住要為晏清擊掌稱讚。

在摩侯開口的時候,佘褚原本已經做好了協調矛盾的準備——反正她在思幽這麼多年協調矛盾都做習慣了,除了覺得心累(她畢竟才剛剛從陪陵戰出),也沒什麼太多不滿。

然而萬萬沒想到,無需她開口,晏清三言兩語就解決了這件事。他倒是懂得拿捏分寸,一眼看出了烏陵行在思幽的地位不凡,估計也猜到了烏陵行的烏,就是金烏氏的烏,然而一直未曾多言,甚至配合他們的行動。如今見摩侯柔黎發難,再將烏陵行擺上來,一下就堵住了最擅蠱惑人心的蛇口,反倒讓摩侯柔黎沒了辦法。

晏清察覺到佘褚一直盯著他,投來平和的視線,同時以眼神示意:有事嗎?

佘褚:“……”她默默偏開視線,心想,總不能讓晏清看出來,她在想要用幾步才能逼得晏清在穹蒼待不下去,隻能跳反到思幽來給她做幫手。

她咳嗽了一聲,正想把此事帶過,和眾人一同進眼前的明宮。王姬琰觀察了北囂許久,忽而開口道:“北公子,方便讓我為您探脈嗎?”

北囂不知何為探脈,本能看向晏清和佘褚。

晏清問王姬琰:“帝姬此舉何意?”

王姬琰直言不諱道:“貪狼尊先前雖是激憤之言,然而有一句不錯。這天下沒有比神魔更能抵抗毒疫種族,我擔心北公子身

體有恙,隻是隱藏不發,故而想要為他檢查一二。”

醫術原本就是人族的發明,由王姬琰提出查看再正當不過。即便是晏清也沒有特彆合適的理由拒絕。

他沉默了下來,看向佘褚。佘褚意識到王姬琰很可能是從北囂的特質上發現了什麼,所為探脈是為了確定她的猜測。她低聲問王姬琰:“結果會是好還是壞?”

王姬琰答:“不是壞事。”

佘褚正要將這些告訴北囂,北囂已經走了過來,將手腕遞了過去。

他說:“在場的都是自己人,就算是壞事,我想師姐和師兄也會幫我的。對吧?”

佘褚忘了糾正他話中稱呼,點了點頭。北囂見狀,更是放心地將手腕遞給了王姬琰:“麻煩帝姬了。”

王姬琰並起兩指搭在北囂的腕上,同時運起靈力形成獨特的一根靈絲探入北囂的身軀之中。往常有靈力注入北囂的身體,北囂隻覺得如石沉大海毫無感覺,然而如今王姬琰操縱靈絲,竟有種在他身體裡遊走的錯覺。

他忍了忍瘙癢,一息後,那股細繩在經脈遊動的感覺就消失了。

王姬琰了然,她告訴所有人:“北公子不是什麼邪物,他隻是生得太晚。諸位可曾聽過雄伯?”

除了上課總是偷懶的烏陵行,在場的其他人都神情微變。

雄伯,遠古時期十分活躍,六萬年前零星存在,三萬年前幾近滅絕的,一種超脫於六族生靈之外的存在,與祙這種存在較為相似,都是應意誌而生。不同的是,祙應惡意而生,雄伯則是山靈所化,代表地是天地間的正氣。因此雄伯與祙也算是天敵,根據古書記載,自人族誕生後,祙便自大澤山川應運而生。但凡有祙在的地方,這裡必會衝突不斷、殺孽橫生。人族那時為了自救,不得不求助於居於人界的山靈——也就是雄伯。具備靈力的巫祝們可以通過祭祀地方式引來雄伯,替他們清除祙。

而雄伯與祙本就是天敵,祙是他們的食物,很熱衷回應人族的請求,為他們捕捉祙。一來二去之後,祙在人間漸漸絕跡,沒了食物來源的雄伯,也就隨之一同消亡了。

所以也有種說法,認為雄伯與祙乃是伴生。世出祙必有雄伯,這也算是天地間的平衡。

王姬琰話音剛落,佘褚難免就要想到山魅。

山魅的存在原本就不像普通的精靈,北囂也曾對山魅流露出過反常。如果北囂確定是雄伯,那山魅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又看向晏清,比起她與摩侯柔黎的驚訝,晏清的表情更像是早有猜測,王姬琰的話隻是驗證了他心中所想。這麼說來,山魅被關在庚子學府時,庚子學府極可能就已經發現她真正的身份了,從這點反過來推測,北囂的身份也不難猜。

……難怪晏清前往帝陵,沒選聶爾和詹文瑾,偏偏帶了北囂。

佘褚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

論隱瞞,她隱瞞晏清的事情多了去了,也從沒覺得自己錯了。然而如今發現晏清或許早已猜到北囂的身份,卻從沒有和她說過,她

心裡又悶悶的發堵。

為什麼不告訴她呢?佘褚想,她是北囂的師姐,知道了又不會害他,晏清心底深處,難道是覺得她是不可信任的嗎?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北囂原本還想問一問王姬琰,雄伯是什麼,一見佘褚面無表情、摩侯柔黎臉色更是仿佛見了鬼般難看,又默默把話吞了回去。

王姬琰察覺到了佘褚對晏清態度微妙地變化,默不作聲地走到了佘褚身邊,輕聲問:“我是不是多事了?”

佘褚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沒有。能知道自己是誰,我想北囂也很高興。”

“進入明宮的路已經這麼難,明宮內不知道還有什麼等著我們,能互相了解地更深,對接下來的行動也更有幫助。”

北囂插不進去嘴,他隻好求助看向晏清,希望晏清能看出他對“了解雄伯”的迫切。然而晏清卻隻是看著佘褚,眼見她行了兩步從靠近自己變成靠近王姬琰,他再也忍不住,自己上前彌回了這兩步差,行至佘褚面前,無視了所有人——或者說,在這一刻,在他眼裡隻能瞧見遠開了他的佘褚,他顧不上旁人了。

晏清:“為什麼生氣?”

佘褚深吸一口氣,覺得晏清這話問得沒憑沒據:“我沒有生氣,你是不是誤會了?”

晏清觀察著佘褚,肯定道:“你在生氣。”

佘褚:“……”

眼看王姬琰看過來的眼神都有點變了,佘褚想要趕緊結束這段對話,她正要露出一抹笑容向晏清證實自己的態度。晏清在反思了剛才所有的對話後,詢問佘褚:“你是在怪我沒有將北囂的事情提前告訴你嗎?”

佘褚:“……”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佘褚或許未曾注意,分離太久,重逢之後,晏清大部分時間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她每一微小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裡,所以她慣用的那套遮掩,在一個時時將你放在眼中的人面前,是不好用的。

晏清從佘褚的表情裡確定了自己猜測。

他肯定道:“你在怪我瞞你。”

佘褚:“……”

眼見烏陵行看向這邊的視線都開始起疑了,佘褚伸手推了推晏清,歎息道:“好,我不怪你了。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顧慮——”

晏清按照她的想法,被她稍許推離了幾步。站定後,他還是堅持解釋說:“我沒想瞞你。隻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很少會想起彆人,所以忘了說。”

“他的身份我也隻是猜測。畢竟無論是不是雄伯,都不會改變他是我師弟的身份,所以我也沒想過要去刻意證實。”

解釋完後,他還很懂得從自身找原因:“是我忘了他也是你的師弟,你關心他是自然的。下次我會儘量記得。”!